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阎浮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他打量着叶法善,当年的叶大少爷,现在变成了叶老爷子了。只见叶法善面色红润,满头鹤发,年纪虽然很大但依然精神炯炯,身上气势很足,看样子他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先天宗师期了。
赵非熊拉了拉李阎浮的衣袖,小声说:“知道吗,这位叶大人在江湖中弟子众多,建立了一个门派叫做‘罗浮派’,也是我们太史局的重点监控目标之一。”
“恩,叶大人的修为莫测,要多多留意。”李阎浮应了一句。
叶法善很快就念完了大唐国书,下面将进入皇帝问询的环节。李阎浮和赵非熊不再交谈,两人都正色看向殿中。
皇帝李隆基端坐在龙椅上发问:“突厥两位使臣,不知你家可汗是否安好?”
“外臣见过天可汗,我家可汗一切安好。临行前,我家可汗百般叮嘱,让我替他向天可汗致最衷心的问候。”阙特勤又往前走了一步,说完这些话后将手放在胸口,弯腰对着李隆基再行了一礼。
“突厥起于沙塞之地、丁零之乡,与我大唐一衣带水。你我两家犹如一母同胞,生来就是兄弟之邦。而朕与你家可汗一南一北,就如南兄北弟。有道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希望你我两家能携手同进。”李隆基面色和蔼地说道。
“天可汗陛下说的是!”阙特勤面带笑容,热情地应道,“我家可汗一再教导我们,当以侍奉君父之礼来侍奉陛下,当以尊敬兄长之情来尊敬大唐。我们这些可汗的子侄之辈,对大唐充满了孺慕之情,只恨不能日日亲近。”
阙特勤说得是眉飞色舞,李隆基听得是兴致勃勃,朝中重臣看得是有滋有味。
他们的对话,不同的人听出的是不同的意思。对于朝中的这些治政能手来说,表面上看起来阙特勤是在拍李隆基的马屁,其实他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家都能听得懂。他话中的“兄长”、“子侄”指得就是左贤王默棘连,他这番话就是在替默棘连向大唐皇帝李隆基表忠心。
原来,默啜可汗逼迫阙特勤离开突厥,是想借此机会立小儿子匐俱为可汗继承人。默棘连和阙特勤两兄弟决定将计就计,借此机会先匐俱一步投靠大唐。这样将来在大唐的支持下,完全可以取匐俱而代之。
原本阙特勤认为,阿史那珍就算不支持自己两兄弟,也会因为大唐的缘故保持中立。可是这一路上,阿史那珍的表现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原来的想法。尤其是那天晚上,石阿失毕居然留宿在阿史那珍的小院中,这让他开始防范了起来。
而今天,阙特勤之所以这么积极的向大唐靠拢,也是逼不得已,如果不能取得大唐皇帝李隆基的支持,他们兄弟两个的前景堪忧。
随着阙特勤的马屁越来越露骨,李隆基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烈。阿史那珍和石阿失毕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流露出不屑的神色。逸标苾眼观鼻、鼻观心,就当完全没有听到阙特勤的话。
突厥使团中其他的修士听到阙特勤的话,有的眼中充满了鄙视,有的眼中流露出认同,总之各有反应,不一而足。
等阙特勤完全说完,阿史那珍突然站了出来,对着李隆基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天可汗,阿史那珍给天可汗舅舅请安啦!”
听到阿史那珍无礼的称呼,李隆基不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大笑起来。他问道:“你就是朕的那位外甥女,草原上有名的明月公主?”
