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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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 第4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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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千阵道:

    “快了,快了。天下已再无人可威胁我大正,我们只需熬过今年的饥荒便能迎来太平了。”

    胡延浩道:

    “我看未必,昨天的乱子我还记忆犹新,乱民居然可以在京城横行,遭了灾荒朝廷依然虚弱,再这么胡闹只怕是要生内患。”

    接着呼延浩对兰千阵说到:

    “将军,时事如此,不得不早做打算,我劝……”

    呼延浩话未说完便被兰千阵回头瞪了一眼,呼延浩立马不敢多言。兰子义留心四周,周围那些负责护卫的台城卫虽然依目不斜视的骑马徐行,但他们绝不是心无旁骛,他们都已经被呼延浩的话吸引,侧耳倾听。

    其实胡延浩说的大家心里都清楚,但真要把这话说破还是让人心里不好受。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知道自己说的是谎话还偏要骗自己去相信,明明知道最刺耳的那句是真话,却总是不愿意去相信。

    在兰千阵喝止呼延浩后,一行人都把目光投向别处,顾左右而不言,兰子义想要换个话题,便开口问兰千阵道:

    “父亲今天这身官袍是哪里的?昨天我没见过,难道是随身带来的?”

    兰千阵道:

    “行李辎重都还在江北,得等中秋过了才能到。这件蟒袍是鱼公公赠的,我那住处鱼公公也早安排好了人,早晨就是他们伺候我起身的。”

    说到这里兰千阵叹了口气,兰子义问道:

    “父亲何故叹息?”

    兰千阵道:

    “一人起床要十多个人伺候,有这必要吗?我本就讨厌京城这种奢靡,可公公偏要这样招待我。”

    兰子义听着兰千阵的话,静等着自己父亲接下来的话。兰千阵说自己不好奢靡,但昨天兰子义就如今天鱼公公这般招待兰千阵的,兰千阵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他必有话说。

    果然兰千阵转脸看向兰子义道:

    “子义,你在京城,我在北镇,你我父子已算分家,你的家事我不多管。京城就是这风气,你家中多些佣人也无可厚非,只是吾儿,你也当明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我家至此富贵已极,应当自求谦退明哲保身,不应再有妄念。”

    兰子义拱手答道:

    “父亲所言不假,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损之,父亲名爵官位已然旷古绝今,想求自保谈何容易?东镇戚准与章鸣岳关系密切,互为表里,戚荣勋在京就投靠在章鸣岳门下,妖贼犯京时又是戚准亲自带兵护驾,此等功勋卓著之人居然在庆功宴上被夺了兵权,这还是他的靠山章鸣岳亲自操刀干做的釜底抽薪。如今天下藩镇只剩父亲一家,朝廷削藩势在必行,无论父亲怎么谦退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反倒有矫揉造作之嫌。

    若父亲真想保得富贵,我劝父亲另想他法。”

    兰千阵面无表情的听完自己儿子的话,许久之后慢慢叹了口气,叹过气后兰千阵突然问兰子义道:

    “德王究竟如何?”

    兰子义答到:

    “早则今日,迟则明天,父亲便能见到王爷,见后父亲便知道了。”

    兰千阵点点头,他又问道:

    “我听说曹老板在京城做了一记大手笔,朝廷今次过中秋的钱就是从曹老板那里借的,还和你有关,这事是怎么回事?”

    兰子义摇头道:

    “莫说是今次的过节钱,就是将来朝廷的日常花费怕都要从曹老板那里出了。”

    兰千阵不解的问道:

    “此话怎讲?”

    于是兰子义便将曹进宝主动借钱给朝廷的事情和兰千阵说了一遍,兰千阵听罢后捋着胡子问道:

    “子义可知曹老板为何要干这赔本买卖?”

    兰子义摇头道;

    “我也不知曹老板作何打算,只知这事肯定不会亏本,否则曹老板也不会这么干。”

    兰千阵不置可否的说到:

    “但愿吧。”

    这番话说罢兰家父子二人就没再聊什么正事,一行四人聊着些家常话,说了说京城景色,便沿着天街往宫门南天门去。

    中秋将近,京城百姓全都张灯结彩,装点门面。达官显贵之家依官阶高低,装点的主颜色也依紫朱青蓝为核。寻常百姓之家则摆点花卉,设下祭祀之所供奉瓜果月饼。沿天街而上,自这京城主干道环首看去,只觉京城街景一派祥和,太平盛世就在眼前。

    不过兰子义并非等闲之辈,看街景不会只流于表象。虽然这是兰子义第一次在京城过中秋,但眼前但我浮华看着并不真实。

    ,几乎能把人脑门掀开那些挂红挂紫的权贵之家自然是一如既往的奢华,路过这些豪门家墙外时都能闻到冲天香气透墙而来,那些认得出认不出的熏香混在一起,冲进人的鼻腔里陡然绽裂,猛地能掀开人的脑门,甜的能把人腻得舌头失去知觉。

