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水师参谋林彬说道。
“那是之前本王不知信国公为大明忠臣,误听谗言闭境自守,与圣驾不通音讯期间所为,本王自会向陛下另行奏明!至于荷兰战船在屯门与你们的交战,那个是他们自己所为,与本王没有任何关系!”
朱由榔说道。
“但大王谋反嫌疑已成,而大明谋反案皆归锦衣卫,纵然大王情况特殊暂时不必下诏狱,锦衣卫也必须派人来封闭王府,对此案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在调查清楚之前,大王必须禁足府内,另外锦衣卫及随行兵马需通过虎门至广州,大王的护卫至今阻挡于虎门,禁止王师通过是何道理?纵然大王乃藩王,也无权阻挡朝廷军队在封地內的行动,阻挡朝廷军队亦等同于谋反,再这样下去,大王无论如何辩解恐怕也改变不了谋反之罪了!”
林彬说道。
“林参谋,你们这是欲加之罪!”
丁魁楚怒斥道。
“呃,鄙人只是阐明事实,丁公也是做过朝廷重臣的,鄙人倒想请丁公赐教,这藩王私通外国,以护卫之军抗拒王师,这依大明律是不是该算谋反了?难道桂王欲为成祖?”
林彬说道。
“简直胡言乱语!”
丁魁楚怒道。
“丁公是以大明律为胡言乱语?”
林彬说道。
桂王阴沉着脸揉着额头。
的确,杨庆要是死咬着他私通外国,以护卫抗拒王师,这两条是可以说他谋反的,人臣无外交,藩王私通外国就是过去平常时候,也是可以用谋反罪名拿下的。实际上那些陷害藩王的,经常用这样的罪名,更何况他以护卫之军阻挡王师,这同样也可以视同谋反了。无论伶仃洋上的明军是干什么的,作为大明事实上的朝廷军队,想要到藩王的封地,那么藩王的任何阻拦行为,都可以扣上谋反帽子的。
可要放明军过虎门……
那他还玩个屁,人家直接就进广州了!
无论如何不能放明军过虎门。
明军被挡在虎门以外他可以继续扯皮,但进虎门他就没有讨价还价资格了。
“林参谋,废话不要再多说,现在你就与本王去咨议局,若咨议局的乡贤们同意,本王就为秦王西征掏这两百万,若咨议局不同意,本王就是想掏也没这能力!”
他很干脆地说。
“那就有劳大王了!”
林彬笑着说。
紧接着他们一起出了门,登上了桂王的四轮马车,还没等出门一辆马车就停下,一个鬼佬从车里走出来直接走到他们车前。
“莫勒先生,你们的事情以后再说!”
朱由榔阻止他开口说道。
“殿下……”
那鬼佬还没等说完,两名侍卫就把他推到一边,紧接着朱由榔的马车驶出王府,沿着石板铺着的街道直奔并不算远的咨议局。旁边不时有衣衫褴褛的小孩冲出,举着破碗伸着手扑向这辆华丽的马车,但两旁护卫的骑兵立刻用鞭子抽开。不只是桂王的这辆马车,所有那些行驶在街道上的马车轿子甚至衣着得体的步行者,都会遭到同样的追赶。
桂王很不耐烦地拿起一个装满铜钱的盒子,直接向着窗外撒去,那些小孩欢呼着一拥而上。
然后马车加快速度。
旁边身穿丝绸的步行者掩着鼻子从那些小孩身旁走过,而充当这一幕背景的是一座座正在兴建中的新式砖楼,其中不乏欧洲风格的,鳞次栉比的建筑前,各式各样的招牌林立,开着门的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装饰着繁华……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林参谋感慨地说。
“说的就像南京城里没有乞丐一样!”
丁魁楚鄙夷地说。
“至少我们没让这些小孩为了糊口不得不乞讨,或者充当牛马,话说他俩拉着的这车炭得两百斤吧?”
林彬说道。
说话间他看着路边,两个最多也就十一二的小孩,正一个推一个拉让一辆炭车在街道上缓慢向前,明显营养不良的他们又黑又瘦,明显超出负荷的劳动量,让两人就像奋力推动粪球的圣甲虫,事实上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他们也的确就像圣甲虫一样卑微。
“至少他们可以自食其力,我桂藩的土地上不养懒人,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他们至少可以补贴家用!”
丁魁楚说道。
林彬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双方在原则上存在本质差异,广州可没有南京已经推行开的强制义务教育制度,这里也不会有南京城两县已经完成普及,正在向整个应天府扩展的免费小学。
第三二四章 阁下欲谋反乎?()
广东咨议局。
这座祠堂式建筑內人声鼎沸。
“二十万,最多二十万!”
