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应该没有这个打算,很可能是李孜省和杨九问出的主意,具体情况我不是很了解。胡校尉,你应该担心的不是这件事,李、杨二人正受宠,如今大权在握,厂公也要礼敬三分,想杀你只是一句话的事。”
“那他为什么没说这句话呢?”
“等着找你的错儿呗,你在皇城里立过大功,他多少有些忌惮,可是只要你有一点小错被他抓住……”
“那我就放心了。”胡桂扬仍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我那位三十九弟石桂大呢?”
“他没能守住丹穴,放任官兵与山民吸取精华,被厂公狠狠斥责一顿,也去守城了。嘿,你没看到,他当时万分狼狈,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将一切罪过都承担下来,倒是很讲义气。”
“其他人呢?”
“知府吴远被扣在衙门里当小吏,守备臧廉因为献上一名奇怪的女子,获得厂公信任,全权指挥守城。”
胡桂扬知道“奇怪的女子”就是知府的侍妾蜂娘,她去过天机船,必然受到李孜省重视。
“有两人在东城门以外等我,一个是李半堵,一个是尤五六,你应该认得。”
“认得,但我没有见着,厂公到的时候,东城门外没人。”
“嗯,那就是躲起来了。我没问题……对了,见过樊大坚吗?”
袁茂摇头,“樊老道丢了?”
“还真是丢了,说是去找何百万的尸首,一直没回来。”
“若是能找到就好了,胡校尉急需这场功劳以立足。”
“没办法,煮熟的鸭子被我扔掉,今后只能老实一点,躲着这位李仙长了。”
袁茂起身,“不是危言耸听,胡校尉千万小心,你公开回城,消息肯定已经传到李孜省耳中,他现在忙着处置丹穴,一旦完成……”
“那至少要等到七月十五,我还有几天好日子。”胡桂扬拍拍嘴,表示自己困了。
袁茂太了解这个家伙,无奈地摇摇头,“告辞,我明天再来。厂公对你……印象还是不错的,或许能在你与李孜省之间调解一下,但你得亲自去求他。”
“那就麻烦你安排一下,看我什么时候能去拜见汪直。”
袁茂叹息一声,转身出屋,看到一大团光在院子里飞舞,大吃一惊,仔细看去,原来是小草在舞动链子枪,身子旋转不停,枪头八面出击,寒光连成一大片。
小草收手,笑着问道:“还行吗?”
袁茂发了一会呆,“我武功低微,没资格评判,可是,你怎么……”
“没事到处跑跑,说不定遇到什么怪事就能功力倍增,现在的郧阳府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袁茂嘿嘿笑了两声,急忙摇头,“你别再说了,我好不容易才抵住丹穴的诱惑。”
“嗯,我要问你件事,大铁锤和杨九问去哪了?”
“你还要报仇?”
“不报仇岂不浪费这一身功力?”
“你现在最好少惹麻烦。”
“告诉她吧。”胡桂扬在屋里说道。
袁茂转身看了一眼,不太情愿地说:“大铁锤应该和石校尉一块守卫南城,杨九问住在知府衙门西园里。”
“原来我们的住处被他抢去了。”小草的恨意又多一层。
“那也算不上……但你千万别去硬闯,知府衙门守卫森严,尽是第一等高手,轮流吸取附近的丹穴精华,你的功力的确大长,大概能以一敌十,但是不可能以一敌百。真想报仇,就等杨九问离开知府衙门落单再说。”
“知道了,谢谢。”
袁茂拱下手,刚要离开,屋子里的胡桂扬又将他叫住,“稍等一下,袁茂。两位厂公分别住在不同的衙门里,对吧?”
“对。”
“知府衙门守卫森严?”
“没错。”袁茂还是没明白这有什么问题。
“比行都司衙门森严?”
袁茂想了一会,点点头,“森严多了,那是因为它挨着一处丹穴。”
胡桂扬笑了,“你既然被厂公留在身边,一定要仔细观察,看看厂公周围有没有特别之人。”
袁茂困惑不解,“然后呢?”