    但到那些披挂青蓝的门户前面时情况就不一样了,虽然这些家庭依然在尽己所能地装点门面,但他们所使用的流苏锦缎看上去颜色总是灰蒙蒙的,仔细看去原来这些装点已是用了许久的旧物,那些摆在门口的花卉长势也不好,或太乱,或太秃,明显没有认真打理,透过门口去看门内布置,神位供奉虽然摆的整整齐齐也挺丰盛,但瓜果只有那么几样,看着总感觉有些寡。

    至于寻常百姓家门则更是寒酸,装饰门面的物品中鲜见流苏,偶有的几个灯笼也都打了好几层补丁,兰子义实在难以设想这样的灯笼点亮后会发出什么样的光彩。至于这些寻常家庭门内供奉的神龛那就更是老久,摆在桌上的几件瓜果怕是家里人根本不够分,就连月饼这种必备之物都只有几包而已。

第八百零五章 家中事() 
街上虽然一片祥和,但兰子义明显能感觉到构成这份祥和的艰辛。人们拼尽全力仅能勉强糊口,再想要撑起些门面来可得多难?

    又往前走了两里地兰子义听到坊间隐约传出的锣鼓声,扭头去看巷子里,只见远处坊内,在巷子深处的戏台上正有戏子在台下化妆排练,周围不少人正围着戏台指指点点。兰子义在心里盘算,怎么这里还会有戏台,之前为什么没注意。

    不知为何这里有戏台的不止兰子义一人,那些护卫兰千阵入京的亲兵当中就有不少人交头接耳查问这西洋景,桃老幺见状开口为他们解释道:

    “京城两县中多有戏台,每逢节日两县都会雇佣戏班登台唱戏,好让街坊里那些贫苦人家也能享受天子恩泽。平日无事时若有红白喜事,坊中富贵人家过寿诞,或是其他什么露头脸的事情时私人也可雇戏班登台唱戏给街坊看。当年我服侍三郎四郎在京做侍卫,可没少在戏台子下跟着看。”

    有军士闻言问道:

    “老幺叔,将军当年在京城好歹也是大内侍卫,虽然职位不高那也不至于沦落到没钱看戏,叔你跟这稀罕什么?”

    桃老幺闻言捋着胡子哈哈笑道:

    “当年我跟着三郎四郎在京时,京城八大戏班哪个我没看过?哪角我没听过?我哪会稀罕这?”

    军士起哄到:

    “少吹了,老叔你也就嘴上的功夫,跟我们面前吹牛皮!八大戏班哪是这些草台班子能比的?你要真看过八大戏班哪用来凑这热闹?”

    众军士闻言跟着起哄胡闹,就连负责护卫的台城卫都被众人的谈话吸引,侧着耳朵一起听。兰千阵见军师们笑得猖狂,怕把桃老幺给气着,他便插话道:

    “老苍头说的不假,当年我在京城时的确与仓头一道经常去城里戏台旁听草台班子的戏。”

    军士们听了兰千阵的话方才信了,但军士们的疑惑并未因此被消除,反倒因兰千阵作证更来了兴趣,有军士便问道:

    “将军,这草台班子有什么好听的?干嘛来跟那么多人挤来挤去?”

    桃老幺有了兰千阵作证腰杆立马硬了,他得意洋洋的解释道:

    “你们懂个屁,看戏就图个热闹,不挤哪来的热闹?这种人多的时候看戏,台上台下可是能唱到一块去的,看到台上人有冤台下观众齐声叫骂,沉冤昭雪时台下人一起痛快,唱到动情处台下人还跟着一起哭呢。那种感觉没在人堆里听根本就体会不到,你们嫌这挤我还觉这里痛快呢!”

    众军士闻言笑道:

    “嗨,那不就是听大戏么,咱谁没听过?”

    随即大家一并哈哈笑了起来。等众人笑罢,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兰子义开口问道:

    “幺儿叔,四郎是谁?”

    桃老幺本正和军士们嬉笑,听到兰子义发问脸色猛地沉下,兰子义都怀疑脸拉那么快会不会抽筋。

    桃老幺并未回答兰子义,他只说到:

    “我无心说两句,少爷不要较真。”

    兰子义知道他父亲排行老三,桃老幺平时都管兰千阵叫三郎,那刚才桃老幺提到的四郎是谁?兰子义转头问兰千阵道:

    “父亲,你还有兄弟在世?”

    兰千阵不答,兰子义又问道:

    “我在京城常听人提到兰千军这个名字,此人还颇与我家有关,难道幺儿叔所说的四郎就是那个兰千军?”

