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县令闻言苦笑,他拱着手说道:
“在这丹阳县衙里发生的事情便不可能与我无关,我要是回后衙门里去两耳不闻窗外事,府尹杜大人知道了可还了得?昨天卫侯的三位哥哥来可是把杜捕头的鼻梁都给打断了的。”
兰子义听说杜京鼻梁断掉心里顿时泛苦,还是惹出事来了,他沉着脸问县令道:
“杜捕头伤的可重?有没有去看太医?”
县令起身说道:
“杜捕头说没事,我也不好多问,昨天已有大夫来看过,没什么大碍。卫侯这边请吧,杜捕头正在班房那边歇着呢。“
说罢县令便迈步引路。兰子义跟上县令,边走边问:
“杜大人怎么在班房里?“
县令叹道:
“因为卫侯的三位哥哥被关在班房里,杜捕头只能在那里作陪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再没多说,只是与收声与县令行走。班房门口自有衙役看守,见县令与兰子义过来衙役们赶紧将门打开迎人进去。天下的衙门都一样,天下的班房也没什么区别,还没进门兰子义便感觉到了屋里的潮湿,太阳把屋里的霉味和臭味一并蒸了出来,那股风浪熏的人几乎站不稳。
县令见兰子义掩着口鼻,便在门口问道:
“不如我们把人叫出来在外面谈?“
兰子义放下衣袖摆摆手道:
“只是一时不适而已,无妨了。杜捕头有伤都呆在里面,我又有什么不方便进去的?“
说着便和县令一起进屋。
为防犯人逃跑,班房一半都是少修窗户,屋里自然昏暗,哪怕白天都还要点上火把,可天气本就炎热,再一点火更是屋里变成了蒸笼。兰子义本以为进到屋里一定会听到喊冤声,接连不断。可谁知偌大的班房竟然没多大动静,往里走才发现大部分牢笼都是空着的,只有看守歇息处边还关着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边关着的就是兰子义的三位哥哥。
班房里没有犯人,也没有多少看守,只有杜京一人摆着一桌酒菜坐在桃家兄弟牢外自吟自酌,兰子义还听到杜京招呼桃家兄弟道:
“一天多都没吃东西了,你们不饿?来,一起吃点吧。“
牢里桃逐虎闻言骂道:
“杜京,你装什么好人?你欺负到我夫人头上难道指望着一杯酒水就化解你我的冤仇?想都别想!“
第七百三十一章 牢饭()
杜京闻言笑着放下筷子,他指着自己裹着纱布贴着膏药的鼻梁说道:
“我找你堂客是去查案子,没动手没动脚,哪里有欺负?反倒是我这鼻子,你一见面便给我打歪了,这才叫真欺负人。”
桃逐虎闻言哼了一声不说话,而杜京则接着说道:
“我杜京身为两县捕头,巡城抓贼可是本分,找人问话乃是职责,你夫人既是这京城百姓,我便又资格过去问她。”
桃逐虎抗声道:
“那不仅是我的家,还是卫侯的家。”
杜京听到这话将手中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他沉声道:
“卫侯家又怎样?难道卫侯就不是这大正百姓了?我杜京就是因为看不惯你们这些达官显贵仗势欺人,所以才出来当捕头的,你家卫侯又怎样?我还摸不得他的老虎屁股不成?”
发作完后杜京又押了一口酒,旋即长叹不已。牢笼中的桃家兄弟则是没力气去和杜京发火,这不仅是精神上的无力,也是身体上的,他们饿了一天了。
看着坐在桌前大快朵颐的杜京,桃逐兔的肚子终于不争气的叫了。听到声音后桃逐兔的脸禁不住的红了,他咽了口吐沫扭头看着桃逐虎与桃逐鹿道:
“哥,对不起,我……”
桃逐鹿安慰桃逐兔道:
“没事,昨天进城就没吃东西,该饿了。”
桃逐虎则从木栏中间伸出手去,他朝杜京说道:
“你不是请我们吃吗?倒是给饭菜啊。”
杜京放下酒杯笑了笑,他端起桌上烧鸡,又从桌上拿起一小坛酒,走到栅栏前一并放下。牢笼里桃逐虎接过酒肉转手就递给桃逐鹿和桃逐兔。桃逐鹿撕了一只鸡腿算是解馋,桃逐兔则拿过酒肉狼吞虎咽,而桃逐虎自始至终就没有看这些食物哪怕一眼。
牢外杜京坐回座上笑道:
“我还以为哥几个光喝水就能填饱肚子,原来你们也还是得吃饭的嘛。”
桃逐虎道:
“你少来这套,说吧,你想从我们这要什么东西?”