“拍他的马屁,尽你所能。”
袁茂又想一会,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郧阳府这样一场盛宴,咱们只配捞些汤水,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吃正餐,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人已经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引蛇出洞()
小草出去跑了一圈,承诺绝不去知府衙门里闹事,只想找到大铁锤。
胡桂扬理解怀揣红球之后那种信心满满而又迫不及待的心情,所以没有阻止,自回屋里休息。
郧阳府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地位越来越高、来历越来越复杂,早已不是一名锦衣校尉所能随意插手,他只想睡个好觉。
一觉醒来,胡桂扬感觉好极了,遗憾的是,体内的功力似乎更少,已经恢复到原有的水准,用来行走江湖勉强够用,在郧阳城则是寸步难行,极可能打不过寻常的一名小兵。
胡桂扬挪开桌椅,在屋地中间练了一套拳,确认自己的大部分功力真的没了,虽说那是白得之物,他还是有些怀念。
寻思一会,他承认自己其实是非常怀念,强烈到如果小草此刻就站在面前,他会开口索取红球。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直到肚中的饥饿稍稍压过心中的怀念,才起身走出房间。
小草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丝毫不露疲倦,又在练功,见到胡桂扬,她稍稍放慢速度,开口道:“没找到。”
郧阳城虽然不大,守城将士至少上万,想从中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出去一趟,你自己做饭吧。”胡桂扬也不多问。
“嗯。”小草加快速度,没有停下。
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直到主街上,才能看到大批官兵,外围负责警戒,里面的人则在吸取精华。
胡桂扬绕行小巷,来到知府衙门前,相隔数十步以外就被官兵拦下,问清姓名、看过驾贴之后,获准原地等待。
没过多久,衙门里走出一人,不是袁茂,而是知府吴远,提着官袍下摆,一路低头小跑,像是在涉水过河。
胡桂扬拱手前行,惊讶地说:“在下冒昧到访,怎敢劳动知府大人亲来相迎?”
吴远一脸苦笑,“我现在不是知府,是门吏,只是门吏。”
这位“门吏”可不简单,头上戴着乌纱,身上穿着官袍、官靴,一脸的狼狈相,全然没有小吏的谦卑谨慎。
胡桂扬虽然常常口遮拦,但是当面揭伤疤这种事尽量少做,“我来求见厂公,麻烦……”
“胡校尉请到里面稍候,待厂公闲下来再去拜见。”
在门房里,吴远亲自斟茶倒水,显得手忙脚乱,胡桂扬没敢坐下,心里有点同情这位知府大人。
吴远忙了一会,按住胡桂扬的肩膀,硬让他坐下,亲切得像是同窗多年的知己好友。
他的手劲儿不小,胡桂扬只好半推半就地入座,喝了一口茶,发现吴远还站在身边,于是笑道:“知府大人不必客气,有话尽管说就是。”
“千万别再提‘知府’两人,别说乌纱,我这颗脑袋能否保住都很难说。唉,悔不当初,我若是早听胡校尉之言,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处境。”
“嗯。”胡桂扬继续喝茶,对方不挑明,他就装糊涂。
“胡校尉,我真是走投无路了,你帮我在厂公面前求个情吧。”
吴远身子一矮,做势要跪,胡桂扬急忙放下茶杯,伸手扶住,笑道:“我一个小小校尉,受知府一拜,怕是要折寿。再说吴大人不至于如此害怕,你是朝廷命官,厂公再怎么着也不能砍你的脑袋。”
“我这回犯大错了,丢乌纱无异于掉脑袋……”
胡桂扬笑了几声,“如果可以的话,请吴大人先解我心中几个疑惑。”
“可以可以,知无不言。”
“你在北边村中吸取丹穴精华,因此惹恼厂公,是吧?”
“主要是放纵兵民之罪……我当时真是完全糊涂了,只想着……总之是我的错,大错特错。”
“可厂公赶到之后,也将官兵分到各处丹穴,轮流吸取精华。”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我是放纵,厂公是调遣,任何人在丹穴附近不得停留六个时辰以上,再轮到时还会依次缩短时间,这样一来,人人不会沉湎其中。”
“哦。”
“胡校尉,你是厂公心腹之人……”
“哈哈,心腹之人会昨晚进城,一直到现在还没见到厂公吗?”
吴远大失所望,后悔刚才说话太多,讪讪地说:“不管怎样,胡校尉都是厂公的一员爱将。”
“爱将算不上,但我的确比较了解厂公。”
吴远眼睛一亮,听出话中有话,“请胡校尉指点迷津,大恩大德,毕生不忘,日后定有重谢。”
“别说这种话,我可不当贪官。”
“是是,我也不是贪官,没拿过郧阳府百姓的一文钱。”
胡桂扬真想问问蜂娘是谁送进府的,努力忍住,“我没法指点迷津,但是能指条路。”
“有此足矣,胡校尉常在西厂,事事看得清楚,不比我们这样的外放官员,两眼一摸黑。”
“石校尉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他也受到责罚,自愿去守城。”
“学他。”
“什么?学石校尉去守城吗?”
