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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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妖孽- 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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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桂扬越发惊讶,“我真是低估了任榴儿,而且是接连两次。”

    袁茂道:“乌鹊胡同那边我也派人去问过,今天早晨刚带回消息,七仙女的确接待过一位朱九公子,长得英俊潇洒,出手又极为大方,因此颇受欢迎,但他从不过夜,每次喝过花酒之后就走,就算是半夜也不留宿,估计是城外财主家的公子。”

    “他在七仙女面前提起过任榴儿?”

    “对,当时论到京城花魁,朱九公子声称乌鹊胡同群艳争芳,城里唯有一人是她们比不了的,就是本司胡同的任榴儿。还说自己正在攒钱,攒够之后要去任家一亲芳泽。”

    “嘿。”樊大坚笑了一声,“想攒钱还去乌鹊胡同?这位朱九公子真够特别的。”

    胡桂扬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

    樊大坚向袁茂小声道:“胡校尉和我打算逃亡,过来拿银子的,你跟我们走不?”

    袁茂大吃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樊大坚也不隐瞒,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你说西厂真的又在下套吗?”

    袁茂看向胡桂扬,“胡校尉绝不会仅仅因为怀疑就要逃亡。”

    只有袁茂知道,胡桂扬此次回京所图甚大,不会轻易离开。

    “朱九公子这些天又去过乌鹊胡同吗?”胡桂扬问道。

    袁茂摇头,“自从任榴儿挨打,朱九公子再没去过,七仙女义愤填膺,还要再来任家兴师问罪。”

    “这是七仙女,还是七霸王啊?京城无赖争抢地盘,也没这么蛮横无理的。”樊大坚难以置信。

    “她们只是说说而已。”袁茂并不当真,仍然看着胡桂扬,“你这是引蛇出洞吧?”

    “怎么个引法?”胡桂扬笑着问道。

    “你觉得有人想引诱你出洞,你不想中计,所以转身逃亡,看看都有谁追在后面。”

    胡桂扬指着袁茂笑道:“你这么聪明,我以后得躲着你啦。”

    樊大坚怔了半晌,怒道:“合着我是傻瓜,被你牵着走呢。”

    “我是真要逃亡,否则的话怎么能引蛇现身?你还跟我走吗?”

    樊大坚立刻摇头,“既然是计,你自己逃吧,我在庙里静观其变。”

    “说到静观其变,你现在快回庙里。”

    “干嘛?”

    “如果翻拣尸体者是你庙里的人,见你慌张出门,必然惊恐,很可能出门躲避,或是找同伙商量对策,你现在回去查点人数,或有收获。”

    樊大坚转身就走,出门喊道:“即使这样,我也不会感谢你!”

    “帮我把箱子打开,我要将银子打包带走。”胡桂扬道。

    袁茂去开箱子,回头问道:“万一没‘蛇’追你呢?”

    “那我就过一段清闲日子,等这边安定下来再说。”

    胡桂扬去卧房找来几块包袱布,铺在客厅桌子上,与袁茂一块将银子分成四包,又在包里塞些衣物以作掩饰,拿到外面,先给马匹备放鞍鞯,再将包袱放在马背上。

    “你要去哪?”袁茂问。

    “你这么聪明,最好少知道一些。”

    “需要我做什么?”

    “你这么聪明,不用我说也知道该做什么。”

    袁茂笑道:“你夸人就跟损人一样。”

    胡桂扬也笑道:“就为这事,我小时候没少挨打,长大之后没少得罪人,但是本性难移。”

    袁茂拱手道:“你大概就是不喜欢与别人太亲近,以免影响你观察吧。”

    “你再这么聪明下去,我就要骂人啦。”

    袁茂大笑,“不送。”

    胡桂扬拱手告辞,牵马往外走,高声唤道:“大饼!”

    黄狗从客厅里夹着尾巴跑出来,冲进厨房,很快叼着两根骨头出,绕过袁茂,追赶已经出门的主人。

    袁茂对胡桂扬没有吃惊,对这条狗却感到愕然,自语道:“我一直在客厅,居然没看到它。胡桂扬一句话,它竟然知道要出远门,真是条聪明狗。”

    袁茂一拍额头,“这个家伙,夸我聪明,就跟夸狗差不多吧。”

    在胡家待了一会,袁茂出门,街上已经没有胡桂扬的身影,虽然被夸聪明,他还是自觉不如,反复思考如果是胡桂扬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最后得出结论,胡桂扬根本不会主动揽事上身。

    袁茂不是胡桂扬。

    他先去二郎庙,樊大坚满面怒容地迎出来,“果然有个家伙跑了,大概是见到锦衣卫,以为事情败露。嘿,可他跑不远,我很快就能将他追回来。”

    “别忘了,现在是西厂百户韦瑛主事。”

    “胡桂扬跑了?”

