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面露惊喜,“跟你说话真累,有这等事应该一开始就说。”
“厂公当初给我的任务是一个月之内结交异人,我现在只是见过,离结交还差一步。”
“你能将这两件事分清楚,还是挺聪明的。”汪直在凳子上挪动几下,显然兴趣浓厚,“说说这五个人都什么模样。”
胡桂扬简单介绍一遍,但是不提五人的姓名,尤其没说罗氏的来历,重点说每个人的病症。
“天机船真是个邪门的玩意儿,好在我没得到功力,继续当寻常人吧。”
汪直可不是寻常人,他是皇帝的宠侍,权倾朝野,童丰这样的高手也为他所用,自然不那么羡慕郧阳异人。
“没准……”
“没准什么?”
“没准天机船的功力能让厂公更年轻呢?”
“瞧你笑得那么猥琐,我就知道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用不着遮遮掩掩,你是胡桂扬的时候令人厌恶,好歹还有胆大直爽的名声,不像胡桂扬的时候更加可憎。”
“哈哈,其实我想说天机船的神力没准能让那东西重新长出来呢。”
“哼哼,没就没了,我不稀罕,而且长出来就得离开皇宫,我宁愿没这个烦恼。再说还有子孙汤呢,那玩意儿虽然一直没熬制成功,但是总比金丹什么的可靠。童丰的嗓子坏了,下面还跟从前一样。”
胡桂扬笑道:“一时好奇。回过来再说那些异人,我可以将他们笼络到京城。”
“笼络?告诉我他们在哪,西厂派人去将他们抓来就好,算你首功。”
“抓这几位异人容易,以后再想抓其他异人可就难了。”
“你的意思是放长钱钓大鱼?”
“对,我向异人提出一个建议,大家住在一起,共享金丹,一块寻找治病之法。我相信,此举必会吸引更多异人赶来相聚,这比一个一个的搜捕要容易多了。”
“没错,那些异人个个身怀神功,尽往最荒凉的地方躲藏,比地下的老鼠还难找。”
汪直不提皇帝的病症,胡桂扬当然也不能说,他的胆子再大,性子再直爽,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浑。
“所以我向厂公提出请求,给我一处大宅院,用来容纳异人,越宽敞越好,以后的人会越来越多。”
“小事一桩,可是……”汪直露出警惕之色,“你是西厂校尉,让西厂提供宅院,那些异人为什么相信你?东厂追捕他们很久了,西厂也在密切关注,他们应该都知道。”
“他们知道,而且不分东厂、西厂,全当成朝廷的意图。”
“倒也没错,所以就更奇怪了,他们竟然没有当场杀掉你。”
“我向他们提出一个很好的建议。”
“对他们很好,对西厂就是很坏了。”
“呵呵,未必。他们需要金丹缓解病症,而且得是品相最好的纯红金丹。我对他们说,谁掌握的金丹最多、最好?当然是朝廷,郧阳之变时,官兵占据四处丹穴,事后当然要搜走金丹。”
“三处。”汪直冷冷地纠正,“你小子下手快,将东南丹穴搜刮一空,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我的事情小,以后再说。总之我让他们相信,朝廷愿意提供金丹。”
汪直站起身,“休想,朝廷为什么要提供金丹?”
“因为朝廷也想寻找治病之法,手难得,异人更是罕见,朝廷也不想太早失去童丰这样的高手,对不对?”
“即使这样,朝廷也不会拿出金丹给外人,除非他们肯接受招安,为朝廷所用。”
胡桂扬笑道:“整件事的巧妙就在这里,朝廷并不用真正拿出金丹,只需让他们相信有这回事就行。”
汪直慢慢坐下,“原来是骗取他们的信任,这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可是没有金丹,你能骗他们几天?”
“这就是我向厂公提出的第二个要求了:如果我有办法自己弄到金丹,是不是可以留下,不必上交?”
汪直立刻又站起来,怒道:“我就知道你将金丹藏起来了,三十多枚,没人舍得全吃掉。”
“我的金丹确实没了,一枚不剩,但是山谷里的丹穴被山民占据,金丹因此落入谷中仙之手,我可以想办法从他那里弄来一两枚。”
汪直再次坐下,寻思半晌,“那是你的本事,应该可以留下,等我回宫请示之后再说。你打算收留异人多久?别留来留去最后弄假成真。”
“一年,这是厂公当初给我的期限,仍然有效。”
“呵呵,你记性不错,一年,就是一年,无论你能引来多少异人,我都要全抓起来。”
“抓捕异人本是东厂的职责……”
“不用管东厂,你是西厂校尉,听我命令。”
“有厂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行,我没白来一趟,这一跤摔得也值。”汪直起身,好奇地问:“你真成异人了?几天前你还是只能挨打,而且被打得鼻青脸肿,这回半点事没有,还将童丰一拳打飞。”
“异人各不相同,有人变得早,有人变得晚,厂公也有机会。”
“呸,我不当异人。”汪直迈步向外走去。
“楼驸马的事情还没说呢,我查到一些重要线索,正犹豫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汪直止步,“我知道你胆子大,现在也正是西厂用你的时候,但是该收敛还是收敛吧。”
“既然如此,当初厂公为何指定我查案呢?”