“你们凭什么找我们要钱!”
……
那些各地推选的乡贤们可以说群情激愤,一个个挥舞手臂,朝着被围在中间的林彬吼叫着。
这可是真正的乡贤。
两广的选举方式很简单,就是以县为单位,每个县拥有田产超过五百亩的成年男人作为选民,每年在县城开一次会通常根据自己情况选部分组成咨议局,这些人就叫乡贤。县咨议局根据人口数量,其实是交税的人口数量确定推选一个或者几个乡贤代表到广州组成省咨议局,至于州府一级没有,毕竟一个州府也没几个县,就是广州的省咨议局和各县咨议局。只不过人口少的乡贤代表名额少,人口多的如广州周围这些县名额多,整个广州咨议局由三百多乡贤代表组成。
他们是常驻广州的,担任乡贤代表期间,除非咨议局开会同意,否则就是犯了罪也不能抓。
权力极大。
基本上能管的都管,话说那些县令知州乃至知府,统统得看他们脸色过日子,经常被拎到咨议局围攻一顿然后卑躬屈膝地离开。话说真就跟师爷见了黄四郎一样,因为地方以捕盗为名的民团就是归咨议局指挥,没有咨议局的命令,地方官员是调动不了民团的,但咨议局有命令,民团是真敢把县令被遇土匪的。
广东这地方本来就是天高皇帝远士绅宗族掌握控制权。
以前还有个遮羞布。
但咨议局成立让遮羞布彻底抛弃。
这是真正代表士绅利益的。
反正那些工人,佃户,小商贩甚至自耕农,富农,乃至小地主,统统都没有发言权,要想有资格说话首先你得是个选民,要想成为选民首先你得有五百亩良田。没有五百亩良田的就等着听话就行,同样要是家里良田因为意外低于这个数字了,那么这个选民资格也就没了。
要不江浙士绅都眼巴巴看着两广在那里羡慕嫉妒恨呢!
这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这才是他们要的民主民权,但可惜他们只有四民大会!只有那些贩夫走卒充斥庙堂的冷酷现实,话说江浙士绅看看两广咨议局,再看看四民大会堂的铜顶,那真如骨鲠在喉一样。
不过因为海外贸易的发达,其中绝大多数乡贤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新兴资本家,纺织厂,铁厂,制糖,瓷业统统都是最受追捧的,至于田产很容易解决,话说那些富商和工厂主谁还不买上一堆田产啊!尤其是那些纺织厂主和制糖厂主通常都是原本的超级大地主,他们再高价出售部分田产给那些有钱但没地的,像那些拥有几千上万亩的都这么干,然后他们由共同组成政治集团。倒是穷秀才们在这里其实并没太大发言权,毕竟穷秀才能有五百亩地就不穷了,两广的功名特权只剩下了免税,但那些没有功名的新兴工商业资本家对此不满,正在咨议局强烈要求取消。
但大地主们通常都有功名,他们又反对取消这项特权,虽然免的只是土地税。
总之内部也很乱。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一致对外。
尤其是在这种钱的问题上,对于想从自己手中抢钱的,无论大地主还是新兴资本家都立刻变疯狗。
“诸位,两百万是根基各省历年税收比例计算出来的,大明除北直隶和秦藩,还有事实上人口极少的山东和河南以外,剩余各布政使根据历年税收比例分摊这笔费用。广东的两百万是一个很合理的数字,不仅仅是广东两百万,四川同样也是两百万,而广西一百万,至于另外一千万则由监国辖区各省承担。”
林彬淡然地说道。
“你们是买国债,我们是捐款,这能一样吗?”
一个乡贤代表喊道。
“那么你们也想买国债吗?”
林彬说道。
乡贤们瞬间冷静下来。
“你们当然可以买国债,但是,首先国债授权帝国银行专营,也就是说你们想买国债,那么帝国银行就必须开到广东各地才行。同样广东境内发钞权归帝国银行,帝国银行拥有黄金和白银专营权,广东的货币同样必须改为龙元铸币,那么你们愿意接受这些吗?”
