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知道自家父亲和谋剌连正关系的明玉听了这话,也只能无奈地低头叹息一声。突然,明玉抬起头,一对明目盯着丈夫,问道,“你说,要是当时你就知道了叔父要反的事,你会怎么办?”
“这……”谋剌铁林不禁语结,怔楞了片刻,继而苦涩笑道,“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即使知道了又能如何,他到底是我叔父啊!”
一句话,令炽俟殷海和谋剌铁林不禁都沉默下来。
也不怪谋剌铁林如此,因为过往,他虽为族长之子,但他的族长父亲谋剌连养一直是身体羸弱多病,所以真正主持族中事务的,是其叔父谋剌连长,而且不只族中事务由其操持,就连谋剌铁林也由其教导。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其叔父一生无子,所以叔父待他,虽然严苛但宛如父亲,那种自小培养的感情,在大是大非面前,不是说能断就断的。
屋外,站在门侧的两个士兵虽然不曾有过动静,但彼此对望了一眼,眼中俱闪过了一丝警惕。
终于,屋内又传出了声音:“好了,不想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你也只能避嫌……”至此,话音稍顿,接着道,“就权当是在家修养了!先吃饭吧!”
“嗯!”谋剌铁林回应一声。
少顷,屋内传出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屋外,两个士兵都在侧耳细听,却再没有听到什么。
……
总司令部,司令署内,层层戒严。在近卫团团长王刚的陪伴下,一身灰色中山装打扮,如果再加个黑色礼帽,简直就形如后世特务头子的谢忠正往专属总司令办公的小楼走来。
如今,谢忠领导的一批人专司情报,成为李无解布置在各处的鹰眼。
到了李无解所在的密室时,王刚敲了敲房门,得到准许后,推开门,请谢忠进去了,自己则站在门外。
谢忠进入密室,借着从墙上只有拳头大的几个洞眼射进来的阳光,看到李无解正坐在案后,案上,是一堆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资料。
谢忠刚刚进门,抽动鼻子嗅一下,鼻间就弥漫着一股儿燃烧蜡烛的味道。
“无解啊,不怪我说你,你从来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
刚刚起身迎接谢忠的李无解一听这话,有些愕然:“师父您说的这又是哪一出啊!”
谢忠借着李无解的示意坐进椅子,笑说道:“你不是老叫我不要在密闭环境下烧蜡烛嘛,怎么到你这里了就不管用了?”
“这样啊!”李无解哈哈一笑,“这不最近太忙吗,您看我平时多注意……”边说着,边坐到自己椅中,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椅背上。
谢忠有些心疼地看着李无解,只见在透过墙洞的一束阳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张略带苍白的脸色来,而其头发也显得凌乱不堪,不禁有些心疼地道:“听他们说你这几天吃住都在司令部里,你也别太焦急,不行的话咱慢慢来!”
李无解一听这话,无奈地摇头,“哎,我也想啊!可是……如今不像以前一样啊,我一个决定,动辄就涉及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不得不深思熟虑啊!”
谢忠一听,一想竟然无法反驳,只得苦涩一笑:“说吧,这次叫我来是什么事!”
说到正事,李无解立马从椅背中坐直了身体,变得正襟危坐,神色间也严肃起来,看着谢忠道:“是这样的,师父,我看了您收集来的情报,发现如今我们的处境很微妙,可以说是居中潜乱且四面楚歌啊!”
谢忠听了,想了想如今安西的形势,深以为然,不觉点头:“那你想怎么应对呢?”
怎么应对,李无解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应对嘛,我一贯想法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内乱不能任由其潜滋暗长下去,而恰好,这次葛逻禄的反了,来到了明处!”
谢忠默然。他负责情报的收集,自然知道如今安西许多势力都蠢蠢欲动,甚至包括一些已经投诚来的势力也出现了将派去进驻的行政专员拒在外的情况,至于那些正在谈判中的势力,有些观望起来,有些甚至私下里与葛逻禄往来。
“但一个葛逻禄明显不够啊!”李无解感喟道。
谢忠一听这话,不禁挑眉道:“所以这才是你暗中调兵却明面上不动神色的原因?为的是放长线钓大鱼?”
“是!“李无解颔首,“如此内忧外患,我完全有实力解决,但缺的就是一个毕其功于一役的契机。我就是想借此次葛逻禄反叛的事,一劳永逸地解决安西目前的困局,不只要内靖诸部,而且也要让外部胆敢觊觎的那些人割下一块肉来!”
“嗯!”谢忠听得鼓舞,正襟危坐,严肃道:“这会儿你找我来,想必是需要情报署有所行动吧?”
