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谋不轨,奴请将杜畿革职,移交洗冤寺仔细推问,定要将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鱼公公说得虽慢,但咬字用力,眼神凛冽,他是今天看准了机会要把杜畿的乌纱帽给摘掉,好罢了这个一直挑事的眼中钉。只是鱼公公这时只顾着说话,居然忘了观察皇上的脸色,他只顾着招呼兰千阵却没有发现皇上这时候已经憋得满脸通红,直给那支被兰千阵捉住的手上攒劲。终于,皇上爆发了,他用尽浑身力气挥手甩开兰千阵,然后摆手过来一巴掌打在兰千阵的纱冠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没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兰千阵更是惊得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向皇上。皇上也在看着兰千阵,他的躯体虽然无法行动,但他的眼睛却是有神的,皇上似有话要说,只是他说不出来。
兰千阵张着嘴带了大半天不知该干什么,而鱼公公则反应了过来,只见鱼公公突然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说道:
“奴婢有罪,奴婢该死!”
而殿下站着的兰子义也反应了过来,他慌忙跪地爬出行列叩头道:
“微臣有罪,微臣该死!”
有鱼公公和兰子义在前带头,兰千阵当然也反映了过来,他全然不顾玉簪搀着头发,一把扯下自己的纱冠,连带着一并扯下好几捋头发,看着都疼。但兰千阵没工夫去管自己头皮疼不疼,他抱着纱冠磕头如捣蒜的说道:
“末将罪该万死,末将罪该万死!”
叩头的三个人都喊着自己罪该万死,可他们究竟是什么罪,谁也不知道,不过知不知道并不要紧,因为只要皇上说他们有罪那他们就有罪,随便那罪是什么。现在跪地叩首的鱼公公心中满是懊悔,他没想到皇上伸手居然是罚不是赏,他错误的判断了形势造成了这样的恶果。
殿中的诸位大人们可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爬上来的老油条了,见到皇上挥打兰千阵他们自然知道应当趁机干些什么,只见章鸣岳走出队列跪地请道:
“皇上,臣以为代公失职,误使北巡钦差横遭不测,此罪不小,应当将代公交由御史台,三法司会审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章鸣岳说毕殿中众臣齐齐跟着跪下,同时叩头请道:
“臣等请皇上降罪代公!”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兰千阵哪里得罪了皇上,但落井下石的道理大家都是懂得,他鱼公公既然敢当众杀鸡儆猴,那就别怪众大人不客气了。
殿中众臣齐声高喝,余音绕梁可谓声震内外,被众大人攻击到的鱼公公、兰子义两人只能瞪上他们两眼了事,实际上却没有什么太好的制衡方法。
这时一直站在台下,跟着皇上一道面朝众臣的太子,德王两人便有了动静。刚才百官上殿时德王还装的人模狗样的敛手直立,这时看到兰子义吃瘪他便站不住了,他抖着腿斜着眼,笑看着跪地叩头不已的兰子义,嘴上居然还吹起了口哨。
站在德王一旁的太子见德王行止放浪,悄悄的拽了拽他袖子,示意他不要再做失礼之举,谁知德王却甩开太子道:
“你拽我干什么?”
本来正在争锋相对的朝中文武两派被德王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分散了注意力。太子不并不想让德王成为朝中众人攻击的风暴眼,他见众人看来立刻护在德王面前朝龙塌上的皇帝拱手作揖道:
“父皇,儿臣以为今日中秋将至,家家团员,纵有不如意之事也应当妥善处理,不可妄动肝火,伤了身体。”
隆公公这时掏出帕子擦掉满头大汗,然后请示皇上道:
“皇上,您是不是以为杜畿不当判重罪?”
