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子殿下这么一呛,王有德立马说不出话来,捂着嘴,连声道“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其实朱慈煊倒不是真的生气,真要说起来,他对这位王大伴印象还很不错,自古阉人多忠奴,没了主子皇帝他们便一无是处,而王有德更是对他关怀备至,只不过这种关怀过于胆小甚微了,如今大明朝已是已经危在旦夕,胆小用事只会贻误大局,作为王者储君,朱慈煊不需要所谓的谨慎惜身,他只能放手一搏。
望着月夜,朱慈煊无声叹了一口气,他此时此刻的处境,一如大明。
“到了。。。。”
阿叔公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身后的队伍也跟着相继停下。
“应该是这里没错。。。。”
阿叔公提着风灯向前张望,喃喃了一声后,随即转过身去喊话,还没出口,却瞧见朱慈煊已经跃马走了上去。
“阿叔公,到了吗?”朱慈煊问道。
“陈公子,如果老朽这脑袋没记错的话,大致是这里了。”阿叔公回答道。
朱慈煊上前几步,借着淡淡的灯光望着前方,却发现那里藤蔓疯长,枯木丛生,把本就不明显的道路活活封死了,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径。
“就是。。。这里?”朱慈煊疑惑地嘀咕。
“陈公子,劳烦壮士们动手,劈开这些藤条腐枝。”阿叔公接着嘱咐道。
朱慈煊使了使眼色,周凛即刻带人走上前去,抽出绣春钢刀,朝那密集藤木狠狠砍去,后者不愧为锦衣统领,力道着实不容小觑,一刀下去,几根手腕粗的藤条皆被斩断。
“沈提奇,谢宝三,你们也去。”
朱慈煊粗略的看了看,上面藤蔓一层缚着一层,要都斩干净,工程量委实太大,遂吩咐身旁的守备亲兵也上去帮忙。
众人一起用力,刀影飞舞,木屑横飞,一刀一刀的砍下去,坚硬的藤蔓“哗哗”往下掉,未几时,“嚓”的一声脆响,刀尖上猛然劈出了火花。
“主子,您看!”
藤蔓被砍下后,后面露出坚硬的石壁,众人急忙扒开断木,前面豁然开朗,青岩石壁之间,竟然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口子。
朱慈煊赶紧上前。
细看之下,果不其然,准确来说这是一条小道,而且是夹在山缝之间,上面闭合,中间天然裂开,跨度不足一米,若不是藤蔓阻挡,外人绝不可能发现,朱慈煊抬着头望去,小道幽闭,看不见尽头。
这下朱慈煊地地道道地吃了一惊。
“沿着这条小道一直往前走,就能到达yn的腾越州,山路不短,大概要走上半天。”耳边传来了熟悉的提醒声,却是阿叔公,朱慈煊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这条路的尽头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中土。
“陈公子,不是我们一开始存心隐瞒公子,实在是因为。。我们这几个老不死都发过誓,绝不能把这条道路透露出去。。。。。”阿叔公叹息了一声,望了望朱慈煊等人,一个人向那条小道走去,在入口处的岩壁处,他伸出了干枯的手掌,认真地摸索什么。
那是一行凿刻在岩壁的小字。
大明崇祯六年腊月十二!
上面虽然被雨水侵蚀了,老人的双眼也近乎浑浊,却依然能看得清上面刻的字。
三十年前,明末先民就是沿着这条道,躲过了中土的战乱和饥荒,以流亡者的身份,逃到了缅甸。
阿叔公抚着那块石壁,怔怔出了神:“一晃三十年了,现在的小辈们,有几人晓得他们的根在哪呦?”
到了这刻,朱慈煊终于恍然大悟,乡老们为何三缄其口,按照明朝律法,如无官府文牒,私自出境者,轻则仗责,重则流刑,领头者更是要除以斩首,他们这些老辈人为了保管这个秘密,这才对朱慈煊隐瞒,然而令人叹息的是,他们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年,却不知中原已经换天,再无汉家皇帝。。。。
到乡翻似烂柯人,他们这些离乡之人却遭遇了同样的处境。。。。。
“陈公子,天就快亮了,你们快些走吧,莫要惊动了旁人。”阿叔公瞧了瞧天色,忧心忡忡道。
大恩不言谢,朱慈煊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转身便道:“周凛,咱们上路。”
“领命!”
周凛收拾好行囊,牵着马,率先进入了小道,后面的人依次跟上。
“阿叔公,如果有一天中原无战事,百姓能以安居,你们想不想回到中土?”临行前,朱慈煊忽然问道。
阿叔公苦笑了几声,道:“想,想,做梦都想,我还想回到田下村,拔拔爹娘坟上的荒草,唉。。。可惜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言语里尽是无奈。
“此心安处是吾乡,阿叔公,会有这么一天。”
朱慈煊跃上马,抱拳道:“告辞!”
