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已经围了越来越多的敌军士兵,他们终于冲了上来。
“跟他们拼了!”
保卫赵月和刘征的五个汉军士兵在冲天的火光里发出大喊,手持兵刃迎了上去。
而赵月则是全然不顾,仿佛与刘征置身战场之外。他的情绪激动,浑身都在颤抖,却依旧死死地抓着刘征的双手,口中不停地说道:“刘大哥,你千万别死,我剑术还没有练的纯熟,我还需要你来教诲我!”
刘征闻言,欣慰地笑了,他的眼睛处于半闭半合的状态,苍白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启齿道:“长皎,我教你的东西……都记住了吗?身为一个士兵,无论升到了什么样的位置,都要做到忠……”
刘征的胸口起伏了一下,好像很痛苦,但他还是坚持着说道:“要做到忠心不二!”
赵月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刘征双手的力气,那分力气很微妙,它很弱小,但却看得出,刘征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知道,军侯大人您说的我都记住了,您不要死!”赵月跪在刘征身旁,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不仅仅是因为刘征,还因为想起了曾经的州界谷口处,惨死的邢翼。
这二者是如此的相似,不论是凄冷的谷风,还是熊熊的烈火,他们都会带走心中在意之人的性命。这就是战争,人与人之间的残杀。感情这东西在战场上,似乎显得那么一文不值,却又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赵月的鼻尖沾了灰,出来的太急,没有穿兵甲,身上的衣衫也有几处被火烧到。
此时,他显得十分狼狈。
刘征虚弱的神态,完全不同于昔日和赵月攀谈时的那副神采奕奕的表情。正是这种对比,尤为让人伤心,让人肝肠寸断。
“长皎,”刘征缓缓地说道,“如果将来汉室衰微,或者你离开了汉朝军队,你也一定要记住,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要放弃……还有,我放心不下忡儿……”说到最后,刘征的眼角似乎滴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落到地面上,不见了踪影。
赵月彻底受不了了,他抱着刘征,丝毫不在乎一个屯长的身份,也完全没了斗志,拼命地嚎啕大哭起来:“军侯!大哥!你别死……我求你了,你别死。你死了,我今后怎么办?谁来给我和曹平安排差事,我有不懂的地方又去问谁!?”
这声音凄惨,撕心裂肺,就连一旁围攻他们的孙坚军士兵听了,都为之动容。
一个手持长戈的孙坚军士兵,停住了冲上前的脚步,对一旁的伙伴小声说道:“二哥,你说这俩兄弟都这么惨了,咱们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那人也在迟疑,听了这话,默默地收了兵器,闭眼摇了摇头,深情道:“我觉得算了吧,这里我们的人有十多个,可你再看他们,刚才冲上来的五个人只剩下俩了,除了中间快要死的,再就剩了那个哭得跟个泪人一样的年轻人,唉,何必呢……”
这两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拎着手里的兵器,叹了口气,默默地离开了。
而其他未走的孙坚军士兵,拼杀的动作也放慢了,他们甚至在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不过,战争就是战争,他们的任务,就是杀光敌人!
于是,他们挥舞着兵器,再次冲了上来。
就如刚才离开的人所说,此时留在赵月身边的汉军士兵只剩下了两个。而在这两个汉军士兵的心中,知道再上一定会死,可他们受到了赵月和刘征的情绪渲染,完全忘记了死亡这件事。
死,在此时真的只是变成了一场简单的睡眠,只是时间有点长罢了。
“呀啊!”
两个汉军士卒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高叫着冲向涌来的敌军,而孙坚军的士兵也十分默契的,暂时忽略了赵月和刘征二人,专心对付这两个人。
赵月的手中,刘征的身子越来越轻,但这位汉军侯依然坚持着,他放不下家中的孩子,此时仍旧用一双满是执念的眼神看着赵月,如果赵月不答应他照顾好刘忡,想必他死都不会瞑目。
赵月顿悟了这一点,连忙用手擦了把鼻涕,使劲止住眼泪,激动地说道:“刘大哥,你放心,我,我肯定会替你照顾好刘忡的,我今后就把他当成我的亲弟弟看待,你放心吧!”
