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义接过水碗道了谢,那小太监则不停的说道:
“侯爷,不是奴辈不愿给爷您看座,只是爹的脾气没人敢忤逆,这个卫侯你也知道。我给卫侯送碗水还是偷偷摸摸来的。”
兰子义闻言又道了声谢,然后兰子义问道:
“敢问公公,现在鱼公公的火可消了一些?”
小公公闻言正想开口说话,却有一个年龄大得多的太监从内衙走出来给兰子义传话。小太监对着来者慌忙作揖然后小跑着逃开,兰子义则拱手对来人说道:
“公公。”
那太监目送着小太监离去,冷哼了一声,然后便换上一副笑脸对着兰子义说道:
“卫侯,阿爹有请。”
兰子义点了点头便随着公公迈步进入后衙。进入鱼公公平时招待兰子义的房间后兰子义看到鱼公公正换了一身纨绔散发跣足坐在正对大门的椅子上,月山间正伴在鱼公公身边,而在兰子义进门的同时,另有几个姿色略逊月儿的仕女端着铜盆水壶来到鱼公公身前放下。一个仕女将热水倒入铜盆后,月儿弯腰打算伺候鱼公公洗脚,却被鱼公公拒绝,鱼公公道:
“这等事情不用儿你来做。”
月儿闻言娇嗔道:
“可是爹,平时都是……”
鱼公公不等鱼儿说完便厉声打断她道:
“我说过,这事不用你来做。”
月儿闻言低着头悄悄地站到鱼公公身旁,任剩下几个仕女伺候鱼公公,同时不忘抬头翻给兰子义一个白眼。
鱼公公见兰子义入门哼了一声道:
“坐!”
可兰子义却没有听从鱼公公的要求坐下,反倒是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兰子义磕了一个响头后高声说道:
“公公,子义有眼无珠,不识好歹,狗咬吕洞宾,伤了公公的心,子义有错,子义知错,求公公原谅!”
鱼公公显然没算到兰子义会这么做,兰子义这一磕头惊得鱼公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不过鱼公公最后还是稳住了心情,他吩咐站在一边的月山间道:
“去把卫侯扶起来。”
兰子义则不等月儿挪步就出言道:
“不,我不起来。公公今日不肯原谅我我就一直在这跪着。”
鱼公公听闻此言嘴角微微一翘,不过他的语气还是没变,一直就那么吊着。只听鱼公公拖长声音问道:
“错了,卫侯有什么做错了的?我怎么不知道?“
兰子义闻言又磕一头,答道:
“子义有错,子义不该在当日打了德王之后写信给隆公公求援,更不该写了信后还不告诉鱼公公您。是子义有错,是子义首鼠两端,请公公原谅。”
鱼公公闻言又问道:
“这也算错?我怎么不觉得呀?”
兰子义闻言趴在地上说道:
“以前子义不懂事,京城里十个人给我发糖我便以为人家对我好,现在子义明白了,京城里面唯一能靠上的就是公公,只有公公那我当人看!”
兰子义此话一出鱼公公再也绷不住,只见鱼公公挥手用力拍桌,指着兰子义大声喊道:
“我一直拿你当我自己的儿,结果你现在才知道!”
兰子义闻言自然身子趴的更低,而鱼公公则招呼一旁月儿道:
“快去把卫侯扶起来,一个侯爷五体投地给我这个太监跪地上像什么话?”
兰子义闻言道:
“公公不原谅我我就……”
鱼公公道:
“知道了知道了,这事我就没往心上去,子义你不要小题大做了。”
兰子义听闻此言才起身让月山间把他扶起,与此同时鱼公公则继续说道:
“其实子义你当时那么干我也可以理解,我在军中又不在京城,能扣下内阁奏章的只有司礼监,卫侯你那么做也谈不上错。”
兰子义起身后来到一侧椅子上坐下,闻言答道:
“公公如此大度,子义却骑墙观望,真是令人不齿。”
鱼公公闻言抬手说道:
“行了,不用道歉了,这回明白你是谁的人,谁是你能靠上的大腿,以后别再犯就行了。我又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
兰子义闻言谢道:
“多谢公公。”
鱼公公转过脸看着兰子义,问道:
“我听说你前几天和桃家那三个小子闹得不愉快,还要赶仇家父子走,有这回事吗?”
兰子义答道:
“确有此事。”
鱼公公道:
“怎么才过了几天你脑袋里就拐过弯来,性情大变呢?连到我这里都是说跪就跪,这哪里能让我受得起。”
兰子义笑道:
“我拜公公乃是天经地义……”
鱼公公笑着打断兰子义道:
“少给我耍嘴皮子,你这脱胎换骨的样子,莫不是吃了神丹妙药?”