第八百零九章 赏赐()
皇上听到隆公公的呼唤,慢慢将头转过去,他看着隆公公,眼神的空洞慢慢的变成深渊,最后彻底沦为无物。皇上的呼吸变得平稳了,他喉咙里的呜咽也没有,任谁看去都知道皇上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跪在殿中的兰子义注意到了隆公公,他发现在皇上看向隆公公的时候,隆公公一直寒流不止,黄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隆公公额头渗出,然后顺着脸庞滑下,最后滴落。在旁人看来隆公公紧张如此定是因为皇上发怒,殿中的场面无法控制,但兰子义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忽然消失的头痛证明发生了异样。
鱼公公也如兰子义一般正在观察隆公公和皇上,扯着殿上殿下众人互相僵持的机会,鱼公公回头看了兰子义一眼,两人换了个眼色然后继续埋头跪下。
皇上被安抚后又重新躺会了榻上,经历了几个漫长的呼吸后皇上微微点了点头,隆公公见状进了半步问道:
“皇上,那杜京兆的事情就交给御史台去问吧。”
这次皇上很干脆的点了下头,殿中跪着的众人全都看见了,但章鸣岳要的不止于此,他跪在地上高声说道:
“皇上,臣请治兰千阵戍边无方,葬送钦差之罪!“
鱼公公在皇上点头后也站了起来,见章鸣岳还死咬着兰千阵不放鱼公公转过头去等着章鸣岳说道:
“负责钦差出塞护卫的是我台城卫,此事我已谢罪,首辅大人一遍又一遍的把事情提出来是对老夫有意见吗?“
章鸣岳道:
“钦差护卫虽是卫军,但护卫已经尽了职责,并未临阵脱逃,他们只是寡不敌众而已。代公乃北镇之帅,年初屠灭诺诺后草原本就由代公负责,代公若真是朝廷的忠臣又怎会让钦差被马贼所杀?这事太过蹊跷!还是说……“
说到这章鸣岳挑起眉梢冷冷的盯着鱼公公说道:
“还是说钦差就是死在蹊跷里,而代公就是蹊跷人?“
鱼公公被章鸣岳的话激得的脸色由红转白,他对章鸣岳说道:
“首辅大人你有话直说,这般含沙射影有什么意思?你说代公与钦差的死有关你就拿出证据来,血口喷人除了败坏代公名声还有什么用处?“
章鸣岳闻言开口便要和鱼公公接着理论下去,谁知这是皇上突然发出一声呻吟,殿中众人听到皇上出声再次息声,该跪的跪着,该站的站着,无人再敢说话。
在安抚了情绪后皇上一直仰面平躺在榻上,此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来,挣扎着想要侧过身去。台下伺候的几个小太监见状赶忙上去搀扶,好不容易将皇上翻过身后,皇上再次伸出手臂,只是这次他不再指向兰千阵,而是指向了兰子义。
在殿中跪着的兰子义只轻松了一会,那股头痛很快又回到了自己头上。不过头痛归头痛,脑子该转还是不能停的,见皇上伸手指向自己,兰子义赶忙起身,他提起衣袍前摆,踩着碎步登上台去,当然,在台下站着的德王见兰子义过去还是那样的嫌弃与鄙夷。
兰子义上台之后走到龙塌前在兰千阵旁边跪下,他跪地说道:
“皇上,臣父守御北方,忠心耿耿,刚才一时失礼乃是常驻北边,不染京城风化之故,还请皇上赎罪!“
当皇上的心思并不在兰子义的话上面,他的手一直不停的招呼旁边的小公公,看那手势像是在索要什么东西。伺候皇上的小太监并不明白皇上想要什么,而皇上喉咙里呜咽的声音又说不明白什么东西。小太监急得气都喘不上来,他转头去看鱼公公与隆公公,就差开口问两人皇上想要什么了。
鱼公公看着皇上的手势皱眉想了想,然后他恍然大悟的对小太监说道:
“皇上今天有器物要赏给卫侯,还不快去拿!“
那小太监得了命也恍然大悟,赶忙转身下台,台下早有小太监等候,听到上面鱼公公的声音,两个小太赶忙交接了怀里的匣子。与此同时鱼公公则笑着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前次出征,多亏你在前线搏杀,你一介书生却能舍生忘死,冲锋陷阵,真可谓勇。”
兰子义叩头谢道:
“臣父祖数代深受国恩,既蒙皇上厚爱,敢不亡死?灭贼全赖皇上英名,天威所指无不披靡,臣安敢窃此天功已邀己名!”
这时小太监已经将匣子捧给鱼公公,鱼公公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东西,原来匣子里放着的是一柄佩剑。鱼公公拿了剑本打算直接交给兰子义,可塌上的皇上却不停的伸缩着指头,看上去想要亲自接过宝剑。
鱼公公见状赶忙跪下将剑捧到皇上手边,另一头的隆公公见状也跟着一并跪下。皇上久病卧床,自然是拿不动兵器的,鱼公公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把剑捧到皇上手前,自己的手并未因此撤开。
皇上的手指碰到了剑鞘,他轻轻摩挲了下剑鞘上的鲨鱼皮后便用力将剑推向兰子义。鱼公公这时笑着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不必自谦,俗话说公告莫过救驾,卫侯拼死力战才抱住了京城,皇上岂能忘记这份功劳?听说卫侯在战场上丢了家传宝剑,皇上早有要重新赐你一把的意思,正巧代公觐见,便趁此吉日赐你吧。卫侯还不快接了叩谢皇恩?“