刘征笑了笑,终于闭上了双眼,安详地离开了。
而赵月的哭声,则再一次响彻天地……
大汉的国运不济,其实并非是一人之力所导致;而想要振兴大汉,也并非一人之力所能做到。但无论如何都必须承认,任何一个王朝在即将覆灭之时,都会有像刘征这样的人出现,他们的举动或成事、或败事,但都丝毫不会影响他们名垂史册,流芳千古。
人若得如此一死,当不负君王朝廷,上苍父母。
阵阵风吹过,黑烟缕缕飘向天空,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烧焦了的味道。抬眼望去,漫天的星辰都黯淡无光,原本深蓝色的天空此时被火海映成了凄美的晚霞一般。一颗比较小流星坠落天际,流光溢彩……
在距离虎牢关不远处的中岳嵩山之上,有一隐秘之处。此间满是四季常青的绿竹,耳畔亦可听到溪水潺潺之声、瀑布袭落之声,两个古朴自然的茅草屋,安静地坐落在不起眼的嵩山峻岭上,旁边即是悬崖峭壁。
一个鹤发童颜,手持藤木短杖的老者正站在屋前远眺,依稀可见被映红的天空,以及火光的些许红意。
周围是漆黑寂静的夜,一小童手持茶壶,轻手轻脚地从茅屋中出来,生怕吵到老者。他慢慢地走到青石板的棋台前,动作娴熟的将一把茶壶放了下来。
那一刻,老者的耳朵动了动,还是察觉到了。
嘴角一扬,小声地问道:“蒙侍,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啊?”
“现在是夜半子时了,先生。”小童闻声退到到一旁,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老者并没有再说话,小童于是在一旁开口问道:“先生可是在看远处的火光?”
老者背对着他,浅浅地回道:“不是,我在看月光。乱世之中的战火再盛,也终究敌不过天空中那轮圆月之光的和谐,静谧。”
言语之间风轻云淡,老者非凡脱俗的话语让小童有所感悟。
“谢先生指教。”
第三十八章 老弱兵参战()
营中的火焰还没熄灭,似乎越烧越旺盛,一如赵月内心里种下的仇恨火种,被烈火点燃,化为巨大的能量。
悲痛中,赵月右手的剑慢慢地提了起来,他想要做最后一搏,即便死在这里,也能够算的上是马革裹尸了。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燃烧在身边的火焰仿佛能够融化掉一切。附近已经见不到什么汉军士兵,放眼望去,周围全是孙坚军的手下。赵月满脸的悲戚,他擦了一把泪水,抹了抹脸上烤出来的黑灰,二话不说提起剑就冲了过去。
“还来送死,还不投降?”周围的孙坚军士兵带着一丝怜悯的意味劝道。
可是赵月丝毫不在意他的话,手腕翻腾之间,有一道冷光闪过,裹挟着巨大杀气的剑锋劈开了一人的头盔,径直劈入那人的脑壳。
那人双目呆滞,面无表情,赤红色的鲜血慢慢地从他的额上淌下,流过眉间,越来越多,惨不忍睹。
周围的孙坚军见状,已经顾不得再怜悯赵月了,他们纷纷操戈上前,与赵月混战在一起。赵月右手持剑,左手又从地面上捡起一支断了的武器柄,左劈右砍,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中,充满着的无疑是愤怒与坚定。
不远处,又过来一支孙坚军的队伍,为首的是一个小兵,他指了指赵月这边,对身旁将军模样的人说道:“韩当将军,就是此人,颇有些勇力,是不是华雄?”
走在一旁的韩当眯着眼睛,借助火光看了看,又失望地摇了摇头,道:“这不是华雄,最多是个身手不错的小兵罢了。”
说完,韩当心中有些沮丧,他方才在大营另一边杀敌,听到手下士兵说这边有一个能打的人,好像是对面某个有头有脸的将军,韩当这才跟随士兵前来,没想到却只是个不知名的小兵。
那个士兵面带不解,不依不饶地道:“可是将军,他确实很拼命,不像普通人啊。”
韩当闻言,又定睛仔细地看了看赵月的招式,而后对身旁的人说道:“你们之所以与他搏斗时感到吃力,是因为他的剑术不同于一般校场上的操练动作,倒更像是游侠的散碎招式,以我看来,只有一对一的学习锻炼,才有可能掌握这样的武艺。”
韩当双手抱胸,站在远处观看,又对士兵解说道:“你们看,他的招式虽然看起来很厉害,但实则还没有练到家,按照这个水平,最多也只是华雄手下的一个军侯,或者军司马,绝对不可能是将军。”
听到这话,韩当手下的士兵都在一旁应和道:“韩将军高见,我等希望韩将军一展武艺!”
韩当笑了笑,从旁边士兵的手中拿过一柄长枪,试了试轻重,而后说道:“也罢,今日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武艺!”
