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舍不得,可以先不拆,我不急用这几间房。”
“我已经说过,这是天下无敌的利器,怎么可能留在你家里?”闻不语厉声道,连“教主”都不认了。
“随你的便。对了,赵阿七和小谭怎么样?”
“被东厂带走了。”
“没死?”
“嗯。”闻不语意兴阑珊。
“萧杀熊和张慨呢?”
“天下无敌,天下无敌啊”闻不语根本不关心别人的生死。
“江东侠跟我说过当时的场景,这些机匣离天下无敌还差着一截吧?至少江东侠逃走了。”
“嘿,那只是我们的牛刀小试而已。”
“那你就换个地方再造一遍吧。”
闻不语摇头,“不可能,闻家人数量太少,没有足够的第一流工匠唉,想不到如此杰作,竟成绝响。”
胡桂扬差点想建议闻不语去找何三尘,想了想,发现自己是多管闲事,于是笑道:“不是还剩两天吗?你慢慢凭吊吧。对了,请转告五行教,让他们另选教主。”
闻不语平淡地嗯了一声,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胡桂扬来到东跨院,抬手刚要敲门,大饼从里面蹿出来,将他吓了一跳。
“你这个家伙好像又胖一些。”胡桂扬摩挲狗头,走进跨院里。
蜂娘站在廊下,笑嘻嘻地招手,大饼立刻跑过去,再不搭理主人。
院中有些脏乱,胡桂扬疑惑地问:“丁姑娘还住在这里?”
蜂娘专心逗狗,胡桂扬这才想起自己问错了人,迈步进正房,发现里面已被仔细收拾过,公主带来的一切物品都已消失不见,再去其它房间,莫不如此。
公主走了,免去胡桂扬一桩心事,可蜂娘留下,这让他莫名其妙,却问不出个理由来,“你们总得吃饭吧?谁送的饭?”
蜂娘冲他笑,大饼冲他吐舌头,看上去都很开心,却回答不了疑问。
“答案”自己来了。
花大娘子推门进院,看到胡桂扬,居然没有半点吃惊的样子,瞥了一眼,将食盒递给蜂娘。
蜂娘先拿出一只包子给大饼,然后自己才吃。
“这次回来的早,才六七天吧。”花大娘子说。
“是啊,人家说了,万事跟我都没关系,让我赶快滚蛋。”
“没关系是好事,正好官府的人也都走了,赶快收拾房间准备成亲吧。”
“是。这边是怎么回事?”
“公主府那边的人将丁宫女接走了,说是不讨你的喜欢,多留无益,还让我给寻门亲哩。”
“呵呵,这不就是我请你做的事情吗?”
“对啊,不过我听出来了,公主那边对你可不太满意。”
“没办法”
“真是搞不懂,我若是给小哥再娶一房,他非乐到天上去,你竟然算了,我不管你的闲事,等你成亲,我就轻省了。还有,东西两厂将这些天的饭钱都付给我了。”
“多少?”
“我买来的东西,跟你没关系。”花大娘子瞪眼道。
胡桂扬指着蜂娘,笑问道:“这位又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别人都走了,就她不肯走,天天拉着大黄聊天,也不知聊些什么。公主府那边没办法,请我照料几天,现在你回来了”
“还是得请花大娘子照料,我跟她不熟,也听不懂她说什么。”
“我也听不懂好吧,照料到你成亲。你确实没事了?”
“除非有意外发生,我算是彻底没事了,以后专心赚钱,养家糊口。”
“这才像点样子。你还是锦衣校尉?”
