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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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月-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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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若痴子当我以弟子,弟子拜上,喜欢白棋。”

    “这是为什么?”蒙痴子平淡地问道。

    赵月坦然一笑,如实答道:“我昔日读《韩非子:扬权》,其中有言道:‘喜之则多事,恶之则生怨,故去喜去恶,虚心以为道舍。’而如果痴子先生以我为少主,我自当遵‘君无见其所欲’之理,隐去自己的喜好。”

    说罢,赵月含笑做了个长揖,转身一拂袍袖,径直回茅草屋中休息去了。

    原地,蒙痴子起初并未有任何反应,只是再度将双目闭合,修身养性,可是待赵月入屋后,他渐渐地露出了一种欣慰的笑容,双唇微启,将手中的棋子袒露,正是一枚白棋。

    只听“啪嗒”一声,棋子入罐。

    蒙痴子则是小声自语道:“此诸多经典,若旁人习之,恐不下十载,然幸得我秦国皇族的血脉优良,少主只消半载,便有成果,真是天佑我大秦……孺子可教也。”

    话毕,蒙痴子再度入定,而屋中,却又传来了赵月的朗朗读书声,直至夜晚。明月初升,星空湛蓝,山野无风,又是一副晚秋的如画夜景。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少年努力过了一个盛夏,又认真过了一个金秋,时间却来到了冬季。漫天的大雪伴着北风,“呼呼”地袭落在太室山的旷野中,整个太室山上,所有的树木都披上了冬雪带来的衣装,而那布满积雪的竹林,苍绿色的竹子上可见一层冰霜。

    潭溪里的水冻结了,晶莹剔透,似乎可以映照出蒙侍那冻得通红的小脑袋,他已经换上了棉衣,此时搓了搓手,呆呆地看向正在悬崖边伫立的赵月。

    崖边,赵月左手持剑,剑锋向地,而右手中则拿着一卷竹简,身上的白袍与空中的白雪交相呼应。

    轻轻一呵。

    少年口中的热气吞吐不断,绵长而持久,他抬头望着整片苍茫如寂的嵩山,薄雾化作风卷残雪,令他想起了去年的时光。

    那时,洛阳的雪也很美……

    而如今,那些令赵月思念、惦记、痛恨、厌恶的人又在做些什么呢?

    楼兰城中,昔日荒废的官府已经挂上了“马府”的大牌,而被冰雪覆盖的楼兰城宛若冰砖砌成,闪着光泽,城中的建筑亦如冰雕一般,檐下垂着高高的冰柱。

    寒冬不能阻止西域商人疯狂地涌入楼兰城,马禄的大商家在这里深深地扎根,其经营的业务已经覆盖到了西域各国,更是积攒下来一笔比在洛阳市还要巨大的财富。

    只是从陇西来了一支队伍,为首的白袍小将,胯下上好西凉马,银铠银枪。据他说,他也姓马,此番前来,需要和马禄商谈一笔买卖,关于求得资金援助,以供他父亲练兵之用。

    坐在长桌上的马禄身穿棉衣,却依旧挡不住那曼妙的身段,而当面前小将出现的那一刻,她美丽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爱慕。

    天下,竟有如此英俊神武之人!

    在长安,吕布正在城墙上眺望城外的雪景,心中思念着一位宛若花朵的姑娘。而此时司徒王允府中,董卓正在席上酣畅淋漓地喝着美酒,看着府中侍女们的美妙舞蹈,他很开心,满是肥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席间的王允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从旁屋中唤出了一名绝色倾城的女子,令她前去服侍董卓进食。

    在长沙,南方未曾有雪,但却是阴雨菲菲,而城中的人们皆素衣出行,犹如阴雨天中的满地白雪,被风卷着,缓缓移动。

    为首的少年摘下了红色的赤巾,绑上了白色的布,满脸悲戚。身后,一群在雨中淋雨漫步的白衣人众,仿佛在雷声轰鸣、闪电交加之中行走的雪人。

    而一个身材稍小的可爱女孩也在随行的队伍中,她的手被侍女牵着,眼中闪动着巨大的泪花,口中啼哭呜咽不已,脑海里满是她昔日尊重的父亲,还有,一位让她日思夜想的善良哥哥。

第七十章 痴子的劝诫() 
赵月正站立在风雪中,认真地读着手中里的书,他左手始终拿着那把他上嵩山时用来除狼的剑。

    蒙痴子从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茅屋中走了出来,沿途留下了一排浅浅的脚印,他来到赵月身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赵月手中的书。

    竟然是有关天文的《甘石星经》,这可是比较没有实用性的一本关于记载星辰变化,天气时令的杂书!

