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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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斗-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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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露忧心忡忡的绞着衣带子:“原本在太医院安插灵枢和刘琨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有一天真的会派上用场。”

    “你替我去跑一趟。”上官露吩咐道,“悄悄地,董太医白日里忙完了,夜里必定不当值,像刘琨这样的小角色多数在,你把人给我找来。若真是有了,得速战速决。”

    “娘娘——!”凝香哭丧着脸,跪下来哀求道,“娘娘使不得!好歹是娘娘您的亲骨肉,咱们多添一位小殿下不好吗?”

    “不好。”上官露冷冷道,“我就是不想给他生孩子。谁爱生谁生去。”说着,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凝香,“太医院你去还是不去?”

    凝香含着泪最后一次劝谏道:“娘娘,您身子骨弱,再经不起什么大动静了,就当是奴婢求您,放过陛下,也放过您自己,好吗?”

    “我现在做的事,就是放过我自己。”上官露坚定道,“我不想和他有没完没了的牵扯。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份羁绊,我受够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见凝香长跪在那里,上官露狠心道:“好,你若不去,我就找别人去。”

    凝香抹了把眼睛,站起来道:“娘娘的吩咐,奴婢一定照办。奴婢只是心疼娘娘。奴婢这就去,娘娘您别生气。”

    一路上凝香都在念着阿弥陀佛,祈求上苍怜悯,上官露的直觉是错的,这样她就不必亲自落胎了。

    但是刘琨不明所以,进宫号了脉之后,谄媚的笑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微臣有幸探得小殿下的动静,盼娘娘母子平安。”

    上官露收回手,在凝香的搀扶下支起身子,曼声道:“确实是喜事,那看来本宫的胎以后就要仰仗刘太医了。”

    “本宫这里有一张从高人处求来的保胎良方,还请您过目,望您替本宫打点着。”

    刘琨心里那叫一万个高兴,皇后娘娘是金枝玉叶,是九天凤凰,向来轮不到他来问诊,此次若是有幸能帮着娘娘安胎,一定是头功一件。他开心的从凝香手里接过方子,然后展开一看,笑容滞留在嘴角,而后噗通一声伏地磕头道:“娘娘——”

    上官露伸手打断他道:“刘太医,本宫不喜没用的废物,替本宫办事,就要拿出点看家的本领来。本宫现在就问你,替本宫安胎,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之前凝香已经断断续续的想法子塞了不少钱银给刘琨,得知刘琨有赌博的恶习,于京中欠下一笔不菲的资债后,更是出手阔绰,有求必应。

    今日就到了他回报的时候。

    刘琨伏地抖得如筛糠:“娘娘,这方子……凶猛,怕用了出人命,臣下不敢。陛下会要了臣的脑袋。”

    “哦?”上官露眯眼看他,“那你就不怕本宫要了你的脑袋?”

    她沉声一哼:“你拿钱的时候痛快,办事的时候倒怕掉脑袋,福贵险中求,不是冒着掉脑袋的差事,你值那么多银两吗?”

    刘琨涕泪道:“求娘娘放了微臣吧。微臣没本事替娘娘安胎。”

    “好。”上官露利落道,“你快人快语,我也给你个痛快,你一家老小,我让你们死在一块儿,合葬。”

    刘琨膝行到上官露跟前,不住的磕头求饶:“娘娘,贱臣一人的过错,与家人无尤,求娘娘开恩。放过微臣的一家老小吧。”

    上官露寒声道:“要我开恩你只有一个选择。替本宫好好的用这个方子,本宫便保证届时不单你家里人没事,你也会没事,你敢不敢赌一把?”

    刘琨望着手中的白纸黑字,上面的字写得极好,是上官露的真迹。

    刘琨颤声道:“微臣……尽力。”

    灵枢在一旁看着,小脸早已吓得雪白,双腿止不住的发抖。

    她没有想到,皇后当初进宫的时候就有了今天的打算。

    她虽然不是什么太医,但那方子一看就知道是下胎的药,每一味药都性烈刚猛,一碗下去,顶多一个时辰,必然见红。

    上官露打发走了刘琨,便看向灵枢:“你怕什么?你不过是替本宫从御药房端一碗‘安胎药’过来,要是有人查问,你实话实说就好了。”

    灵枢不解,实话实说?