“名头还在,但不用做事。”
“这样更好,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攒几年钱,去城外买块良田,再拿些本金放贷,或是找个可靠的人做些买卖,怎么都能过得很好。”
“花大娘子说得对。”
“既然没事,就去给义父、义母上坟,随便看看孙二叔,别光顾着嘴上说得好听。”
“明天就去,但我得先将前院的老强、老马送走,他们”
“走什么走?三倍的工钱,他们上哪赚去?我去说,让他们至少做满一年。”
花大娘子收拾空食盒,匆匆去往前院。
胡桂扬向正在吃包子的蜂娘道:“你一声不吱地住在这里,还抢走我的狗,花大娘子说一不二,比我还像家主,小草说定亲就定亲,甚至没有提前打声招呼——怪不得怀太监说我‘惧内’。”
蜂娘吃得香甜,剩下的包子分一半给大饼,一直在笑。
“难得这世上有人不因为神力而接近我,也不因为我能抗拒神力而利用我,好吧,大饼归你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胡桂扬打量蜂娘一眼,“你这么吃腰也不变粗吗?吴知府千万别进京当大官儿”
胡桂扬回到前院,花大娘子已经离开,也不知她是怎么说的,老强、老马再不提离开两字,反而兴致勃勃地讨论老爷成亲的事情。
次日一早,胡桂扬从家中搜罗到一些银钱,买纸、买香、买礼物,雇车出城去给义父、义母上坟,随便探望孙龙。
孙龙老当益壮,一见胡桂扬就骂,骂他来的不是时候,哪有正月上坟的道理,又骂他买礼物胡乱花钱,快成亲的人还像是个孩子
从孙家离开的时候,胡桂扬真心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何三尘干嘛要来见他?胡桂扬想不出任何理由,等到二月,他就能坦然取消对怀恩许下的诺言,再不参与神力的任何事情。
他不关心天下事,只是有些想念小草。
到家时已是黄昏,刚一进院,老强、老马就跑过来,慌慌张张地说:“老爷快去看看吧,有人发疯啦。”
胡桂扬以为是蜂娘那边出事,跑到二进院才知道“发疯”的是一群闻家人。
他们没有拆除机匣,而是在使用,像一群无人看管的孩子,也不管有没有目标,操纵飞剑四处乱蹿,那些剑大小不一,最大的足有五尺长,后面连着的线极长,能直接击中前院房的后墙,一戳一个窟窿。
胡桂扬露个面,转身回到前院,向两仆道:“是疯了,谁也阻止不了,等一等吧。”
“等到什么时候?”
“像他们这样的玩法,点血机玉很快就会用光。他们闹腾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吧。”两人都不懂什么是点血机玉。
“快了。”
胡桂扬猜得准,不到一刻钟,后面悄无声息,胡桂扬又来到后院,只见闻家人站成一排,面朝厅堂,似在追悼死者。
胡桂扬慢慢走近,闻不语转身道:“我们要为何三尘造机匣。”
第四百四十四章 种子()
闻家人没有搬走机匣,而是将它们毁得一塌糊涂,再也不能使用,面对满屋子的废木料,闻不语略显激动,“我们要造更强大的机匣!”
“比天下无敌还要厉害?你们这是要‘天下天上皆无敌’吗?”胡桂扬笑问道。
闻不语冷冷地看向胡桂扬,“你不再是教主了。”
胡桂扬长出一口气,“多谢,一想到那么多人觊觎我的教主之位,我就紧张不安,这回终于可以放松。”
“嘿。不过本教还是认你为前教主,每月送你例银。”
“咦,还有这等好事?多少?”胡桂扬可不会拒绝送上门的便宜。
“不知道,但是有要求。”
“请说,只要别让我再当教主,怎么都行。”
“从此不要再提本教名头,一个字也不要提。”
“这个简单,我现在就能忘得干干净净,什么教来着?”
闻不语轻哼一声,瞧不起胡桂扬的贪财市侩,拱手道:“就此别过,无需再见。”
“无需再见,你若见到何三尘……”
“走了。”闻不语大声道,带令闻家人离开。
“你们闹过就走,谁给我修房子?”胡桂扬大声问。
闻家人的心事早在不在这里,没人回答问题。
“还是得找那个教。”胡桂扬小声道。
次日一早,胡桂扬巡视赵宅,虽然又有不少地方遭到破坏,但是整体完好,最让他高兴的是,前后三进院再没有外人,他亲自动手,将后门用木板封死,再有人想进赵宅,只能走前门。
午时过后不久,“那个教”派来人,是胡桂扬最熟悉的邓海升。
邓海升送来第一月的例银,五十两白银,加三十串铜钱,赶得上朝中高官的月俸。
胡桂扬很高兴,“你们很有钱啊,比朝廷还大方。”
邓海升笑道:“那能一样吗?官儿们明面拿一钱,背后要一两,教主别无收入吧?”
“别叫我教主。”
“别人不认,我还是认的。”
“第一,是我自己不愿当这个教主,第二,你这么一叫,我还能每月得到例银吗?”
“哈哈,教主莫忧,例银不会少。”
胡桂扬笑笑,“那就好,养这么大的宅子,校尉的月俸只是怀水车薪。这不,闻家人又将前后屋子弄出许多窟窿,他们逍遥而去……”
“我们负责修缮,初十就来人,很快就能完工。”
胡桂扬感慨道:“这么多年来,我做过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当初没有拒绝掉‘火神之子’的称号,请回去替我感谢种火老母。”
“她让我感谢教主呢?”
“为什么?”
“因为教主的拖延,本教离神玉越来越远,直到最终放弃。种火老母说,本教逃过一劫,实赖教主之力。”
“呵呵,懒人也有好处。放弃是怎么说?闻家人不是还有计划吗?”
