入夜,赵月坐在床上,习惯性的拿出了母亲咸氏给他的东西,在微微的烛光下仔细打量。
他非常想知道这是何物,又不得不耐住性子,遵循母命,在功成名就或是失意落魄之时取看,他每天一有时间就会看这个东西,仿佛能看到母亲。
最终,赵月怀抱着那个东西睡着了,梦里,他成为了一位身披铠甲,胯下战马的将军,一路披荆斩棘,战无不胜……梦外,是清凉如水的夜晚,兵舍附近的树林里不时传来昆虫的鸣叫,仿佛它们完全不知道,乱世即将到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赵月等新兵每天都能吃上两顿餐食,可他们并没有抱怨吃不饱,因为他们多来自穷苦人家,之前根本都吃不上饭,如今有饭可吃,多少都是温饱。
这些饭并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都只是最低的标准,通常是由军中的庖丁在洛阳城内做好,然后由负责补给的车队送至城外的兵舍这里,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就能送到,所以赵月他们吃到的饭食还都是热气未消的。
这天中午,日头晒得火热,新兵们在兵舍内吃着碗里的半个窝头,一个个如狼似虎。
赵月和曹平蹲在屋门前闲聊。
“长皎哥哥,我们来洛阳都有一段时间了,可我怎么觉得我们不像是兵啊,都没有操练过。”曹平嘴里的窝头还没咽下去,就含糊不清地说道。
赵月也有些想不明白,从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等待着操练,可如今过去了数日,别说操练了,他们连校场都没有去过。甚至,连刘征都没有再出现过。
赵月这几日一直想去找张端,想去告诉他一声,自己已经平安到达洛阳,可又唯恐耽误操练一事,所以只能耐住性子。只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就像闲人一样,每日吃完饭,便不知道做什么了。
曹平吃饭总是很快,不到一会儿就吃完了,他抹了把嘴,美滋滋地对赵月说道:“长皎哥哥,你看我们现在整天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傍晚一起去城中逛一逛吧,那里肯定有好多好玩的,好看的。”
赵月皱眉道:“你就知道玩,万一今日突然有训练命令下来,我们不在,惹军侯大人生气怎么办?”
“哦。”曹平低下了脑袋,满脸的不情愿,却还是很听赵月的话。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士兵们都站在栅栏门口,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车轱辘声,知道是送餐的车队来了,心中兴奋不已。
可赵月想不到的是,这一次的送餐车队有别于前几次,这一次,车队不仅为他送来了餐食,还送来了那位阔别已久的故人,张端。
“长皎!长皎!”马车刚进栅栏门,一个健壮的身影就迫不及待的从车上跳了下来,大声的喊着,引得周围的汉军士兵纷纷张望。
赵月正在屋中闭目养神,听到有人叫他,还好像是张端的声音,起初以为听错了,就没有打理。可是张端连叫数声,不像是幻听,赵月的嘴角骤然上扬,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打开屋门就冲了出来。
“哈哈,长皎,你果然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想啊!”
“大哥,是你,果然是你!”赵月也喜出望外,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大哥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张端冲了过来,暂时抛却了他董军什长的身份,与赵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两位兄弟分离多日,今天终于得见,不得不说是缘分。
赵月高兴得顾不上吃饭,将自己的那份给了曹平,揽着张端的脖子进屋了。原地只留下曹平一人,傻呵呵地笑着,然后卖力地吃着双人份的饭。
