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早奏,无事。。。。。。”
小太监话还没说完便有官员站出来说道:
“江北大败,十几万军士尸骨无存,何来无事一说?今天早朝我等就是要除奸贼,正国威,岂能早退?”
兰子义听到这话知道来者不善,但朝堂之上居然有人敢这么放肆,还是让兰子义无法理解,于是兰子义小声问旁边小公公道:
“这人怎么这么嚣张?公然打断公公说话。”
那小公公道:
“这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高祖法令转让御史仗义执言,惩奸除恶,只要他还在御史台里干,他骂谁谁都得认。”
这位御史说完之后大臣当中一片附和之声,刚才讲话的小公公被吓得脑门冒汗,不知所措的回头看向隆公公。
隆公公倒是非常淡定,他摆弄着拇指上的扳指柔声问道:
“御史大人说要除国贼,可这国贼是谁?正国威,可国威又怎么振起来?“
那御史闻言扭头看了一眼鱼公公,又回头恶狠狠的瞪着兰子义,接着伸手指着二人说道:
“国贼便是他们二人。这两人窃据兵权,劳师糜饷,结果换来的是江北十几万人一朝殒命,贼寇越战越强。现在唯有将此二人斩首弃市方能向天下人谢罪,这边是我说的除国贼,正国威!”
这位御史说罢,朝中在列许多大臣都跟着一起嚎叫着要把鱼公公和兰子义斩首示众,看那样子要不是皇上在座,这些人就要上来徒手把人撕碎了。
现在朝堂上的场面虽然非常吓人,但兰子义也还算是闲适,他抽空看了一眼同一列另一头站着的章鸣岳,只见到章鸣岳悄悄地站在位置上低头看着地板,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就好像和这个世界无关一样。
兰子义再往后看看,发现说话的那个御史前头站着的就是上次参与审理自己闯御桥的御史大夫羊脂。按理来说御史台是羊脂的所辖,可是现在周围的御史都在那里叫嚣着要杀人,羊脂自己反倒是收敛起来,乖乖站好,一言不发。
兰子义收回视线,再想一想当时在刑部审问自己的事情,也算是明白了羊脂是谁的人、
这时鱼公公哼了一声,发话说道:
“这位大人可知,现在你能站在这里说话就是因为我和卫侯在外拼命厮杀的结果?现在反倒怨我劳师糜饷,你这么厉害干嘛不去前线灭贼?”
那御史闻言勃然大怒,指着鱼公公骂道:
“我等在朝官员哪个不是天子门生?哪个不学圣人教诲?我子自天下四面八法集于京城,乃是受细民之托,辅佐天子理正四时的。古者圣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我们就是待在京城里被你和你的臭丘八保护的。现在你鱼朝恩败的一塌糊涂,反倒还来说我不去前线抗贼,我去前线了要你干什么?”
兰子义听着这位御史满嘴胡言总觉得是在听梦话,古人不还说过虽千万人吾往矣吗?不是还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怎么到这就成了不打仗只骂人了?而且这个御史还说得义正言辞,其他朝中官员也都听得头头是道。
在带兵出京之前兰子义一直以一个读书人自居,他从所读的圣人教诲当中学习道德是杀身成仁,舍我其谁的慷慨豪迈。原本兰子义认为朝堂之上所汇聚的都是四方精英,都是全天下读书人当中的翘楚,他们都应当是敢作敢为的正人君子,随时愿意为了家国天下抛头颅洒热血。可现在出现在兰子义面前的这些人却只是一群狗蝇小人,他们不仅躲在人后贪生怕死,而且还对别人品头论足,咬住一点问题就不放似乎把别人骂成一陀屎才能衬托出自己伟岸的身姿一样。
当兰子义知道自己一直再被章鸣岳算计之时,他心中的殿堂就已经坍塌了,现在这个大放厥词的御史又将兰子义心里的那摊废墟点了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连渣都剩不下来。这些朝廷的“栋梁”居然能为自己的贪生怕死和相互倾轧编出这么冠冕堂皇的一套理论来,说得众人还无法还口,这正是让兰子义大开眼界。这时兰子义终于明白了,他一直以来所憧憬的读书人根本不是这些读书人,他憧憬的在落雁关中的那些赳赳武夫们,是他的父亲,只不过他的父亲和落雁关里的武夫不读书而已。
想明白了之后兰子义也就看开了,一睁眼兰子义看到面前的这些大臣们居然全无人形,他们或长成猪头,或变成豹脸,或成了老虎,或成了狮子,总而言之朝上什么禽兽都有就是没有人,但这群禽兽又偏偏穿着官袍,带着纱帽。
兰子义使劲眨巴眨巴自己眼睛,面前的幻象消失了,各位大人又变回了原样,吓了一跳的兰子义稍稍回想下刚才的样子,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豁然之感,与之相配的兰子义脸上多了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