    袁茂点点头。

    “明白,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去向韦瑛请示。胡桂扬已经跑了,不管是真是假,起码暂时不管事,袁老弟,咱俩是过命的交情,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当然,这件案子越来越有趣,你撵我走我也不会同意。”

    樊大坚松了口气,“我现在是焦头烂额,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再去趟任家,上回唯独没问任榴儿,这回单要见她。”

    “把持住啊,兄弟,你不是太监。”

    袁茂大笑,“放心,我有备而去,也学胡桂扬,猜上一猜。”

    “猜什么?”

    “猜谁是朱九公子。”

    “现在的麻烦是楼驸马。”

    “别急,两件事或有关联。”

第二百四十五章 雪院() 
上“胡桂扬”三个字如有魔力,沈乾元立刻走出来,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神情冰冷,“我作奸犯科了,劳动锦衣校尉登门?”

    “呃……就算作奸犯科,也轮不到我登门。”

    “既然如此,请回。”沈乾元先是拱手逐客,随即伸手指向胡同尽头,“当初我登门拜访时,胡校尉不念旧情,视我如陌路之人,何不一直陌路下去?我沈乾元不缺你这个朋友。”

    沈乾元转身回去,几名守门者一字排开,挑衅地盯着来访者,他们本是街上的无赖少年,将义气和朋友看得比律法和官府更重要,只要有人撑腰,什么人都敢打。

    胡桂扬站在街上,尴尬至极,即使这样,还是露出笑容,向众人道:“请问陌路怎么走?”

    没人搭理他的俏皮话,只有路过的行人好奇地偷偷打量他。

    胡桂扬牵马离开,顺着胡同越走越远,逐渐脱离身后的目光。

    身边传来一声压抑的哨声,胡桂扬扭头看去,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正在小巷里向他点头。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陌路”。

    胡桂扬迎上去,那人转身就走,脚步极快,完全没有等人的意思。

    胡桂扬也不着急,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穿行数条街巷,来到一处极为僻静的后巷,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行人的身影,墙下孤零零地停着一辆骡车,车上摞放几只木箱。

    带路者转身,抱拳道:“委屈你先在这里藏一会。”说罢,打开一口箱子,做出请的手势。

    “沈乾元还是这么会玩儿。”胡桂扬小声自语,然后问带路者,“我的东西、我的狗……”

    “放心,一样不少,就是马和狗不能带了。”

    “马不要,狗必须留下。马是我从山里带出来的,请给它找个好人家。”

    “好。”那人答应得比较勉强,似乎没遇到过类似的要求。

    箱子不大,胡桂扬钻进去之后必须蜷缩身体,“别太久……”

    箱子盖上,似有重物压在上面,若干响动之后,车辆前行,一会颠簸,一会平稳,显然是走在不同的街巷上,几次停止,外面有交谈声,胡桂扬只能听清爽朗的笑声。

    不知过去多久,就在胡桂扬觉得快要忍受不了时,骡车再次停下,上面的重物被抬走,箱盖也被打开。

    胡桂扬立刻双手一撑跳出来,虽然箱子里并不缺空气,他还是大口地喘息几下,“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进这种地方,就算身后有千军万马追赶,也不钻箱子。”

    天色将黑,骡车停在一户人家的后院里,四周的房屋低矮破旧,院子倒是不小,像是农家晾晒谷物的场院。

    沈乾元站在车边,拱手笑道:“有朝一日,千军万马在胡校尉身后只会跟随,不会追赶。”

    胡桂扬仍站在车厢上,仰头想了一会,“算了,我宁愿身后只跟一条狗,我的狗呢?”

    “汪。”大饼从附近蹿出来,跳上车,贴着胡桂扬蹭来蹭去,比平时更显亲密。

    胡桂扬摸摸狗头,跳到地上,拱手道:“多谢,我欠你一次救命之恩。”

    沈乾元摆下手,“小事一桩,说是‘救命之恩’就见外了。”

    胡桂扬打个哈哈,“沈兄准备充分,早料到我会来求助,还是你这里经常运人?”

    “两者兼有。请。”

    两人进到一间屋子里,屋内颇为简陋,连地面都没休整,布满小小的坑洼,有一铺土炕,上面摆着一张小桌,桌上点灯,照亮若干酒菜。

    胡桂扬欢呼一声,大饼兴奋地吐舌头。

    “委屈胡老弟在此暂栖数日。”

    “有酒有肉,一点都不委屈。”胡桂扬也不客气,脱靴上炕,拿起一块骨头先啃几口,然后扔给大饼。

    沈乾元上炕,笑道:“还有酒。”

    两人吃吃喝喝,大饼在地上吃过几块肉之后,不请自来,一跃上炕,有外人在,它不敢靠近桌子,趴在角落里,等主人投喂。

    酒足饭饱,胡桂扬叹了口气,“沈兄那天说得对,我就不应该回京。”

    沈乾元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但是脸上依然带笑,“庸人一生不离乡土,豪杰则以四海为家,无处不可去得。”

    “沈兄真会说话,你知道我为何前来投靠?”

