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子摇头,“没人出主意,事实明摆着,大家心里都清楚,想必你也一样。”
“明摆着什么?你们以为我的神力不如太子丹?”
“你俩孰强孰弱,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却看得明明白白:太子丹来自朝堂,你出身江湖,尊卑之别一目了然。”
李刑天愣了一会,放声大笑,“就因为这个?狗屁的尊卑之别,我叫‘刑天’,就是敢对老天执法的意思,皇帝来了,我也与他平起平做,何况一个太子丹?他在朝堂里也没有多高地位,只是太子身边的一名小小侍者。”
“是谁将官兵挡在外面?是谁让三方乖乖送来金丹?是谁将皇帝引入赵宅?在我眼里,太子丹主导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所有异人都跟着他走,顺之者生,逆之者亡,我不想亡,所以我要顺着他。”
“何氏金丹是我要来的!”李刑天越发愤怒。
“好吧,你也有用。”
“‘也’有用?只是‘也’有用?”李刑天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迈步向门口走去。
梅娘子后退一步,马上又回到门口,“你要拿走我另一只眼睛?还是干脆取我性命?李刑天武功高强,堪为打手,我自愧不如。”
李刑天已然蓄劲完毕,随时都能发起致命一击,却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你想死在我手里,我偏不让你得逞。好几位异人跟你一样玩挑拨离间的把戏,必有勾结,量你不是主谋,给我一个名字。”
“说过了,没人出主意,自然没有主谋,你与太子丹谁更重要,大家都看得……”
李刑天一把扼住梅娘子的咽喉,同为异人,梅娘子却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没人敢小瞧我,对我说实话。”李刑天一字一顿地说。
梅娘子脸憋得越来越红,哑声道:“杀了我吧,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异人的运数都掌握在太……”
李刑天稍一用力,随后甩手一推,梅娘子踉跄后退几步,软软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李刑天心中的怒气没有消失,而是向下沉淀,越来越重,他知道这是诡计,但是仍不服气,因为在其他异人眼里,他终归还是比太子丹低一头。
“必须找出主谋,轻我者,我必践之,蔑我者,我必踏之,辱我者,我必击之,算我者,我必……”李刑天小声嘀咕着回到大院里,越想越怒。
关木通和丘连实两人最像主使者,李刑天正要开口将两人叫出来质问,忽见有人从黑暗中走来,与他擦肩而过,却没有打招呼。
“站住。”李刑天命令道,他受够了轻视,必须立下规矩。
“有事?”罗氏止步,她是极少数从未去提问题的异人之一,总是不卑不亢,与最强的两名异人保持距离。
“我想起来了,前两天异人大都离开的时候,有几个人没走,被你请去谈话,对不对?”
“异人不可以交谈了?”
“可以,但是别搞阴谋,你们加在一起也不是我与太子丹的对手。”
“当然,所以我们只是商议一下是否要离开此地,躲到天涯海角去,可是你们说神力会消失,我们只好留下,碰碰运气。若能成为神将之一,我不会放过你与太子丹的。”
李刑天笑了几声,罗工语气强硬,他的疑心反而消去大半,“你从谁房里出来?胡桂扬?”
“嗯。”
李刑天挥挥手,示意罗氏可以离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于是大步走到房前,排门直入。
房中点着油灯,在赵宅里显出几分独特。
坐在桌边的胡桂扬抬头笑道:“佳客临门喜滋滋,我有淡茶你尝尝。”
“这也叫诗?”李刑天皱起眉头。
“初学,慢慢提高吧。”
李刑天到处看了一遍,没见到其他人,“异人当中数你最弱。”
“但是运气最好。”
“嘿,弱者易诈,实力不足就要用阴谋诡计补偿,你是幕后主使,对不对?”
“主使什么?”
“主使其他异人挑拨离间,想让我与太子丹自相残杀。”
“听上去是个好主意,我成功了吗?”
“当然没有,我俩有那么笨吗?蝼蚁不知天高处,凡心怎明圣人意。”
“呵呵,好诗,我的神力不如你,连做诗也比你差一大截。”
“你明白就好,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
“太笨,现在也不明白。”胡桂扬笑道。
“别人都去询问,暗地里挑拨,就你和罗氏没去,主使者必然是你们两人当中的一个。”
“为什么是我不是她?”
“她比你坦然,你笑得不正常,一看就是心里藏着诡计。”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真是一败涂地。”胡桂扬根本不想辩解。
终于找出“主谋”,李刑天心里舒服一些,将身后的门关上,几步走到胡桂扬面前,“看在何氏姐弟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但你最好老实点,现在不是你出头露面的时候。”
“你与何氏姐弟很熟?”