    蒙痴子心中一惊,他真没想到少主赵月能在短时间内读完这么多书,其中不仅包括诸子百家的经典,还有各种兵法要略、政策典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竟然已经看到了这么偏门的书籍。

    “少主,你身上的伤,应该已经痊愈了吧。”蒙痴子站立了片刻,这才缓缓地开口问道。

    赵月闻言,从天文星辰的世界中抽离而出,将手中的竹简放下,回身去看,这才发现蒙痴子竟然就站在他的身后。赵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刚才我一直沉浸在书中,没有发现痴子先生在我身后,有冒犯的地方,先生千万见谅。”

    说完,赵月才认真地解释道:“痴子先生,赵月的伤早已于十数日前痊愈了,之前虽然能够下地,可是活动还是有些不便,但是现在,我已经能够跑跳自然,与正常人无异,甚至还仿佛比之前多了些力气。”

    蒙痴子欣慰的笑了,一切正如赵月所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少主身上的伤都是被群狼所咬,伤到了肌肉筋骨,故而好得很慢。不过,这许多日来,他让赵月每天都饮一杯茶,除了能缓解赵月连日读书的精神疲劳,更是提高了赵月全身肌肉的耐力,而且他令蒙侍泡制的茶水中还加了一种嵩山之中独特的草药,味道清香,不苦,长期服用能够增长人的气力。

    此时,听了赵月的形容,蒙痴子微眯着双眼,点了点头。这么多日来,赵月都在潜心钻研学问,并未锻练筋骨。而蒙痴子也知道,想要身为一个君主,如果只有学识,没有武艺,那是绝对无法在乱世中成为一方霸主的。

    “既然如此,少主,”蒙痴子淡淡地说道,口气虽为征询,但言语之中却更像是指导,只听他耐心道:“你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不如等到开春之时,我来教少主习练武艺吧。”

    此话一出,赵月握住剑柄的左手用了用力,眉头微微地皱了皱,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寒冷的山上,一阵自远方天际而来的北风从山下吹上悬崖,吹动着师徒二人的白袍纷纷抖动,一老一少站在一起,更像是一对往年的好友。

    蒙痴子的嘴角微微一扬,年轻的脸庞上却仍旧面色不改,赵月的一切事情似乎都满不过他一样,而此时,他淡淡地问道:“少主,你是否有话要对我说?”

    赵月不知为何,性情忽然大变,奋力振动左臂。那把铁剑被高高地擎在空中,而后忽然向下,笔直地插进了厚厚的积雪中,剑身在“嗡嗡”抖动,犹如雪中龙鸣一般,久久没有停止。

    “痴子先生,”赵月低垂着头,英俊的面容侧向一旁,而黑色的发丝在北风中飘动着,他失落地说道:“我不想学习武艺,这乱世中,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在乎的人,他们无一不是被这种无情的兵刃夺去生命,既然我已经习得如此之多的经典,能否……不要让我再学习那些杀人的手段,或者说,我不想再碰兵器了……”

    蒙痴子仿佛知道赵月会这么说,他听后,慢慢地转过身去,面对着两个孤零零的茅草屋,背对着赵月,缓缓地说道:“少主,我清楚你的意思……你觉得,只靠你脑中的那些兵法策论,或是治国之术,就可以平定乱世,是吗?”

    赵月自知不是,但却一言不发。

    蒙痴子一反常态地叹了口气,面带愁容的转过身,将赵月插在雪中的剑拔了出来,溅起了的阵阵雪花,被风吹向了山谷里。他用白嫩的手握住剑柄,一双犀利的目光定格在冰冷的剑身上,口中说道:“少主,我早就知道你如果读多了书,过分沉浸于书中世界,会不愿意再拿起兵刃,亦不愿意再学武艺,这是人之常情……”

    “可若一切都如书中所说,凡事倒也就简单了许多。”蒙痴子的白发在风中四散飘扬,颇有一副仙人的姿态,而他的双唇一启一闭,继续说道:“少主,既然你有在乎的人,既然他们的生命随时可能被兵器夺取,那你更应该勤练武艺,才能够保护他们。还有,少主难道还忘记在战国时,赵国是如何被我秦国所灭的了吗?”

    赵月闻言,右手忽然一松,竹简骤然落地,没入了雪里。他的左手攥紧了白袍的衣襟,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坚毅,而心中也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将头慢慢的抬了起来。

    他知道,之前看战国时各国史书的时候,有过相当深刻的了解。

    “痴子先生,我知道,赵国孝成王昏庸,不用老将廉颇,却用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所以……所以被我朝名将白起困于长平,四十万赵国士兵遭到坑杀。”

    “不错,少主你说得很对!”蒙痴子的眼中忽然发出光芒,言语中也显得激情高昂起来,他将手中的剑以剑锋向内,剑柄向外,递给了赵月,而后说道:“我们学习各国典籍,从中汲取营养,是为了让心中的理想更加美好。然而,若要实现这理想,绝不可能是只靠读书就能够做到的。需要的,还是真刀真枪的武艺,还是脑上挥洒的汗水与胸中喷洒的热血!”

