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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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遗梦- 第3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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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子义听完仇文若所言,笑着点头答道:

    “先生放心好了,子义已经清楚了。”

    仇文若听闻此言,盯着兰子义看了一小会,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作揖与他父亲一块出去。

    兰子义终于送走了所有人,等到几人走远后,他便重重的坐回躺椅上,长出了一口气。

    仇家父子不愧是能掐会算的能人智士,一眼就看穿了兰子义心中所想。

    只有一个人的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兰子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投入到周围的这份宁静之中,接着他就开始思考刚才与仇家父子的对话。仇家父子所说的这些情况兰子义何尝不清楚,只是心乱如麻的时候又哪里来的心力去思考这些问题呢?现在有心力去思考这个问题,兰子义自然看的出,仇家父子所分析的内容精准到位,这正是兰子义需要小心的。

    想明白了的兰子义睁开眼,他起身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品了一口之后自言自语道:

    “章鸣岳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拿几句话便向哄骗我,太瞧不起人了!”

    说罢兰子义走向书桌,掌灯翻开了书本。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兰子义以为事情可以暂告段落,但他刚坐到书桌前屋外便有侍女敲门道:

    “卫侯,有人求见。”

    兰子义闻言皱眉道:

    “天都黑了还有人求见?”

    然后兰子义想了想,隔着外间屋遥声吩咐侍女道:

    “转告来者,我已经睡了,不见客。”

    侍女闻言欠身领命,转身便要出去传话。

    兰子义听到侍女离开的步伐声,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叫停侍女,问道:

    “来的是谁?”

    那侍女被兰子义叫回屋外,闻言答道:

    “回卫侯,来人自称大理寺卿赵庭柱。”

    兰子义听到侍女所言大吃一惊,这不仅是因为大理寺卿乃当朝大员,位高权重,更是因为赵庭柱在之前御沟那件事情上曾经当众替兰子义开脱,这可是他的恩人。

    于是兰子义赶忙起身,埋怨侍女道:

    “既然是赵大人,你为何不早说。我兰子义有多大面子,怎么敢让三品京官吃闭门羹?快找人来为我换身衣服,你去请赵大人进来。奧,别忘了备些差点。”

    侍女领命下去,兰子义这边很快就换好了衣服。等到兰子义准备好后,赵庭柱也被侍女引入兰子义书房这边来。

    两人见面自然免不了互相行礼,一番客气之后兰子义便引赵庭柱入座。待两人品过茶后,兰子义开口问道:

    “子义不才,不只有什么事情居然可以惊动赵大人天黑前来商议。”

    赵庭柱闻言笑了笑,说道:

    “也没什么事情,只是过来和卫侯聊聊。”

    兰子义本来做好准备,虚心待客,没有多想其他什么事情。可赵庭柱的回答却像是当头棒喝把兰子义给打醒。兰家与赵庭柱并非旧交,兰子义入京也只是在那次治御沟之罪时见过一面,一点薄缘哪里够让人过来聊天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赵庭柱这么支吾一定有所隐瞒。

    兰子义暗地里抹了一把汗,要不是赵庭柱一时说漏嘴露了破绽让兰子义起疑心,今天这话谈下去可就危险了。

    兰子义想了想后露出一个微笑,他起身亲自为赵庭柱倒满水,然后笑道:

    “以赵大人的身份和我现在的情况,我猜赵大人是要和我聊德王的事情,对吧。”

第五百零三章 访客(中)() 
赵庭柱听到兰子义的问话,自知被看穿,于是略显尴尬的低下头,脸上也有些红。

    赵庭柱的样子兰子义自然看在心里,但他没有说明。赵庭柱会露出这幅样子是因为他知廉耻,面子薄,考虑到当时赵庭柱在御沟之事上支持兰子义,这位赵大人还可以被认为非常具有正义感。

    这么一个正义感十足,知廉耻的官员处在京城一队老油条当中颇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

    想到这里兰子义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随着他不断深入实际的京城,那个在他心中的理想京城便离他越来越远。

    兰子义放下茶壶,静静地走回桌对面坐下。兰子义并没有穷追猛打去逼问赵庭柱,如果那样做实在是对不起赵庭柱当日替他说话的那份恩情。

    赵庭柱静静的坐在桌上想了好半天措辞,然后才道:

    “卫侯猜的不错,眼下朝廷大事唯有德王受勋这一件,只要我与卫侯聊就不得不谈这件事。”

    兰子义闻言道:

    “若是闲聊便不该谈国事,若谈国事便不是闲聊,赵大人既然是来找我谈国事,又何必遮掩呢?”

    赵庭柱道:

    “卫侯这话说得有失公允。闲聊便是想到哪里谈哪里,我与卫侯同在庙堂,想到朝廷之事乃是必然,所以聊到朝廷之事也就成了必然,又怎么能说谈国事不算闲聊呢?”

