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个药人。”
秦义绝直接用手挖出了那三枚锁魂钉,冷冷的扫视着周遭的武装家丁们,这些家丁面面相觑之后,便默默退到远处。
一声大喝传来。
“放箭!”
箭矢齐飞,在天空中形成一张巨网。
秦义绝转过身去,背对着那些箭矢,不动如山。
……
“老爷,那妖女已被乱箭射死。”
听到家丁的禀报,方谭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挥袖道:“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那家丁刚要转身离去,方谭又叫住了他。
“等一下,弄潮儿怎么样了?重伤?”
家丁答道:“弄潮儿?老爷说的可是那白面小生?”
“正是。”
“老爷,那小生业已气绝,被妖女一指入心,七窍流血而死。”
方谭的眼中立即放出两道精光。
弄潮儿也死了!
简直没有比这更妙的结局。
方谭朗笑三生,意犹未尽,竟高兴地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心情平复后,才穿着粗气,激动的道:“快把那弄潮儿的尸身弄过来,本郡守要亲自验尸,看看那妖女的一指有多凌厉。”
方谭想要看弄潮儿的尸体,当然不是想见识秦义绝的一指绝学。
而是想要得到那张纸。
方才的秘议只有方谭与弄潮儿二人知道,只要毁掉那张纸,他还是朝廷的一方郡守,除了白墨处理的那桩案子,不再有把柄落于人手。
只是那家丁才出去传令不久,便又带着一脸惶恐的折返回来。
“老爷……那白面小生的尸身……不翼而飞了……”
“什么?众目睽睽之下,难道那尸体羽化飞升了不成?”
“老爷,小的问过好多人,他们都说不知道,一转眼就没影了……”
方谭怒气冲冲的道:“查!一定要把他的尸体给我找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诺……”
“罢了,我去看看那妖女的尸体吧。”
不知怎的,可能是弄潮儿的尸体不翼而飞让方谭产生了一丝警觉。今日发生之事,简直如梦幻一般令人难以置信,他手下的三位高手,在江湖中不说超一流,一流总算得上,能在三人合围之下不伤一根汗毛,就算那南疆的柳如风来了,估计也办不到,而那个女子,竟在击杀两名供奉之后,还能再度格毙那深不可测的杀手弄潮儿,在方谭的认知里,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不亲眼看到她的尸体,方谭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秦义绝的尸身已经被裹尸布裹了起来。
在方谭的命令下,一名家丁小心翼翼的将裹尸布打开。秦义绝来时穿着一袭黑袍,看不出有多少血迹,方谭伸出手指,在秦义绝鼻尖下试了试,确定她已经没有了呼吸,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不由得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方谭与秦义绝只见过两面。
头一面,在宋仲卿府邸时,那时只觉得此女高不可攀、盛气凌人,使人望之生畏。第二面时,秦义绝又在装神弄鬼,方谭根本来不及细细打量。此时,她已经死了,眉梢舒展开来,安静祥和,才让方谭感到,此女真个是美若天仙,说是方谭所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也毫不为过。
报复心理与秦义绝本身绝美的容颜双重作用下,方谭决定玩个重口味的。当即命人将秦义绝的尸身抬入内室。
“他奶奶的!我方谭活了这么多年,何时受过这等恶气?你搅得老子担惊受怕,我就让你死也死不踏实!”
鲜血已染湿了一床被褥。
方谭深吸一口气,慢慢解开了她的外衣。
黑袍下,是一袭乌金软甲,编织细密。
方谭解开这件软甲,迫不及待用手压住了那一双高峰。
可手上感到的却不是柔软,而是冰冷而坚硬的铁板。
这时,一声冷笑忽然传入方谭耳中。
“你玩够了么?”
方谭立即抽开了双手,讪笑道:“女侠,我只是……我这不是……”
须臾。
鲜血喷洒到秦义绝脸上她那本就充满寒芒的眼神更加冷冽。
“弄潮儿说得错,也没错。谁人不惜命?”
北轩三年,九月初。
云中郡郡守方谭,卒于家中,享年三十七岁。
宋仲卿家中,方木怔怔的对着窗外的云彩发呆,不言不语。宋仲卿叹气道:“阿木,我已经跟你说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但不是天来报,总是人来报。你爹做的那些事情,该有此果,你好好想想吧。”
见方木仍不言不语,宋仲卿又道:“阿木,方谭并不是你亲爹,你身上的血脉,比他要高贵得多。”
方木终于开了口,语气平和:“毕竟是养育了我十几年的人,于天下或有罪,于我确有恩,我会缅怀祭祀,但不会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师傅,你不要太担心了,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宋仲卿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这间屋子。
屋外,秦义绝正煮茶小酌,见宋仲卿出来,笑道:“怎么,碰钉子了?”
