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逐兔被兰子义问道,脸红的更透,他不好意思的说:
“我看少爷刚才站在这里一动不动那么久,除了呼吸就是偶尔发出两声长啸。不光是我,底下躺着的军士们都被吓住了。现在的少爷才像少爷嘛。“
兰子义闻言看向山下,底下那些横七竖八躺着的军士们都赶紧把目光挪开,看来将士们的确都被兰子义吸引了过来,可是兰子义没记得自己有长啸啊?
兰子义笑了笑,摘下头盔挠了挠自己脑袋,他笑道:
“我只是一时之间气化于田地,神游物外罢了,三哥莫要害怕。“
桃逐兔红着脸嘟囔道:
“少爷你书读多了人也变得神神叨叨的。“
兰子义又拍了拍桃逐兔肩膀,笑了好久当是答复。
等笑完后兰子义看向仇家父子,他发现仇家父子发髻凌乱,满面油污,身上衣服刮破好几处,还染有不少血迹。
兰子义问道:
“两位先生刚才也参战了?”
仇文若笑道:
“奉太尉之令,大营之中所有人都要上前线,我和家父都当了回百户,领着将士们在寨墙上拼杀了许久。”
兰子义问道:
“两位先生可有受伤?“
仇孝直说道:
“太尉大人虽然说是铁面无私,但也不是随便让人当炮灰的莽夫,我们父子两人都被安排在寨子后门这边,战况不如正门那边激烈,而且将士们都把我们护在后面,只是沾了点血,没有受伤。”
兰子义走到仇家父子身边,为两人理了理衣襟,说道:
“辛苦两位先生了。”
然后兰子义问道:
“两位先生来此有什么事情呢?”
仇文若说道:
“太尉命我们通知卫侯,往东八里外重新扎寨,由卫侯与西辑虎营将士伐木取材来做。大军将在亥时之后逐渐开来。”
兰子义略微惊讶,想了想立刻向桃逐兔下令道:
“命令弟兄们立刻起身向东行军,到地方把马击中拴起来,赶紧伐木扎寨,累人不累马。修的时候按照大营的规模来建,只许修大,不许建小。”
桃逐兔说道:
“可是少爷,大营三万多人,我们只有五千人,现在已经申时三刻,要赶在亥时把寨子修起来难度太大!而且少爷还不让用马,这得把人累死。”
兰子义闻言厉声说道:
“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军令如山倒,就是太尉让我们去滚刀子我们也得去。
三哥莫要多言,赶紧带人去办!“
桃逐兔闻言抱拳,转身就下坡去了。
其实不用桃逐兔转达,刚才兰子义吼得这么大声音坡下面的众多将士都已经听清楚命令开始动起来了。
兰子义见桃逐兔走后又把头撇会仇家父子这边,他小声说道:
“大营向东八里正好在昨晚我埋伏的林子西边,那里是京城外难得的一块空旷地,从东向西全是平原,只在西边处地形略有收紧,周遭还没有水田,利于骑兵突袭。太尉命我在那边扎寨,莫非是想……”
仇孝直闻言点头道:
“不错,卫侯,太尉明天要和妖贼在那里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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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先天秉性()
兰子义听到仇孝直所说的决战消息,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仇孝直看了看兰子义。兰子义感觉到仇孝直眼神的异样后问道:
“孝直先生有什么疑惑吗?“
仇孝直略微弯腰作揖后说道:
“我只是在想为何卫侯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惊讶。“
兰子义听后笑了笑,然后招呼仇家父子往坡下走去,兰子义说道: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不过话比较长,我们就在路上说吧。“
桃逐兔传令完毕后便同桃逐鹿一道牵马等候兰子义。兰子义与仇家父子下坡后踩蹬上马,然后兰子义问桃逐兔道:
“大哥呢?“
桃逐兔答道:
“大哥忙着整队行军呢。“
兰子义点了点头,看着身旁已经上马,源源不断向东行军的西辑虎营队伍,也催着马跟在队伍一旁。
一路上兰子义向仇家父子讲述了昨夜出营之后的战况,一直讲到中午时分从妖贼背后发起进攻为八里营四寨解围,期间桃逐兔还补充了好几次其他内容。
仇孝直在马上静静地听兰子义把话说完,然后说道:
“听卫侯所说这位张偃武倒是位将才。“
这时仇文若答话道:
“我在京城中倒是听说过这位张公子的逸事,他在京城诸多公子之间名声不太好,据说是因为痴迷军学田猎,不善属文,身边又尽是些养飞鹰驱走狗市井无赖,京城公子嫌他是个武夫。”
兰子义听到这话想起了张偃武一路上一直跟他唠叨的东西,还有张偃武那副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样子,慢慢地明白了一些东西。
张偃武与兰子义出身是何等的相似,现在张偃武如此又怎能不让兰子义想起自己,兰子义不由自主的长叹道:
“张偃武长于京城都要受到如此排挤,我个北镇来的武夫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比他更受赏识呢?”
