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钱的东西?”
拓跋注意到了使者的目光所在,怒声道:“你不要跟我拐弯抹角的,该死,草原上什么时候出现了你这样的人渣?”
“拜托,拓跋兄,又不是我要,你可别对我发火。你先准备东西,明天一早我过来验收,如果可汗不满意的话,后果你也明白。走了,别送。”
使者离去了。
只留下拓跋满腔怒火。
李十二退回了大帐中。
他的猜想与拓跋一模一样。
难道……独孤快哉领兵西去后,草原上又出现了什么变故?拓跋回到大帐后,失去了喝酒的兴致,闷闷不乐的,他看着同样心焉的李十二,歉声道:“李兄弟,着实抱歉,我这边出了点状况,实在没心情喝酒了,你们尽兴就好,不用管我。”
李十二弓了弓身子。
“如果拓跋兄有什么难处,可以对李某讲来。”
一个汉子附和道:“就是就是,族长,我部虽小,亦有好汉,族长有什么需要,我等义不容辞。”
拓跋苦笑道:“难道我们还能与可汗为敌?上次已呈过贡物,这次却又来催收,说是给可汗的……”
拓跋说着,看了一眼李十二,道:“这草原,多半又要不太平了。”(。)器咯!,。
第一百三十五章 草原()
这草原实际上也从来没有太平过,太平从来不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的追求,也没有一种确切可行的办法能够达到,所以,倘使有人在这片土地上呼唤太平,也不过是疯狂了的梦呓罢了。
鲜卑远远算不上这片草原中最大的势力。
打不过中原人的时候,他们只能互相征伐,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难以化解的仇怨,都要如此,只因为这片土地所能承载的生命太过有限了,有人吃饱就总意味着有人会饿死,这其中的因果联系很直接。
李十二默然不语。
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觉得拓跋看向他的目光与方才不一样了,也许只是一种直觉。
拓跋虽然一口一个李兄弟的叫着,不过是因为草原儿郎们好客的传统,其实李十二与拓跋并没有多少交情,这次被拓跋奉若上宾,不过是因为李十二之前顺手解决了几个常在部落旁转悠偷盗的小蟊贼罢了。
李十二决意离去。
可他从大帐出去后,却发现方才说要走的拓跋并没有走,他就站在外面,脸色红润得很,却显得孤零零的。
“李兄弟,怎么不喝酒了?”
李十二拱手道:“拓跋兄作为主人已经失去了酒兴,我这个客人太恣意,可不太好,况且,我也喝够了。”
“这样啊……”拓跋似乎有些失望,“唉,都是我不好,说了些个丧气话,坏了你们的兴致。这样,等晚上,咱再喝一回,这回一定要不醉不归!”
“没问题。”
李十二点了点头。
拓跋笑着拍了拍李十二的肩膀,没有说话。
这时,李十二气机一凛,倏然间拔刀出鞘,几乎同时,拓跋飞速向后退去,好像早有准备一样。
长刀一斩,三枚箭矢随风落在草地上。拓跋神色一变,立即大吼道:“拿下此人!”
各帐男丁随着拓跋的话语冲了出来,方才放冷箭的那个汉子也现出了身形,拔出了腰间弯刀。
“拓跋兄,你这是何意?”
拓跋苦笑道:“对不住了,李兄弟,今天只能委屈你了。我部实在拿不出什么多余的东西了,也没有什么家传宝物。你是中原人,细皮嫩肉的,应该还算值钱,咱只能将你献给可汗了,不然的话,我只能献出自己的亲生女儿!”
李十二默然不语,只管招架来人的攻击。这些看上去各个强壮凶狠的汉子里没有一个高手,李十二对付他们游刃有余,甚至不需要贯注多少精神,那些汉子只要一抬手,李十二的刀便先于他们的刀锋去到他想要交击的位置,太轻松了。
拓跋已看得满头大汗。
之前李十二大放狂言说要来挑战草原第一高手,拓跋嘴上附和着,其实心里十分不以为然——李十二的身子骨看上去太单薄了,虽然草原上的一般牧民男子比中原的普通人矮小得多,但草原上的力士普遍比中原的所谓侠者要威猛。战斗较技,总是强壮沉重的那个赢,这在拓跋眼里是常识,不过这个常识今天被打破了。
李十二厌倦了这无聊的招架,终于开始主动进攻。他手中的长刀虽然只有一面有刃,刀尖的形状却与剑一致。李十二向前踏出一步,刀尖一顶,便正好刺入面前那糙汉子的胸口。那汉子本欲抵挡,终究没能挡住。
因为李十二对角度的把握实在太准了,就像提前预知了汉子的动作一样,正好与那汉子招架的地方错开了半分。但就这半分,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刀一见血,周遭那些作势欲来的汉子们便纷纷停下脚步,开始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对手。
拓跋站在原地,面对这如此突破常识的场面,已不知如何是好——他对李十二的估测实在错的太离谱了。现在总又不能把青壮都拉来,万一这李十二真的是与独孤大将军同级别的能以一当百的高手,那乐子可救更大了。
他开始有些后悔。
使者的暗示其实很明显。
就算送出自己的女儿,那又如何?在拓跋心里,总是部落更一些。
李十二再次迈出一步。
挡在李十二正前方的汉子几乎同时退了一步。
“拓跋兄,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刚杀出兴致,他们就不敢上了?”