李刑天点点头,稍稍压低声音,“他们欠你一个人情,所以我也欠你一个人情,早晚会还,可不是现在,你就等着吧。”
“何氏姐弟人呢?谁将金丹送来的?”
“金丹放在指定地点,我亲自取来的,他们两个神出鬼没,也没到露面的时候。”
胡桂扬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越发弄不清那晚来的人是谁。
第三百四十六章 入会()
酒过三巡,袁茂与樊大坚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竟然没咱俩什么事!”樊大坚感到不可思议,“胡桂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好心?他应该一早就把咱们往火坑里推才对。”
袁茂笑而不语。
“还以为打探消息会遇到麻烦,结果……你遇到过危险?”
袁茂摇头,“我刚到西厂,还没来得及进入衙门,就看到有人从灵济宫出来,正好是我认识的赵阿七。”
“我也认识。”
“嗯,赵阿七失魂落魄,想是由异人变回凡人都是这样。他对我说,失去神力的异人都被东西两厂送到灵济宫,吃几副药,待上一阵就被释放,少则半天,多则三四天,灵济宫里已经没有多少异人。”
“他还当自己是异人?”
“一时改不了口吧,我邀他过来一聚,他拒绝了,说自己要找个地方隐居,从此不问世事他还是没习惯当凡人。我进灵济宫上香,问里面的道士,确认赵阿七所言不虚。”
“嘿,灵济宫的人说话不可信。”樊大坚灌了一口酒,“我比你还要顺利,我的那位朋友这些天一直在给石家施法辟邪,我让他的徒弟带个口信,约他出来谈了几句。他说连日来石家大门紧闭,唯一的客人就是花大娘子,来了不止一次,每次都与石百户嘀嘀咕咕。”
“这证明不了什么,石百户身为西厂校尉,消息渠道众多……”
“我直接问过花大娘子,她承认了,还很惊讶,说她没想隐瞒,石百户应该告诉胡校尉真相才对。”
袁茂点点头,两人全都无话可说,默默地喝酒,三杯下肚,樊大坚道:“你有没有被抛弃的感觉?”
“被谁抛弃?”
“胡桂扬,他现在与更厉害的人物结交,自己也变成异人,对从前的旧友当然不再放在眼里。”
“嗯……一开始是这样,可上回他来拜访,看上去挺正常……”
樊大坚立刻摇头,“外表正常,心里不正常。”
“哈哈,那谁能看得出来?”
“咱们得做点什么。”
“你有计划?”
“没有计划,只有想法,在郧阳府咱们做过多少大事,回到京城不能就这么闲着啊。”
袁茂笑道:“在郧阳府,是胡校尉带着咱们、逼着咱们做大事,如今……咱们的确被‘抛弃’了。”
“缺他不可?我不信邪。”
“好吧,你出主意,我听你的。”
“别,大家一块想主意,一块想……”
两人碰杯,一杯之后又是一杯,半天谁也不说话。
樊大坚眼睛突然一亮。
“你有主意了?”袁茂问。
“咱们去找胡桂扬吧,还是让他出主意。”
“赵宅外面的官兵越聚越多,两位厂公亲自坐镇,胡桂扬能出来,咱们可进不去,而且你别忘了,西厂命咱俩少管闲事……”
“明白了,我接着想,接着想……异人都在赵宅,咱们进不去……赵阿七那些人呢?他们在灵济宫吃的药没准有问题,我应该去打听一下。”
“我打听过了,赵阿七随身带出三副,就是普通的几样药材,熬汤服用。”
“没有药丸?”
“没有。对了,赵阿七说,灵济宫道士显得非常失望,他们大概是想寻找什么,但是没有找到。”
“这就是问题,咱们去查个清楚!”樊大坚来了兴致,放下酒杯就要走。
袁茂无所谓,起身跟在后面,“你还能回灵济宫?”
“当然能,从前我是不想,没人禁制我入内,心里有愧的是他们!”
两人都有醉意,热血阵阵上涌,就想做点大事,来到街上,被冷风一吹,醉意消退,雄心壮志也随之一落千丈。
“马上就出正月,还这么冷。”樊大坚裹紧道袍,抱怨道:“今年比往年都要冷,你瞧,街上连人都少。”
袁茂看看天色,“咱们喝了这么久?天都要黑了。”
“是啊。”
两人驻足,站在街上犹豫不决。
袁茂笑道:“回去喝酒暖暖身子,明天再去灵济宫不迟。”
“有道理。”
两人正要转身,胡同外面跑来两人,边跑边喊:“袁爷、樊爷请留步!”
