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中堂公忠体国,一身正气,怎么会做这种事。就算是对人下手,怎么会挑卫侯个小字辈?兄台确实是想多了。章中堂什么样地人卫侯最清楚了,不是吗?”
兰子义刚才被人说道心痛处,正在心烦意乱,一听到又要为章中堂吵起来,心里简直就像是缠绕成了一团乱麻。
兰子义听崔浩这么问,点点头答道:
“昨天专门去府上拜会过章中堂,今天在刑部又是章中堂替我说话我才逃出险境。确实,章中堂不是那种人。”
崔浩听后笑着点点头,
桃逐鹿接着说:
“昨天的晚上的事情,今天一早就有御史弹劾,还纠结人手一大早就堵到军机处去。如果没人幕后指使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完成?第一道奏章刚被批下来,第二章就呈了上去,谁敢说这事是巧合?军机处是章首辅的地盘,这事没他支持能办的下来?”
崔浩笑道:
“军机处是皇上的军机处,可不是谁的地盘,兄台言过了。”
桃逐鹿还想接着说,话还没开口兰子义就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二哥!别说了!你连章中堂面都没见过凭什么对中堂大人评头论足?我了解他的!”
崔浩听到兰子义这么说,侧过连盯了兰子义许久,然后悠悠的问:
“二哥?这位兄台也是兰氏子弟?”
兰子义答道:
“崔兄,刚才我也说过了,这三位是我的异姓兄弟,与我情同手足。”
崔浩点了点头,说道:
“卫侯如此重情义真是令人钦佩。只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伦理纲常岂能废止?情义再深也是家规。天子太子虽然亲为父子,但相见依然行君臣之礼,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不能妨害人伦大道。卫侯哪怕与你的手下亲如兄弟,可是这称兄道弟的多少有违纲常。更何况在这京城里,卫侯你就如此听信偏言,诋毁首辅大臣,恐怕不是君子所为。”
桃逐鹿听得少见的露出怒容,桃逐兔更是拍桌子骂道:
“你说什么!”
兰子义听崔浩说的心如乱麻,又气又怒,桃逐兔这一拍桌子更是让兰子义怒不可遏,于是吼道:
“逐兔!不得无礼!”
此语一出桃家兄弟一起投来目光盯着兰子义,眼中一片不可思议的神情。
桃逐兔更是结结巴巴的问道:
“少爷,你刚才……”
兰子义喝了杯酒,正襟危坐,说道:
“长幼有序,尊卑又分。我为主,你为仆,以后不得无礼,别再叫我少爷,叫我卫侯!”
崔浩听兰子义这么说,微微笑了笑,点点头,
桃逐兔听着肌肉紧绷,一脸的痛苦,就像是被自己信赖的人背后捅了一刀。
桃逐虎和桃逐鹿也好不到哪去,纷纷叹气。
桃逐虎起身说道
“既然这里是风雅之地,也不是我们这些粗人该待的地方。那我们就到外面等候,告辞了,卫侯!”
说罢起身带着两兄弟出门。
兰子义这时非常想哭,他特别想起身拦住桃家兄弟,好好解释一番,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站不起来。
第47章 枯木老朽()
桃家兄弟出去后兰子义半天没有出声,屋里寂静的像是塞外冬夜的戈壁滩,屋外则丝竹真正,妙语连连。
长这么大兰子义还是第一次呵斥桃家兄弟,以前他们一直都是形影不离,从来没有吵过架的,而且就今天这件事桃逐兔说的似乎有些道理,难道真是自己想得少了?但那晚确实没有人跟踪他,又怎么能说是章首辅干的呢?章中堂士林魁首,乃是天下文人的楷模再怎么也不会做出坑害他人的事情的。更何况兰子义亲眼见过章鸣岳,那种胸怀天下,慷慨激昂的感情是伪装不出来的,兰子义一回想起那个场景都能被章鸣岳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舍我其谁的气概感染,这样一位伟男子是不会做出卑鄙小人的下三滥事情的。
兰子义想着想着进入沉思,思考着思考着就陷入了更深的抑郁中。
一旁崔浩静悄悄的吃着晚饭,偶尔看看舞台中舞姬乐女的轻歌曼舞,时不时跟着哼上两句。
一曲罢了,下一曲刚刚开始崔浩突然拍手附节,兴奋地唱了起来:
“长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到玉门关。”
兰子义本身正在出神,被这突如其来的歌声吓了一大跳,不免心悸气短,又发了一身冷汗。
崔浩倒是没注意兰子义这幅狼狈样,只是说道:
“不知卫侯进来后有没有仔细听听台上唱得曲呢?都是今人古人所做的名曲。这首绝句虽然是古人所做,但却与小生心境深深契合。虽然小生并没有去过塞外,但物景只是象,心境才是真,长河远去,古城绝壁此等雄壮绝境却不得春风照拂,真是可惜可惜。”
兰子义随意夹了几口菜,喝了杯酒后才觉得自己精神稳住了,听着崔浩的话却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问道:
“崔兄何意?”