屋内,赵月和张端互相讲述了在分别的这些时日里,他们都各自做了些什么。
原来,之前在城门处告诉刘征汉军士兵困于山谷的,正是张端。
目前,张端早已经住进城内校场旁的新兵舍内,每日同成千上万的董军新兵一起接受一个将军的操练,那个将军名叫徐荣,是董卓的部将。
负责招兵的军侯韩奎正是徐荣的手下。
赵月听后,有些困惑的摸了摸后脑勺,然后眨着大眼睛问道:“不对啊,大哥,你们真的在操练吗?小弟我现在整日除了吃饭,也没有别的事情做了,更不要说操练了。”
张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淡道:“我们自然每日辛苦操练。哎,长皎,你有所不知,我听我们军中的人说,这次董卓大人辖地内招兵,董军招募了数万人,加上之前西凉跟过来的军士,一共十多万人,而汉军也不过才万余人,且论体力、身手,都比不上我们,最重要的是,校场也无法容纳这么多人,所以只训练我们董军。”
“原来是这样。”赵月听后点了点头,心中微微有些遗憾,不过,他也好像明白了刘征的难处是什么。
想来刘征身为一个军侯,他手下的士兵得不到应有的训练,那他存在的意义就得不到彰显,所以,在刘征的脸上才总是挂着愁云吧,赵月心中是这样认为的。
而且赵月还认为,他有必要去开解一下刘征。就像他之前受挫时,张端也经常开解他。
外面的汉军士卒好像已经吃完饭了,嘈杂的声音逐渐小了,可曹平却并没有回到屋子,赵月不以为然,他认为曹平应该是到兵舍旁边的树林中玩去了。
张端坐在赵月的床上,仔细打量着自家兄弟住的屋子,眼中似乎充满着嫌弃,他又追问赵月一路来的事情,赵月如实告知,在得知邢翼被杀之后,张端连连摇头,十分惋惜:“唉,我见那人知道的不少,还有酿酒的手艺,家中还有两个孩子,只可惜命不长。不过旁人我也管不得那么多,兄弟你没事便好。”
赵月连连点头,喜道:“这一路多亏了大哥照顾,眼下你我兄弟二人都平安抵达洛阳,真是太好了。”
二人越聊越欢,不觉天色已晚,可曹平到现在还没回来。
赵月一拍大腿,惊道:“不好,今天早些时候,曹平邀我同去城里玩,被我阻止了,眼下他这么长时间未归,只怕是一个人偷跑去城中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张端劝道:“唉,长皎你太多虑了,眼下整个汉朝,就数洛阳城是最安全的,再者说,反正你们汉军也不操练,平日里也无大事,他愿意玩,由他就好了。倒是你大哥我,身为什长,下面还有数人带领,明日操练,我得早早出现在校场上,今夜须得连夜返回。”
赵月闻言,站起身来,吹灭了微弱的烛火,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凭空里,只听他说道:“既然如此,就由小弟送大哥回兵舍去吧,也好沿途寻一寻曹平这个家伙。”
见赵月如此心急,张端无奈摇头。
入夜后的兵舍异常空寂,四野里一片静谧,这更凸显出汉军兵舍在管理方面的疏忽,栅栏的门口处,只立有两个火把,再无旁人寻夜。
张端见到这种情况,紧紧地皱了皱眉头,心道一切都如军侯韩奎所说,汉军无能,至今新兵尚未被分派各种任务,须知在董军上下,早已将新入伍的士兵分为巡夜、军庖、护卫等等职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按部就班,井然有序。
当然,张端不会把这些告诉赵月,他不想让赵月后悔自己的选择,而且张端认为,有他照着,赵月不会受到亏待。
兄弟二人披星戴月,出了栅栏门,一路向城中赶去。
第九章 大商家见闻()
黄巾之乱刚刚平息,此时的汉朝虽没有大的战火,但局部战争不断,故而各地流行宵禁,满朝上下,只有几处大的都市不会实行宵禁,其中之一便是洛阳。
赵月和张端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洛阳城城门下,尚未进城,便可见城内火光冲天,几乎映红了一片夜空,犹如白昼,可想而知,此时正是初夏,是帝都洛阳夜市鼎盛的时期。
守城的门卒见有人夜入洛阳城,例行公事,对二人加以盘问,张端亮出了董卓军什长的身份,门卒这才放行。
赵月入城前还不忘问一句门卒:“你可曾见过一个孩子模样的少年从此处入城?”