“是谁?”樊大坚眯眼观瞧。
“好像是经常给胡校尉办事的那两位。”
两人跑近,果然是蒋二皮、郑三浑,脸上堆笑,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
“年节早就过完啦。”樊大坚道。
“什么时候遇到樊爷,都跟过年一样。”蒋二皮会说话,“我们哥俩专程来找樊爷……”
“借钱?没有。找胡桂扬去,他才是你俩的主子,我不是。”樊大坚挥手逐客。
蒋二皮笑道:“不是借钱,是来送钱。”
听到“送钱”两字,樊大坚稍稍心动,“瞧瞧你们身上连二两棉花都没有,还给我送钱?胡桂扬这么小气,不给你俩工钱买套棉袍吗?”
郑三浑冻得脸颊通红,笑起来像是裂开的苹果,“有棉衣,前天当给……”
“借给朋友了,穷朋友,看他们可怜,我俩解衣相赠。”蒋二皮夺过话头,“这天真冷,咱们就在街上说话?”
袁茂请三人回家,酒菜还剩半桌,蒋、郑不拿自己当外人,立刻热酒、热菜,也不入座,站着服侍袁爷、樊爷,忙碌的间隙,没耽误自己吃喝。
等到半饱之后,两人终于说起正事。
“两位爷在这逍遥,本司胡同的人都快急死了,到处找樊爷呢。”
“找我干嘛?乌鹊胡同那边已经同意,三月以后不再提供满壶春,城里城外的春院在那之后公平相争,百花齐放。”
“对,樊爷的确说过,可是有人去乌鹊胡同打听过,据说没有这回事,所以他们有点着急……”
“呸,去乌鹊胡同能打听出来什么?我直接与宫里谈判,那边将会断供满壶春,乌鹊胡同也不知情。”
“哦,原来如此,樊爷什么时候去跟本司胡同解释……”
“不解释。”樊大坚断然拒绝,“信就信,不信就不信,该出的钱一文不能少,三月之后事若不成,我原样奉还,登门道歉。”
蒋、郑两人同时竖起大拇指,“一看樊爷就是信心十足,让本司胡同的那些家伙胡思乱想去吧,不用管他们。”
两人抢紧吃喝,显然饿极。
樊大坚寻思一会,“你俩回去,替我转告……”
郑三浑嘴里嚼着食物,摇头道:“我们不回去,马上就要出城,再晚就来不及了。”
“天就要黑了,出城干嘛?又要去赌?”话一说完,樊大坚觉得此事与己无关,改口道:“祝你俩手气大顺,至少赢两件棉袍,快走吧,要不然真来不及出城了。”
两人的确有点着急,拣大块的肉各抓两把,随即告辞,蒋二皮笑道:“这顿不白吃,等我俩发达了,一定回请。”
“等你俩发达,我俩早就入土了吧。”樊大坚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今天我心情好,赏点赌本儿,悠着点,别几把就给输光。”
郑三浑嘴慢,手却快,将两块肉塞到怀里,双手接过铜钱,笑道:“樊爷大方,我们哥俩儿入土,樊爷也不会。其实我俩今晚真不是赌钱,是去入会,今天是最后一天,再晚就来不及了。”
“入会?入什么会?”樊大坚吃了一惊。
“神仆会,今晚之前入会算第一批弟子,过了今晚就是第二批,地位要低一级……真得走了,城门一关,机会就没了。”蒋二皮带着郑三浑往外跑。
“神仆会是哪一派?”袁茂迷惑不解。
“这个我还真听说过,胡桂扬不是让我打听京城内外新近出现的祭仪嘛,有人对我提起过神仆会,并非名门正派,与佛道无关,是一群将天机船当成神明崇拜的无知百姓。创会者都去过郧阳府,像是沈乾元、张五臣,咱们都认识。”
袁茂恍然大悟,突然起身追出去,樊大坚愣了一会,紧忙追赶,“神仆会里没几个人,胡桂扬早知道……”
袁茂来不及解释,加快脚步,撵上蒋、郑两人,“等会。”
两人一边走一边争抢铜钱,闻声止步,“袁爷有何赏赐……有何吩咐?”
“你俩怎么突然想要入会?”
“当第一批弟子,以后就能坐享荣华富贵啦。”
“谁给你们许诺的荣华富贵?”
两人一脸茫然,蒋二皮回道:“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是谁?”袁茂追问。
“他们……都是乞丐。”
樊大坚赶到,“乞丐?一群乞丐许诺荣华富贵,你俩居然也信?”
蒋二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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