崔浩喝了口酒说道:
“诗人作诗无非两步,先是触景生情,后是触情生景。前者是随着缘分将外部那必然触动自己的景色收入心中化作所思所想,后者是将所思所想写成景色给他人观看。诗人高下的分别只是表达水平的区别罢了。”
兰子义道:
“人人都能看到美景,人人都能触景生情,照崔兄的意思人人都是诗人了?”
崔浩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
“是也不是。只能说人人都有诗意,但并非人人都能表达。能表达出来的才是诗人,写得好的才是高手。这世界的庸俗之处就在于那些真正的高手并不一定能获得真正的机会去让世人欣赏自己的才华,而那些站着位置的人多半又是些庸俗之辈。卫侯不觉得这不公平吗?”
兰子义好像弄懂了些崔浩的意思,只是心中苦闷,没有心思往深处去想。
崔浩接着说:
“我们创建江南诗社为的就是广聚天下贤才,现在贤才齐聚只恨没有用武之地,只好每日在此纵情声色,聊以**。卫侯是有抱负的人,这可以看得出来,难道卫侯甘心只做个酒囊饭袋?”
兰子义道:
“子义只希望一身本事能够用武之地。”
崔浩听着长叹一口气,
兰子义听着不解的问:
“崔兄为何长叹?”
崔浩叹道:
“小生虽然也是一腔热血,只是没有卫侯这么好的机会。”
兰子义问道:
“崔兄此话怎讲?”
崔浩道:
“小生哪怕想要将一身本事全部用了,也没有机会。但卫侯如今身在德王近旁,皇上又如此看重德王,卫侯有的是机会一展才华,而小生我只能在此弄玉吹箫,吟诗作赋,想想真是令人羡慕。”
兰子义没有做声,虽然这两天来事情杂乱无序,事事不顺,但听到这句还是觉得有些得意,只是隐隐约约好像总觉得崔浩话里有话。
兰子义笑道:
“崔兄过谦了,诗社成员都是青年才俊,正是大正栋梁,怎么会没有机会呢。子义只不过是运气好,先走一步而已。”
崔浩听后哈哈大笑,然后问道:
“卫侯真的想要加入诗社?”
兰子义道:
“正是。以文会友,以友辅仁,子义也想结交天下俊杰,大家共同精进。”
崔浩听后看着兰子义笑了起来,喝了口酒后说道:
“刚才我也说了,要想入诗社要经过所有人的同意。还请卫侯回去好好准备,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来,只要能得到诗社成员同意,卫侯就是我们诗社的一员了。”
兰子义听后点点头。又和崔浩吃了一会后起身告辞。
在仆人的带领下,兰子义走出别墅,
刚到门口就看到桃家兄弟正牵着马在那里等候。
见到桃家兄弟那一瞬间兰子义觉得自己胸口就像是被大锤敲过一样,闷得几乎喘不上起来。
桃家兄弟见到兰子义后也显得尴尬,桃逐兔张口喊道:
“少……卫侯。”
兰子义没有说话,走过去骑上马,先走了。
桃家兄弟见状也没有发话,只是骑上马跟着兰子义。
四人都默不作声,只是低头前行。桃家兄弟也没有了想要说话的打算,静悄悄的跟在兰子义后面。
兰子义骑着马走在前头,他既不想见到桃家兄弟,又想对他们道歉,更想让他们为自己贸然插嘴的事情给自己道歉,这一股复杂的情绪纠结在心中简直快要把兰子义憋疯了。
想着这些事情兰子义不自觉的把马催的飞快,
此时天色已晚,路上看的并不清楚,好在京城道路通畅,没有什么石头膈脚。
只是这么快的速度走在路上还是危险,
突然之间兰子义看到前面出现点点灯光,赶紧勒马,幸好及时,在撞到前面车马之前停住。
只见前面是辆马车,两个骑手一前一后守护在马车两端,见有人冲过来后后面的骑手横马挽弓指着兰子义,车前的骑手也策马回来。
兰子义停住马,身后桃家兄弟也赶上来,见有人挽弓立马把兰子义护在身后。
挽弓的骑手问道:
“来者何人?”