若是放到在京城那会,兰子义这话一处,桃逐兔肯定是要出言讽刺的。但经历了出京后这一连串的血战,桃逐兔也了解到了兰子义的血性,体会到了他与兰子义只见血浓于水的兄弟情义,此时的桃逐兔不愿再刺痛兰子义,于是开口安慰兰子义道:
“少爷不要这样说,张偃武纵情犬马,与少爷你这读书人是完全不同的。”
兰子义笑着摇摇头,说道:
“我在今年之前就一直没来过京城,京城里面诸位达官贵人我也从来没见过。若说张偃武过于沉醉犬马,可人家好歹还是京城风化吹出来的人。我呢?我可纯粹是个武夫,自小见的都是北镇的将士们。”
桃逐兔见兰子义情绪低落,想了想说道:
“少爷你不还参加了那个什么诗社吗?那可是京城显贵才有资格去的高级地方。”
兰子义听到诗社二字,心里不由得被刺痛了一下。他回想起当时在诗社当中纵情声色的样子,从现在的角度来看当时发生的事情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尤其是崔浩拖着兰子义在诗社里不回去的那段日子,正好与章鸣岳在朝中动手的时间重合了。
兰子义皱着眉头想了想,低声说道:
“三哥,不是那么回事,我怀疑崔浩背后与章鸣岳有关系。”
听闻此言仇文若突然在马上拱手作揖道:
“恭喜卫侯,贺喜卫侯!”
兰子义被仇文若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吓了一跳,回头问仇文若道:
“文若先生为何恭喜我?何喜之有?”
仇文若抬起眼睛看向兰子义说道:
“我恭喜卫侯是因为京城确有诗社与章鸣岳的谣言。之前卫侯情致高雅,我不敢在那个时候多说……”
兰子义听到这话闭上眼痛苦的叹了一口气,背对着仇文若摆摆手示意仇文若把话打住。
众人这时已经到达了指定的扎营地点,辑虎营将士们已经开始将马匹集中起来准备干活了。仇文若见状打算催马去将士们中间,他说道:
“卫侯,我学过土木之学,军学也略有涉及,扎营我能帮上忙,让我去吧。”
兰子义摇摇头,说道:
“不,文若先生,你留下。”
然后兰子义对桃逐鹿说道:
“二哥,你去帮帮大哥吧,他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桃逐鹿闻言对兰子义点了点头,然后催马就走,临走之前他对桃逐兔说道:
“三郎,保护好少爷,这兵荒马乱的保不准会有歹人蹦出来。”
桃逐兔对这桃逐鹿说道:
“二哥放心好了。”
兰子义目送着桃逐鹿离开,然后下马说道:
“明天可有的要用马,今天就省点马力吧。我们下马过来说话。”
等几个人都牵着马来到一旁僻静地方避开忙碌的将士们后,兰子义对仇家父子说道:
“刚才见到两位先生时本来只想起一件事情要问,提起诗社之后我就有两件事情了。”
仇孝直与仇文若听到兰子义的话后并没有反应,父子二人都只是毕恭毕敬的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兰子义,准备随时回答兰子义的问题。
兰子义想了想后问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出京之后换了换脑子,很多事情我都想明白了。自我入京之后发生的诸多事情背后都是章鸣岳在搞鬼。我那么敬仰他,可他却如此对我……”
说着兰子义痛苦的摇起头来。拴好马的桃逐兔见兰子义这幅模样赶紧过来拍拍兰子义的肩膀说道:
“少爷不要这样,章鸣岳那种老狐狸不知有多少人葬在他手上,卫侯你吃这点亏只当是交学费了。”
仇孝直也安慰兰子义道: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卫侯能把事情看清楚那就有能力把事情扭转过来。”
仇文若这时则有些突兀的问道:
“卫侯不是有问题要问吗?是什么事情卫侯还有疑惑?”
