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扬表现得不好,不怎么说话,即使被大人问到,也是一副木呆呆地样子,没有迎合大人们的热情。
会面就此结束,胡桂扬出堂待命。
外面的兄弟不知里面的情况,胡桂大小声问:“三六哥当上锦衣卫了?有官职吗?”
胡桂扬摇头,“就是见一面,没说到以后的事。”
胡桂大颇为失望,“这么大的功劳……”
胡桂兼抓住胡桂扬的胳膊走出几步,小声道:“我知道,东西两厂以及袁大人都给过你不少许诺,可形势变化太快,汪直和袁大人都失势了……”
“汪直我听说了,袁大人是怎么回事?”
“唉,也是五哥太着急,问过口供就交给了锦衣卫,里面有一些内容牵扯到袁大人,是说去年的几起杀人案并非闻不久所为,而是有人假借妖狐之名报私仇,虽然没提袁大人的名字,但是遇害者都与袁大人不睦。”
“真妖狐连假妖狐也能招供出来?”
“案子全有记录,闻不久承认了大部分,剩下的一对比就知道了。”
“锦衣卫办案真是……利索。汪直和袁大人不行了,只剩下东厂的许诺了。”
“东厂要的是真妖,闻不久不合他们的心意,所谓许诺自然也都无用,三六弟,你的机会如今只在锦衣卫。”
胡桂扬看向后堂,里面的几位大人他一个都不熟,“恐怕我刚才没有讨得五位大人的欢心。”
“事发突然,倒也正常。没关系,大哥、五哥会替你争取,赵家兄弟必须团结。”
胡桂扬左右看了看,除了几名兄弟,附近没有外人,“十三哥,我现在全糊涂了,到底谁是咱们的靠山啊?”
“没人是咱们的靠山,赵家兄弟要靠自己的本事立足。”胡桂兼轻轻眨下眼睛,“三六弟肯定会进入锦衣卫,大哥会升职,五哥则会受到重用,假以时日……”胡桂兼没再往下说,抬头望了一眼后堂的匾额。
“只是抓到妖狐而已,没这么大功劳吧?”
胡桂兼用更小的声音道:“现在外面传言纷纷,说的都不准确。你想,汪直为什么要找人装神弄鬼?妖狐案还没有完结,要靠咱们兄弟继续查下去,你开了一个好头……”
“我什么都没做。”
胡桂兼笑道:“若不是三六弟,谁能引出闻不久?仅此一功就无人能比。”
“闻不久那晚干嘛去赵宅?就为了操控我?”
“别急,闻不久这个人身上还有不少谜团,很快都能审问出来,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趁热打铁。”
“怎么‘打铁’?”
“五哥查出来,汪直、闻不久与火神教颇有渊源,五哥之前释放了所有信徒,其实是要放长线钓大鱼,此事还得着落在三六弟身上。”
“我?”
“何百万是火神教长老,他的一儿一女都在你身边……”
“哦。”胡桂扬恍然大悟,咬着嘴唇想了一会。
“怎么,三六弟有点舍不得了?”胡桂兼笑着问道。
“不是,我昨天在城外……遇到一些事情。”胡桂扬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自己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闻不见与闻不久应该是兄弟,所谓五教一道,我之前都没听说过。”
胡桂兼神情严肃,“义父生前派我去南京,就是为了收集非常道的线索,三六弟,你这些消息太重要了,待会大哥、五哥出来之后……”
“糟了。”胡桂扬在腿上轻轻一拍。
“怎么了?”胡桂兼关切地问。
“我有一张驾贴,是汪直帮我弄来的。”
胡桂兼脸色微变,“我也想起来了,马上把它交给锦衣卫,千万不要再与汪直扯上关系。”
“糟糕就在这儿,我把驾贴……暂存在何家姐弟那里了,我这就去取回来。”
“让别的兄弟去。”
“不行,以何五疯子的脾气,别人去要他肯定不给。请十三哥帮我说一声,我去去就回。”
三六弟难得如此坦率,将所有秘密都说出来,胡桂兼点点头,“你等等。”
胡桂兼走到后堂门口,与一名官吏小声交谈几句,很快回来,“大人们还在议事,你速去速回,千万不要让驾贴落入他人之手,这东西没准会惹出麻烦来。”
“好。”
胡桂扬刚要走,胡桂兼招手道:“十六弟、三九弟,你们陪三六弟回趟家。”
兄弟三人在门吏的带领下离开锦衣卫,走过大街又是一件麻烦事,好在有赵家义子开路,总算没被堵住。
袁茂不见身影,想是已经离开。
三人疾行,很快回到观音寺胡同,在赵宅前院,胡桂扬道:“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后院要驾贴,尽量少惹何五疯子。”
胡桂大嗯了一声,十六郎胡桂奇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胡桂扬快步走进后院。
仆人与护院都走了,院子里空空荡荡,大饼倒是开心,趴在院子中间吐舌头,见到胡桂扬立刻乐颠颠地跑过来。
何五疯子走出厢房,“回来得挺快,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家里的人怎么越来越少啊?”