前面桃逐虎已经腰刀出鞘,呵斥道:
“这位是卫亭候兰子义大人,你是和人竟然敢半路拦道?”
听到这句马车里传出了一阵苍劲有力的笑声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兰鞑子的孙子。把弓放下吧,无妨的。”
马车外的骑手听到命令松开了弓箭,但并没有收箭入囊,而是放在马鞍上,随时准备再拉起。
兰子义闻言问道:
“敢问车里是哪位大人?认得我爷爷?”
这时车里一个仆人模样的人掀开车帘,接着仆人提着的灯笼,兰子义看到一个白发苍苍,面相有力的老者探出头来。
这时一个骑手说道:
“此乃当朝太尉张让张大人,尔等不得无礼。”
兰子义一听原来是当年西军镇将,比他爷爷还要早一辈的武将张让,赶忙与桃家兄弟下马行礼,
兰子义道:
“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太尉,还请太尉恕罪。”
张让明显没把事情放在心上,笑呵呵的说:
“卫侯到底是年轻气盛啊,半夜行路还起这么快,老夫可没这胆子。”
兰子义听着一时脸红。
张让接着问:
“卫侯宅邸在城外?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跑着。”
兰子义答道:
“回太尉,子义刚从双龙山赴宴回来,正要入城。”
张让道:
“现在城门早就关了,卫侯进不去的。”
兰子义道:
“那小子就找间客栈投宿,明天入城。”
张让笑着说:
“老夫府邸正好在这附近,卫侯如不嫌弃就到府上小住一晚吧。”
兰子义答道:
“不敢叨扰太尉。”
张让笑着说:
“有什么叨扰的,老夫现在巴不得有个人来陪我说话呢。”
说着拉下车帘,催促车夫出发,车子临开动前张让还说:
“卫侯不许推辞,今晚就到我家做客吧。”
两位骑手这时也拱手作揖,说道“请!”
兰子义不好推辞,与桃家兄弟骑马跟上车子。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后来到一处庄园。
早有仆人候在门口牵过几人的马匹。
张让下车后吩咐道“为几位客人备好客房。”
接着说到:
“请,卫侯。”
兰子义抱拳说道:
“不敢有劳太尉。”
接着跟着张太尉一路走入庄园,一行人来到大堂,行过礼后几人分主客位各自坐下。
张太尉端着茶碗说道:
“他乡遇故知,人生难得的大好事,只是遇到的只是古人的后辈,真是让人不知是喜是忧。”
兰子义说道:
“太尉认识我爷爷?”
张太尉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说道:
“认识啊,大正当年能打的就是我们两个,那会东军弱的整日被岛夷追着打,京城都好几次城门昼闭,唯一能争军功的就是我和你爷爷,只不过我比那老小子早出道,等他冒头和我争功的时候我就开始准备远征高山人了。现在想想当时为了军饷爵位什么的互相弹劾还真是有趣呢。”
兰子义听着心中大囧,
张太尉则好像是好不容易打开了话匣子,说道:
“当年真是年轻气盛啊。那是不周原上的高山人成群结队进犯天府道,往北就下山打鬼门关,整个大正西北西南烽烟不断,战火连天。每每看到城邑被秃我都痛心疾首,恨不得把那群高山蛮子杀个精光。为此我上奏朝廷请求在天府道屯兵屯粮,好爬上不周原一举击溃高山人。朝廷同意我的计划,只是这么一来其他几方军镇的军饷就少了,不仅军饷少还要抽调人手物资来西军。你爷爷对这个反应最大,为此我们不知道争过多少回,那年如今述职我俩碰到一块还领着人在兵部大堂打了起来,现在想想,年轻真好啊。”
第48章 烈士暮年()
兰子义也不知该怎么插话,只好在旁边听着。
张太尉接着说:
“击败高山人是我大正有史以来打过的最艰难的一仗,比你爹今年打的漠北之战还要艰难。
古人说不周原是支撑天地的顶梁柱,站在不周原下只能抬头仰望,而登上不周原,那真是和登天没什么两样。大正西边虽然宽广,但能与不周原相接的几个隘口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最好走的就在天府道,即使如此路也狭隘难走,有的地方只够一辆车通过,高山人守住隘口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亲自带队攀爬绝壁,连夜入城,拼死打开关口,大军随即进入,这才能够通过,可没想到上了不周原才是艰难的开始,不知为什么爬的越高人越难受,呼吸越来越难,不少将士睡一觉第二天就没命了,那种地方走路都难,刀都拿不起来,我才算是体会到为何前代征讨不周原从没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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