杜京笑道:
“我想从你们身上要的我已经拿到了,剩下的你们可给不了我。”
桃逐虎不解的看向杜京,而杜京则狡黠的指着自己鼻子。明白过来的桃逐虎跳将起来,他抓着木栏恨不得一把把这些破玩意全撕碎了冲出去再和杜京打一场,但这不现实,桃逐虎只能隔着木栏怒吼道:
“杜京你个王八蛋!你算计我!我打你怎么了,别说打断你一根鼻梁骨,我就是把你身上骨头全打断你又能那我怎样?”
杜京坐在座上笑看桃逐虎怒火中烧,他慢条斯理的吃,慢条斯理的说,他道:
“大郎啊大郎,我又没告诉你我去问过你堂客话,我也没去你门前挑衅,怎么就成我算计你了?是你自己过来找我的,我只是顺水推舟,你就不纳闷为什么我昨天既不还手也不逃?你当我脾气好啊。”
桃逐虎被杜京怼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无可奈何,他悻悻的坐回地上,冲着桃逐鹿发火道:
“都说老大实在老二精,你平日里精的跟个猴似的怎么关键时刻不行了?”
桃逐鹿被桃逐虎怒而泄愤,可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叹息道:
“我也是替嫂子上火,哪有自家嫂子好端端坐屋里就被别人登堂入室的道理?对吧?”
外面杜京笑道:
“桃大呀桃大,你也别拿自己兄弟发火,做事有点担待。我这鼻梁骨可是得找你们少爷讨回本来。
要说你们卫侯也是一把好手,余杭那么大的事情那么多条性命居然都能被他摆平。昨晚上司礼监连夜给内阁降诏,把余杭的事情一推二五六推了个干净,什么海贼作乱,台城卫百户作梗的,台城卫鱼公公还专门发声自罚俸禄,说是自己用人不当,坏了事,反正是把你们卫侯洗的干干净净。今天我兄弟又陪着章首辅一起去内阁吵这事。要我说吵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肯定的,反倒是你们少爷进余杭城第一天打死人的事可以拿出来说,那一家子现在都还京城里呢。“
说罢杜京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又给自己满满的灌了一口,好不尽兴,而牢笼里的桃逐虎他们则像是被霜打了一样脸色全都黑了下来,就连桃逐兔都停下了吃喝。
杜京喝完酒继续说道:
“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少爷在余杭当街把人打死,你们三个有样学样跑回京城把两县捕头鼻梁打断。我兄弟正愁着没借口抓你少爷的把柄呢,你们正正好的送到我面前来,我得谢谢你们啊。”
桃家三兄弟听闻此言都窘迫地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经过一天一夜的冷静他们已经想明白了昨天事情的严重性,而现在杜京把话说明了摆上台面来则让他们心里更受打击。
好在兰子义已经来了,剩下的事情自有他来收拾。只听兰子义道:
“杜大人说得对,你是该谢谢我三位哥哥。可你只备下这点酒菜,不够看啊,可见杜大人你心不诚。”
杜京听闻后面兰子义的声音回过头来,桃家三兄弟透过闷热的空气和浑浊的光线听到了兰
子义的声音也是精神为之一振,桃逐虎更是抓着木栏站了起来。可站起来后桃逐虎又绝不对,他收起自己兴奋的表情,红着脸低下头,再次默默的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兰子义看到了自己大哥的变化,但他还没有工夫去安慰自己的哥哥,他得先招呼杜京才行。
杜京见兰子义走进起身作揖道:
“卫侯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得罪,得罪。“
兰子义拱手笑道:
“杜大人哪里话,这班房里又闷又热,还黑,那点窗户透进来的光阴里,一寸有半寸都是尘土,另外半寸则是其他乱七八糟的,满眼都是绿油油。我进到这来看前面就跟看一堆火一样,人影都是晃着的,就这样子你要是能看见我才是奇怪。反倒是杜大人你,这么差的环境你都能吃得下东西,给我我就不行。“
杜京笑道:
“那是当然,让卫侯进到这种下作地方就是让您受罪。那咱出去吧,正好把桃家三位郎君也给放了。“
兰子义笑道:
“杜大人说得好是轻松,放人都是正好才放。你既然把我哥哥抓进这牢里那他们定是有过,有过你又怎能说放就放?“
杜京道:
“我只是要见卫侯,卫侯已经来了,人自然就该放。至于他们定罪的问题,我是被害,我告他们他们才有罪,我不告他们他们便没事,放人自然就在我一句话之间了。“
兰子义看着为桃逐虎他们打开牢门的衙役笑答杜京道:
“那杜大人怎么才不会告我哥哥呢?“
杜京道:
“那就要看卫侯你讲不讲道理了。“
第七白三十二章 义士()
兰子义看向杜京,略带自嘲的笑了笑。牢笼里的桃家兄弟已经被衙役放了出来,桃逐虎快步走到兰子义旁边,不由分说的谢罪道:
“少爷,今天的事情我一人来抗,有什么要罚的只管让姓杜的提,我大不了偿他命!”