“去叫你姐姐。”
“干嘛?”何五疯子立刻警惕,“那张纸已经给姐姐,算是信物,你别想……”
胡桂扬大步走向跨院,冷冷地说:“我不是来要驾贴的,我是要带你们一块逃走。”
“逃走?”何五疯子呆住了。
胡桂扬越想越不对劲,他正在陷入一场大骗局当中,一切都与梦境中的祭神峰有关,他在十三哥面前实话实说,只是为了换取暂时的信任,好离开锦衣卫。
他的梦境还不完整,迫切需要何三姐儿的帮助。
但是他首先得逃离自家兄弟的势力范围。
第五十七章 只有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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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桂大兴奋得停不住脚,在前院走来走去,嘴里反复嘀咕道:“这回好了。”
十六郎胡桂奇向来少言寡语,这时更是一句话不说,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块青石板。
“十六哥,你说三六哥会封多大的官儿?”
胡桂奇像是没听见,等了好一会才冷淡地说:“多大的官儿跟你也没关系。”
胡桂大对十六哥的态度见怪不怪,笑道:“当然跟我没关系,我的意思是说——三六哥若是当上大官儿,咱们兄弟就有了主心骨儿,不必争来争去,也就……”胡桂大脸上笑容消失,“也就不会再自相残杀。”
胡桂奇没吱声,好像这些事情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十六哥从来不用担心,你武功这么高。”胡桂大半是讨好半是嫉妒,“五哥向你许诺了什么,能让你假装遇刺受伤?”
胡桂奇曾在北城外“遇刺”,回来之后昏迷了一阵,赵家义子心里都很清楚,昏迷是假,胡桂奇不善言辞,所以要由其他人讲述“遇刺”的经过。
胡桂奇是五哥胡桂猛接回来的,自然是被他说服。
胡桂大选择投靠大哥胡桂神,双方表面上握手言和,暗地还有猜疑。
胡桂奇仍不吱声,伸手握住腰刀。
胡桂大吓得脸色惨白,没想到十六哥脾气这么大,立刻服软,“十六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大哥都不敢惹五哥,我更不敢,你们怎么说怎么是,我一点意见也没有。”
“三十六为什么还不出来?”胡桂奇自从回京之后,很少再用到“兄弟”两字,往往直呼排行。
“那个何五疯子不太好说话。”胡桂大稍稍安心,悄悄后退两步。
“你去叫他。”胡桂奇仍然握着刀柄。
胡桂大不敢拒绝,嗯了一声,勉强走向后院,几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十六哥悄无声息地跟在几步之外,腰刀已经出鞘一截,胡桂大心里不由得又慌张起来。
“大哥、五哥已经握手言和,当众发誓,再也不会对自家兄弟下手,如有兄弟犯错,也要由所有兄弟共同审问。”胡桂大像是在背诵经文。
后院空无一人,没有三六哥,也没有何五疯子,只剩下一条黄狗夹着尾巴站在廊下,看见人就后退,呜呜地叫着。
胡桂大突然对这条狗心有戚戚焉,这分明是失去主人与庇护之后的凄惨模样。
“三六哥……跑了?”胡桂大吃惊地说,全然无法理解,转身看向十六哥,突然又有点明白了。
胡桂奇拔刀出鞘,几步跃到跨院门前,刚要推门而入,中途停手,头也不回地招手,示意胡桂大过来开门。
“没理由啊。”胡桂大快步跑来,“三六哥刚刚立下大功,马上就能进锦衣卫当官儿了,干嘛要跑?他是个怪人,可也不至于怪到连官儿都不做吧?”
跨院门户虚掩,胡桂大只犹豫了一小会,推门进院。
院子很小,同样空空荡荡,只在正房门口的台阶上摆放着一只箱子,箱盖已经打开,显然是慌乱中被抛下的。
“三六哥!”胡桂大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转身刚要叫十六哥,胡桂奇已经进来了,靠墙而站,四处看了看。
“把箱子挪开,然后进屋检查。”胡桂奇命令道。
胡桂大心中恼怒,却不敢表露出来,嗯了一声,先去将木箱挪到一边,说了一声“空的”,迈步进屋,兜了一圈,回到门口,冷着脸说:“没人,肯定是越墙逃走了。”
“都看了?”
