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昭嫔也道,“小殿下,你不能随便攀咬,亏得我们平时待你那么好,像亲生儿子一般疼你。”
明亭却开始大哭大闹,指着她们道:“就是你们!就是你们!”
李永定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对明亭不屑的撇了撇嘴。
昭嫔跪在静嫔身侧竭力辩白道:“皇后娘娘,不关嫔妾和姐姐的事啊。”
说完,恨恨的看着纯妃,“纯妃妹妹,你心里过意的去吗?常祭的事根本就是静嫔姐姐和我在替你操持,你天天在宫里睡大觉,只赶在皇后主子到来之前露个面,然后所有的辛苦都是你的,功劳都是你的。而今又冤枉我们,什么都赖在我们身上,敢问一句,你良心何在啊!”
华妃‘啊’的一声,众人也俱是一惊,丽妃道:“什么?”
良妃娥眉微蹙,裕贵人见她不开口,便发问:“两位姐姐是说,常祭的事都是你们代替纯妃操办的?”关婕妤扯了裕贵人的袖子也没用,裕贵人觉得这是个机会。
“是。”静嫔道,“都是嫔妾和昭嫔在做。纯妃只是在皇后娘娘您来之前看一下,做个样子,皇后娘娘恕罪,并非嫔妾等有意隐瞒,更不是要越俎代庖,而是纯妃交待的事,嫔妾等无法推辞,也不敢推辞。”
“那今天为什么又说了!”纯妃恶狠狠的回头,“就是你们教坏了我的儿子,害的我被皇后娘娘问责,眼看着孩子揭穿了事情的真相才有意在皇后娘娘跟前说出来转移话题。”
纯妃心中已有了计较,明亭的事还有常祭的事,两者相害取其轻,她情愿坐实后一个,也要保住明亭。
“我承认。我没法一心两用,要你们二人来帮忙,谁曾想到你们竟然暗地里合谋来害我儿子。”
“够了。”上官露厉声道,“凝香。”
凝香上前,倨傲的望着纯妃。
纯妃意识到她要干什么,尖声叫起来道:“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她很清楚,宫里虽然有规矩,打人不打脸,连惩罚宫女也不能轻易的赏人耳光,但在实际操作上相当困难,主子们要惩罚奴才,总不能动辄杀掉吧,太过残忍极端,可若是不痛不痒的说几句就放过,又显得不够威慑力,因此这条规矩基本上是虚的,妃嫔们打宫女,老太监打小太监,都是心照不宣的事。然而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对宫妃实施掌嘴,确实罕见。可谁叫纯妃祸从口出呢,唯今之计,她要么一死了之,要么就活活的受着。
她心里实在不甘啊,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我是陛下亲封的妃子,只有陛下有资格惩处我,您——”‘您凭什么’这四个字她还真不敢说出来,因为她知道,皇后是绝对有资格惩罚她的,不单是惩罚,直接杀了她都可以。她负隅顽抗道:“皇后娘娘,嫔妾与陛下情定合欢殿,这您都是知道的。合欢殿是嫔妾自己发现的,自己走进去的,一切水到渠成,全是嫔妾自己制造的‘偶遇’,您不过是顺水推舟,替嫔妾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花匠,成人之美。这些年来,嫔妾深受皇恩,对陛下感念万分,爱戴万分,陛下对嫔妾也是关爱有加,嫔妾知道,自打嫔妾生了明亭之后,皇后娘娘您心里多少会觉得嫔妾窃夺了您的风采,但嫔妾之光不过是萤火之辉,危及不了娘娘您的地位。且嫔妾也打从心底里感激娘娘昔日的提携之恩。只是——您不能随意的处置嫔妾,今日之事,嫔妾以为不如叫陛下来断一断。”
凝香闻言,心里厌恶至极,但面上故作惊恐的样子,怯生生的后退半步,对皇后嗫嚅道:“娘娘,奴婢不敢,您看,纯妃她连您都不放在眼里,奴婢……”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把低沉的男声从后方传来:“有什么不敢的!”
众人向珠帘后望去,只见李永邦信步而来,双手负于身后,脸上的神情阴沉的吓死人。
他一直在内堂里听着,好几次都想冲出来,最终都克制住了,后宫妇人的争斗归根结底还是要由皇后来处理比较好,因为事关皇后的威信,最快的立威办法就是旨令直接从皇后的口中下达,这样后宫诸人就会知道皇后是惹不得的。然而他越听越不像话,皇后最大的靠山是他,只有他站出来,从今往后,所有人才会懂得皇后的话就等同于他的话,忤逆皇后就是忤逆他,唯一的下场便是死路一条。
此刻他向着在场每一个人冷然道:“皇后管教人,朕本不欲插手,但是你——”他指着纯妃,指尖几乎碰到了她的鼻子,“你太让朕失望了。”
“朕不在的时候,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皇后说话的?”李永邦质问道,“好大的胆子!一个普通的妃嫔,居然敢在皇后跟前如此狂妄!叫嚣!”他大手重重一拍几案。
雷霆震怒,妃嫔们吓得全都跪倒在地,永定和明宣也一样。
李永邦回头吩咐凝香道:“还不快动手!朕在这里你有什么不敢的!对皇后大不敬,不处以死罪已经是网开一面了,该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
纯妃呆住,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皇帝,皇帝怎么会从皇后的屋子里出来?他昨夜留宿永乐宫了吗?
