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你们来求我说明你们还信我,若是你们还信我便听我一言。”
见百姓们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这边后兰子义接着说道:
“我刚才已经听这家农夫说过了,你们之所以过得如此凄惨乃是因为你们借了季家的高利贷。我虽不知季家到底收你们几分利,但我知道你们的田在今年秋收之后都要被季家收过去,到时候你们没了田可要怎么活?”
百姓当中有人答道:
“那只能给季家当佃农了。”
兰子义道:
“你们有田自耕,虽然上税,但好歹一亩地还能有三四分收成落到自己口袋中,若是当了
佃农你们一年收成要交九成,剩下一成可能养活自己一家人?到时候又得借贷,借得钱又换不上,利滚利滚到最后只怕你们卖身为奴,生生世世子子孙孙给季家当奴都还不清自己的债。“
兰子义一番说辞刺中了百姓们心中的痛处,而站在一旁的桃逐兔则小声道:
“没想到少爷对佃户的事情这么了解,我都不知道佃户一年交几成粮。”
百姓们听到兰子义的话后终于有人哭了出来,兰子义则继续说道:
“我给你们钱救你们一时之际,可将来你们还得种田,还得上税,还得遭遇灾年,到时候你们只能借季家的钱粮。你们还不上季家的钱就得给人家当佃农,我能救你们,可我只能救得了你们一时救不了你们一世,这叫妇人之仁!“
第六百六十九章 借民力(下)()
听了兰子义这番苦口婆心的讲解,跪在地上的百姓们总算是有些被说动了,人群当中有人便问道:
“那侯爷以为我们应当怎么做?”
兰子义见终于说动了百姓,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有人问话为兰子义引出下文,兰子义求之不得,只听兰子义道:
“办法当然有,那就是不给季家还债了。”
底下百姓闻言全体一愣,然后便炸开了,众人七嘴八舌的各自诉苦,有人都想站起来扑到兰子义面前来说理,幸好桃逐虎与桃逐鹿护在兰子义面前,百姓畏惧桃家兄弟雄壮才不敢上前。
百姓们七嘴八舌说得虽多,但意思只有一条,那就是季家不肯减免他们的债务。
在百姓们申诉之际兰子义一直站在桌上冷静的俯瞰脚下众人,一直到百姓们说累了,声音变小之后兰子义才清了清嗓子说道:
“诸位,我不是要你们去求季家放宽债期,也不是要你们去跪地求他减你们的债务,我是要你们拒交欠他的债。”
百姓们这次终于听明白了些,有人怯生生的试探道:
“卫侯是要我们抗捐?”
兰子义道:
“他季探云只是地主,又不是官府,你们只是欠他的债,又不是欠朝廷的税,何来抗捐一说?”
跪地众百姓听闻此言无不倒抽凉气,众人说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况且季老爷仁义,已经把我们夏天该还的钱延到秋天。现在卫侯让我们一起抗捐,我们可就真是忘恩负义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心中大火,他这次没等百姓们闭嘴,在百姓们还在说话时兰子义便爆喝一声喝断了众人。兰子义道:
“你们是羊,季家是狼,狼要吃你的肉,把夏天吃改成秋天吃你们便说狼仁义,说自己忘恩负义,你们是脑袋进水了吗?”
当着几百人的面兰子义都敢如此发火,这些乡下农民何时曾见过这样的厉害人物,不由得自个就把嘴给闭上了。
兰子义怒目而视,横扫一边脚下众人后继续说道:
“为富不仁为贼。今年天下遭灾,南涝北旱,江东富庶之地都大为遭灾,那季探云身为乡间士绅,不在此时开粥厂,济饥民,反倒借机向你们放债,他放债也就罢了,居然还是高利贷,究竟你们借了他几斤粮食,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要把自己所有田地搭进去,世间岂有这种道理?”
兰子义说得慷慨,百姓们听得也出神,这些农户生老都在乡间,何时听过这番道理?再加上兰子义声色俱厉,百姓心中不自觉的发颤,所以他们很快便被兰子义唬住,自发的悄无声息的跪在地上静听兰子义发言。
兰子义又道:
“尔等生于斯,长于斯,世世代代耕耘在在这片土地上,这里就是大家的地,这里便是大家的家,那季家何德何能,仅凭自家有钱,投机一次,趁火打劫就把你们的地从手里手走,这种人若叫仁义,那天下便没有无耻之人了!”