兰子义道:
“神丹妙药子义没吃,不过方外仙人子义却是见了一位。“
鱼公公道:
“莫不是你初五渡江就是去见仙人了?“
兰子义笑道:
“公公耳目就是敏锐,子义去哪都瞒不过公公。不错,我那日就是去江北不知山拜访极了禅师去了。“
鱼公公闻言眼中晃过一丝惊讶,他问道:
“子义见到极乐了?“
兰子义点点头承认了此事。鱼公公见状叹道:
“我曾经上不知山三次,出了第一次在山顶见到一个‘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石碑,其他两次连石碑都找不到,子义你还是有道行的人啊。“
兰子义笑道:
“公公过奖了。“
鱼公公道:
“见过极了禅师,也难怪卫侯你变化这么大。当年你爹也是见了极乐之后开窍的。
那既然你见了极乐,极乐有没有告诉你怎么处理你现在和德王的关系呀。“
兰子义闻言起身走进鱼公公,然后道:
“这些俗事不足以劳烦禅师,子义自己就能处理。”
鱼公公笑道: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理。”
兰子义闻言回头看了看守在门外的台城卫,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给鱼公公洗脚的仕女,然后说道:
“公公,有人在说话不方便。”
鱼公公闻言大手一挥道:
“这里的都是我的心腹,没什么不方便的,子义但说无妨。”
兰子义闻言点了下头,然后凑近鱼公公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
“我要跟太子。”
第五白三十九章 换码头()
兰子义悄然出口的几个字犹如一道闪电,鱼公公被这道闪电批得浑身一抖,脸色突变,哪怕兰子义已经起身鱼公公都没有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侯在一旁的月山间看见鱼公公坐在椅子上的震惊模样,先是瞪了一眼兰子义,然后上前询问鱼公公道:
“爹,您怎么了?”
鱼公公被这句话问醒,立刻转忧为怒,他起身一脚踹饭地上铜盆,大声吼道:
“滚,都他妈给我滚!”
两个伺候鱼公公洗脚的仕女首当其冲被鱼公公的怒火吓到,踢翻的洗脚水溅了她们一脸,淋得他们脸上妆都花了。
两个仕女在鱼公公发火之后慌忙起身,胡乱收拾了散落一地的东西快步走进后屋去了。守在门口的台城卫听见屋里的动静则不知所措的向屋里探头,换来的确实鱼公公的谩骂。鱼公公道:
“叫你们滚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都他妈给我滚,安排人手到院外去警戒,此院十步之内不得有人靠近,违者以泄密论处!”
那几个台城卫闻言为难的说道:
“可是公公身处要位,如果有急事……“
鱼公公恼怒的骂道:
“有天大的事情也给我等着!还不快滚!”
那几个台城卫听闻此言再不敢争执,拱手作揖之后灰溜溜的就走了。
同屋的月山间此时也低着头打算离开,不成想却被鱼公公叫住,鱼公公道:
“月儿你留下,我和卫侯还得有人伺候。”
然后鱼公公指了指与自己只隔一张茶几的另一把椅子,说道:
“你坐下说。”
兰子义笑着朝鱼公公欠了下身,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室内,说道:
“公公,我早就说你得先把人清退。”
鱼公公闻言怒火攻心,他跣足走到兰子义面前,贴着他的鼻子说道:
“少在这里给我说风凉话!你在宫里提这件事情和谋反有什么区别?”
鱼公公的怒火并未吓退兰子义,兰子义笑着调侃道:
“我一直以为隆公公根本不被公公你放在眼里,现在看来公公还是相当惧怕隆公公的。”
鱼公公闻言哼了一声走开说道:
“姓隆的有什么可怕?我会怕他?”
然后鱼公公意识到兰子义这是在激将他,于是回头指着兰子义恶狠狠的说道:
“姓隆的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皇上。激将我没有意义,你不用跟我耍这种小聪明,要是你今后说话还是这么不着调,掉脑袋的是你!”