兰子义脑门本就扣在地板上,听闻鱼公公所言他也像刚才他爹那样捧起双手接过佩剑,同时嘴上则念叨这“谢主隆恩“。
当宝剑交到兰子义手里的时候,他发觉剑的重量很是熟悉,兰子义盘算着“不会那么巧吧?“然后直起身来,等他看到宝剑后他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因为皇上赏他的这把就是当日李广忠拿出来赠与他的那把。
在兰子义接过宝剑后,旁边的小太监赶忙上前将其取走,兰子义则打算拱手再给皇上叩头,可谁知皇上却攥住了兰子义的手,他看着兰子义,一边喘气,一边点头。
兰子义吃了一惊,不明白皇上为何这般看重他,也没等他想明白皇上便松手示意他站起,周围众人见状也便随着兰子义一起起来。
在小太监的引导下,兰家父子两人走下台去,而皇上一直注视着兰子义走下去,隆公公则在起身后对章鸣岳和众大臣说道:
“章首辅,诸位大人,皇上是请代公来京城是赏月的,不是问责的,钦差的事情之前已了,首辅大人无须再拿出来做文章。快请起吧,请起。“
第八百一十章 撤藩()
隆公公替皇上请诸位大人起身后,诸位大人便开始交头接耳,他们小声低估了不多时又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跪在最前面的章鸣岳,然后再看向躺在龙塌上的皇上。
皇上赐过宝剑以后又重新躺回龙塌中,看上去安详无比。没人知道盯着天花板时的皇上在想些什么,但所有人都清楚皇上动手的时候在干什么,所以当皇上抽了兰千阵乌纱冒的时候,章鸣岳亲自出面叩请治罪,那么现在皇上当中赏赐兰子义代表了什么意思,大家自然也明白。
众臣看着章鸣岳,向等他起身后跟着一起起来,但章鸣岳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他还是像根钉子一样钉在地上。皇上已经当众表态,众臣没有继续跪下去的理由,章鸣岳不起他们也得起来,最后李澄海打破了尴尬,不顾章鸣岳跪地自己率先起身,众臣见李中堂带头便也陆陆续续跟着起来。
台上隆公公笑看众臣,点头甚是欣慰,就在此时一直跪地的章鸣岳突然叩头,他高声唱到
“起兵圣上,臣有事要奏!”
章鸣岳一说奏事,兰家父子的心立马便被他给攥了起来,父子两人已经重新入列,闻言齐齐的掉头看去。站在台上的鱼公公听说章鸣岳奏事,表情再次变得狰狞,他也如兰家父子一般看向章鸣岳。不过不同于只缘身在山中的兰家父子,鱼公公站得高,看的全,他发现众臣听闻章鸣岳奏事脸都写满了迷茫,还有不少人在交头接耳。如此看来章鸣岳所请并非事前众大臣集体凑出来的注意,弄清了这一点鱼公公便松了一口气,只来章鸣岳一人多少还是容易处理的。
章鸣岳的举动像是一颗石子一般,打乱了刚刚静下来的水面,殿中众人被乱纹波及,自然随波而动,又因众人各自轻重不同,自然而然的便有不同的脸色挂到脸上。唯有躺在床上的皇上和站在皇上脚下的隆公公两人不为所动。隆公公从皇上情绪平稳之后便换上了一贯的笃定笑容,听到章鸣岳请示他欠了欠身子,似要作揖,却未拱手,只是怀抱拂尘笑道
“首辅大人有何事要奏?若还是代公的事那便算了。”
章鸣岳叩首之后直起身来道
“不是钦差之事,但却与代公有关。”
隆公公笑问道
“若是如此那还请首辅大人讲个清楚。”
章鸣岳拱手对着龙塌上的皇上说道
“天不佑我大正,降灾于社稷,自年初以来,北旱南涝,普天之下无不受灾,据各地上报所奏,今年全国春粮铁定颗粒无收,夏粮只有京畿与岭南、羌东少数几处有粮可收,虽然冬粮还未播种,但收获冬粮也得等到来春,远水不解近渴,而且冬粮收成一向不多,今年南北遭灾,民间不知有无种子留下,冬粮乃至明年春耕都不知有没有着落。”
隆公公问道
“朝廷不是已经商议开仓放粮了么?难道说太仓和平城仓的粮食不够用了?”
章鸣岳放下手看了一眼隆公公,然后对这皇上继续说道
“粮储虽足,是解百姓之危,颗粒无收则使国家受困,国库本就空虚,开仓放粮又是赔钱
之事,时至今日朝廷实在是无以为继。“
章鸣岳一哭穷,兰家父子便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台上隆、鱼二人也听出了章鸣岳的意思,于是隆公公便开口把话挑明道
“首辅大人的意思是要裁撤北镇?”
兰家父子听到“裁撤”二字不约而同的看向隆公公,然后又看向章鸣岳,只听章鸣岳道
“正是。朝廷节衣缩食二十余载供给北镇,就是为了剿灭诺诺,现今诺诺已亡,北境安宁,自然应当裁撤北镇。北镇将士计数不下二十万,算上随军家属人口在百万上下,若能削减北镇朝廷每年节省银两能有数千万。“
站在章鸣岳身后的众臣虽未开口附和,但听闻此言却都点头称是。不过朝中并非只有诸大人,站在皇上旁边的鱼公公便抗言道
“章首辅,代公征讨诺诺一战寒冬出兵,远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