“对!”李无解点头,我要情报署全面行动起来,除了收集情报外,盯紧被列为目标的那些外,还要展开舆论宣传!”
“舆论宣传?”
“对!”李无解点头,“您还记得我上次让您注意收集民间反应的消息吗?”
谢忠点头。
“我特别分析了下这些材料,认为直至目前,我们在人们群众中的工作已经初见效果,该是发动他们的力量的时候了!”
谢忠自然也知道李无解在人民群众中的工作初见效果的意识当然是指李无解的包括土地政策在内的一系列惠民措施,就如土地上,安西总理衙门将治下所有土地所有权收归衙门统一管理的情况下,又将土地使用权租给百姓耕种,而面对百姓具体情况,诸如有家庭男劳力不足,有家庭耕牛缺少等,倡导以合作化形式组成小组,共同耕种收获。
这般倡导,在这个时代,让那些曾委身于豪族的庄稼人有了自己的土地,自然热情万分,纷纷响应。而这只是其中之一,李无解的另一个重要作为便是废除奴隶制——尽管李无解当初与大食商人哈希姆进行过奴隶贸易,但今时不同往日,故李无解力主废奴,最终给予奴隶人身自由,并明令禁止民间不得再进行奴隶买卖。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政府禁止合法的雇佣关系。
“人民群众一旦尝到过自由的滋味,便谁也不愿意再被人盘剥。这就是为什么我每占领一城,就强力推行土地改革的原因。如今,就算他谋剌连正占领着怛罗斯,但民心不一定全归他。这就是我们的机会。而我要情报署做的,就是一方面宣传我们的土地政策及废奴政策各项好处,另一方面,将能发动的人民群众发动起来……”
“这样行吗?”谢忠心有忧虑,“这些老百姓,往往目光短浅,对容易得到的好处,趋之若鹜;而一旦叫其赌上身家性命,怕是会退避三舍!”
“自然不会全靠他们,我这样做,只是提前做好舆论宣传,争取民心罢了!真正还得靠士兵们,所以我已经传令给第二第三兵团,叫其在巩固现有的基础上,分兵回援!”
谢忠听了,点头道:“嗯,只要你有主意就好,情报署这边我会安排好的!”说着,站起身来,朝着李无解道,“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没有,没有的话我就下去布置了!”
“没有了!”李无解也起身,绕到桌前来送谢忠。
谢忠看了,赶紧往门口溜,边走边回首道:“你都总司令了,就别送了!不然叫你属下看到了不好!”
第273章 有道是民心所向()
李无解调令一出,第二兵团、第三兵团全军动员,除了留下的力量固防现有外,一部分力量则被调往安西各地驰援。就如第二兵团董文成部,直接调回安西。第三兵团王霑部,则调往小勃律,按照计划,这支部队将会同小勃律的部队回合后,出师吐火罗。
驰援的队伍经途之中,总会碰到扶老携幼的围观人群观望。有些地方,人们只是远观,指指点点,显然对这只军队抱有距离感。而在吐蕃,却是另一番景象:就如当军队行至羌族的一处部落时,部落里男女老少纷纷提壶挎篮的,装满了各种肉干、果干以及酒水等,站在路旁,给士兵们送吃送喝。然而,士兵们却总是礼貌地拒绝,然后继续行进。
此次,随军而行的第三兵团第二师师长叶世举看到这种场景,内心里不禁一阵感慨,心中不由得浮现出几个字:军民如水一家亲!
这个称谓,自然也是李无解在这个时代的所创。早先,他在部队建设中,曾提出军民如水一家亲,要做人民的子弟兵等诸多口号,对叶世举这些曾经出身高贵的名门之后来说,这种口号听来就有些别扭和可笑,但今日,当看到曾经按照李无解指示,士兵们深入百姓群众之中,帮助农耕,扶危济困产生的回报后,叶世举不禁感慨不已。
“如此作为,难怪能于安西称王啊!”叶世举内心里又感喟一声。
……
龟兹城,总司令部,司令署内,李无解完了吐火罗所谓的讨伐檄文的抄录,抖了抖手中的一沓书写着檄文的纸张,晒然一笑:“吐火罗终于跳出来了啊!我还以为他们能多沉得住气呢!”
一旁的王刚一听,笑了笑,撇嘴道:“按说这吐火罗,咱们打了他的女婿,跟咱们也算是冤家,但硬是憋着气儿不吭声,等着葛逻禄反叛快一个月了,这才跳出来,也是有趣!”
李无解笑了笑,摇摇头继续道:“不是他不想早点跳出来,而是不敢。如今嘛,看着葛逻禄站稳了脚跟,所以才敢跳出来吆喝!”