林彬笑咪咪地说道。
乡贤们开始交头接耳了。
帝国银行他们当然清楚,事实上两广也有龙元银币,甚至还有纸币的流通,这一点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双方贸易也是不断,哪怕走私那也一样是贸易,但把帝国银行引入就很难说会怎样了。这家银行拥有大明范围內的黄金白银专营权和独家发钞权,这个范围包括所有割据实力,张献忠和李自成那里其实都有,但两广因为之前属于敌对所以没有,现在敌对关系解除就不一样了。而大明境内根据杨庆定的法律,龙元的金银铜三种硬币是法定货币,而且帝国银行对大明境内所有银行钱庄有监管权,后者必须遵守帝国银行制定的很多规则。
否则就是违规。
然后钱庄就会被取消经营权。
一旦帝国银行进入广东,那么以后除非藏在自己家里的,其他淘金淘出来的也好,外贸获得也罢,总之银锭不能直接用于交易了。哪怕存在各处钱庄的,也必须先用金银去帝国银行换纸币或者硬币,再用于市面上的流通。
当然,这是一个漫长过程,哪怕监国控制区也没真正实现。
就是南京也有还在用银锭的。
毕竟这种事情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真得一刀切。
但帝国银行要来广东的话……
“另外,为了能够保障国债的安全交易,锦衣卫将重建广东各机构。”
林彬说道。
这就妥妥地引狼入室了。
帝国银行肯定将强制性对广东境内所有钱庄进行监管,首先这些钱庄的存银不能再用于交易,必须先去帝国银行兑换成硬币或者纸币,敢于违反的会由锦衣卫解决。
桂藩不能反抗。
反抗就等于公然造反。
理论上这的确没有损失,因为银子兑换的还是金银币,但事实上帝国银行将逐渐控制广东经济,因为这个庞然大物还会扩张。它会像伸着爪子的章鱼一样,向着广东经济的各行各业渗透,它会投资,它会扶植自己的体系,它会形成自己圈子。广东士绅再有钱,也无法对抗一个至少拥有两千万金银储备,和一个比广东大得多的经济体做后盾的庞然大物。
接受帝国银行就是引狼入室。
“若你们不愿意,那国债也就没法在广东出售了!”
林彬说道。
那样也就只是捐款了。
“若你们不捐款,那我们就要与桂王讨论一下他的谋反问题,还有朝廷的大军也将强行进入虎门。”
他紧接着说道。
然后剩下的就不必说了。
朝廷大军都进来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之前蛊惑桂王闭境自守对抗朝廷的那些奸臣,是不是该把家抄一抄啊?这个数量应该不少吧?估计抄一抄两百万也有了!还有你们这广东咨议局为什么不一样?得改成四民大会才对,你们这是和朝廷对着干,还有广东海关得归朝廷,还有广东也得推行新的科举……
然后广东就变天了。
“你们说进虎门就进虎门?”
一个乡贤义愤填膺地说道。
“阁下欲谋反乎?”
林彬森然说道。
“广东乃大明之地,大明之军队为何不能进?敢阻挡大明军队行动者以谋反论,那么我再问一句,阁下欲谋反乎?”
他紧接着说道。
你敢不让进就是谋反,既然你是谋反,那么就别怪我们揍你了,反正舰队就堵在虎门,一个旅的陆战队已经登陆新安。估计这时候赣州都统司但两个军也已经开始南下,而厦门还有三个陆战旅集结待命,明军将投入至少三个军近七万人进攻广东。而福建境内三个民兵军随时可以集结起来加入战场,这还不算江西和浙江两省的民兵军动员后。
明军的现役实力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民兵预备役系统,这个一旦真正进入战争状态,那就不是十几个军,而是最多半年內,突然膨胀到的百万大军。
新安城外的确就一个旅。
然后最多十天后,这一个旅就会变成一个军。
明军的通讯船是小型纵帆船,哪怕这个季节风向潮流都不利,从广东返回厦门也不会超过五天。而在厦门装船后,顺风顺流的运兵船同样可以在不超过五天內,把陆战队第一军全军运输过来。而陆战队第一军可是拥有重型臼炮旅的,那些轰开热兰遮城的四十斤臼炮,会让虎门守军感受当初荷兰人的噩梦。
话说这时候虎门还没修棱堡呢!
老式的围墙和露炮台如何扛从天而降的四十斤开花弹?同样只要虎门被打开,那么广州城里这些耆老乡贤豪门富商们,就是下一个感受其威力的。
“诸位,我觉得你们应该冷静一下!”
林彬笑着说。
咨议局內三百多乡贤一片沉寂。
第三二五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冷静?
真要冷静下来可不容易。
说到底广东士绅们并不真得就没有选择,两广这些年花巨资养着包括五万新军在内十万大军,不就是为了在需要时候保护他们吗?
话说新军军饷可比明军还高。
尽管绝大多数新军都在前线的确撤不回来,但广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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