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关心的税,你这么多地还不交税,这就不合适了。
勋贵和宗室按照爵位拥有的土地都是定死的,这些土地也都是不交税的,这是符合大明法律规定的。不过隐匿的土地,就不合规规矩了,彻底的耍流氓。
“这些土地先生准备如何处置?”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开口问道。
“臣准备分天给没地的百姓。”张居正躬身说道:“毕竟这些土地也要有人耕种,把土地分给百姓,原本种植这些土地的百姓也有一个活路。”
“朝廷上下也能够收到更多的赋税,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张居正的办法听起来不错,可是朱翊钧却认为不怎么样,真的要这么干了,自己什么钱都拿不到,那不是白弄了。至于纳税,朱翊钧就只能呵呵了。
分下去,没几年还是会变成原来的样子,这个可不行。
与张居正的想法不一样,朱翊钧想要的是全民纳税,哪怕是自己这皇帝,也要纳税。毕竟内库和皇庄都是皇上的私产,大明的国库和皇帝的内库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大明的问题不是土地兼并,而是朝廷没钱,收不上来税。
这一点朱翊钧早就看清楚了,朝廷有钱可以买粮存粮,丰年存粮,保证粮价,以免谷贱伤农,灾年放粮,赈济灾民,就是因为没钱,你买粮都没钱,穷的当裤子,这才是根本问题。
把人力全都束缚在土地上,自己后面要做的事情怎么办?后面可是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人的。
“朕觉得这些土地不如出卖了吧!”朱翊钧淡淡的说道:“无论是勋贵还是士绅,只要想要,全都可以出钱买。朝廷可以再各省举行一次土地交易,价高者得。”
朱翊钧觉得这些地肯定能卖上一大笔钱,到时候就能办很多事情了。
“当然了,税也不能不交,这些地全都登记在册,无论谁买了,每年该交的税还是要交的。”
张居正一愣,这么干有人会买吗?张居正觉得可能性不大。
土地出产有限,百姓之所以愿意投现,就是因为佃租比赋税要低。地主出租土地,免了税,缴上来的地租都是他的收入,如果地租还要交税,那肯定会造成地租上涨。
佃农既要负责地租,又要负责交税,这压力很大啊!
土地产量低,这么种地,佃农怕是连饭都吃不饱啊!
张居正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态度认真的把事情和朱翊钧解释了一遍,明确的告诉朱翊钧,这么干是不行的。这些土地原本都是有佃农的,你现在卖回去,那些勋贵宗室只会变本加厉的盘剥佃农。
一家五口的佃农,拼命的种地,交了地租田税,怕是要饿一半的肚子啊!
“张鲸,去把东西给先生拿来!”朱翊钧看着张鲸,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笑着对张鲸说道。
张鲸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吩咐小太监去拿东西了。
时间不长,几个小太监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朱翊钧也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来到了托盘的前面。伸手拿起了一个圆形的东西,对张居正是说道:“先生,这个叫土豆!”
“能做菜,也能充饥,这个是煮的,这个是烤的,先生尝尝看。”
张居正看着手中圆乎乎的蛋蛋,伸手掰了一块,然后咬了一口,很是绵软,点了点头。
“土地可存放几个月不坏,亩产三千斤!”说道这里,朱翊钧笑着说道:“在朕的皇庄里面,最高产的一年,亩产达到了五千斤。”
“多少?”张居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千斤?”
张居正这些年都在忙着当官,也没有心思关系种地的事情,事实上大明的文官都是这个德行。
土地和地瓜的推广,甚至要等到崇祯年间的徐光启。朱翊钧来到大明之后就让人找种子,让人种,现在终于到了拿出来的时候了,这才是神器。
“这个叫地瓜,亩产千斤,这个是烤的,先生尝尝,朕最喜欢吃。”说着朱翊钧掰了一块烤地瓜递给张居正。
张居正拿起吃了一口,这个也能亩产千斤?