拓跋干笑道:“李兄弟……且莫再取笑老哥……我手下这批小混蛋,怎么能对您动手?说你们呢,还愣着干嘛,李兄弟是友非敌,你们还不赔礼谢罪?”
李十二冷哼道:“现在说这种话,你觉得还有用吗?”
李十二骤然发力。
竟是直接向拓跋冲去。
拓跋心神剧震,连忙拔刀阻挡。这时,却有一女声传来:“爹,你们在干什么?!”
李十二陡然停手。
拓跋已是一身冷汗。
“爹,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的贵客?”
拓跋的女儿冲了过来,走到李十二身边,急道:“李大哥,你没有受伤吧?”
李十二摇了摇头。
拓跋的女儿拍了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跑到拓跋面前,怒气冲冲的道:“爹!看你做的好事,李大哥的脸都叫你吓白了!”
拓跋心中暗忖:你没发现你爹才是那个真正被吓到的人?
不过她来得正好,如果不是她忽然出现在这里,拓跋早已成为李十二的刀下亡魂。拓跋自然也不会因此跟自己的女儿动怒。
拓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大声吼道:“误会误会,都散了吧!”
那些汉子瞬间跑了个干净。
李十二摇了摇头。
真是一场闹剧。
不过……他忽然灵光一闪。
“拓跋兄,你刚才说,是因为可汗索贡的事,所以你想把我献给可汗?”
拓跋苦笑道:“李兄弟,你绝对听错了。”
“我同意。”
“你说什么?”
李十二笑道:“把我献给可汗好了,这样你女儿就能得救了吧?”
拓跋的女儿茫然的看着这两个人。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拓跋无奈,只好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自己的女儿。
拓跋的女儿知道了这些事,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李十二寒声道:“就这么决定了。给我安排个帐篷,明天那个使者来要人时再来叫我。”(。)请使用,,网页版影响请!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夕阳()
世人所谓公子,指的其实是两种人。一种是泛泛的指称贵人家的男子,常与王孙连用,谓之“王孙公子”,这种当然是贵族式微后的礼法崩坏,真正的公子,如字面意思,指的是公爵之子,如白墨前世所在世界中的齐桓公,他还没当上齐公爵的时候,称为“公子小白”,白墨后来知道,这次将他“救出”的那个人,名为赵无忧,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公子”。是的,他就是太尉下柱国、赵国公赵光重的嫡长子,未来的赵国公。
邯郸。
赵无忧之前说“押解”,却并不是真正的押解。白墨等人一路上舒舒服服的,又有大军拱卫,反而走得比之前更加安稳踏实。邯郸是由范阳南下凤京的必经之路,白墨已经来过许多次,但时间都比较早,现在重新来到这里,已觉物是人非。
城门外的那座土坡被铲平了,原先卖早点的李姑娘也没见出摊。一些记忆里见过的建筑有的没了,有的看上去十分破旧。作为南北交通的必由之路,这里的工商业非常发达,也正是因为如此,人口流动多,城池的样貌也就变得快。
几天的时间,徐渐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还不能做什么剧烈的运动,但已经可以下地行走。王俊卿伤得太重,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故而虽已醒转,却还不能下床。赵无忧并没有圈禁他们,到了邯郸城,为他们安排了住处,就不管不问了,也没有派人监视什么的。
白墨还不知道他捡的那个公输斑斓是赵无忧的干爷爷。公输斑斓仍在赵无忧身边没有回来,好不容易到了邯郸这样的大城,又是自己干孙子的地盘,公输斑斓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痛痛快快的玩它几天,直到把这一身老骨头折腾上病榻为止。
“樱桃,你来过邯郸吗?”