百姓们虽然觉得兰子义说得有道理,但心中还是抵触,有人便道:
“但是侯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不还钱是我们没理呀。”
兰子义怒道:
“你们这些愚民,刀都架到你们脖子上了,你们还在这里计较些有的没的。你说不还债没道理,那我问你,季家接着天下遭灾之际放高利贷时他可有理?季家明知百姓每日苦不堪言可他们却囤积居奇,不出钱粮来接济诸位乡亲,他看着你们遭灾的时候他可有理?
乡亲们,你们可要想清楚,是季家无理在先,他不仁你们为什么要和他讲义气?“
听了这么多百姓们终于算是明白了过来,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兰子义说罢后分神听了听百姓们的言语,听出来百姓是在咒骂季探云。虽然百姓们被兰子义说动,但他们并没有要听从兰子义的意思。兰子义正在纳闷,底下人群便有人说话了,那人为难的说道:
“侯爷你说得固然有理,季家所做的事情也的确为人不齿,但再不齿的人家手里也有团练,就我们这几百个老弱病残,怎么可能抗住人家兵强马壮?”
兰子义闻言笑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是这种小事。你们怕他季家人多势众,那他季家就不怕你们民意沸腾?本村只有几百口人不假,可这附近十里八乡有多少个村,村里有多少人?你们全都欠了季家的钱,全都要被季家把地收过去,只要你们团结一处,还怕他季家拿你们怎样?”
百姓当中有人问道:
“可我们百姓无故聚集,而且还是抗债抗捐,这种事情官府不会不管的。”
兰子义正想开口这时却有人先一步替他说话,只见一人从人群中跳起来,指着其他人骂道:
“这也怕那也怕,眼看自家田地都快被人收走,命都没得过活,你们还瞻前顾后,难道你们非等等着饿死了才想的起来找活路?”
兰子义听见有人替自己说话,心中有些惊喜,他站在桌上将那人上下大量一番。那人虽比不上兰子义和桃家兄弟这番高大威猛,但还是比一旁其他百姓高半头,壮一圈,而且那人头顶发髻扎着有些别扭,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他的头发底下脑袋顶上烫着戒疤。
兰子义见有人附和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几回,他跟着说道:
“诸位乡亲们今日来此便是求我帮你,你们抗债我便能帮得了你们。你们不用怕官府,只要有我在你们随意聚集,官府不敢拿你们怎样!“
刚才站起来那人闻言呵斥道:
“都是有卵子的爷们,活不活不下去了还不放个响屁?有侯爷给咱撑腰咱还有什么可怕的?今天我朱十六第一个站出来抗税!谁愿跟我?“
朱十六这话一出人群当中又有几个人站起来应道:
“我愿跟!有活路不走我难道是傻子不成?“
在这几个人带头之下众百姓纷纷站起身来,举拳高呼,亢奋不已。
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似乎给了群体当中每一个个体一种虚妄的支撑感,一有人带头余下的普罗大众便跟着上道,好像他们从来都在这条路上走一样,庞大的人群让其中的每个人都感到自己和人群一般庞大。
兰子义见到百姓们终于被他调动起来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在桃逐兔的搀扶下下了桌,而刚才带头的那个朱十六这时凑到桌前对兰子义说道:
“小人给侯爷请安了!“
第六百七十章 闲汉()
兰子义下桌本就想找此人,没想到这人这么有眼力劲,居然主动上前来。听到那人问安,兰子义摆手示意桃逐虎与桃逐鹿将人放行,那人来到兰子义面前再次作揖,兰子义则问道:
“敢问壮士姓名?“
朱十六抬头笑道:
“小人哪敢叫什么壮士啊!小人就是个行走乡间,卖把式,耍拳脚的小民,哪里配被侯爷问姓名。”
兰子义笑道:
“再小的人也有姓名,你不可能就叫朱十六吧?你不告诉我名字难道是看不起我?”
朱十六道:
“小人打从娘胎里出来便被家人嫌弃,老父老母嫌我游手好闲,我嫌他们啰啰嗦嗦,最后我与他们一拍两散。当日在家排行十六,出来之后外人也就叫我这诨号,日子久了便成了我的名,我也忘了自己旧名是啥,所以干脆自己也就跟着叫了。”
兰子义听着这话微微眯起眼睛,他再次打量朱十六,同时问道:
“这么说来你不是本地人?”
朱十六抱拳点头道:
“不是,小人是从外地来的。”
兰子义又问道:
“如此说来你在村里没有田,那你有什么债可抗的。”
朱十六笑道:
“小人没田不假,小人没欠债也是真,但小人行走乡间,靠得就是这些农夫们赏口饭吃,他们若是都破产当了佃农,小人也没得饭吃。而且……”
说道转折处朱十六狡黠的瞥了兰子义一眼,见兰子义面无表情,他又自己接着说道:
“而且我手上还有卫侯要的东西。”
兰子义听到这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看着一旁桃家兄弟道:
“你有我要的东西?我缺什么东西居然在你手上?”