兰子义闻言拱手奉承鱼公公道:
“有公公在,子义定掉不了脑袋。”
鱼公公闻言冷哼一声,又说一遍道:
“坐下说。”
兰子义闻言笑了笑,款步走向一旁椅子坐下。在兰子义走动之时,鱼公公吩咐月山间道:
“月儿,给卫侯看茶。“
月山间见鱼公公发大火,早已噤若寒蝉,闻言只敢欠身然后拿壶泡茶。等兰子义屁股一坐稳,鱼公公便娓娓说道:
“子义,你和德王的矛盾我知道,他看你不爽我也清楚。你要真不愿意跟他,不行咱就退一步,我跟皇上说说,让你回落雁关里去。“
兰子义道:
“公公,我若是现在回落雁关,等到将来德王登基我全家老小都得没命,而且我来京城本来就有质子的意思,公公去跟皇上说皇上也不见的就会放我。而且皇上那边……“
兰子义说着说着欲言又止,不过鱼公公并未去管兰子义这些细微的变化,鱼公公只是自顾自的埋怨兰子义道:
“你也知道德王会登基啊?子义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本朝皇室本身是枝繁叶茂,但自从几十年前皇上即位以来,废立不断,皇子皇孙死的只剩下当今太子和德王两个。“
兰子义点点头道:
“这件事情我知道,太子曾经和我说过。“
鱼公公闻言皱着眉问道:
“太子?“
兰子义笑道:
“讨贼之前我曾与太子有一面之缘,公公竟然不知?我还以为这事公公怎么也得知道呢。”
鱼公公见到兰子义坦白,眉头也就舒展了,他道:
“子义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虽然是皇上耳目但也没有闲到事事都去监察。
太子对于皇上废立可谓体会切身,子义你从太子那里听到消息肯定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所以你听我一句,德王即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的太子已经是废太子了。“
兰子义闻言道:
“如果废立太子是皇上的意思,那我自然不敢螳臂当车,但如果这就不是皇上的意思呢?”
鱼公公闻言冷笑了起来,他道:
“不是皇上的意思又能是谁的意思?子义你莫不是又想说皇上瘫痪在床,一直都在受姓隆的控制?子义,我说过,你怀疑的我也怀疑过,但姓隆的来之后皇上的决断与姓隆的来之前别无二致,那就是皇上本人,一点都没收到姓隆的蛊惑。“
兰子义端起月儿给他砌的茶抿了一口,留在碗间的胭脂香被热气蒸腾入兰子义的肺中,醉得兰子义心神荡漾。他放下茶碗给月山间跑了个媚眼,然后拄着茶几凑近鱼公公说道:
“可是公公,皇上前后决断类同并不代表人没变,如果有个人,他有奇能异术,他能看透别人心思甚至他能读取别人的记忆,那么他装成另外一个人又有什么破绽?“
鱼公公听闻此言压着眼睛侧眼盯着兰子义,他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兰子义说下去。兰子义则接着说道:
“公公,德王无赖,比街上的流氓还要恶心,这种人怎么看都不像皇家出身。德王在今年之前在哪里?公公你可是台城卫提督,大正天下全是你的耳目,德王出自哪里你都不知道,司礼监隆公公说拉出来一个王爷就给出一个王爷,这事情难道不蹊跷吗?“
鱼公公闻言铁青着脸一个劲的搓下巴,他回答兰子义道:
“可能真的是皇上宠爱德王,把人惯坏了也说不定。“
兰子义道:
“公公,按照隆公公之前所说,德王从小一直由他司礼监抚养,这样子能见皇上几回?一年都见不了皇上几回德王怎么和皇上培养感情?公公,我离德王近,我听得见他再说什么,德王根本没把皇上放在眼里,反倒是把隆公公当成爹。“
鱼公公闻言厉声呵斥兰子义道:
“子义,休要胡说!“
呵斥完兰子义后鱼公公端起桌上茶碗猛着给自己灌了几口,那茶水还冒着热气,兰子义看着都觉得烫嘴。
喝完茶后鱼公公放下茶杯,也拄着桌子靠近兰子义,两人同时凑在桌上,脸都快贴在一起。只听鱼公公小声说道:
“子义,有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你平时有没有见过姓隆的手上把玩的那个扳指?“
兰子义闻言点了点头,鱼公公见状接着说道:
“那扳指是之前皇上贴身带的东西。我原先一直以为是皇上宠爱,赐给他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
鱼公公话说一半,低下头想了想,然后他抬起头来,目光如炬盯着兰子义道:
“子义,今天咱爷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娘是茅人,不仅是茅人还是茅人族长的血脉,现在那姓隆的和你娘是亲兄妹。”
兰子义闻言答道:
“公公,我入京时我娘和我说得清楚,京城里这人无论是谁都绝不是我舅舅,他已经和我家没有什么关系了。”
鱼公公听闻兰子义所说吃了一惊,他道:
“你娘不是哑巴吗?”
接着鱼公公把手一挥,说道:
“算了,你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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