“若论对厂公的了解,石校尉远远超过我,他犯下大错还能立刻受到召见,就是明证,所以他的做法就是最好的选择,肯定能获得厂公谅解。有这样一个榜样,吴大人却来找我,实在是舍近求远。”
胡桂扬这番话听上去像是在推脱,换成别人可能会不高兴,吴远却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拱手笑道:“日后……”
“别说那么远的事情,帮我问问什么时候能见厂公吧。”
吴远含笑告退,进进出出好几趟,每次都说快了,却一直没有确信消息,胡桂扬怀疑他根本没敢去问。
将近中午,胡桂扬喝了一肚子水,饿得吃下不少茶叶,吴远终于进来相请,一块去往中院的路上,吴远小声问:“我可以在石校尉面前提起胡校尉吗?”
“可以,但是别说我的好话。”
吴无嘿嘿地笑,他早已察觉到这两名校尉同在西厂效力,却有些不合。
“对了,你若见到石校尉,替我传告一句话。”
“胡校尉请说。”
“我在他头上砸过一锤,希望他也以一锤相报。”
吴远一愣,没明白这句话是何用意。
“要我再说一遍吗?”
“不用,我记住了。”吴远不想多问,对西厂事务,他宁愿毫不知情。
汪直是个张狂的太监,敢让知府当门吏,但是也守规矩,没有占用衙门正堂,而是在偏厅办公。
胡桂扬进来的时候,他正监督两名书吏奋笔疾书。
吴远没敢吱声,送人进来立刻退出。
胡桂扬站在门口,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既不上前跪拜,也不开口问安。
汪直命书吏拿着公文退下,转身打量胡桂扬,“天天都有人死掉,为什么你不在其中呢?”
胡桂扬这才拱手前趋,笑道:“好几次差点死了,一想到还没完成厂公重托,一咬牙又活过来了。”
“呸。”
胡桂扬不守礼,汪直也不挑礼,大咧咧地坐下,“听说你杀死了重犯何百万?”
“侥幸成功。”
“证据呢?”
“没带回来。”
“那你叫嚣个屁啊?何百万向来神出鬼没,像你这样,谁都可以声称把他杀了。”
胡桂扬面露惊讶,“我没有叫嚣啊,厂公不问,我绝不会提起。”
汪直冷笑,挥手道:“行了,没事你就滚蛋吧,算你见过我了。”
“滚不得,我真有一点小事。”
汪直不语,以他的年纪,装出严肃的模样多少有些滑稽,不过只要他是厂公,就没有人敢说破。
胡桂扬也不敢,但他敢说几句实话,“如今城里城外尽是高手,厂公不羡慕吗?”
“哈,我乃皇帝亲命的西厂太监,会羡慕一群小兵和百姓?亏你问得出口。”
“不然,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厂公最爱便服私访,身边只带三两随从,到了郧阳城这种小地方,厂公却只能坐在衙门里,实在是……”胡桂扬笑着摇头。
“有话就说,别来这套。”
“实在是过于谨小慎微了。”
“你说我胆小?”汪直腾地站起来,这是他最不爱听的一句话。
“面对如此众多的高手,谁不胆怯?”
“我……我若不是有重任在身,早吸遍丹穴,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说我胆小,你找个高手过来,看看是他死,还是我死。”
胡桂扬心下明了,汪直指挥官兵吸取丹穴精华,自己却不碰,其中必有原因。
“厂公身边高手众多,谁来都是送死。但是……”胡桂扬挠挠头,“厂公信得过府里的这些高手吗?”
“每一个都比你值得信任。”
“倒是没错,可我有一项优点,是他们比不了的。这些高手都依赖于丹穴,虽然厂公控制他们接触丹穴的时间,但是贪心已起,只会越来越重,不会逐渐消失。”
汪直没吱声,神情冷淡,但也没有开口骂人。
“告辞,厂公知道我住在哪,如有需要,随叫随到。”
胡桂扬离开的时候,在大门口见到了袁茂,互一拱手,都没说话,胡桂扬心里清楚,他此次能见到汪直,与吴远无关,全是袁茂争取到的。
回到住处,小草做的饭还剩半锅,胡桂扬立刻盛上一碗,就着咸菜大吃,赞道:“你的厨艺还真是不赖。”
小草没有练功,“那就多吃点儿。今晚你跟我一块出去,一定要找到大铁锤。”
胡桂扬又盛一碗,边吃边道:“不用,如果没有意外,大铁锤很快就能主动送上门来。”
汪直想要弄清胡桂扬的武功,只能找石桂大手下的江湖人帮忙,如果石桂大明白“以锤相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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