    兰子义笑道:

    “赵大人,公事就应当放在庙堂当中来谈,私底下讲的话,往小说叫做诽谤朝政,往大讲叫做私交朋党。正因为我与赵大人同在朝中,所以对朝廷的事情更要上心,切不可拿国家大事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那可是市井小人所谓,并非君子士大夫应做。“

    赵庭柱听到兰子义说道“朋党“两字是低头”嘿“小一声,当今朝堂上早已党派林立,撤什么”私交朋党“的罪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但就算知道掩耳盗铃,也不能壮着胆子去吧这层纸给捅破,这是默契,更是规矩。

    等到兰子义说罢,赵庭柱又想了一会,他道:

    “好吧,就算闲聊不该聊国事,那也不代表不能聊国事。我今次来就是想与卫侯谈谈此事,卫侯可与我谈否?“

    兰子义干脆的答道:

    “不能。“

    赵庭柱被兰子义当面否决,面子上颇有点过不去,但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就此放弃谈话,反而自嘲道:

    “卫侯这话未免太过伤人。“

    兰子义本想回答,你问我答,有什么伤人的?但赵庭柱有恩于他,他狠不下心来说这么绝的话,而且赵庭柱话语里透露出来的诚实劲也令兰子义不忍下手。

    兰子义笑道:

    “确实有伤赵大人面在,但公事公办,私底下妄议国事就是不妥。我兰子义是塞北来的乡下孩子,不懂京城规矩,刚入京便被人说我御沟行马,差点夺了爵位。现在我胆子已经被吓小了,我怕隔墙有耳,今晚我与大人私聊,明早朝中便会知道今天我都说了什么话。“

    兰子义明说隔墙有耳,实际上暗地里则指的是赵庭柱有把他的话透露出去的可能。至于赵庭柱有没有听出兰子义的弦外之音,那就无从得知了。

    赵庭柱听过兰子义的话后又想了想,然后他抬高些许银两,坚定的说道:

    “卫侯,只要你不送客我便一定要与你谈这件事。“

    说完之后赵庭柱又觉得不妥,于是补充道:

    “即使卫侯送客我也不会走。“

    兰子义闻言失笑,他道:

    “这样说来赵大人无论如何都要与我谈这件事情了。“

    赵庭柱闻言对着兰子义点点头。

    兰子义听到这话长叹一声,他起身在屋中负手踱步,走了好一会后才转身问赵庭主道:

    “我不能与赵大人谈此事,为何赵大人一定坚持与我谈呢?“

    赵庭柱闻言答道:

    “卫侯不是不能与我谈,我等位处庙堂,谈国事乃是正常,只要不说出格的话便不怕其他人风言风语;其次,我不是要与卫侯谈,而是要与卫侯聊,谈是要谈出结果,以我与卫侯的身份地位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我只是相与卫侯聊聊此事。“

    兰子义闻言叹了一口气,然后坐回桌前,他道:

    “若只是聊聊,那我没有兴趣聊,大人便不该再聊下去。岂有聊天一方不愿意,另外一方强聊的道理?“

    见赵庭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兰子义又叹了一口气,然后他问道:

    “赵大人如此执着此事,莫不是受人指示?“

    赵庭柱听闻此言像是受了莫大的羞辱一般,面红耳赤,青筋暴露,他抬手稳了稳头顶纱巾,语气颇为严厉的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何出此言?我来找卫侯难道就是受人指示?“

    兰子义低垂视线摇摇头,然后道:

    “天色已晚,路上宵禁,虽然以大人的身份夜间行走应当不难,不过这时若没有急事,大人何必屈尊何必亲自登门来找子义?来到子义这里大人却又执意要‘闲聊’?这种怪事难免让子义联想大人背后到底是有何人在指示。“

    赵庭柱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得,他撅着嘴喘着气问兰子义道:

    “那么卫侯以为是谁来指示我呢?“

    兰子义淡淡的说出三个字:

    “章鸣岳。“

    赵庭柱闻言辩解道:

    “我若是受章鸣岳指示当时在刑部审问卫侯御沟行马事情的时候就不会出言为卫侯开脱了,何须等到现在再受他指示?“

    兰子义听闻此言抬头看向赵庭柱,他冷冷地道:

    “这么说来御沟那件事情就是章鸣岳故意陷害我了?“

    赵庭柱被兰子义问住,自知说漏了嘴,连忙收声不再说话。

    兰子义见状又长叹了一声,现在是个好时机,他完全可以追问赵庭柱,抓住此事不放,把章鸣岳当时干下的事情问个清楚。兰子义自然不会因为赵庭柱替他说过一句话就相信赵庭柱不受章鸣岳影响,但在御沟这件事情上,兰子义的确欠赵庭柱一个人情。兰子义可狠不下心来伤害自己的恩人。