宋仲卿道:“那孩子明白的很,他本来就没事,我算碰什么钉子?”
“你能不能对我说说,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值得你宋仲卿如此厚爱?王秋水之后,便没有哪一个弟子能入你法眼了吧?”
秦义绝面带疑惑。
宋仲卿却仍摇了摇头:“此事,你不知道比知道好,况且我也不是十分确定,太飘渺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也许只是我宋仲卿老了,糊涂了,着了别人的道。但是,方木这个弟子,我是诚心要收,那件事是不是真的,暂且不论,你难道没有看出他有常人所不具备的慧根?”
“什么慧根?我看他傻傻的,人如其名,就是一根木头。”
“孔夫子在世时,最爱的是哪一个弟子?”
“孔山?那老家伙,活着的时候常跟子各打嘴仗,表面老骂他,实际上他心里应该对这家伙喜爱的很。子贝呢,又表现得太聪明,不合他孔山孔圣人所谓的中庸之道。所以,应该还是子各吧?”
“你这是自作聪明,为求与人异而与人异。孔夫子活着的时候最厚爱谁,他表现得再明显不过,大家都知道,就你老故作异说。复圣颜归,才是他最那位。”
“其实我还真看不出来那颜归哪点好。”
“堕肢体,辍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
秦义绝立即接口道:“是谓坐忘。”
“方木,天生具此境界。”
“我明白了,明天开始,他的上午都属于我,我要好好操练操练他。”
“本该如此。”
……
另一边,遥远的江南。
秋日已深,江南虽草木未衰,亦感到了层层秋意。一场秋雨一场寒,在此地依然是真景。时下,便有秋雨来袭,朦胧而生烟。长江上,一条蟒首大船上,西门鸾睛抱臂而坐,瑟瑟发着抖,一名身穿戏服的粉面小生就坐在他对面,面带笑意的喝着茶。
“西门鸾睛,亏你还自称文化人,风流上,你不如老子。老子看秋雨,看秋意,才是醉在其中,享真意境。”
西门鸾睛嗤笑道:“弄潮儿,说得好像你不冷似的。咱们北上时天气还尚温,现在居然冷到这个地步,真是令人发指。我以前在凉王北冥真性手下做事时,一直听说江南不冷,羡慕得紧,来了才知道,这是骗人的鬼话。”
弄潮儿笑道:“老子还真不冷,药力催发之下,老子还有点热了。”
“你天天吃那‘成仙饵’,咋也没见你飞升成仙?”
“仙道飘渺,私以为,那都是骗人的东西,就算真有什么神仙,也不过如上古传说的七皇一样,不过是各个聪明绝顶、力量惊人,又成就许多功绩,于是乎被人传奉为神仙而已,本质上还是**凡胎。”
西门鸾睛道:“你心性咋那么直呢,凡有点学问的人谁相信所谓仙道,祭祀也不过祖宗社稷而已,仙鬼之说,都是方士们编的。我是问,咋也没见你死翘翘了?是药三分毒,成仙饵药力如此之猛,甚至能改变体质,一般人吃几天没准就被它的药力烧死了。”
;
第九十二章 所以立刑名()
这几天来,朝廷为议谥之事吵得不可开交,争吵的双方并不是那些奉旨议谥的礼官,决定权本身也他们。以魏无忌为首的诸侯贵族派认为,韩平任职御史大夫以来,尽忠职守、兢兢业业,不说海宇清平,至少也是治下无虞,鲜有大案,他们当然不敢直说韩隆案是皇帝故意栽赃的,只是说韩国公对族人看管不严,的确有过,但算不上什么大过,给亡者议谥这种事,还是从宽的好。
武官派与流品派则表示反对,反对的理由五花八门,有人说韩平狼子野心路人皆知,韩隆就是受他指示;有人说韩平生活不检点,而且贪赃枉法,还不知从哪找到了许多当事人来朝堂哭诉;还有人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说韩平不是上一任韩国公亲生儿子,而是其妻偷清所生,连给谥的资格都没有。
北冥真肃每每见到两拨人吵来吵去,只是含笑不语。
白墨知道皇帝在等什么。
感情上,白墨对往死人身上泼脏水的事是有些抵触的,甚至觉得根本没有必要。所以他消极应付了几天,还多次上疏皇帝,说韩隆既卒,韩氏在朝堂的势力土崩瓦解,议谥这事上,还是退让一步,给韩平一个美谥,也好安抚一下仍统治韩国的韩氏宗族。
可惜这几封奏折全部石沉大海,北冥真肃连个口信都没给他回。
显然,如果他不按皇帝的要求去做,这场争论将无休无止。
这些天白墨也没有无所事事,至少他完成了皇帝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那就是中尉的人选,他了有两面之缘的王大石,此子虽然看上去没啥文化,但至少“不畏强权、铁面无私”,是一位优秀的基层“警员”,选他是有点赶鸭子上架之嫌,白墨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他认识的人本就不多,路子并不算宽广,只能想出这个人了。