    呼延浩与桃老幺听到兰子义说出了兰千军的名字,脸色突变,两人同时看向兰千阵。周围其他人虽未明说,但他们的兴趣也被勾起,都想听听这件兰家私事究竟什么样子。

    兰千阵被儿子问道后一直默默行马,不发一语,兰子义等了半天等不到回答,于是又要开口发问,不过兰千阵没打算让他继续问下去,在兰子义开口之前兰千阵便叉开话道:

    “戏台周围那些人是谁?看他们衣衫褴褛不像是京城人。”

    兰子义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他说道:

    “父亲,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兰千阵闻言运气吼道:

    “那是因为我在问你问题!”

    兰千阵横眉看向兰子义,兰子义也悻悻的盯着自己父亲,父子两人就这样僵着谁也不让谁,周围其他人则装作没看见全把头撇到其他方向。就这么过了有一会后,兰子义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父亲不会松口,于是便转过头去叹息道:

    “京城百姓的确不是这番打扮,看他们无所事事的样子,应该是城外的流民被放了进来。”

    旁边人听到兰子义松口都长舒一口气,呼延浩接过话说道:

    “昨天我随将军入城一路都未见流民,今天要进宫了却见到这么多人出现在京城,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兰子义心不在焉的说到:

    “这事归京兆府管,也不知杜畿是怎么想的。”

    呼延浩道:“杜畿昨晚就被关进御史台了少爷不知?”

    兰子义倒不是不知,他只是心中憋火想不起来事情而已。听了呼延浩的解释兰子义想起了这事,他点点头当是应了。

    兰子义刚才的问题似乎勾起了桃老幺的心事,他低头骑在马上有些闷闷不乐,等呼延浩问完话后桃老幺开口道:

    “将军,你来京城也已经安顿妥当,没什么事的话这几天我想出去一趟。”

    兰千阵道:

    “老苍头是要去余杭?苍头去吧,我这没事的,你去那多住几天也无妨,回关并不是什么着急事情。”

    兰子义听闻桃老幺要去余杭,自然而然的便把他和余杭季探云联系在了一起。想起当日在余杭时季探云说的那些没头没尾的话,兰子义更在心里印证了兰千军和自家的关系。

    之后的路上众人在没说什么,众人来到南天门前御河外便早早的下了马,随行的台城卫领了马匹后绕道往招贤门去,兰千阵扔出一包银子给呼延浩道:

    “从这以后便不是你们能去的地方了,老浩你拿了银子和弟兄们找个地方逍遥去,今天进宫还不知何时才能出来呢。”

    呼延浩道:

    “我便在此等将军,将军安心去就好。”

    兰千阵又对桃老幺吩咐道:

    “老苍头要去就不用等了,我这还有银子,你拿了去做盘缠就好,小心路上那些人就行。”

    桃老幺明显在思考其他事情,他得了兰千阵的允许后挤出一个笑容道:

    “不需将军的银子,我这有盘缠。”

    然后两边作揖,兰千阵便携兰子义一并跨过御桥。父子两人刚过了御桥后,南天门外守候的台城卫军便上前相迎,为首的旗总拱手作揖道:

    “代工、卫侯,再往前便是皇城了,还请您二位把兵器解了,先由小人替您收着。”

第八百零六章 进宫() 
兰千阵当即解下佩刀递给卫军,兰子义则摊开手示意自己并未携带武器。的确,自从剿贼时兰子义丢了佩剑之后他便不再随身携带长兵,只在暗处藏着铁木辛哥送他的那把救命小刀,今日入宫兰子义早早就把那把刀发下了,今天他的身上确实一点铁都没带。

    卫军受了兰千阵的刀,又朝兰子义点了点头,然后便为两人带路,到了门口便换了另一位卫军将父子两人引入门中。

    兰子义不是第一次进宫,也不是第一次走南天门,但这一次走他有了新的体会。这或许是因为这次要进宫面圣吧,上次兰子义进宫有感时也是要去面圣的时候,那次是在御前讨论讨贼的事情。兰子义记得当时的台城看上去就像是压在京城上的一团乌云,急迫的让人喘不过气,那黑洞洞的城门就像是噬人的巨口让人不寒而栗。

    今次入宫兰子义并不需要承担那样大的压力,台城在他眼中也不再狰狞。有了闲情人自然就有心思去观察,观察更多之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台城的红墙被重新粉刷了一遍,朱红的油漆映上汉白玉的栏杆,白里透红,色彩鲜明。屋顶上的琉璃瓦也换过了,金灿灿的黄瓦覆盖在方圆数十里的建筑上像是熟透的麦穗压在田里,给人以丰收的满足,再配上红墙玉栏青砖地,真的是堂堂正正皇家气派,富贵端庄,并吞寰宇。

    兰子义慢慢的走着,仔仔细细的观看周围景致。他与父亲走在红地毯上,这地毯从午门里一直延伸到南天门外,又向内去一路通到殿上。之前入宫时兰子义从未见过地上铺地毯,难道说这是中秋节的习惯。兰子义这么想着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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