“陈公子慢走”
话刚说完,朱慈煊等人便消失在黑黝黝的小道里,瞧不见了人影。
“吾乡?”
回味片刻,阿叔公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正打算往回走,旁边的丛林一阵晃动,缓缓地露出个小脑袋来。
(今天的第一章,初品不满意,码了好久,前后改了多次,没办法,新书要花多一些时间找到节奏,所以我想说的是。。。。作者菌需要一大波票票喂食~~。)
第八章 滇缅最后的堡垒()
“韩家的女娃,你怎么在这?”
一道幽幽的声音传到老者身后的丛林,那里耸动了几下,立刻停止了。
“都听见了你的声音了,你这丫头还躲躲藏藏?”阿叔公头也不回地道。
“阿叔公你都这么老了,耳朵怎还这么灵光?”
过了一会儿,丛林中跃出来一个细小身影,自然是那位韩家的“玲珑”,被识见了身份,小玲珑反倒大大咧咧起来,掐着腰,略带些唉叹的说道。
阿叔公捶了捶佝偻的腰,旋即笑眯眯地道:“别人我倒还发现不了,唯独你一路上我可都留意着呢,谁叫你是小玲珑呢。”
“阿叔公偏心!”
小玲珑吐了吐舌头,以示被针对的抗议。
“阿哥叫我去探一探那些人的身份,我总得完成任务吧?要不是何年何月何时能加入勇卫队?”小玲珑辩解道。
“那你探到了?”阿叔公笑着问道。
“探到了,探到了,额,差一点,阿叔公要是不那么早来就好了。”小玲珑闷闷地道,其实心里在想,人走了,就没人教我围棋,遂大感郁闷。
“哈哈,这倒怨我了。”阿叔公大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这个九伢子啊,人家是贵人,咱们怎能这般冒犯?”
小玲珑挠挠头。
“贵人贵人,贵不可言呦。”
阿叔公不说话了,盯着那通黑黝黝的路径,捋着长须笑笑。
————————————————————————————
朱慈煊等人连续走了几个小时,仍然没有通过这条密道,天空渐渐升起了一丝鱼肚白,视野越来越亮,借着头顶透下来的光,朱慈煊可以发现他们在翻越崇山峻岭,而清凉的石壁,带来丝丝凉意的同时,也可以靠着降温避暑。
“周凛,叫大家休息一下吧,王伴伴,安排人生火造饭。”
朱慈煊自己也累了,整整一晚都没有休息好,将士们普遍困顿,他自然也不例外。
“是,殿下。”
周凛领完命,开动嗓子吆喝了几声,然后选了一个宽阔处停下,除了看马的几人,其他人都原地坐下休整。
不一会儿,人群中间燃起了暖人的炊烟,几口锅里放入了干菜,腌鱼和些许清水,里面咕嘟咕嘟冒着白泡,看一眼便叫人食欲大开,靠着岩壁,朱慈煊嘴里也开始流津,自从十几天前从缅都阿瓦潜出后,他们还没有吃上一顿正经饭。
为了躲避巡逻警戒的缅人,他们中途严禁生火起烟,吃的都是随身带的干馍馍。
这些苦,说白了是朱慈煊自找的,但他却不得不受,早先他那便宜老爹永历帝听说太子要北上入境,说什么也不肯放行,朱慈煊为此苦苦哀求,还假意闹起了绝食,甚至一连三天三夜都跪在地上,还有,若不是缅人最近内乱频繁,阿瓦城外戒备松懈,他们这些人怕也跑不出多远,而以朱慈煊的性子,也绝不会坐等待毙。
机会都是人争取的,朱慈煊深信这个道理。
借着造饭的空挡,朱慈煊唤来了锦衣镇抚兼东宫率卫周凛,以及王猛,邢康两位锦衣千户,还有贴身太监王有德,一共五人,团在他身边。
“王伴伴,取滇缅十四州的地图来。”扫了扫,人齐了,朱慈煊嘱咐道。
听见太子殿下的吩咐,王有德急忙转身,从身后拿出一个竹筒,这个竹筒他平时都背在肩上,就连睡觉也抱在怀里。
竹筒长约半米,粗约一掌,上有绳结,可随身携带,头有盖,平时用短绳箍好,轻力打不开,而里面则是中空,可以盛放物品,当然,比较特殊的一点是,竹筒内壁上缝着一圈黑纱布,里面置以棉炭,考虑到滇缅气候潮湿,纸卷置于其中极易发霉,棉炭可以吸水防潮,这算是朱慈煊一个小小的发明。
拨开盖子,王有德朝里望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取出一卷图轴,交到了太子的手中。
朱慈煊轻轻摊开,这正是滇缅十四州的地形地图。
“周凛,王猛,邢康,你们看,咱们现在在这。”