    “具体情况不知,但是能猜个七七八八。”

    “哦?”

    “经历郧阳之变,胡老弟已非常人,却甘居常位,被人盯上是早晚的。”

    “嗯,盯上我的是西厂。”

    “听说胡老弟曾经打败西厂第一高手,并且重伤厂公汪直,是真的吗?”

    “传言这么夸张啦?其实是我被打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被逼无奈,我只好胁持汪直。”胡桂扬将当时情形如实相告,并无隐瞒。

    沈乾元大笑,“这种事情只有胡老弟能做出来、敢做出来。汪直必是看出你有异人之相,所以故意放你一马,如今又为何改变主意?”

    “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处境越来越危险。”胡桂扬将驸马楼耀显之死说了一遍,“此事处处透出诡异,汪直却非要让我查案,我立刻知道大事不妙,汪直给我设套不是一次了,这回又要将我往更深的陷阱里推。”

    沈乾元点点头,“可汪直究竟有何阴谋,胡老弟并不知道?”

    “没必要知道,因为我根本不想参与进去,只想离得远远的。”

    “见微知著,胡老弟这一次避得及时。来,接着喝酒。”

    胡桂扬按住酒杯,认真地说:“我只是寻常凡人,除了能挨打,别无异样,沈兄如果愿意帮我,感激不尽,有几百两银子,请笑纳。如果不愿,只需将我送到城外,我也感激,银钱照付,但是最好给我留点儿。”

    沈乾元大笑,“别说胡老弟曾经有恩于我,就算是萍水相逢,我沈乾元也要救人救到底,绝不至于半途而废。银子你都留着,至于是否异人,时候未到,即便胡老弟最终毫无异样,咱们仍是朋友。”

    两人又吃喝一阵,胡桂扬几次想将话题引向郧阳异人,都被沈乾元几句话带过去。

    酒凉菜冷,大饼肚皮鼓起,对扔到嘴边的骨头都不愿舔一下,沈乾元下地告辞,“胡老弟休息吧,这里没有外人,我过两天再来,给胡老弟安排一条稳妥出路。此院宽敞,胡老弟可以散心,最好不要走出院门,若是有人敲门、喊门,都不必管他。旁边的屋子里存着一些食物,很抱歉,这里不能生火,接下来两天,胡老弟只能吃冷食。”

    “别无所求。”

    沈乾元告辞,将拉车的骡子带走,胡桂扬送到院门口,听见外面大门上锁的声音。

    夜色已深,胡桂扬踩雪回屋,向跟出来的大饼道:“看来咱们要在这里过年了,正好,家里一件年货都没买。”

    旁边的屋子里堆放着不少腊肉、冻肉以及果脯一类的食物,酒也有几坛。

    胡桂扬十分满意,对大饼道:“看到了吧,够咱们吃十几天,你不用再将肚皮撑这么大,给我丢人。”

    大饼呜呜地叫了几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胡桂扬回去睡觉,小屋冷得跟地窖一样,他将被子全盖在身上,兀自在梦中冻得真打哆嗦。

    次日一早,胡桂扬带着大饼将院子巡视一圈,找好堆放垃圾和解手的地方,吃些冷食,在门口打几趟拳,让身子稍微暖和一些。

    这一天平静过去,胡桂扬曾到院门口向外窥望,外面是条足迹稀少的小巷,对面也是一长排低矮小房,不像有人居住。

    又过一天,沈乾元没来,胡桂扬觉得无聊,拆开包袱,拿出银锭,到院子里四处乱扔,然后与大饼分头从雪地里将它们找回来,银锭不够多,他将肉块拿出屋,随意埋藏,然后再找。

    按数量计算,大饼总是赢。

    第三天,沈乾元仍未露面,他所谓的“两天”也是虚数。

    胡桂扬带着大饼堆雪人,将各种蜜饯镶在上面当作鼻眼,忙碌一整天,雪人堆出七八个,鼻眼却都被大饼偷吃了。

    黄昏时分,雪花飘落,看样子会是一场大雪,胡桂扬回到屋里,裹被吃饭,无比怀念火焰的温暖。

    “人人都有出错的时候。”他对趴在身边的大饼说,“或许我太着急了,被人看出破绽,或许我就是平常无奇,人家觉得无趣,随便打发一下。我担心咱们被遗忘了,引蛇出洞——嘿,一只小蚂蚱怎么引蛇?这次失利,我没法回去见汪直,甚至没法见袁茂和樊大坚,他们还当我是深藏不露的聪明人呢。”

    胡桂扬自言自语,大饼偶尔回一声,但它显然不明白主人在说什么,因为这几天来它很快乐,有吃有喝,还有得玩儿,对它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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