“连床底下都查看过了。”
胡桂奇垂下手中的刀,“不要大意,三十六武功一般,何家姐弟却有点本事。”
“我连三六哥都对付不了,更不是何家姐弟的对手。”
胡桂奇进屋,上上下下扫视一遍,没发现可以藏人的地方,迈步向右手暖阁走去,“三十六在做傻事,逃出赵宅,也逃不出京城。”
“嗯。”胡桂大站在门口,望着屋外,显得很不高兴。
胡桂奇没在意,右手持刀,左手推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那扇门竟然扑了过来!
胡桂奇大吃一惊,反应倒快,一刀劈过去,与此同时身形后跃,以防敌人还有后招。
门板被一劈两半,胡桂奇动作敏捷,瞬间人已经退到对面暖阁的门前。
这是一个错误,可他来不及思考,双脚尚未落地,就觉得后脑挨了重重一击。
赵家义子当中武功最高的胡桂奇扑通倒地,这回是真的昏迷不醒,没有半点假装。
站在门口的胡桂大一点也不惊奇,转身问道:“三六哥不下死手吗?十六哥绝不会原谅你。”
胡桂扬从暖阁里走出来,跨过倒地的胡桂奇,笑道:“他的原谅救不了我,他的不原谅也不会让我的处境更危险。因为义父,我饶他一命。”
“三六哥,你这是为什么?”胡桂大仍然困惑不已。
“先帮我把他捆起来,他若是醒了,可不好对付。”
胡桂扬拿出绳子,两人一块动手,将胡桂奇牢牢捆住。
何五疯子从另一间暖阁里走出来,就是他将门板抛掷出来,迫使胡桂奇后退,“你猜得还真准,知道这小子会先来查看右边的暖阁。”
“这是他多少年的习惯了,从来不改。”胡桂扬了解这些兄弟。
“还是我姐姐的天机术更厉害,一击必中,让他躲不开,可惜你不让杀人,姐姐不愿杀人……你刚才和我姐姐同处一室,你们……”
“相处以礼,绝无逾越,而且你姐姐一直戴着面纱。”胡桂扬又对胡桂大说:“咱们出去说话。”
胡桂大对何三姐儿颇为好奇,忍不住向暖阁里面瞥了一眼,再一转头,看到何五疯子警惕而严厉的目光,急忙跟着三六哥出门。
院子就是一个小小的天井,大门打开,能看到后院。
“我想起来了。”胡桂扬说,向屋里看了一眼,何氏姐弟正在收拾东西,很快就能妥当。
“想起什么了?”
“断藤峡祭神峰上的一些事情,有司祭声称神灵附在咱们当中某人身上。”
“咱们?赵家义子?”
“不,是峰顶上所有的童子。”
“附在谁身上了?不对,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但是有人相信这种胡说八道,并且正在寻找被附身者,方法是不停杀人。”
“杀人?”
“对,能被杀死的人肯定不是神灵。”
“那可是好几千人!”胡桂扬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被阉割的可能没被算在内。”
“那不就剩下咱们兄弟了?”
“不,还有其他人,首先童女就有上千人,但那人似乎以为神灵只会附在男子身上,而且当时被救下的孩子不只咱们四十人,断藤峡被攻破之前,就有一批孩子被带走了……”
何氏姐弟先后出屋,何五疯子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
何三姐儿跟在后面,穿着一身道姑式的长袍,头戴斗笠一样的帽子,厚纱四垂,面孔被遮得严严实实,事实上,她连手指头都不露出,藏在袖子里,伸出一根细竹竿,由弟弟在前面牵引。
难道她是瞎子?胡桂大冒出这样的念头。
“看什么?”何五疯子喝道。
胡桂大急忙扭头,“究竟是谁在寻找所谓附身的神灵?”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我要躲得远远的,你要小心。”胡桂扬本想邀请三九弟一块逃走,想想又算了,道不同不相与谋,三九弟不会跟他流落江湖。
“你要去哪?”
“随遇而安吧,天下之大,总有安全的藏身之地。”胡桂扬向外走去,胡桂大随后,再后是何氏姐弟。
胡桂扬前往卧室,将银两包起来,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带。
“胡桂奇醒了之后,你要怎么解释?”
“总有办法。三六哥为什么不找锦衣卫帮忙?”
“没用,他们根本不想管这种事。”
“我觉得……”
“就此别过,以后最好不再见面。”
“三六哥……”
“义父一死,兄弟就不存在了,我知道你不愿逃亡,既然想留下,就不要只想着找靠山,最后你还是得靠自己。”胡桂扬背着包袱就走。
胡桂大仍然跟在后面,“论武功,我不如十六哥,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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