北冥真肃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下来。
对皇帝而言,只要这个人不姓韩赵魏,没有袭爵,也不是萧衍的人,就是好人选,就算是头猪,身世清白、立场没问题就行。
王大石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砸懵了。
颇有一种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之感。
他当然知道皇帝根本没听过他,他能有此造化,一定是有贵人相助,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这位贵人正是廷尉白墨白子殊。王大石曾带着自己的一帮兄弟亲自登门道谢,可惜白墨闭门不见,还说“咱们其实是有私仇的,你绑了我两回,我都记着呢。这次你,是公事,私底下咱们还是仇人”云云。
今天上朝,皇帝突然宣布,将原平淮令荀无翳擢升为治粟内史、原守宫令魏击擢升为典客。加上白墨,九卿之中,已有四位是年纪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如先王时魏无忌、韩平、萧衍、赵光重四人以弱冠之年鼎立朝堂之盛况。无论朝堂如何风起云涌,这四人后来二十多年一直稳如泰山,直至最近才传出韩平身死的消息,或许新上位的这四个年轻人,未来也会循着他们的旧迹,成为一代名臣。
民间遂将徐渐、白墨、荀无翳、魏击四人合称为“凤京四君子”,也称“后四君子”。魏无忌等人则称“中四君子”,数百年前并不皆为晋人的四个名士,则称为“前四君子”。
白墨走进廷尉署时,便闻道一股潮味。
地板上满是泥渍。
幸好赫彩有先见之明,在马车上备了木屐,才让白墨没有像那些受不了脚上的潮冷,而将管靴脱在一旁的僚属们那样失态。
白墨顾不得和他们打招呼,直接了廷尉狱中,到了地下二层,刘挺正在里面候着他。
孔庚并不像白墨料想的那般面色灰败,相反,现在他精神的很,还抓着牢房的木桩,张开大口,迎上送入口中的肉片。
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正手执碗筷,肉片到孔庚嘴唇附近时,还说了句:“啊~”
白墨笑道:“刘挺,谁让你放她进来的?小心白某扣你月钱。”
“嘿嘿,扣就扣吧。”刘挺搔了搔头发,略带幽怨的道:“反正也没几个钱……”
“我说,你不会看上人家姑娘了吧?抓人的,和被抓者的女儿,啧啧,能写成话本了。”
刘挺讪笑道:“白老弟可别笑话老哥,老哥家里孩子都有了。说实话吧,这姑娘有股子驴气,还有点缺心眼,老哥也实在没办法,刚进城门的时候,她差点扯着我胳膊大喊说我非礼了她,还要去我家跟我媳妇打声招呼……就我家里那母老虎,跟个醋桶似的,要是真被这小丫头闹到我家去,你今儿见到的就是你老哥我的尸体了。”
“有那么夸张吗?”白墨有点不相信,封建社会不是男权时代么?
刘挺啧啧道:“你要是不信,改日老哥可以领你见识一番,不过你最好提前备俩棉球,必要的时候用它堵上耳朵,小心别让她吼得双耳失聪了。”
“有时间一定去见识见识。”
白墨打了个哈哈,便向内走去。
看到白墨进来,孔庚打了个招呼:“白廷尉,别来无恙?”
“好得很。”白墨走到牢房门口,吩咐狱卒搬来一张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了上去,“孔庚,你可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
孔庚道:“当然想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不过欲念一起,就总有声音说:‘这回应该还湿不了。’结果,以前的‘这回’没湿,现在的‘这回’湿了,只是没想到不仅湿了,还钻进了毒虫,一口就要老夫的命。”
“要你命的不会是我,你毕竟是食俸一千八百石的大员,你的事我会禀明陛下,由他来定夺如何处置你。你现在说这话,岂不是把陛下比作毒虫?”
孔庚色厉内荏的道:“白墨,没有御史大夫与陛下联署的拘捕令,你凭什么派人拿我?”
白墨淡淡道:“陛下口谕,新任御史大夫上任前,有臣下犯罪,悉由白某定夺。”
这时,抱着食盒的孔舞雩忽然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