朱翊钧又拿起了一根玉米,然后对张居正说道:“这个叫玉米,它就是粮了,可以磨面,这个是玉米面的饼子,先生尝尝看,味道还是不错的。”
玉米面的饼子朱翊钧就没吃,又不是发面的馍馍,有点噎,吃着费劲。
张居正掰了一块玉米饼子,有些迟疑的说道:“陛下,这,这。”
“这些都是朕让人在皇庄种的,已经有好几年了,朕原本还想着怎么推广出去,这一次就是一个好机会。买地的人,皇庄可以提供种子。”
朱翊钧笑着说道:“种了这些东西,交了租子和田税,佃农也能吃饱饭,对了,地租给朕定死了。”
“买地的这些人,地租只能按照朝廷的规定收,多收不行,但是少收可以,这个叫上限,不能让他们乱收租子。朝廷的赋税都是有定额的,地租怎么能乱收。”
“至于如何让他们相信这些作物的产量,我想朕和先生的话,没人敢怀疑吧?”
张居正点了点头,这个当然,当今天下敢怀疑他和皇上话的人,那是活够了。
“朕会东厂的张鲸带着圣旨出京,一地一地的进行拍卖,相对应的种子也会带过去。皇庄那边会有熟悉种植的人跟过去,教导他们怎么种植这些东西。”
张居正听着朱翊钧的话,何着自己这位皇帝学生都准备好了?
“先生以为朕的安排如何啊?”张居正点头道:“自然是好的。”
现在张居正除了对于粮食的产量持怀疑态度,其他的东西都觉得不错,真的要是能做到,那好处就多了。百姓得活,朝廷也能得到一大笔钱。
第八十八章 夜,无眠。()
离开了皇宫,张居正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查了关于地瓜和玉米的事情,事实上调查起来根本就没什么难度。这些东西原本朱翊钧也没瞒着,皇庄那边找人一打听就明白了。
张居正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土地发卖和新种子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最先的拍卖自然是从顺天府开始。不限士绅,不限宗室和勋贵,感兴趣的人不是一点点,于是京城就热闹了。
在这个是时代,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了,加上新种子也足够吸引人了。
有人还发现其他的地方也有人种植土豆和地瓜,只是没被推广开,但是产量的确很惊人,于是买土地便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无数的勋贵和宗室都想把自己的田买回去。
对于这件事情朱翊钧就交代给户部和张鲸去操办了,放出有人种植过新种子的消息之后,朱翊钧就没再关注过这件事情。
在买卖土地吵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朝廷开始议论另外一件事情了,那就是全国的土地清查。
自从完成了勋贵和宗室的土地清查,大家都知道全国的土地清查根本就无法阻挡了。这件事情再一次被提起来,上奏折反对的人都很少。
张居正认为这件事情要趁热打铁,趁着临时衙门还在,开始找一个省份试行。
紫禁城,文华殿。
内阁大臣,六部尚书齐聚,这一次为的就是探讨关于全国土地清查的事情。有没有必要的问题,根本不在今天的议题之内,今天的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哪个省份试行。
“这一次的清查,军队的屯田也要算在内,军队开垦的荒地,一律不准混入有司开垦数内,以免滋扰,单独成册。”张居正看了一眼定国公和英国公他们,先开口说道。
军队的屯田也是一个大麻烦,这件事情早晚也要解决,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关于在哪一省开始清账田地的问题,臣以为在江西最为合适。”张居正这一次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就说出了他心中所想,那就是江西。
“臣以为单一一省略显单薄了一些!”申时行想了想,开口说道。
“南方江西可以,臣以为当在北方选一省,这样南北各一省,有个比照,也好办一些。”
申时行的话让不少人都点了头,两个省一起来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朱翊钧转头看向了张居正,笑着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回皇上,臣以为可行!”张居正沉吟了片刻,点头说道:“北方这一省,臣以为当放在山西,山西是屯田大省,位置有很重要,臣以为放在山西比较合适。”
这一次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张四维,山西可是他的老家啊!