“少问,此案从今天起与你再没有关系,专心拉拢异人。”
胡桂扬笑着应承,心里明白,有些事情汪直也是刚刚知道不久。
“你说的线索到哪了?”汪直追问一句。
“还在乌鹊胡同。”
汪直满意地离去。
胡桂扬有一句话没说,乌鹊胡同的这条线索足以揭示真相。
第二百五十五章 征用凶宅()
一 一直到正月十五之前,京城都会处于半醺状态,无所事事,神情和蔼,带着一丝傻笑,走亲访友,一心只要吃饱喝足,满足口腹之欲。
只有少数人被迫保持清醒状态,轻轻地搀扶着这个庞大的“醉汉”,防止摔倒受作。
这是一份苦差,做好了波澜不惊,上司看不出功劳,做不好却会惹来大麻烦,人人可见。
因此,当胡桂扬笑呵呵地走进西厂时,看到的是一张张愁眉苦脸。
“值守西厂需要做些什么?”胡桂扬大步走向正厅,被随行书吏拦下,那里是厂公专属的公堂,值守校尉只能去偏厅待着。
“事情不多,主要就是点名。”书吏怀里抱着花名册,今天该来的人全在上面。
即使是在偏厅里,值守校尉也没资格坐在公案后面的主位上,另有一套摆在门口右侧的桌凳供他使用。
胡桂扬坐下,接过花名册扫了一眼,“嘿,这么多人。”
“正月里外派的人少,大家都在京城,正好过来值守。”书吏笑道,闹不清这位胡校尉的底细。
胡桂扬记得昨天大年初一的时候这里的人就不少,“现在是正月,你们不休息几天吗?”
书吏笑容更盛,“公事为重,西厂上下人等,务必随时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厂公经常突发奇想?”胡桂扬笑着问道。
书吏的笑容变得尴尬,“厂公肩负重责……胡校尉还是先点名吧。”
西厂拥有众多校尉、番子手,分驻各处,大都不用来衙门里报到,留守的是一些书吏、卫兵与差役,平时有一百多人,正月里也不休息,基本都到了,一拨一拨地进厅拜见当值者。
胡桂扬只是一名校尉,许多带品级的官吏进来之后却只能站立,不敢论尊卑。
胡桂扬点名极快,完毕之后令众人回家,只留十余人与他一块值守,“过个好年,养精蓄锐,再为西厂效劳。”
一开始没人敢走,胡桂扬起身撵人,“厂公让我值守,就是给我做主的权力,你们不听我的命令,就是……”
人群呼啦散去,走到大街上,才相信真有这样的好事。
留下的十余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位胡校尉要惹麻烦,可是只要不牵连到自己,谁也不会多嘴多舌。
胡桂扬问道:“厂公说过要拨给我一所宅院,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一名书吏立刻上前,递上手中的簿册,“厂公派人留下话,这上面的宅院随胡校场选用。”
“还好,刚才没放你走。”
书吏笑道:“胡校尉其实放我走了,我觉得事情还没交待清楚,所以多留一会。”
“嗯,很好。”胡桂扬翻开簿册,扫了一眼,吃惊地说:“这么多,西厂设立不到一年吧?”
“不到一年。这些宅院有一些是从其它衙门接收来的,有一些是本厂校尉、番子手上交的,还有几所是犯人之家,没收之后划归西厂……”
胡桂扬嗯嗯两声,用手指抵着簿册逐项查看,“南司癸房也在里面,这算我上交的?”