兰子义瞥了一眼龙床旁边站着的鱼公公,只见鱼公公面色发白,鬓角倒竖,但就是没把火发出来。
自从跟着鱼公公出征以来兰子义总觉得鱼公公不像传说中那么心狠手辣,现在再看朝堂上的鱼公公,简直都是有些怂了。难道说鱼公公的威名都是吹出来的?可北镇兵没那么胆小会被吹出来的威名吓住啊。亦或许鱼公公去军中生杀予夺正是因为他在朝中受了窝囊气想发火的缘故吧。
刚才那个发话的御史说完之后跟着就有其他官员一起呼喊要杀了鱼公公和兰子义以谢天下人,那呼声搞得连殿上屋顶都快掀翻了。
兰子义瞅了一眼章鸣岳,章鸣岳此时也非常心有灵犀的回头看了一眼兰子义,两人相视都是一番苦笑。
隆公公这时瞪着眼前一种大臣,脸上阴云密布,接着躺在龙床上的皇上突然哼了一声,抬手打翻床前御桌上的水杯,
随着水杯落地发出的清脆响声,在场的朝臣们应声闭嘴,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看着龙床下面闭嘴的朝臣,隆公公开口说道:
“诸位大人,卫侯出京之后一直以少战多,方城一战大获全胜,这些你们没人提,现在倒是喊打喊杀。就算是罚也要轮完功过再罚,哪有一开口就杀人的?”
殿中朝臣听到隆公公的话并没有被压住,相反,隆公公话音刚落就有朝臣站出来说:
“卫侯以多击少还有理了不成?鱼公公出京带走了大半京营,当时贼寇刚从零陵起兵,盘踞荆州人数根本没有鱼公公手下京军多。结果鱼公公带着大军沿江围猎,游山玩水,他卫侯只带着那么一个辑虎营,出去能不以多极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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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庙算天下(中)()
那朝臣话音刚落便有其他朝臣跟着叫嚣道:
“鱼超恩,你倒是说清楚你为什么带着大军迟疑不进,游山玩水啊?!”
鱼公公被问道这里稳稳的出了一口气,但从兰子义的角度却可以看到兰子义藏在袖筒里的手捏的是紧紧的。
鱼公公对这大臣们说道:
“我沿江慢行是为了防止贼寇顺流而下,突袭京城。”
这时有官员说道:
“朝廷命鱼公公出京是去剿匪的,你主动出击把匪灭了不就不用担心贼寇突袭京城了?还用跟在后面等着贼寇四面突袭如入无人之境?“
又有人质问道:
“鱼公公既然想要防守京城那么像现在一样把大军停在丹阳就可以了,还有什么必要朔流而上?这不多此一举吗?“
接着有人一针见血的直刺鱼公公痛楚,说道:
“鱼公公这一路上哪是去沿江防守的,据我所知你陪着德王逢山围猎,遇水捉鱼,大军所过郡县,农家刚刚种下的稻秧就被你们全部踩掉,好些军士被猛兽所伤,丧命途中,你还敢说你是出去缴费的。“
兰子义看鱼公公听到这里脑门都开始往外渗汗了,
鱼公公回头瞅了一眼皇上,然后说道:
“我只是陪德王勘察地形,讲解军事,这是出征必需之事。这位大人所言的围猎游玩的事情是绝对没有的。“
鱼公公这么说庭下直接炸开了锅,众多朝臣挥舞着手臂怒斥鱼公公厚颜无耻,宦官误国,睁着眼睛说瞎话。
龙床旁的鱼公公瞪着眼睛凄厉的看着庭下群臣,眼中满是愤怒和无奈。
这时隆公公转过头来看了兰子义一眼,像是在催促兰子义有所行动。
兰子义微微点头,接着看了章鸣岳一眼,然后开口说道:
“诸位大人,鱼公公在外征战多年,熟知统兵作战之道。兵若练之以一敌百,兵若不练百不当一,公公带大军在后,一边勘察地形,一边顺势操练,这也是行军当中应作之事。“
兰子义说出这鬼话的时候他在心中一直在抽自己的脸。他这话说得太无耻了,那么多将士只因为德王想要游山玩水就葬身荒野,死的窝囊,现在他兰子义却在为这种无耻的行为辩解,而且说得足以以假乱真。若是死在路上的将士在天有灵,这会肯定在阎王爷那骂兰子义呢。
可兰子义不这么说,就没法替鱼公公开脱,鱼公公完了他兰子义也要跟着完。等到鱼公公与兰子义都完了,这京城也就完了。
说完话的兰子义紧紧咬着牙关,心中感叹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朝中嘈杂的声音被兰子义鹤鸣一般的声音击穿,在兰子义说话的时候殿中居然无人插话,等到兰子义说完后才有朝臣说道:
“卫侯你说鱼公公是在借机练兵,可鱼公公刚才只说他上山察看,根本没说练兵的事情。“
鱼公公闻言说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不要煅字成狱。“