凝香见纯妃傻了,欢快无比的道‘是’,手上套好了皮爪篱,头凑到纯妃跟前笑嘻嘻道:“娘娘,您不是要到陛下跟前断一断吗?而今陛下来了,皇命金口,奴婢不敢不从,多有得罪了!”
而后抄起手来一个耳光下去,‘啪’的一声,极为响亮。
凝香身上是带着功夫的,每一下又都没有留手,纯妃痛的直飙眼泪,鼻血也汩汩的流下,她的身躯抑制不住的挣扎,几个小太监于是上前七手八脚的将她给制住。
裕贵人见明亭一直在哭,忙过去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捂住他的眼睛。
上官露却没有让明宣回避,而是对他道:“你看清楚了?”
明宣点头,心里有点怜悯,但又有一丝痛快,坦白说,他真的不爽这些流言很久了。
而后李永邦对他郑重道:“但凡是对你身世胡言乱语的,都是对你父皇和母后的大不敬。不管他/她是谁,都应当受到教训。你是谁生的,难道你父皇、母后不清楚吗?”
随即,李永邦的目光落在了静嫔和昭嫔的身上:“你们俩三天两头的往玉芙宫跑,今日分辨不了自身,也是你们自己的事。”
静嫔和昭嫔不住的哭求:“陛下开恩,陛下开恩……”
李永邦却置若罔闻,一改往日的温和,肃然道:“即日起,褫夺纯妃段氏封号,降为——”
话说到一半,手被上官露一把握住,柔声提醒他道:“陛下,她到底为你诞下一位皇子,还是给她留点余地吧,否则昨日明恩受到的委屈,他日明亭也要受。”
李永邦沉吟半晌道:“既然皇后为你求情,便降为贵人。迁居延禧宫。一并的,还有静嫔程氏和昭嫔蒋氏,均褫夺封号,降为才人,迁居延禧宫。礼遇随减。”
纯妃挨了足足一百记耳光,满脸都是血,牙齿也被打落六颗,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是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披头散发的朝明亭爬去。
李永邦蹙眉,视线在众人身上兜了个圈,最终落到把明亭搂在怀里的裕贵人道:“孩子不能再在这等妇人手里教养。明亭——就暂时由裕贵人先带着吧。”
裕贵人喜出望外,忙道:“谢陛下。”
“至于明恩——”皇帝转头向谦妃:“朕知道他受委屈了,不过你教的很好,明亭欺侮他,他非但没有回嘴,也没有打回去,是个好孩子。朕过两天去看他。”
纯妃闻言,吐出一口鲜血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被太监们架走,直接抬到延禧宫去了。
喧闹了一上午的官司终于在皇帝的震怒之下结束,午后,上官露躺在小藤椅上眯着眼看树叶里透出来的太阳光,自言自语道:“我既能把你捧得高高的,也能随时随地将你踩在脚底下。哼。”
小藤椅摇摇晃晃的,指尖的阳光闪烁斑驳,像碎掉的金箔。
第115章 巫蛊祸()
不日,又一道旨下来,因裕贵人要抚养明亭,晋为裕嫔,关婕妤晋为恬贵人。
兰林殿里又多了一个孩子,本来是一件事很热闹的事。但明亭实在是太会折腾了,自从纯妃被降为贵人带到延禧宫那天开始便哭闹不止,一个劲的砸东西。裕嫔心疼的不得了,恬贵人道:“简直是个小魔星,不知道姐姐领他回来干什么,咱们这里又不是玉芙宫,没那么富裕,你说他不知好赖吧,他还特别刁钻,什么玩意儿值钱他砸什么。”
皇帝怕他这种骄横跋扈的性子传染给了明翔,便让裕嫔带上恬贵人和明亭搬回玉芙宫去住,一来,双方都住的宽敞,二来,熟悉的环境对明亭的情绪或许有帮助。谁知这孩子还是一味的吵嚷着要母妃,必须是段玉枝不可,其他人都不行,搞得傅姆们和丫鬟们无计可施,怎么劝都没用。
刚开始,裕嫔在永乐宫对他释放出来的善意,他还懂得有所回报,针对谁都不会针对裕嫔,裕嫔喂饭,他勉强会吃两口,然而自从得知以后要跟着裕嫔,明亭便也不干了,指着裕嫔上蹿下跳的骂:“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一个嫔而已,我母亲是纯妃娘娘,是玉芙宫的主位,这里的人都要听她的。”说完,一把推开裕嫔手里的碗,里面的粥汤霎时泼洒了裕嫔满身。
裕嫔最后的一点耐心也用尽了,见他还要要砸东西,让周遭的人都别拦着他,由着他砸,横竖砸的是玉芙宫的东西,也不用收拾,等皇帝过来亲自给他看。
裕嫔生的一张容长脸,两道平眉,笑起来很有些寡淡,不笑的时候更显得严肃,她仿若自言自语道:“纯妃?这宫里哪儿还有什么纯妃啊!倒是延禧宫有一个段贵人。还有……”她嗤的一笑,问廊下和屋内侍立的一众宫女:“纯妃是玉芙宫的主位吗?”宫女们齐声道:“裕嫔娘娘才是玉芙宫的主位。”
见明亭愤愤的握拳小拳头敌视的看着自己,裕嫔继续道:“怎么,不服气啊,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既然那么不愿意跟着本宫,你大可以去延禧宫找你亲娘啊。去跟着段贵人好了,延禧宫名儿虽然不错,但其实就是一座冷宫,咱们这里冬暖夏凉,延禧宫夏天的时候,犄角旮旯里布满了跳蚤和虱子,冬天就更凉快了。你要去就去。”同时吩咐宫人道:“他吃不吃都随他,你们谁也不用理他,只管好你们自己便是。”
恬贵人担心道:“姐姐,陛下终究是把孩子交托给你,咱们这样怕不怕?”