“正是小女子!”阿史那珍故作羞涩地答道。
“你可不是什么小女子!朕知道你,听说你出身自草原圣地金山祖狼殿,年纪轻轻就修为了得?不简单啊!”李隆基指了指阿史那珍。
“我一个女子,修为能了得到哪里去?倒是听说大唐人才济济,不知道能否让我这个小女子开开眼?”阿史那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李隆基。
“说说看,你想如何开眼?”李隆基问道。
“不如就在这太极殿外,与我们突厥的勇士比试三场如何?筑基期一场,还真期一场,宗师期一场。天可汗,意下如何呀?”阿史那珍娓娓说道。
她话音刚刚落下,太极殿内就开始喧哗起来。有大臣站出来高声怒骂,有武将站出来戮力请命。阙特勤惊得张大了嘴,被搞得是措手不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四章 筑基对决()
整个皇城太极宫都处于“菩提胎藏曼荼罗大阵”和“金刚胎藏曼荼罗大阵”的笼罩之下,两尊镇国法宝“黄道游仪”和“水运浑天仪”可以镇压所有身在太极宫的修士。修士的法力神通、武艺神通在这里,全都不好使。
按说殿前比武不是不可以,一般在盛大的节日典礼时,大唐也会举行几场象征性的比武选拔。一方面可以体现大唐尚武的精神,另外一方面也给那些下级军官提供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但是,像阿史那珍这样,直接在大唐皇帝面前主动邀战的,从外交礼仪上来说,相当于一种挑衅和蔑视。先不说朝廷重臣们的反应,关是那些御史台的儒家御史们,就可以用口水把她淹没。
李隆基坐在御座上,脸上虽然还充满笑意,眼神却已经渐渐变冷。他仔细地打量着阿史那珍,把她从头看到脚。阿史那珍也毫不畏惧,面带微笑直视着李隆基。阙特勤正想开口解释一番,但已经来不及了。
李隆基冷笑着说:“好一个突厥公主,果真是朕的好甥女。有胆识,有气魄!既然你想见识见识大唐的英雄豪杰,朕就满足你这个心愿。这样,朕点将三员,许了你这三场比试。”
李隆基这话一出口,阙特勤就已经无力挽回了。有道是,君无戏言。在这样庄重的场合,皇帝开口同意了突厥人提出的比武,那就一定要比。不但要比,而且还要赢,这才能狠狠地回击突厥人的挑衅。
“颜真卿何在?”李隆基开口问道。
“臣在!”御史台众御史中,走出了一位俊朗的青年回答道。他就是皇帝点名的颜真卿,先师颜子的嫡系后代,儒门的明日之星。
儒门这些年来广收弟子,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人才,那些传承已久的儒学世家也涌现出很多饱学的后辈。这方世界的儒门学子,可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他们大多都是身怀法力的修炼之士。
不管是治学也好,还是修行也罢,儒门主要研究的都是儒藏十三经。
从大方向来说,儒门内部有两大流派,分别是:以国子监大祭酒韩昌黎为主,三大博士柳河东、刘宾客、孟襄阳为辅的“文心派”;以白鹿先生李澹之为主,清溪先生李梁园为辅的“知行派”。
“文心派”和“知行派”对儒藏十三经的领悟和解释完全不同,因此修行的方向也完全不同。“文心派”对儒的理解是“仁政德治、王道礼制”,他们重视文治之道,主修“六艺六德心”。
“知行派”则认为真正的儒是“意诚心正、天下为公”,他们讲究知行合一,主修“格物致知心”。这两大学派虽然分歧很大,但这只是学术上的争议。对于到儒门的发展,他们还是一心用力的。
颜真卿三岁时丧父,后随母亲殷夫人寄居在苏州外祖父家。殷夫人教子有方,颜真卿六岁就能出口成章,更能将老祖颜之推所著的颜氏家训倒背如流。
白鹿先生李澹之,与殷夫人之父为至交好友。有一日李澹之到殷府拜访,正好遇到年幼的颜真卿在背诵颜氏家训,白鹿先生十分好奇,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小孩原来是复圣颜子的后人。
颜真卿一家名儒辈出,从颜回开始,汉朝颜异、晋朝颜含、南齐颜见远、北周颜之推、本朝颜师古等等,数不胜数。白鹿先生见他聪颖不凡,又怜他年幼丧父,一番斟酌后将颜真卿收为了亲传弟子。
就这样,颜真卿进入了白鹿洞书院求学。庐山风景秀丽、别具格局,正是潜心问学之处。白鹿先生对他百般用心谆谆教导,这才教出了一位儒门的明日之星。
颜真卿对家传的训诂之学不是很感兴趣,倒是对“知行派”的“意诚心正、天下为公”颇有几分研究,尤其认同白鹿洞书院对儒的那句诠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十六岁时,颜真卿师从张旭这位书法大家,自创了楷书“颜体”。随后,他正好赶上皇帝李隆基第一次开科举,小小年纪就考中进士,加入了御史台。上任后颜真卿破获了两起贪腐大案,在大唐朝野名震一时。
御史台曾经传了颜真卿一套剑法尊王剑之稽命征,由于他本身就是书法大家,将自己对书法的理解融入了剑法之中,在剑道上别有建树。同时,他还擅长白鹿洞书院的神通秘术,微言大义之天下为公。
李隆基点颜真卿的将,是有一番自己的考虑的。
首先,颜真卿一身修为与世家名门无关,完全来自白鹿洞书院;其次,颜真卿是通过科举得以晋身的,他就相当于科举的代言人;最后,颜真卿是朝中最年轻的臣子,李隆基要突厥人明白,大唐十八岁的书生都能打败突厥的高手。
阿史那珍看了看颜真卿,开口对李隆基说道:“天可汗,你派这么一位年纪轻轻的修士出站,待会可别说我们突厥欺负人哦!”