书吏笑道:“应该是,总之先记在西厂的册子上,锦衣卫南司怎么记录,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个答案,胡桂扬再不觉得西厂房屋众多,笑着继续查看,几页之后,手指停下,脸上的笑容随之消失。
“西厂的校尉、番子手不来点卯吗?”胡桂扬问。
“校尉、番子手分伙若干,每伙指派一两人来西厂回事,通常是下午来递交封折,咱们不用动,要等厂公或是其他堂上大人开封查看。”
胡桂扬职位太低,即使被派来值守,也没有多少权力,他要来笔,在一行地址后面画个圈,“我要这所宅子,原主来了之后,请他过来一趟。”
书吏应是,接过簿册看了一眼,那宅子的原主也是一名校尉,他记下姓名,告退出厅,找来一名留下的差役,派去提前通知一声。
当天下午,校尉石桂大第一个到来,递交封折之后,来到偏厅。
胡桂扬正独自坐在偏厅里吃一只烧鸡,看到石桂大,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谁能想到西厂连烧鸡都有,而且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凉了,不是现做的。”
“烧鸡是外面老店按时送来的,如有需要,厨子一招就到。”
“按时送来?西厂又不会天天请客,这些烧鸡没人吃怎么处理?”
“扔掉,或者被衙里的人带回家,我不太清楚。”
胡桂扬点点头,“怪不得大家爱来西厂,再辛苦也能忍受。”
石桂大站在桌子对面,胡桂扬递来一只鸡腿,石桂大摇头,“你将观音寺胡同的老宅征用了?”
“我怎么记得你将宅子卖了?”
“那里死人太多,买家不敢住,又退回来了。”
“凶宅?呵呵,正合我意。”
“为什么非得是这所宅子?”
“够大,我比较熟悉,离我家不算太远。我可以征用吧?你若是不愿意,我换一处就是。”
“不必,反正那所宅子现在也是空着。”石桂大犹豫片刻,如果坐在那里的是别人,他绝不会当面质问,对胡桂扬,他却要说个清楚,“希望你不要连累我。”
“怎么会?”胡桂扬十分诧异,“咱们都给西厂做事,我要做什么,全经过厂公同意。”
石桂大向厅外瞥一眼,没看到外人,将双手按在桌上,“你不该回来。”
胡桂扬放下鸡腿,笑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时候自己是决定不了的。”
“你不该回来,却回来了,我不知道你怎么跟厂公说的,但我可以肯定,你在对厂公撒谎,此番回京,必然别有目的,你若成功,肯定会连累许多人。”
“也可能会救许多人,就跟在郧阳府一样。”
石桂大沉默一会,“宅子你尽管用,但我要提前告诉你一声,观音寺胡同发生的大事小情,都受我的监视。”
“那里是你的地盘。”胡桂扬笑了笑,“我没什么要瞒着你的事情。”
“好,你随时可以去接收赵宅。”
“谢谢。我也提前告诉你一声,赵宅将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你看到就好,不必太在意。”
一天下来,西厂最重要的事务就是征用赵宅,十多人无所事事,胡桂扬早早将他们遣散,留两人看门,自己也提前回家,随手拎走几样酒肉。
家里不再冷清,袁茂与樊大坚过来拜年,已经准备好一桌佳肴,胡桂扬从西厂带回来的食物用不上,全放在厨房里。
樊大坚十分高兴,“逃亡得不久,能赶回来过年,还好我当初没跟你走。”
胡桂扬先喝一杯热酒,“你来得正好,我需要有人出城送信。”
樊大坚立刻摇头,“我不去,但我可以给你找人。”
樊大坚找来蒋、郑两个无赖,这二人一进屋就磕头拜年,明明年龄相差无己,却执晚辈之礼,胡桂扬只好给“压岁钱”,然后说出地点,让他们去京北小镇的客店里送个口信,“‘观音寺胡同赵宅,一问便知。’就这一句。”
两人背熟,讨热酒各饮一杯,告辞离去,要趁天黑之前出城,明天才能回来。
剩下的三人把酒言欢,樊大坚尤其兴奋,看到胡桂扬回来只是一个原因,“楼驸马的事情完结了,是桩意外,没人追究。前几天可是把我吓坏了,没想到是虚惊一场。呵呵,胡桂扬,你是不是也后悔当时想得太多?”
“宁可谨慎过头。”胡桂扬劝酒,然后问道:“乌鹊胡同的靠山你打听明白了?”
“楼驸马的事刚过去,我也得谨慎行事,但是心里已经有数。”樊大坚故意卖关子,又喝一杯才继续道:“靠山来自宫里,没有意外的话,肯定姓梁。”
“内侍梁芳?”胡桂扬听说过这位太监的大名,一度以为他是南司镇梁秀的亲戚,结果弄错。
樊大坚点头,“梁太监是个人物,年纪老大不小,给官不做,死活留在陛下身边当个侍者,还真就因此权倾宫内,司礼监、东西两厂都不敢惹他。梁太监擅长拉帮结伙,宫里许多人借他的势,在外面设铺经商,乌鹊胡同也是如此,大笔金银像河水一样流到他手中。”
樊大坚无比艳羡,“瞧瞧人家这太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