王刚一听,不禁一笑:“那他要是知道葛逻禄站稳脚跟只是总司令您有意为之,怕是会后悔得跳脚了!”
李无解一听,哈哈一笑:“行了,既然吐火罗跳出来了,那就按既定计划,见招拆招吧!”说到此处,李无解突然皱眉,“要说是冤家,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他与那吐火罗,可是老冤家了!”
“您是说?”
“普尚——元无极!”
“他啊!”王刚轻嘀一声,皱眉道,“他与吐火罗之间怎么成老冤家了呢?”
李无解一听这话,白了王刚一眼:“你看,当初没让你去像韩童林光义他们一般去做情报你还不乐意,现在知道原因了吧?”
王刚一听这话,当即尴尬得直挠头。想当初,他与韩童等人同样出身,但李无解却“重用”韩童等人,让他内心牢骚不已,在李无解跟前也嘀咕过一两回,言说什么自己的本事并不比他们差之类的,但事实证明,他王刚还真不是做情报的料。因为按李无解的说法,他王刚就没有间谍应该有的那种本能和直觉。
李无解摇摇头,继续道:“元无极的祖辈是波斯的王族,后来他们被大食追杀,曾到吐火罗寻求庇护,但被吐火罗出卖过!然后当时那个卑路斯王子的哥哥,就是被吐火罗人杀害的!”
“这样啊!”王刚恍然,不过又皱眉道,“那即使元无极想要给他的祖先报仇,他和吐火罗之间,还隔着大食呢!”
“唔,大食么……”李无解也不打算考验王刚的智商了,直接道:“是时候敲打敲打了!”
结果,李无解这边“是时候敲打敲打”一说出,让本就分崩离析的大食的形势更是雪上加霜。
公元一八零三年十月十三日,元无极亲率六万大军,接连攻克了大食贾法尔王朝的一座重镇后,跨国了一片茫茫沙海后,终于率军来到了由阿巴斯王统辖下的重镇木鹿城。
木鹿城,阿巴斯王朝下辖呼罗珊领的首府。木鹿城被围,号称带着十万大军坐镇尼沙布尔,与抢占了怛罗斯的谋剌连正眉来眼去的呼罗珊总督艾布·M斯林如坐针毡,急忙率领轻骑折返,然而还未到木鹿城,就传来木鹿城被占领的消息。
听了这消息,艾布·M斯林一个人爬上一座山头,望着木鹿城方向,神色间如有阴云笼罩,久久不言不语。
好一会儿,打听清楚了前因后果的心腹上到山包,来到艾布·M斯林身后,涩声道:“总督阁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艾布·M斯林长吁一口气,似乎要将腹腔内所有的郁积之气都出完一般,完了,深吸了一口气,才回应道:“看来我们还是小瞧了那安西王李无解了!”
心腹听了这话,内心一叹,但却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默立一旁。
而同一时刻,在木鹿城城墙头,普尚也就是元无极,目光炯炯地望着东边,心潮澎湃:“如今,我们拿下木鹿城,终于不用再为大食所阻!”
他的身后,木鹿城内各处,波斯士兵正在扫荡剩余零星抵抗,同时也在加紧维持秩序。而其中有一队人,则按照一封地图,在城内积极搜索。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处石头累积起来的有些荒废的平房。
“就这里,赶紧挖!”领头的士兵下令一声,其余士兵急忙找来铁锹等物,就在平房的一角墙根挖了起来,待挖到一米深时,突然一个士兵看到了一晃而过的白,急忙道:“停!”
众士兵停手,这名士兵急忙俯身跪在地上,而后双手刨土,终于,随着土层的分离,一架属于人的骨架显露了出来。而在骨架的左手食指上,一枚精美的金质戒指显露了出来。
这名士兵急忙将戒指摘下,然后起身递给在地上等着的领头之人。
领头之人将戒指上的泥土擦拭干净,借着近旁的火把一看,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急忙命令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守护好这里,我去禀报!”
不一会儿,这名领头的士兵便到了城墙下,禀报说已经找到当年波斯国最后一任国王亚兹德格尔德三世被杀害之地。元无极一问,才知道正是那座当年他带着李无解的人前来木鹿城掘宝时的磨房附近。
“难道冥冥之中,祖先在帮助着我吗?”元无极不由得想。当年,他可与李无解交易,以祖先逃难时藏在木鹿城中的宝藏作为交换,换得李无解的支持。那次,正是在这个磨房的地下,他们掘出了五大车财宝。可以说,是这些财宝,换来了他今日的一切。
“来人,去准备些祭祀用品,我要祭奠一番!”元无解命令一下,当即下了城墙。
……
怛罗斯,谋剌连正占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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