朱慈煊用手点了一下目前所在的位置,然后以以指划线,最终在目的地上圈了一个圈。
上面清楚的写着“勐腊”二字。
“到了zl县咱们应该就能找到晋王了。”朱慈煊说道。
永历帝是1659年入缅,后经辗转,流亡到缅甸都城阿瓦,之后缅人突然翻脸,他们也因此和中国境内的李定国失去了联系,中间书信也几乎全无,但凭着后世的稀薄记忆,朱慈煊依稀记得,李定国所部屯军在滇缅边界的重镇,zl县,那里是抗清大旗的最后堡垒,周围几十里,都在明军和拥汉土司的控制下,且远离吴三桂的平西大军,算得上比较安全。
“都看清楚了吗?”朱慈煊问道。
周凛,王猛,邢康三人点点头,这点基础东西他们要比朱慈煊清楚地多。
“咱们到勐腊,大概要走多少天?”朱慈煊又问道。
“回禀殿下,大概需要两天。”锦衣千户王猛想了想,随即道:“中间都是山路,路也不好走,殿下可要当心,那里不比缅地强多少。”
听到这个天数,朱慈煊有些吃惊,从地图上明明看着近在咫尺,却要再花上两天。
望了望眼前那些疲惫不堪的亲兵,朱慈煊不禁喃喃了一句,将士们,乃至大明,都太需要一段时间修生养息了。
“传令下去,吃过饭后,立行北上,目标:勐腊。”
轻轻甩了甩头,朱慈煊大声命令,这个时候只能咬着牙强撑了。
“是!”
众人喝拜而去。
————————————————————————
吃过饭,天已大亮,一行人稍作歇息,便即刻动身,这次他们要一鼓作气,跑到勐腊去。
朱慈煊骑马走在前头,后面的人气喘吁吁的紧随,苦累早已成了家常便饭,太子万金之躯都没说什么,那些锦衣亲兵自然闷头跟着。
抬头即见的锦衣少年郎,俨然成了众人心头的不朽旗帜。
不过,两天时间终究还是乐观了些,热带气候风云变幻,中途碰上了几场瓢泼大雨,而雨水湿滑,山路又泥泞,他们足足用了三天半,才摸到了zl县的边境。
前方又是山路。
“殿下,还是停下来歇歇脚吧?”
王伴伴急声说道,他看到太子脸色松弛,汗如雨下,几天时间内肤色黑了一圈,这位年逾四旬的老太监,实在心疼的很。
“上山!”
朱慈煊二话不说,跃马走在前头。
王有德欲言又止,终究劝不得,只得叹息一声,哎。。。太子大了。。。。。
大明太子率先垂范,后面人的劲头自然也足了不少,接二连三地跟上。
勐腊在滇缅边境处,也就是后世的西双版纳地区,朱慈煊望着四处疯长的棕榈树,心里不禁苦叹,这地方旅旅游还可以,生活什么的就算了。。。。。。
行了半刻,密林之中,总算有了有迹可循的道路,上面用青石子铺就,一直延伸而去,这也就越发的证明周围有人烟所在。
“唰!唰!唰!”
就在此时,周围的树林一阵剧动,旋即便有几抹寒光从林中闪过,那竟然是极其锋利的箭头,几十根箭头从四面八方同时伸出,无死角把朱慈煊等人罩住,情况突如其来!
“列阵,保护殿下!”
周凛大喝一声,锦衣亲兵摆出“白虎阵”,脚步飞移间,两个“虎爪”便伸在前头,而在虎头的地方有六人掩护,把朱慈煊团团护住,末了,还有一根“虎尾”在后,七人负责断后。
此阵能攻能守,属于锦衣卫十三战阵中颇具攻击性的一种。
对方并没有发动进攻,而是缓缓露出头,粗看上去,来人有四五十之多,头戴醒目的红毡笠、青直身、腰间配着弯刀。
众人顿时大警,簇拥着太子往里靠,然而,朱慈煊却不慌忙,相反地,倒冷静了下来。
一叶可知秋,从箭羽弯弓,到通体装束,再到对方的外貌打扮,这些都无疑确定了他的猜想。
“张弛有度,训练有素,莫非是晋王的人马?”朱慈煊缓缓说道。
(第二章送上~裸奔期间,要靠大家帮忙安利了~)
第九章 定国()
“来者何人?”
对方冷冷的质问道,手里的弓弦始终紧绷,发出“吱吱”的声响,一刻也不曾松懈。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朱慈煊决定赌一把。
“我等是缅地天使,要见晋王!”朱慈煊在王有德身旁耳语片刻,后者随即尖着嗓子喊道,
声音传开,其独特的声线,保证附近的人都听着清清楚楚。
这么说也等于现了身份,要知道,“天使”一词可不是随便用的。
天使?
莫非是皇帝派来的使者?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