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胡桂扬又想起一件事,“江岛上的丹穴是用来奖励你的?”
“对,可我没料到闻家庄竟会过河拆桥……”何百万略显悲愤,马上掩饰过去。
“那抚治衙门里的丹穴又是奖励谁的?”
“一无所知。胡校尉,你一直在追捕我,但是你有一个误解。”
“哦?”
“我不是闻家庄的头目,连小头目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替他们出谋划策的军师而已。”
树阴之下比别处更黑一些,三人不自觉地走近一些,能够互相看见模糊的身影。
远处传来何五疯子的喊声:“谁?”
“我。”
“你们两个怎么才回来?三姐早说……”
“她是你姐姐,又不是我的。”
原来是赵阿七和闻苦雨赶到,两人很快来到树下,适应一会才看清先到的三个人,赵阿七不管别人,径直来到胡桂扬面前,“你的功力若有胆子一半大,我就饶你不死。”
胡桂扬要证明自己的胆子更大一些,笑道:“洞房之喜治得了病吗?”
赵阿七挥拳要打,身后的闻苦雨也拔出短刀,何三姐儿道:“没有胡桂扬,你们两个根本不会来郧阳府。”
“那他也不应该骗我。”赵阿七愤愤不已,但是没有动手,对何百万看也不看,直接向何三姐儿道:“我们两人得到十三枚金丹,你呢?我看到了,何五疯子抢到不少。”
何五疯子在远处的黑暗中道:“我的都给三姐。”
“给谁我不管,咱们之前说好了,金丹平均分配,现在就分吧。”
“不是立刻就分,要等事态平定之后。”何三姐儿回道。
“平定什么?官府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赶快分金丹,大家一拍两散,各寻去处吧。”赵阿七固执地说。
何三姐儿向一直没开口的闻苦雨道:“你也想散伙?”
“三小姐。”闻苦雨服侍何三姐儿多日,连称呼都变了,而且说得很自然,并无委曲之意,“事情跟咱们之前预料的不太一样,官兵……真的很多,而且高手如云。”
“东厂和南司找来高手了?”胡桂扬有点意外。
“人数比之前更多,而且许多人好像恢复那晚的功力了。”赵阿七答道,在抚治衙门里他就没打过那些校尉与番子手,这一次绝不犯傻,发现势头不对,立刻带着闻苦雨逃跑。
“镇抚大人又成高手了?”胡桂扬觉得这可不是好消息。
“总之咱们不是对手,散伙最好,我和苦雨找地方隐居,胡桂扬,你也跟何姑娘成亲吧,别回京城了,你不适合当官儿。”
胡桂扬咳了两声。
何百万突然冷笑,似有嘲讽之意。
赵阿七怒道:“老头儿,你笑什么?”
“体会过金丹的好处,没人能够说走就走,你们听说哪里有新的丹穴吧?”
赵阿七更怒,挥拳便打,“就你话多……”
拳头高高举起,却没有落下,不是赵阿七改变主意,而是手臂被一根细线缠绕,完全动不得。
“何三儿,你敢拦我!”赵阿七转身要打何三姐儿,嘴里连最后一点敬意都不顾了。
赵阿七够狂,却没有与狂妄相配的功力,原地转了多半圈,竟然变成面对闻苦雨,挥拳打去,动作虽慢,目标却极明确。
“苦雨,不是我想打你……”赵阿七大骇。
闻苦雨抬手在赵阿七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随后上前两步,跪在地上,“三小姐息怒,阿七绝无恶意,我们不走,一直跟着三小姐。”
“咱们真的不走?”赵阿七还没反应过来。
“不走,三小姐神功盖世,天下无双,官兵当中谁是对手?阿七,把金丹都拿出来。”
何三姐儿收回细线。
赵阿七转过身,极不情愿地说:“就算按照原来的约定,也要到事了之后……”
“拿出来!”闻苦雨厉声喝道。
赵阿七明显哆嗦一下,马上从怀里捧出全部玉佩,伸手递过去。
何三姐儿二话不说,长袖扫过,收下全部玉佩。
赵阿七心中不舍,慢慢退到一边。
闻苦雨起身,“听官兵叫嚷,北边的山谷里和东边的一座矮丘之上,各出一座丹穴,官府正在分兵占据,不准外人染指。”
胡桂扬脱口道:“真让袁茂说准了,郧阳府确有五处丹穴。”
“你也知道第五处丹穴?”闻苦雨大吃一惊,马上补充道:“城北还有一处,在一座村子里。”
胡桂扬想到的第五处丹穴其实是知府衙门,没想到随口会诈出一个来,也不说破,问道:“只有五处?”