那门卒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未曾见过,你是从旧兵舍那里过来的汉朝新兵?想来从那边过来,若要入洛阳城,只有这一处城门最为方便,可我在此站了许久,尚未轮值,没见过你所说的人。”
赵月只好作罢,随张端入城,临行前还不忘嘀咕一句:“看来曹平那小子真的没有来城里,而是去树林玩了,唉,又想多了。”
说完,赵月轻轻地拍一下自己的脑袋,他不让曹平来逛洛阳城,结果自己却跟着张端来了,回头要是被曹平知道了,曹平指不定要被气成什么样子。
不过很快,赵月的注意力就被洛阳城热闹的夜市所吸引了,这里张灯结彩,华灯初上,好像是过节一样,路两旁的诸多商家也没有因为入夜而关张,反倒生意更加红火。
“快来看,快来看,西域来的上好宝物。”蹩脚的汉话响彻在这条街道上。
赵月跟着张端一路前行,进了一条西域商人卖货的街道,似乎还看到不少异域的商人在这里做买卖,估计他们远道而来,卖完东西还要返回,故而没有什么耐性等到白天。
自西汉张骞出使西域以来,丝绸之路贯通,而洛阳作为大汉朝的帝都,自然少不了这些前来贸易的外地商人。
赵月将张端送至兵舍门口,董军兵舍的巡逻队伍刚刚绕了一圈,路过的火把光影将二人的脸映的通红。
兄弟二人恋恋不舍,但终究要分别,张端临行前,想起了什么事情,又折返回来,道:“长皎,明日我们操练,你也可以来看,反正你们汉军也没什么事情。”
“可以吗?”赵月有些激动地问道,白皙的脸上满是期待,瞬间又愁云密布,他心中已经揣测出汉军和董军有隔阂,如此做,要是被发现了,恐怕就不好了。
张端一拍胸脯,保证道:“你只管放心,没什么问题的,你不通拳脚,多跟着操练操练也好。”
赵月一口答应下来,目送张端消失在浓浓的夜幕中。他的心里却陷入了迷茫:接下来去做什么?回住的地方吗?要是空手回去,被曹平知道了,还指不定多尴尬,不如给他带点什么东西回去吧。
赵月心里这样想着,却也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他身上只有几枚钱,最多够买一个包子,显然,赵月连半个包子也舍不得买。
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蒸笼,他遗憾地叹了口气,继续跟着川流不息的夜市大潮向前方涌去。
不远处的地方依旧那样光彩照人,赵月识得那处繁华的宅邸,初到洛阳之时,刘征曾经说过,那是洛阳的大商家,专门收售各种奇珍异宝。
此时,赵月的脚步不由得停在了人群中央,望着那朱红色的大门,以及两边挂着的火红的灯笼,空气中,还弥漫着来自西域熏香的味道,赵月明显感受到了一种富贵祥和的气息。
在大商家的大门前,有三张楠木打造的大桌,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盒中衬有红绸,红绸裹着的物件更是令人眼花缭乱,有各种颜色的美玉,有奇形怪状的金银饰物,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古书。
赵月听到身旁的人在议论一个竹简。
“你可知那个竹简是什么?”
“当然知道,好像是春秋战国时兵家孙武的《孙子兵法》。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原件啊。”
赵月挤在人群中,侧眼看了看说话的那两个士大夫模样的人,然后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他知道汉朝往前的历代中,有春秋战国这个时代,却不知什么孙子兵法,更不知眼前摆着的这套破烂的竹简,上面记载的内容将会成为千年流传的兵家圣典!
赵月在人群中走来走去,观赏大商家摆放出来的各种东西。
从一张桌子走到另一张桌子的功夫,赵月的耳朵也是收获不小,他听到了很多人在议论大商家的主人。
据说,大商家的主人是洛阳第一富贾,名叫马禄,听名字,竟还是个女流之辈。
还听说,这马禄是已故名儒,汉朝前议郎马融的族女,年纪很小,只有二八,与赵月同龄。
想她虽然出身名流,却无意官场,虽然风姿绰约,却没有嫁人,只一心从商,专注末业,不知何时发了家,置下了如此大的产业。世人只知道她八面玲珑,四方诸侯皆有她的资助,故而谁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只是乱世当道,男者为尊,身为女流之辈,纵然年少便有得家财万贯,也成不了什么大事,终究是个商人。
此时,大商家的伙计马武站在朱漆门前,面带喜悦地说道:“诸位看客、买家,小的代主人提前感谢大家光顾生意,眼下时局并不太平,大家可在此挑一两件上好的兵器,以图自保;亦或者是买一两本古书,回家仔细研读,将来好举个孝廉,总之,大商家的货物,应有尽有,欢迎诸位了。”
众人皆哗然,此处卖的东西非是孤品,便是稀奇,价格也是不菲,动辄千金,有哪个平头百姓买的起?
赵月显然被这里的各种名贵东西迷住了,他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昂贵,只道是看个新奇,此时,他正在打量一柄剑,剑的材料好像是青铜,但却又有些像是铁,虽然整把剑显得有些年月了,但剑锋处泛出的冷光却阵阵逼人,仔细打量之下,剑面上仿佛有两个古文字。
马武见了,连忙走过来说道:“看来这位小哥对这把剑情有独钟呀。”
众人于是便纷纷对投以目光过去,赵月的脸“唰”一下子就红了,马武却坦然自若地介绍起这把剑。
“各位,各位,这把剑名为泰阿剑,乃是春秋战国时期,欧冶子和干将两大铸剑师合力铸造而成,置于楚国,后秦始皇曾经佩戴,秦始皇死后,此剑也被携入墓中陪葬,至于剑上的两个字,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创造的小篆文字,泰阿二字。”
话说完,众人更是吃惊不已。
“泰阿剑,此处竟有名剑泰阿!”
不过很快,人群中也传来了质疑的声音。
“别胡说了!那泰阿可是秦朝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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