说着,韩当便持长枪冲进了包围赵月的那群人中。
其实,在刚刚挑选兵器时,韩当也是留有余地的,他擅长弓马,单挑这种事情并非强项。可古语云“一寸长,一寸强”,于是韩当做了个保守的选择。
赵月正在奋力厮杀,虽然腿上和后背受到了擦伤,但却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他渐渐发现,那些与他搏斗的士兵都已经让到周围,而眼前站着的只剩下了一个人,身披精致的铠甲,着鲜绿色战袍,头戴一顶铜色头盔,似乎是员将军。
此人正是韩当,他手下的士兵见将军亲自出马,纷纷识相的让到一旁,围观二人的单挑。
“小子,”火焰在周围燃烧,韩当面带得意的对赵月说道:“我见你剑术不错,我们两个来较量较量,你要是赢了,我放你走;你要是输了,那就怪你命不行,怎么样?”
赵月累得喘着粗气,听了这话,并没有做什么反应。他用颤抖的手抓紧了那把有些卷刃的剑,冲向了韩当。
“铛!”
韩当站在原地,隔着远远的距离就用长枪的枪尖挡开了赵月的剑,口中有些挑衅地道:“你这小子,二话不说就开打,是哑巴么?”
赵月并不是哑巴,他只是不想多说话,刘征的死给他的精神造成了太大的冲击。此时的他什么都想做,就连拼杀搏斗也只为求得一死,但他也不想白白等死,因为那样的话,会使传授他剑术的刘征蒙羞。
“果然是个哑巴。”韩当见赵月对他的挑衅充耳不闻,便选择主动出击,向前几步,挺枪刺向赵月。
赵月见枪刺了过来,就用手中的剑去格挡,可是几番交手下来,赵月几乎被长柄武器压制的近不了韩当的身。周围爆发出一阵喝彩声,那是韩当手下的士兵在为他们将军的出色表现而叫好。
韩当就这样面带笑容,肆意戏耍着赵月。不到十回合的功夫,赵月的身上就多了几处伤口,都是被长枪所刺,但是,韩当很巧妙地避过了要害,所以赵月还能够作战。
“长皎哥!”
不远处,一彪人马如同神兵天将,忽然杀到此处,人群中还爆发出了令赵月熟悉的声音。
那是曹平的喊声,这点赵月心中再清楚不过,听到这个声音的他,如释重负一样跌倒在地,浑身只觉得疲软无力。
原来,孙坚军前来袭营,主将华雄出帐集结队伍,却发现军心涣散,无力无天,见大势不好的他,只能同小股部队退回虎牢关,再出关接应,这其中就有曹平。而此刻,华雄带来的数千人,便是之前屯驻在虎牢关的那群老弱之兵。
虽然这些士兵的战斗力良莠不齐,但是也有千人的数量。即使无法战败孙坚军,保护尚被孙坚军围困在大营之中的士兵安全返回,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韩当小儿,欺我军中一个士兵算什么本事,同我华雄一较高下!”
距离韩当还有数步远的距离,华雄便在马上高声喊道,待近些了,他又跳下马,以步行奔跑的方式,快速的奔向韩当,一把长刀拖在地面上,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响声。
韩当见状,大吃一惊,他当真未想到对方还有千人之众可以出战。此刻,他心中不由得万分后悔,后悔没有和孙坚、孙策两路军集合在一起,而是一时糊涂,选择了孤军作战。
可是后悔是没有用的,也来不及了,华雄的刀已经劈了过来,韩当只能硬着头皮挺枪去战,还不忘让手下的士兵去其他两路偷营的军中报信。
新参加战场的兵员虽然孱弱,但毕竟数量众多,很快就将这一块区域压制下来。曹平则是不顾一切的冲到赵月身边,将他扶了起来,然后眨着一双眼睛,顾得不满脸的灰,关切地问道:“长皎哥,你怎么样,没事吧,可别吓我!”
赵月默默地摇了摇头,艰难地站起身来,满脸悲伤地低语道:“刘军侯战死了……”
曹平听后,脸上也流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但当他看到一旁地上躺着的刘征的尸体后,这才不得不接受现实。
曹平的心里很悲伤,可是他也很懂事,他知道现在不能再刺激赵月了,不然赵月很有可能精神崩溃。
“没事的,长皎哥,这是战争,你不是教过我吗,战争总会死人的。”曹平淡淡地说道,但他还是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和心中的悲痛,勉强挤出一副笑脸,然后装作开心样子开解赵月。
第三十九章 困守在关内()
乱军之中,华雄与韩当交手了仅仅不到三回合,韩当的左臂就被刀尖划出了一个口子,鲜血渗出,染红了他的绿袍。
“啧!华雄的武艺,果然不容小觑。”韩当吃了亏,面色发青,暗暗说道。
华雄大营中可燃烧的东西差不多都被燃尽了,火势开始由盛转衰。韩当心中清楚,擅长弓马的他并非华雄对手,而华雄的实力也绝对不是吹嘘出来的,但是,他同样心中明白,孙坚和孙策两路军马正在向这里靠拢,说话的功夫就能抵达。于是,韩当开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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