“闻家人已经全体退教,从此以后,他们需要工匠,也跟别人一样或是出钱,或是通过官府下令。”
“闻家人没钱,他们会找官府。”
“那就无所谓了,官府也一样要出钱。”
“铳药局怎么样了?”
“托教主的福……”
“你还是叫我胡校尉吧,我怎么听‘教主’两字都不舒服。”
邓海升笑着改口,“托胡校尉的福,铳药局至少能够延续一两年,神铳的威力没有问题,重要的是得减轻重量,还得方便易造,唯有如此,才能让朝廷接受。”
“别人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胡校尉有空去局里看看,大家一块喝酒。”
“一定。”胡桂扬也有言不由衷的时候。
手里有钱,心中高兴,胡桂扬先奖赏老强、老马,然后让老强去买好酒好肉,他要补过新年。
两名仆人也高兴,更坚定继续做下去的决心。
酒买来,胡桂扬邀两仆一块喝酒,给东跨院也送去一些。
三人的高兴劲儿没持续太久,花大娘子带着儿子登门,撵走老强、老马,质问道:“你怎么跟仆人一块喝酒?”
“高兴呗,你不是希望我找个营生吗?营生自己送上门来,我曾经帮助过的一伙人,每月送我五十两银子、三十串铜钱。”
“这么多!”花小哥惊呆了,“这是什么朋友?三六舅介绍我认识一下吧。”
花大娘子不管这些,“有营生是好事,把钱交出来?”
“嗯?这是我的钱,跟你们花家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等你成亲以后由新娘子决定,你不能管钱。”
“为什么?”
“瞧你的样子,一有钱就挥霍,酒菜都是外面买来的吧?家里的厨子干嘛用的?所以你就不能管钱,正月里我替你保管,等到二月,交给新娘子掌管。”
胡桂扬与花大娘子对视片刻,无奈地说:“就在桌子底下。”
花大娘子稍稍弯腰看了一眼,向儿子道:“搬出来。”
“好咧。三六舅,你别怨我,我都这么大了,身上的零钱就没超过十文……”花小哥将包袱拽出来。
“你不赚钱,要什么零钱?”花大娘子怒道,马上缓和语气,“这笔钱来得正及时,可以用来操办亲事,但是还不太够,我先给你垫上,以后你每月领钱之后先还债。”
“一切从简,不要大操大办。”胡桂扬马上道。
“何家小姐是明媒正娶,跟丁宫女不同,唉……必须大操大办,要不然让人笑话。”
花小哥将包袱放在母亲脚边,竖起右手大拇指,“我真服你,三六舅,人都进家门住几天了,你还能送出去。”
“舅舅的好处你要多学。”
“呵呵,别的可以学,这个……哎呦,这个也学。”花小哥挨了母亲一巴掌,捧起包袱跟着离开。
胡桂扬看着一桌酒菜,叹道:“怪不得义父要等义母去世之后才能纵情酒色,原来是一直没机会啊。”
初十当天,五行教果然派来一批工匠,麻利地修补各处房屋,木料现成,很是方便。
只用了五天,赵宅焕然一新,只有后院的几间房子还需要大修一下,月底前也能完工。
老强、老马比主人还要高兴,互相道:“这才像个大户人家,咱们可以做得更久些。”
正月十五这天傍晚,袁茂、樊大坚带着蒋二皮、郑三浑登门,提前送来新婚贺礼,一箱一箱搬进来,箱箱沉重,将、郑二人累得直喘粗气,老强、老马过来帮忙,也感觉沉得不像话。
樊大坚笑道:“什么都别问,这是你应得的那一份,以后别再催债啦。”
“早送来不就好了。”
“早送来你能保得住吗?这才是我与袁茂的贺礼。”
樊大坚与袁茂手里各捧着一只木盒。
樊大坚送来全套的纸符与丹药,“我知道你不信这个,可这宅子里住的不是你一个人,新娘子若是在意呢?纸符每间要贴一张,丹药你要好好保持,新婚之夜服用,有奇效。”
“不正经的老道。”胡桂扬接过木盒。
“怎么叫不正经?性命之修乃是大道……你一个凡人不懂这些,收着就是。”樊大坚绝不允许别人质疑自己的丹药。
袁茂的贺礼比较正赏,是一盒新打造的金银首饰,“内人说这是时兴样式,不知新娘子会不会喜欢?”
胡桂扬笑道:“袁夫人的眼光绝不会错。真是不好意思,买这座宅子的钱还是从你那里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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