兰子义抬起手来示意桃逐虎不要再说,他轻声道:
“大哥你在这里憋屈了一天,累了,先出去透透气,待会回去好好吃点东西,洗个澡歇歇。没什么事,放心,大哥你不用多想。”
桃逐虎以为兰子义当着杜京的面不好发作,便想更进一步谢罪,在他身后跟来的桃逐鹿与桃逐兔则领了兰子义的眼色,一人一个肩膀架着把桃逐虎给“拥”了出去。兰子义见三兄弟走,便在后面遥声说道:
“哥哥们出了衙门先找个地方要些酒肉果腹,我与杜大人聊聊,迟些便来。”
桃逐鹿听到兰子义喊话直把脚步加得更快,催促着桃逐兔快走好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安顿好了自家三位哥哥后,兰子义便笑请丹阳县令和杜京道:
“两位大人,此地酷热难当,我看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那丹阳县令官袍穿的整齐,乃是三人当中最热的一个,进了牢里不过一会儿,他的前胸后背便湿的通透,可碍于自己身份他又不好活动,现在兰子义提议要走他当然是求之不得,赶紧附和。
杜京等来了兰子义也便没什么再要强求的,他个一旁衙役说道:
“把这桌酒菜收了送我房中,待会我与侯爷谈完了自然过去吃。”
说罢杜京转头向兰子义客气道:
“要不侯爷与我一道边吃边聊?”
兰子义摇头转身,他道:
“这牢里已经够恶心了,我那还有胃口吃饭?赶紧走吧。倒是杜大人你,这地方臭成这样你居然也能吃下东西。”
杜京起身后便把自己拉的敞亮亮的胸襟给重新盖好,他迈着步子的同时还在低头往身上披外套,听闻兰子义的问话他只笑道:
“我个下贱人当然比不上卫侯您金枝玉叶,我是整天与这牢房犯人打交道,事情多时便要在班房里同犯人们一起过夜,这点味道算不上什么。”
兰子义侧看杜京一眼,笑道:
“我不知道杜大人你见识过何种场面,但今日我所见已经是够呛了。年初那会途经旧都时倒是被人抓进牢里呆了一宿,但当时天冷,再加上人受了惊吓,当时也没在意里面的味道。既然杜捕头说这牢里味道还行,那就还行吧,想必也是这班房里空着的缘故。”
说道这里兰子义转头问县令道:
“这牢里人都哪去了?莫非大人今日专门为我清空了场地?”
县令里在门口处伸手请兰子义往出走,闻言答道:
“不瞒卫侯,杜京兆极重刑狱,凡有进牢者必在三日内断案,该放的放,该交大牢的交大牢,若是有案下官断绝不了,则要移送京兆府由大人亲自审理。我这人审得快,自然也就没多少在牢里关了。”
兰子义眼见到了门口,赶忙憋住气大步跳出门外,他又往外走了好远,等到站在上风口,彻底离了牢房后他才大口喘气。县令从后跟上,对兰子义道:
“难为侯爷了。”
兰子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京城的空气带着市井独有的烟火味,兰子义从未如今时这般为此陶醉,他闭上眼享受了一会,伸了个懒腰后睁眼说道:
“辛苦几位大人陪我一道受罪了。”
一旁县令问二人:
“正好后衙已经做了饭菜,两位大人要不一道过来吃?”
杜京道:
“不了大人,我那还剩着半桌菜,待会我得把剩饭剩菜解决了才行。”
兰子义也道:
“我昨天回京还没来得及和我哥哥们聚聚呢,待会回去和家里人吃,就不在这里叨扰大人了。”
县令看杜京和兰子义两人客客气气,桃家兄弟也被放了,自个悬着的心也便放了下来,至于他二人接下来还要谈什么,县令便是少知道为妙了。所以县令伸手指向一边道:
“那边走是后衙画圆,两位大人若要歇脚可往那处去。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说罢县令便拱了下手,自己转身走了。杜京见县令走开,便给周围人下令道:
“你们也下去吃饭吧,都饿了。我与卫侯私底下聊聊便可。”
说着杜京便在前引路,同时请兰子义道:
“侯爷请。”
兰子义对杜京露出一个微笑,然后便随杜京一起过去。迈开步后兰子义对问杜京道:
“杜大人想从我这里听些什么道理?“
杜京道:
“侯爷要是懂道理自然明白该对我说什么。“
兰子义看着杜京,嘬了嘬上下牙床,他叹了口气道:
“杜大人,我知道的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了,你又能从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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