这时站在另一头不说话的章鸣岳侧着脑袋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另外一人。那人咽了口吐沫开口说道:
“各位大人不要吵了,我孙问之身为吏部左侍郎,每天接到的各地官员上报中只说了大军践踏庄稼,并没有说围山打猎的事情。“
接着章鸣岳开口说道:
“我也没有看到类似上报,各位大人还是回去仔细检视一下各自衙门里面,看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放谣言。“
这时有官员开口说道:
“孙大人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这些日子江南各道上报刑部的各种案卷中都提到德王率军沿途围猎的事情,你却说没看到,你到底是没看到还是看不到?“
这话刚落站在他前面的另一个官员说道:
“史云起,你个幽州道清吏司郎中怎么就看到江南各道的卷宗的?我身为刑部左侍郎都没看到,你还是不要再朝堂上胡说的好。“
而这位侍郎大人刚说完,他前面站着的李澄海就开口悠悠地说道:
“我说李承李大人啊,皇上好不容易上次早朝,就是让大家畅所欲言的,你却在这里用官威压人。这又何必呢?事不说不清,大家都说才能说清楚嘛。“
李澄海开口之后兰子义的目光便被吸引了过去。之前兰子义是见过几次李澄海的,在兰子义的印象里,李澄海就是那种老的都已经老糊涂,每天走路都能睡着的老家伙,没想到现在他居然精神抖擞的站在殿中,双目水波涟涟,连佝偻的身子都挺拔了不少。这可真是令兰子义刮目相看,这李澄海还藏着一手呢。
被李澄海压了一头之后李承不敢再多说,其他各路官僚也都因为李澄海的表态信心大振,这些官员的矛头已经从刚才攻击鱼公公转向攻击德王,他们吼叫着江南已被德王糟蹋殆尽,要皇上传旨召见德王,并且要治德王的罪。
兰子义把目光投向章鸣岳,意在催促章鸣岳按照之前约定为鱼公公解围。但章鸣岳现在好像刚才一样低头默默的站在原地看地板,似乎对周围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兰子义知道章鸣岳是发现攻击矛头指向德王之后不愿加以制止这股力量,他可是铁杆太子党,若有办法能保住太子登基,那章鸣岳肯定是在所不惜的。
章鸣岳的变化鱼公公也看的一清二楚,一旦事连德王,皇上肯定会要找人出来替德王当替罪羊,而他鱼公公是最好的选择,一旦皇上抛弃了鱼公公,那鱼公公瞬间便会土崩瓦解,他是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于是鱼公公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诸位大人!我与德王在江南缓步沿江慢行绝对是深思熟虑的行为,也正因为是我率领大军在后坐镇才使得贼寇从襄樊渡江,而紧随贼寇大军的卫侯也在方城与禁军主力汇合,并在方城将贼寇击败。“
这时有御史站出来说道:
“鱼公公你不要尽捡好的出来说。照你的说法你在方城就应该将贼寇击败了,但贼寇现在却打到江边,这你该如何解释?”
兰子义这时插话道:
“这不用解释!那夜贼寇夜袭没有得手,我在方城就已将贼寇困死。妖贼在方城郊外山上无粮无援,只需我在城中稍作歇息,再领军出征必能将妖贼全歼。”
那御史问道:
“卫侯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说清楚为何让贼寇从方城脱困,并且打到江北的。”
兰子义正要开口说话时,章鸣岳却抢先说道:
“卫侯在方城失利只因为解宣明心怀不轨,妄图窃功肥己,制衡朝廷,利用我为他争取到的劳军机会在军前矫诏夺了卫侯军权,并将卫侯征送京城。“
刚才还在说话的大臣们闻言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刚才质疑吏部的史云起闻言直接质问章鸣岳道:
“章首辅,前些日子你一直跟我们说解宣明是战死前线,现在却又说出这种事情来。他解宣明可是你的得意门生,一向对你忠心耿耿,没有你的授意他会干出这种事情来?章首辅你是在这里故意抛出解宣明好把自己撇干净吧?”
章鸣岳笑了笑,说道:
“解宣明的确是我的爱徒,但是人就会有看走眼的时候,我被他的矫揉造作欺骗,给了他一个惑乱天下的机会,这是我用人不当,但绝对不是我指使他做这些事情的。卫侯亲自经历了当天解宣明的事情,这一点卫侯可以替我作证。”
说着章鸣岳便看向兰子义。
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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