“肯定五处,由北至南,山谷、村子、抚治衙门三处丹穴正好连成一线,江岛和矮丘分列左右,前尖后宽,据说这就是天机船的形状。”
“郧阳府没有秘密了,你怎么知道得比何百万还多?”胡桂扬越听越吃惊,看向黑暗中的何三姐儿,“你知道这些事情?”
何三姐儿摇头。
闻苦雨马上道:“这些事情的确不是秘密,后来的那些官兵都知道,大叫大嚷,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你们走得早,所以没听见。”
“那你还保秘干嘛?更不应该提出散伙。”胡桂扬又好气又笑,连连摇头。
闻苦雨低头道:“是我们两个一时糊涂,以为……以为多分几枚金丹,服食之后或许能与官兵一争高下,五处丹穴,总有他们照顾不周的地方。”
赵阿七与闻苦雨都算不上聪明人。
胡桂扬还在摇头,“把刀借我一用。”
闻苦雨惊恐地后退一步,“用来做什么?”
赵阿七又跑过来,“胡桂扬,你没本事就老实一点,别乱来,我们两人打不过三小姐,收拾你轻而易举。”
“官兵占据五处丹穴,我就是官兵,所以我能帮忙,但是我得先回郧阳城,回去之后怎么说?被人掳走,又被释放?不不,我得说自己是逃出来的,你的刀就是证据。”
“你会帮我们抢占丹穴?我可不太相信。”在赵阿七眼里,胡桂扬就是一个骗子。
闻苦雨却相信,“胡校尉从未觊觎丹穴,而且,他帮的不是咱们,是三小姐。”她拔出刀,调转刀柄。
“还是你想得明白。”胡桂扬接过刀,向何三姐儿道:“你要丹穴?”
“嗯。”
“好,那就让我回城,明天夜里,你再去找我。”
“嗯。”
胡桂扬上前一步,一刀刺进何百万肚子里。
何百万多少有些警觉,闪身想躲,却发现双腿不听使唤,等他明白过来,肚子已被刺破。
“你害死……”
“对,我会害死所有人,反正大家都不想活了。何百万、梁铁公,世上没你的事了,你说得越动听,我越要杀你。”
胡桂扬拔出刀,转身就走。
第一百七十五章 接管()
胡桂扬挥刀在草丛中开路,来至江边,顺江而下,又回到小龟岛附近。
水柱与红光都已消失,火把却比之前更多,照见大批来来往往的人马,胡桂扬越发吃惊,知府与守备明明对当地的怪事避之唯恐不及,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弃北边暴乱于不顾,派兵前来抢占丹穴?
他的疑问很快就得到解答。
一队骑兵驰来,有人喝道:“站住!什么人?”
这些人好像不是胡桂扬借调的那些官兵,他大声报出职位、姓名,对方并不当回事,不客气地说:“站在这里等着。”
一人飞驰前去通报,七八名骑兵将胡桂扬围住,任他问什么都不回答。
没过多久,又一人骑马赶来,态度客气多了,跳下马拱手道:“胡校尉,多日不见,未想到会在这里重逢。”
“李半堵?”胡桂扬终于明白这支军队从何而来了。
李半堵等京城江湖人跟随石桂大进攻山中流民,竟然打到了郧阳府。
李半堵请官兵退下,请胡桂扬走到一边的僻静处,小声道:“据说胡校尉被人掳走,怎么逃出来的?”
胡桂扬抬起手中的短刀,“趁看守不备偷来一口刀,悄悄逃出来的。山中流民都被肃清了?”
“唉,一言难尽。山民当中居然藏着不少高手,颇为强悍,第一战官兵就损失惨重,但总算将村寨攻下来,越往后越艰难,如今正在山中僵持,我们绕路来到郧阳府,不是从山里出来的。”
“咦,我在杭州的时候可是听说官兵势如破竹的。”
李半堵笑道:“反正村寨被攻下来,就算大胜,如果真是势如破竹,朝廷何必不停增兵?”
“也对,石校尉呢?也在这里?”
“嗯,他带我们来郧阳府,但他不在这里,在北边山谷与流民争夺……”李半堵不知该说不该说。
“丹穴。”胡桂扬替他说出来。
“对,如今几处丹穴尽受官兵控制,只有北边不太稳妥,流民抢先一步,但我估计他们坚持不到天亮。”
胡桂扬转身望向江上的小岛,李半堵马上道:“各处丹穴都被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入一里以内。”
胡桂扬笑笑,“我带来的那些人呢?”