    于是叹气过后兰子义便道:

    “赵大人有什么话就请说吧,子义在听。“

    赵庭柱听闻此言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向兰子义,他可没打算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于是连珠炮一样的开口说道:

    “卫侯,皇上有意废储,可以德王这幅样子,将大正交予他手真的可以吗?去年底皇上新封德王,到现在只不过半年时间,德王恶性却已经传遍京城内外。“

    听到这里兰子义打断赵庭柱道:

    “传言只是传言,信不得。“

    赵庭柱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他道:

    “卫侯,我在大理寺,每日符合天下刑案,年初春耕籍田之时有一对喊冤的兄妹被德王强行霸占,死的不明不白,卫侯乃王府中人,岂能不知此事?“

    兰子义听到这话,放在腿上的手指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幸好手在桌子底下放着,赵庭柱没有看见。

    兰子义闻言答道:

    “那对兄妹乃是在德王车前哭诉杜畿强行分田后失踪的。此事赵大人应该去问杜大人,而不是来王府胡搅蛮缠。“

    赵庭柱闻言道:

    “我与杜大人为同僚,共在京城,甚至杜大人平行能力。杜大人做京兆尹这几年来,京城路不拾遗,贵戚敛手,而且分田乃是朝廷推一条鞭造成的,罪不在杜大人,杜大人何必去做杀人灭口的勾当?我审过此案卷宗,德王嫌疑最大。“

    兰子义闻言冷冷的道:

    “赵大人,你过分了。“

第五百零四章 访客(下)() 
赵庭柱眼见兰子义发怒,便停下了话语,屋内的仕女小厮早在赵庭柱进门时就被兰子义给打发的一干二净,现在屋中只有兰、赵二人,当两人都不再说话后,屋里就变得一片寂静。

    兰子义坐在桌前低头盯着桌上的茶水,他的身形有些佝偻,看上去有一种疲乏的神态。如果现在在兰子义对面的人是章鸣岳或者仇家父子,抑或是鱼、隆两位公公,现在一定可以看出,赵庭柱的话戳到了兰子义的痛处,兰子义这幅样子只说明赵庭柱提起的事情让他心中有愧。

    若赵庭柱能看出兰子义的破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破绽,但能看出兰子义破绽的人兰子义绝对会提起十二分戒备,绝不会轻易真情流露,更不会容他说这么多,说这么久。这是一个悖论,对兰子义而言他喜欢的和他相信的必然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可以说服兰子义却无法看穿兰子义。在兰子义低头思索的时候,赵庭柱也把头低下来。

    兰子义现在的心中充满了懊恼与无奈,德王与兰子义就是彻底反着来的两个人,在兰子义看来德王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若有可能兰子义绝对不会到这么个人旁边当幕僚,但现实却压得兰子义必须跪下来为德王擦屁股,每次擦都让兰子义的良心备受煎熬。

    虽然兰子义还是很信任赵庭柱的,但他可不会继续露出疲态来让赵庭柱看,兰子义必须刹住自己的思路,因为这条路是赵庭柱开出来的,继续这么思考下去兰子义只会跟着赵庭柱走。

    想到这里兰子义默默叹了一口气,明明赵庭柱的想法才是兰子义最愿意去用的思路,明明兰子义的愿望就是成为赵庭柱这样的骨鲠之臣,现在他却必须走到自己理想的反面去,这是何等的痛苦与无奈。

    兰子义抬起手想要揉太阳穴,但手到半路兰子义又改换为伸手端茶,呷了一口茶后兰子义说道:

    “赵大人,这里可是德王府,你这样诽谤德王可是很危险的。”

    赵庭柱闻言抬头,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德王府,我只知道这里是大正京师,是天子脚下,是首善之区!我身为大理寺卿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冤案发生,而这都是因为德王!德王暴虐如此却要被皇上立为太子,若真让德王即位大统,这大正天下会被糟蹋成什么模样?卫侯难道不去想吗?

    我虽然与卫侯私交不多,但我听闻卫侯乃饱读经史之士,身为圣人门生难道卫侯就忍心用天下安危,黎民性命去换自己的荣华富贵吗?“

    兰子义作为德王府的人本不应该让赵庭柱把话说下去,但赵庭柱说得实在是正大光明,以至于兰子义没有勇气去开口打断他,兰子义就连抬头与赵庭柱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直到赵庭柱把话说完后许久,兰子义才开口说道:

    “德王年少,放纵也属正常,只要有良师益友辅佐,将来必能走上正道,赵大人多虑了。”

    兰子义说完话后便在心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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