张四维却是面色丝毫不变的说道:“那就山西吧!臣也觉得山西合适。”
第一批清查的两个省就这样定了下来,山西和江西,朝廷再一次陷入了忙碌之中。
到了万历九年十二月,这两省的清账土地也完成了,江西奏报:全省六十六州县官民塘池原额外,丈出地六万一千四百五十九顷五十四亩。
查出南丰县各佃粮租田四万七千三百石,武宁县未卖没官田三百七十一亩,通行认价出卖,得银三万六千四百九十两。
这份奏报上来之后,朝廷正式开始在全国展开了土地清账。
最先完成的省份是山东,山东抚按何起鸣、陈功首先奏报该省清丈结果:全省军民屯粮地、民地,原额总计七十六万三千八百五十八顷,丈出地三十六万三千四百八十七顷。
屯地原额为三万六千九百一十五顷,丈出地二千二百六十八顷。
到了万历十万,各省份的奏报也全都送到了京城。
万历十年三月初六日,辽东巡抚周永泰丈出屯地八千九百零三顷五十余亩,屯粮十九万九千八百四十余石;科地、米地二万四千一百八十八顷七十余亩,科粮地米九万零九百余石。
万历十年五月初九日,户部复广西巡按郭应聘奏经清丈该省田粮,除补足国初原额外,多余官民田七百六十八顷八十七亩,该粮三千八百九十八石。
张居正府邸。
已是深夜,张居正依旧坐在书房里面忙碌着,脸上的神情时而轻松,时而严肃。
张敬修从外面走了进来,将父亲的灯挑亮了一些,见父亲抬头看自己,这才开口说道:“父亲,天色已经不早了,该歇息了,事情总是忙不完的。”
慈爱的看了一眼儿子,张居正笑着说道:“快了,快了,各省的土地清账已经完成了。今年的税收肯定能好很多,加上这两年新作物的推广,朝廷的太仓存粮以够十五年支用了。”
“国库存银也有四百多万两,为父的事情就快做完了。”
看着父亲斑白的头发,张敬修有些鼻子发酸,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孩儿祝父亲早日完成心愿!”
这几年,父亲是如何的忙碌,是如何的操劳,张敬修全都看在了眼里。
“为父在写一份奏折,关于减免历年拖欠钱粮的。”张居正见儿子的样子,笑着说道:“这一次清账过程中,故意拖欠钱粮的,大部分已经追缴了。”
“剩下那些实在追缴不上来的,他们是真的缴纳不起了。”
“朝廷现在宽裕了,我就想请皇上免了这些人的赋税,不能逼着他们活不下去啊!”说道这里张居正笑着说道:“罢了,那就明日在写,我这就休息了,你也睡去吧!”
紫禁城,乾清宫。
虽然是深夜了,可是朱翊钧也没睡,站在窗口看着天空中的月亮,朱翊钧面无表情的静思。
万历十年了,自己来到大明也十年了,从一个十岁的小皇帝,长到了二十岁,成为了大明的少年天子。
握了握拳头,朱翊钧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张鲸,给朕拿一壶酒来,朕睡不着了,对月饮酒也算是不错的事情,喝一点,没准就睡得着了。”
这一夜,朱翊钧喝醉了,被太监抬到了床上。
第八十九章 倾倒()
大明万历十年,六月十八,阴雨。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张居正,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先生今日进宫,有何事要与朕说?”
“这是臣的奏折!”张居正将奏折递给张鲸,然后开口说道:“臣想请减免各地积年所欠税银的,朝廷现在日子好过了,也该让百姓松口气了。”
“很多百姓不是不想交税,是交不起税了。”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笑着说道:“交阁部议处吧!”
朱翊钧没有翻看奏折,而是直接递给了张鲸,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交给阁部议处,事实上就是让张居正做主了。
“先生,今天阴雨,衙门也没什么事情,陪朕吃顿饭吧!”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笑着对张鲸吩咐道:“让御膳房准备丰盛一些,朕想和先生多聊聊。”
事实上自从进来之后,张居正就觉得自己的这个学生皇帝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
只不过朱翊钧不说,张居正也不能问,便笑着说道:“臣遵旨!”
饭菜很快就摆了上来,这次没有按照分餐制进行分桌,朱翊钧拉着张居正做到了一张桌子上。事实上这是很失礼的一件事情,朱翊钧却非要坚持这么做。
见张鲸拿着酒壶要斟酒,朱翊钧对着他摆了摆手,伸手将酒壶拿了过来。
拿着酒壶,朱翊钧笑着给张居正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张居正的脸上闪过一抹惶恐,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事实上张居正被朱翊钧的做法给吓到了。
朱翊钧却不在意,也没有去看张居正的眼神,而是笑着说道:“朕敬先生一杯!”
端起酒杯,张居正一饮而尽,然后就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等着朱翊钧开口说话。
朱翊钧没有说什么,而是拿起酒杯,再一次给张居正倒上,这才开口说道:“先生,朕今年二十岁了,前十年是在父皇的教育下长大了,后十年是先生教育朕长大的。”
“朕心中甚是感激先生,这杯酒敬先生十年教育之恩情!”说着朱翊钧再一次把酒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张居正陪着朱翊钧又喝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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