“都已被送回城里。”李半堵特意强调“送”字,表明这其实是“押送”,“樊大坚拒绝离开,说是要等你回来,他倒是挺相信胡校尉。”
胡桂扬又笑一笑,“把樊大坚叫来,再给两匹马,我们立刻就走,不给你添麻烦。”
“胡校尉客气了。”李半堵显然松口气,转身走出几步,向远处喊道:“请樊真人,牵两匹好马过来!”
有人应声,李半堵走回来,小声道:“胡校尉听我一句劝,要么静观其变,要么返京候信,千万别再趟浑水。”
“呵呵,我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半,浑水、清水都已与我无关。你改行从戎了?”
李半堵不再是武师的装扮,而是一身戎装,胡桂扬刚刚注意到。
“嘿,全仗石校尉提拔,我在半月前从军,当个小旗,不只是我,许多江湖同道都已受封。”李半堵既有点害羞,又有点得意。
“哈哈,胡桂扬,我就知道你没事,他们还不相信……放手,我自己能走。”樊大坚大步流星走来,一脸喜悦。
两匹马一同送来,胡桂扬再不啰嗦,拱手告辞,寻路回城。
渐行渐远,江边的火把变成萤火虫般的小亮点,胡桂扬勒住马,向樊大坚道:“收获如何?”
樊大坚跑过了头,急忙调转回来,“收获?”
“你抢到不少金丹吧?”
“别提了,五枚,还没来得及捂热乎,就被后来的官兵搜走了。”樊大坚重重地叹息一声,“南司的人真不够意思……”
“这些官兵是谁带队?”
“你还不知道吧,南司和东西两厂如今都归一人指挥。”
“石桂大?”
“他才是一名校尉,那有资格统管厂卫?一个姓吴的锦衣千户,好像叫吴绶,据说是西厂的人。”
胡桂扬不认识几位同僚,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走吧,往东去看看另一处丹穴。”
“不回城吗?”
“半夜里叫门太麻烦,等明天再回城。”
两人并驾前行,夜里方向难辨,只能沿着官道走,好在郧阳城不大,东边的丹穴离着很近,周围火把众多,远远就能望见。
胡桂扬再次勒马,“你觉得这两处丹穴相距有多远?”
樊大坚望了一会,“大概……七八里地吧。”
“如果在这**之间划一条线,是不是与城墙平齐?”
樊大坚调头看了一会,“还真是,城墙比较短……胡桂扬,你又找到什么线索?”
“郧阳城修得挺有意思,抚治大人原杰也挺有意思,可惜他死得太早,许多事情没法问清楚。”
“郧阳城就是原大人主持修建的,难道他……”
胡桂扬策马再度上路。
距离东边丹穴还很远,两人就被官兵拦下,听说是南司校尉,没有动手,也没有放行,而是派人去后方通报。
一名军官过来,记下胡桂扬的姓名,然后客气地请他调头,“此地戒严,任何人不得擅入,必须有两厂通凭。”
“我这里有驾贴。”
军官看也不看,“通凭由两厂厂公共同签发,驾贴不能代替。”
胡桂扬只能离开,好在天边放亮,他们回到郧阳城时,南边的城门已经大开。
郧阳城里本来就没有多少居民,今天尤其稀少,只在城门口有一队士兵把守,认得樊真人,没有拦阻,街道上则空无一人,像是一座空城。
进城没多久,樊大坚突然道:“抚治衙门就在东西两处丹穴的中间,位置偏北数里,原杰当初选址真是别有深意啊。”
“出城之外再往北去,还有两处丹穴,与抚治衙门在同一条线上,据说五处丹穴共同组成一个船形。”
樊大坚在心里勾勒一下,“我怎么觉得像是芭蕉扇的形状?”
“哈哈,因人而宜……你不知道这个说法?”
“我上哪知道去?”樊大坚困惑地说,“胡桂扬,我没有隐瞒,你别乱怀疑。”
“我怀疑的不是你,是别人……奇怪,昨晚有人对我说,江边的官兵大叫大嚷,将五处丹穴的位置都喊出来。”
“怎么可能?两厂太监和校尉亲自带队,官兵只管抢丹、撵人,哪会大叫大嚷?”
胡桂扬明白自己错在哪了,昨晚他以为抢丹者是梁秀、左预那些人,才会相信赵阿七、闻苦雨的说法,一见到李半堵,他就知道不对。
现在再去提醒何氏姐弟已经来不及,他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好像已经没咱们什么事了。”胡桂扬道。
“千万别这样,咱们寸功未立,怎么回京?”
“我把何百万杀了。”
“真的?”樊大坚大喜,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人头呢?”
“还在他脖子上。”
“啊?杀贼要割人头,否则的话凭什么领功?”
“我给忘了。”胡桂扬当时只想杀人,没想领功的事。
“你……”樊大坚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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