桃家三兄弟见兰子义看来,于是便跟着兰子义一块冷笑。朱十六到底是走江湖的人,哪怕被人耻笑他也没有一点别扭,朱十六跟着兰子义笑了两声,然后便道:
“卫侯想要把这十里八乡的农户全都动起来,可卫侯有想过怎么动吗?”
兰子义道:
“当然是派人动了。”
朱十六道:
“那侯爷有人吗?”
朱十六语调油滑,面色也非常痞气,兰子义其实是不喜欢这种地痞的。但朱十六最后这句问话着实问到了兰子义要害,虽然他的反问让兰子义心里相当不爽。
兰子义道:
“你有人?”
朱十六道:
“有人,人还不少。我们这些行走江湖的平日里时常聚头,十里八乡都有分布,只要卫侯想动,一个晚我便可让江湖上的弟兄们把百姓全都聚起来。”
兰子义听着朱十六的话,眼珠上下飞转不住的大量面前这人。这小子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村无赖,他嘴上说得虽好可到底有几分能信?在兰子义一旁的桃逐虎和桃逐鹿两个就不住的对兰子义摇头,示意兰子义不要轻信此人。
但不相信他兰子义又能怎么办?眼下他并没有现成的人手可以组织百姓抗债,而且就算他有人手他也不好直接派,这事本就是谋乱起事,兰子义手下全是官兵,哪有让朝廷自己的兵掀朝廷自己台子的?
兰子义听完朱十六的话,站在原地沉吟片刻,他在考虑该怎么处理眼下的事情。朱十六等不到兰子义的回应,闲着无聊便四处乱瞟,这一瞟他便看见了骑在马上的月山间。
其实刚才跪在地上的时候朱十六便已经看见了月山间,只不过刚才他忙着动脑子思索兰子义的意思,思索清楚后又着急想办法策应兰子义煽动百姓,所以朱十六刚才只是觉得眼前出现一仙子,却没有往深处去想。
现在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朱十六也闲了下来,此时再看见月山间那就是另外一幅景象了。此时的朱十六把自己脑海翻了好几遍都没有翻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马上的美人,月山间体若冰削,肤如凝脂,饱满的身形一点也不嫌胖反倒能引人浮想联翩,至于面容,反正朱十六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女子了。
月山间何许人也,朱十六毫无遮拦的看她,还看的贪婪无比,月山间怎能咽下这口闲气,当场便发作道:
“呔!你这滑贼,眼珠骨碌碌的在往哪里瞧呢?”
若是平常人等偷看女子被呵斥,一定会面红耳赤,羞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可这朱十六被呵斥到居然不躲不藏,反倒恼羞成怒的骂道:
“你穿成这样出来抛头露面不就是给男人瞧的吗?你愿给男人瞧,我是男人,我凭什么瞧不得?人家大户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好好呆在家中作女红,向你这样的一定不是好东西。一个给人当婢子的下贱东西有什么资格来骂我?我可不是奴籍!”
月山间名义上虽是奴婢,可她从小是被鱼公公当亲闺女养大的,平日里她在宫中都是意气指使,现在随便村里的一个地痞居然敢这说她,这可是摸了老虎屁股。
月山间当下大怒,她轻轻抖了抖袖口,飞镖便落在她手中,眼看下一刻月山间的暗器就要封到朱十六喉咙上,兰子义却及时抬手制止了月山间。兰子义抬手不光是阻拦月山间,他也是在阻止桃家兄弟,桃家三兄弟此时刀都已经露刃了。虽然平时桃家兄弟与月山间互相不对付,但那是自己人在兰子义面前争荣辱,现在外人出言不逊,他们三兄弟就算是不为月山间争口气也要给兰子义争面子不是?
见到兰子义抬手月山间和桃家兄弟纷纷收回兵器,月山间还发狠的说道
“算你走运!”
朱十六见自己闯了祸赶忙跪地叩首,一边忙着组织百姓请愿的其他闲汉见状也都停下了手往这边看来。
兰子义对着跪地的朱十六说道:
“我是侯爵,我爹是代公,我家世守大正北大门。那位月姑娘是我的贴身丫头,我让她出来抛头露面风吹日晒是我不好,至于他是不是正经人,那是你该问的吗?”
朱十六闻言连忙叩头,一个劲的赔不是,他给兰子义磕完头后又转向给月山间叩头,同时朱十六说道:
“奶奶饶命,小人有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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