李隆基懒得回答她,他扭头对颜真卿说道:“清臣,我这突厥的甥女小瞧于你,你可要给朕争口气。”
“陛下坐拥四海,何必跟化外之人计较言语得失。”颜真卿拱手说道,“说那么多也是浪费口舌,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的好!”李隆基哈哈一笑,朝中群臣也同仇敌忾地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阿史那珍也不生气,跟着笑了一句,说:“那请吧!”
大唐群臣和突厥众人走出了太极殿,李隆基拿出了一块玉质腰牌,在上面轻轻划了几下。太极殿台阶下的空地立刻从原本的修士禁区,变成了一块可以进行比武的正常场地。
当然,为了保证众人的安全,太极殿台阶之上还处于两座大阵的笼罩之下。
阿史那珍对石阿失毕点了点头,这位突厥副使派出了一位名叫颉跌的修士。颜真卿一马当先的走到了台阶下,颉跌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在殿外的空地上对峙了起来。
高力士让两名太监给颜真卿和颉跌各自送上了一把宝剑,颜真卿接过后没有多说什么,倒是颉跌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的金吾卫。高力士只好让金吾卫送来一把大戟,颉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颜真卿等颉跌拿好大戟,对他拱手施了一礼,颉跌也还以突厥礼节。两人不再废话,各自开始调集真气凝聚气势。
颉跌手中大戟一挥,一道火焰出现在戟锋之上。在他额头上浮现出一朵火焰图腾,配上他那深邃的瞳孔,倒是多了几分雄武之气。这就是突厥圣地金山祖狼殿的独门心法,阿陀圣火经修炼出的圣火图腾。
石阿失毕不知道从哪里招揽来这位祖狼殿的筑基修士?要知道,草原上修炼图腾之法的修士众多,但论起战力,只有祖狼殿修士可以笑傲群雄。
祖狼殿的两门心法天狼拜月法和阿陀圣火经,乃是袄教千年来立足草原的根基,绝不是什么都可以随便教授的。
颜真卿身上弥漫着一股清正之气,不同与其他门派的修士,儒门修得就是这么一口“中和精气”。这股气不像道家真气玄之又玄,也不像佛门真气别有禅机,而是一种刚正不阿、宏大磅礴的气势。
颉跌手持大戟,发起了冲锋。他这猛的一冲,就好像草原上发现猎物的头狼一样,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狠劲。大戟被他舞动地极有声势,一招扫向颜真卿的腰部,戟锋上的火焰燃烧跳动着,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旋律。
颜真卿自然不会傻傻地用腰部硬接这招,论起打斗的经验他也不比颉跌少。颉跌想用这种狠劲来吓唬他,肯定是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了。他脚下发力,身形一闪避开了攻向自己的大戟。随后借着步伐的移动,从颉跌右侧刺出了一剑。
这剑速度很快,在空中发出一声雷鸣般的破空声。剑尖将要刺到颉跌身前时,突然晃了一下,一道剑影化成了四道剑影。这可不是上古剑修的“剑光分化”,而是尊王剑之稽命征中的一式剑法“君子合信四方”。
这么快的剑,颉跌一时之间难以躲闪。不过他也毫不慌张,提起大戟用尾部迎向颜真卿的剑。他额间的圣火图腾一闪,大戟尾部也出现一道火光。四道剑影和这道火光撞击在一起,空中四处飘洒着点点火花。
太极殿前,不知是谁,突然大声念诵起前辈诗人苏味道的正月十五夜:“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这边看的起劲,那边打的更热闹。
颜真卿借着一招“君子合信四方”抢占了上风,开始贴身游走起来。对付大戟这种长兵器,离得越近越占便宜,这道理他十三岁就已经知道了。颜真卿手中的剑是越舞越快,就好像泼墨挥毫一般。剑光在空中留下的痕迹,似乎就是一副传世行楷墨宝,让众人看的是目不转睛。
剑和戟不时撞击在一起。空中飞舞的火花,四处弥漫的剑光,还有两人激起的气劲,正好暗合了正月十五夜的描写,也怪不得有人会情不自禁地念诵出来。李隆基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却默默想到:看这样子,这场比试应该不会输。
颉跌被颜真卿压制住,一直很被动。他找到一个机会,用大戟攻向颜真卿手中的剑。颜真卿手上发力挥剑就是一击,没想到颉跌这个家伙根本没使劲。他借着颜真卿的力道,顺势往后一跳,远远的跟颜真卿拉开了距离。
“这位大唐的兄弟,是条汉子!”颉跌退开后,用不熟练的大唐官话对颜真卿说道,“我要用的这招威力很大!你小心了。”
这就是出身大门大派的修士作风,不管双方怎么为敌,出杀招的时候都要提醒一声。说是傻也好,说是义也罢,总之他就是愿意这么干。
颉跌高声用突厥语念着歌颂圣火的祷告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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