    说着,蒙痴子指了指自己斑白的头顶,又拍了拍他的胸口。

    赵月方才接过剑来,默默地收好。此时听完蒙痴子的话,奋然跪在雪中,低下头,恭敬地答道:“痴子先生,您教训的是。赵月谨遵师命,待开春之日,便和痴子先生学习武艺,一定让自己有所成长!”

    看到赵月能有如此表态,蒙痴子的脸上再一次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这一笑,便是冬去春来,百鸟北归。

    大地重新扶苏,冬雪开始融化。

    太室山上到处都洋溢着春光美景,山中开满了金灿灿的迎春花。

    走在山路上的青石板阶梯上,蒙侍手中的竹篮里,盛满了刚采的茶叶,而他的小鼻子里充盈着各种花的香气。

    昨夜的春雨过后,更是有一道五彩斑斓的彩虹悬在山崖外面的天空,纯白色的云彩盘绕其中。竹林里,新绿色的竹笋一夜初生,代替了去年冬天的老竹,成为了太室山新的一份子。

    少年在茅屋前的草地上辗转腾挪,飞身、压腿,一把剑舞得赫赫生风。

第七十一章 盖聂的剑法() 
“哇,厉害!”蒙侍站在绿草坪上,两只眼睛紧跟着赵月的身姿,双手不断地鼓掌。

    可是,在蒙痴子的眼神中却可以看出一丝淡淡的失望,他看着赵月的身手,微微地摇了摇头,叹气道:“少主,你的剑术,只有这般吗?”

    赵月闻言,收了剑势,将手中的铁剑插进长满绿草的土壤中,脑海里回忆起旧时刘征教他剑术的场景,心中陷入了无限的悲伤。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一双黑色眸子在春日阳光下格外动人,他对蒙痴子坦诚地说道:“痴子先生,赵月天性愚钝,对于上阵厮杀之事,并不是很擅长,希望痴子先生见谅。”

    蒙痴子的眼神瞥过赵月的脸,在他身后的一朵盛开的小花上聚焦了片刻,之后重新回到赵月的面容上,与其对视,耐心地说道:“少主,无妨,武艺方面的事情,我可以教你,至于剑术,我这里倒也有两套适合你来习练。”

    蒙痴子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底里是有一些失望的。

    作为百岁以上高龄的老者,他深知“期望越高,失望越大”的道理;但他之前看到赵月在文事方面有如此天赋,心中还是不由对这个秦皇室少主投以了更多的信任和寄托。

    可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世界上真的没有能做到文武双全,两方面都能够拥有出色天资的人,即便是有,也是凤毛麟角。

    他心目中值得交付一生的秦少主赵月,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因为赵月在文事方面表现出来的巨大潜力与学习能力,远远要比常人出色,而在武艺方面,甚至有些不及常人。若非赵月心中的信念比别人坚定,故而临战之时不怕死亡,敢闯敢拼,恐怕现在也早已变成了别人的刀下厉鬼了。

    此时,赵月听了蒙痴子的话,内心万分激动,但他看到蒙痴子正在低头沉吟,也不好意思询问,只是身着一身白袍,将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站在蒙痴子的面前,等待他的训话。

    蒙痴子从思考中抽离出来,看了看赵月,蓦然笑道:“少主,可是有什么困惑?”

    赵月这才敢问道:“痴子先生,赵月心中好奇,究竟是哪两套剑法?”

    蒙痴子闻言,轻声一笑。

    他伸出白嫩的手,将赵月插在草地里的剑拔了出来,迎着春风,在温暖的阳光下舞动起来,周围是被微风吹来了迎春花瓣,绕着旋,围着冰冷的剑锋飞舞,好像被那灵动的剑势所吸引一般。

    蒙痴子的白袍在风中抖动,而白色的须发亦在微风中飘扬,他手中的剑像是一道穿越初春的寒风,所到之处,皆留下了一道难以掩盖的剑气之痕。

    “嗡!”

    一阵破空的龙鸣声过后,绿色的草地上多了一道细微的长条,其间一路泥土,竟再无一点绿意!蒙痴子的身姿变化速度之快,反应之灵活,更是让人想象不到是一位百岁以上的老人。

    在赵月目瞪口呆,忘记了鼓掌的时候,蒙痴子已经收了剑,将剑背在身后,而不乏从容的向赵月走来,呼吸竟然没有丝毫的加快。

    “少主,此剑法名叫聂日,乃是我秦国第一剑客盖聂所创,他是在秦剑术的基础上,自创出一套剑势极快,杀伤力很高的剑术,然而这套剑术却与基础的秦剑术不同,秦剑术比较适用,不论单打独斗,亦或是冲锋陷阵,都可以发挥其独到之处;然而这套剑法,却只能用于人与人之间的公平对决……”蒙痴子的话仿佛春风,吹醒了尚在迟疑的赵月。

    对于盖聂,赵月在之前读《刺客传》中有过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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