白墨怀抱佳人,走在邯郸城繁华的街道上。
樱桃摇头道:“没有,我这还是第一次离开井陉。”
“荔枝,你呢?”
荔枝慌张应答,依旧结巴:“我我我……”
樱桃笑道:“废话,妹妹一直跟我在一块,我没出过井陉,她当然也没出过。”
荔枝重重的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姐姐的说法。
白墨道:“这样啊,那可真是悲哀,世上有大好山河,你们俩长这么大居然只把自己禁锢在一县之地。”
“那又怎样?到哪里还不都是水土云天车马行人与大小房屋。”樱桃对白墨的慨叹嗤之以鼻。
“呵呵,也是。郎君以前从一本里看到过一种说法,说是这人呐,看上去很自由,脑袋长在自己身上,想去哪里去哪里,其实呢,还是被束缚在一个圈子里,只不过有的人圈子大,可能走过千里的范围,有的人圈子小,就像你们俩,连县城都没出过。但终究还是圈子里的人。”
“难不成有人可以你说的‘圈子’里?要这么说,走到过天涯海角的人,不过也是禁锢在一个更大的圈子罢了!”樱桃说着,皱了皱眉,她实在想不出在逛街的时候,郎君不好好说几句情话,却说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白墨笑道:“你说的没错啊,但是呢,人其实是种很不安分的——野兽。它天生就有迁徙的**,就像候鸟一样,而且人走的距离比它们飞的距离还要远,从遥远的黑土之地起源,到现在,到了我们所处的被叫做中原的地方,何止万里?人天生就有这种**。所以,在未来,天涯海角,都还不是尽头,你看看天上,有什么?”
樱桃抬头望天。一会儿皱眉,过了一会儿,又舒展开。天上有什么呢?她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在这初冬的时节里,要么漫天灰云,要么晴空万里,比夏日的天空要丑上不少,而且见不到几只鸟儿,很没生气。
“有蓝天啊……”
“是啊,有蓝天。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也。我们现在被禁锢在土地上,总有一天,我们会飞到天上去。这还不行,天上还有天,人就会一层一层的往上走。深空里除了星辰的地方就是真空,什么都没有,而在星辰之间,将充满人的足迹,而不是神仙的。我们人,是天生的游牧民。我们中原人也一样,现在我们占据了世界上最丰美富饶的土地,征服了可以种地的地方,但是呢,每年还是会有很多人离开这里,到南洋去,到极北到极西,我们经常能见到的昆仑奴,就是产自南洋,鬼奴们则生存在更遥远的地方。”
樱桃皱着眉头,她猛然发现,发现自己的郎君心里装着的东西是那么不着边际、匪夷所思。人怎么可能会飞?靠修炼拔宅飞升?还是最终人都成了仙人,所以仙即是人?漫天的星辰,很远么,它们看上去就镶嵌在天上啊,而且看上去挺近的。
荔枝则满眼小星星的看着白墨,暗道姐夫可真是学识广博思想深邃,瞧着哪儿哪儿都顺眼。
“我想不明白。”樱桃很认真的说:“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飞,但我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有人想飞起来呢?在地上待着多好哇。天上的云好不好吃?如果好吃的话,我觉得我还能产生点兴趣。”
“不好吃。它没味道——甚至有点土味。你曾在云中走过,你也吃过它。”
“怎么讲?”
“云雾其实是同一种东西。你现在往外吹气试试。”
樱桃轻轻吹了一口气,白色的水雾从她口中吐出,在初冬已显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道白色的烟幕,一点一点散开,终归无形。
白墨笑道:“这就是云。”
“这是啥歪理哟……”樱桃被他气笑了。
当年死老头其实并没有直接把白墨收作弟子。
在死老头眼中,顺手救下快要冻死的白墨,只是一时心有不忍罢了。拜托,教徒弟是很累人的,尤其是负责任的老师。要不是快死了必须把自己的道传承下去,又或者需要在这一行混饭吃,谁想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何况还有教好了徒弟饿死师傅的风险在。
正是因为白墨这些“古怪”的想法,才让死老头起了爱才之心。
白墨依稀记得死老头第一次听他说完这些“歪理”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原来,你跟我一样,天生‘知道’啊。”
樱桃想了想,又道:“我还是觉得想这些东西没什么用,郎君呀,你有时间想这些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才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白墨道:“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就不同在这一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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