“怕什么。”裕嫔拉了恬贵人在黄花梨木的八仙桌旁坐下,“就算陛下知道了又怎么样,知道了也不会说我没本事,而是说他不受教,孩子既然交得给我整治,就得由着我管,我管不好,别人也一样管不好。反正那天在永乐宫我那样对他,陛下可是亲眼瞧见的。”
恬贵人想想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与她一起坐下用膳。
之后,便没人理会明亭了,他砸东西也好,哭闹也好,绝食也好,随便。
明亭从小被纯妃惯着,凡事都顺着他,他自然而然学会了一有不如意的就撒泼打滚的脾气,最后便能收获他想要的。可现在没有纯妃了,谁还在乎他的感受?他意识到自己即便是发脾气,提出的要求应该也得不到满足,再加上他听见裕嫔说要整治他,心里惶恐的不得了,夜里哭湿了一床的被子,等到天亮时分,趁着裕嫔去永乐宫给皇后请安的时机,便偷溜到延禧宫去找母亲。
延禧宫外有禁军把手,他只得在门外歇斯底里的干嚎。
延禧宫内,段玉枝闻讯而来,母子俩隔着一道门哭的肝肠寸断,禁军还是不让进,明亭便对着禁军拳打脚踢,这种行为于大人而言完全不起作用,不过隔靴搔痒罢了。但时间一长,禁军们也失了耐心,反感道:“是,您是皇子,咱们耐何不了,可是里面那位,却是犯了过错的,您要敢再踢我一下,我便进去踢那犯妇一下,你咬我一口,我便倒了她今夜的膳食,叫她饿肚子,您自个儿盘算清楚吧。”
明亭气的嚎啕大哭,他牙还没长全,但欺凌霸道学了个全,而今是头一回受到这样的屈辱,知道原来被人欺凌是这么个滋味。
他从前听大哥哥说延禧宫闹鬼,大哥哥一直撺掇他一起来探个险,他不敢来,大哥哥倒是胆大,鸡贼的在后门这里挖了一个洞,今天便派上用场了,明亭想起,一个人转到后门去,小小的身子爬进狗洞,咕噜一下子就钻进去了,在一间简陋的小厢房里找到了落魄的段玉枝。
按照程才人和蒋才人的说法,皇后这还算是仁慈的,居然肯让太医来看段玉枝,给她止血,但是段玉枝还是没日没夜的咒骂着上官露,每天变着花样的骂,唯一安静的时候,就是抱着一根鸡毛掸子在角落里发呆,喃喃自语的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小明亭进来找到他亲娘,两个人抱头痛哭,段玉枝将他横着摸过来竖着摸过去,确定他没有缺胳膊少腿才放心。
明亭气哼哼的说:“他们要我管别的人叫母妃,我才不干呢!我是您的儿子,我母妃是玉芙宫的主位,永远都是!”
段玉枝双目噙着泪,想了一想,担心明亭在外头没有自己的庇护不知道会否死于他人之手,毕竟王位的争夺战已经悄无声息的拉开序幕。与其在外面生死不知,倒不如干脆在延禧宫落脚,也好让外面的人以为他们母子再也不会构成威胁了,等明亭长大成人了再说。
当然,段玉枝另外还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侥幸的想,只要明亭打死不松口,坚决非她这个亲娘不可,那么陛下心软之余,念在过去的情分,也有可能会放她出去的,哪怕只是当一个贵人,她也有信心可以东山再起,前提是,孩子必须掌握在她的手里。
所以她对明亭道:“孩子,为了咱们的将来,你可要受一阵子委屈,你扛得住吗?”
明亭不假思索道:“只要能和母妃在一起,儿子什么苦都吃的。”
段玉枝搂着儿子,喜极而泣。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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