兰子义听到仇文若发问,抬起头来换了口气,闭眼思索了一下后,兰子义开口问道:
“章鸣岳他为何处处针对我?我与他有仇吗?“
仇文若答道:
“卫侯与章鸣岳无仇,但卫侯与章鸣岳却是水火不容。此于庸人而言为命,此于卫侯而言为天性。“
兰子义问道:
“先生此话怎讲?“
仇文若答道:
“虽然台面上没人讲,但事实上我大正立朝之后便权柄两分,内监一份,外朝一份,武勋贵胄按理来说也占一份,但因为朝廷安排的缘故,武勋只带兵,其余权利都被剥夺,所以武勋一直以来都只能投靠内监和外朝,算不上单独一份力量。
但卫侯你横空出世之后这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
兰子义听到这话苦笑道:
“文若先生抬举我了,我有什么特别?难道我还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仇文若摇了摇头,答道:
“当然不是。卫侯特别之处在于卫侯心有不甘。“
兰子义笑道:
“心有不甘什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仇文若答道:
“跟卫侯这么久,我也多少了解了些卫侯的事情。以卫侯的出身若是想要过安稳日子那真是躺着都能过了,既然如此如此卫侯又为何不愿继承爵位而是想着读书入朝呢?“
兰子义听到这话慢慢收起了笑容,他问道:
“可大正立朝这么久,心有不甘的武将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吧?章鸣岳也不可能因为这么玄的理由来收拾我吧?“
仇文若答道:
“心有不甘者甚众,但他们要么没脑子做事,要么没实力成事,要么环境不允许胡搞。想有所作为,以武勋的身份,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结果都被卫侯给碰上了,那位后所处的位置就与章鸣岳矛盾。“
兰子义看着仇文若微微皱起眉头,他知道章鸣岳说得是当前皇上老迈,德王与太子争位的情况留给了他兰家活动的空间,否则在他爹兰千阵击败诺诺之后就该像张望一样被招入京了。
仇文若接着说道:
“章鸣岳当然不会因为卫侯的先天之性来收拾卫侯,但卫侯的天性却把卫侯推向章鸣岳的对立面。现在京城里傻子都知道章鸣岳是太子的主心骨,而卫侯你入京的任务确实拱卫德王。德王府的情况卫侯清楚,除了卫侯之外谁还有本事替德王撑起一片天?
章鸣岳要扶太子即位,那就必须要除掉卫侯乃至代公,这情况情况随着卫侯的剿匪立下的战功越来越明显了。“
仇文若说得非常直接,但兰子义听着却逐渐静下心来。兰子义想了许久,看了看周围,又看了桃逐兔一眼,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他下定决心说道:
“我入京之前家父说过,德王当辅则辅,若是德王不成器我没有必要把北镇都陪着一起葬进去。太子我见过,仁孝恭俭,的确是守成之主。若是我改投太子门下,章鸣岳会不会和我合作?”
仇文若闭上眼露出一个微笑,他说道:
“卫侯就算投了太子也不可能与章鸣岳合作。章鸣岳或许会高兴手下多了一条戚荣勋一样的好狗,但卫侯你甘心给章鸣岳卖命吗?”
兰子义闻言一怔,说不出话来。
仇文若开眼说道:
“以卫侯的性子,无论在哪都是要撑起自己的一片天的。但现在撑起天来的是章鸣岳,没人能在他之外再撑起天来。
卫侯性情如此,终究是要和章鸣岳冲突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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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决战前夜(下)()
兰子义听过仇文若的话后脸上表情变换不定,非阴非晴,他仔细思考着仇文若所说的每一个字眼,好几次张口但欲言又止。
仇文若一直静静的侍立在兰子义旁边,双目微合,略微颔首,他并不急于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抬头观察兰子义的表情,只是站在一边等着。
相反仇孝直在刚才对话开始之后眼神一直游走在兰子义与自己儿子之间,尤其是在听到兰子义说他并没有挂死在德王一条船上的时候,仇孝直疲塌的三角眼中冒出了一阵凌厉的神光。
场面就这么静了下来,只有将士们劳作的声音从四周传来。
兰子义想了许久,久的一边守候的桃逐兔都快打起瞌睡。最后兰子义下了决心,敛住脸上的表情,淡然笑道:
“先生何必说得这么玄妙,我也只是信口胡说几句而已。我兰家世代为朝廷鹰犬,忠心耿耿,先生可要明鉴。”
仇文若闻言立刻答道:
“卫侯家中世代忠良,小生当然知道。至于玄理才性则是形而上之物,听起来是有些虚无缥缈,但也并非全是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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