    上官露道:“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看到什么说什么,不要多添一个字,也不要少一个字,就能保你安然无恙。”

    灵枢把心一横,颔首道:“灵枢早就是娘娘的人,但凭娘娘差遣。”

    上官露对她的表现很满意,赞许道:“你很聪明。”便放她回了药局。

    就寝前,上官露向凝香求证道:“今天一个白天,福禄都不在陛下的身边。”

    “是。”凝香回道,“按照娘娘的计划,陛下于数日前开始盘库,金银财宝缺失不少,陛下抽空来贺仪妃,但手头上的活计没撂下,派了福禄过去当督查,现下这么夜估计也是为了这档子事。”

    上官露的嘴角噙了一抹志得意满的笑:“这盘棋终于开始有点意思了。”她拉着凝香的手,叮嘱道:“你明天得空了去长春宫和仪妃通个气,她到时该说什么话该怎么做,好让她心里有数。”

    “奴婢省得的。”凝香低声道。

    上官露见她鲜少那么安静,不聒噪,叹了口气道:“你这是在怪我。”

    凝香垂头道:“奴婢不敢,崔先生把奴婢送到娘娘身边,就是任由娘娘差遣的,奴婢适才逾矩了,娘娘定有娘娘的打算。”

    上官露躺平了拉好薄毯道:“哪有什么打算,你这样说就是还怪我,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

    她累极了,话说到一半,就沉沉的入睡,凝香在榻边难过的红了眼圈。

第58章 欺风露() 
小暑过后,日长夜短。

    各宫各院檐下的宫灯才吊上去没一会儿,天边就隐隐泛出了蟹壳青,等到宫女和太监们渐渐都有了动静,忙碌了一夜的内侍局也终于盖棺定论。

    张德全自然是很乐意在陆耀的棺材上多浇一抔土的,但他不知道浇了这层土,陆耀是不是能死透,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是没一下子绊倒这个大胖子,只怕将来被他拿捏住了,不停的给他小鞋穿,他一把年纪了,死了还想进恩济庄,不想晚节不保。

    所以皇帝知道的账目,他都一五一十的报了,皇帝不知道的,数额也不大,他偷偷的给掩了下来,就当是卖陆耀一个人情。

    皇帝翻了翻张德全递上来的账本,原本紧抿的唇愈加严丝合缝,上朝的时候唬着一张脸,外加一双黑眼圈,朝臣们看了心里都抖三抖,没什么大事启奏。于是很快就散朝,散了之后,皇帝独留陆耀一人下来问话,一本账册甩到他跟前,直问道那么大一笔开销是用到何处去了?

    陆耀几日前就在家里砌词,内务大臣看着是高官,但管的都是鸡零狗碎的事,只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偏又不是小事,因为事关皇帝的生活起居,又涉及皇亲宗室和后宫……

    陆耀是个混迹市井长久的人,从家长里短到狎*&妓心得,你只要给他时间,他能跟你扯上几个时辰不带歇的,油嘴滑舌。但这次不同了,太后从宫里托人传出消息,让他务必谨慎以待。他思来想去,决定先不跟皇帝打亲情牌,上来把该说的话交待清楚,好像各宫的例银都要按月发放啦,宫殿的维修,从下水道到金砖再到斗拱、彩画……直听的皇帝头晕,但李永邦居然罕见的很有耐心的听完了。陆耀只得接着说洒扫庭院,莳花弄草,养鸟养鱼,夏天用冰,秋天用水,冬天用炭,一年四季宫里从主子到奴才所有人都要置衣,再到两广进宫的丝绸,湖广的扇子……李永邦还是坐的笔直听他回禀,陆耀的舌头终于开始打结了,吞吞吐吐的陈述自己的难处:“回陛下……不当家真不知这其中的繁琐,每一道开支和进项账册上虽然都记的清清楚楚,但是有时候几桶水,几袋鱼食……总不能连用根线头都记在账上吧?”陆耀两手一摊,“是臣的疏忽,没想到积少成多,会空出那么大一个缺。”

    李永邦气的眼冒金星,末了竟笑了:“好一个积少成多!照舅舅的说法,几袋鱼食,几桶水没记上,就能令库房平白损失几千俩的白银和几百俩的黄金,朕还是头一次听说,简直是开天辟地以来闻所未闻。朕看来是要自省,朕登基不过半年多,就做到了父皇在这张髹金龙椅上那么多年都没做到的事,委实令祖宗蒙羞。”

    此话一出,陆耀吓得双腿一软,跪下了颤声道:“陛下,臣不敢胡说,库房少了东西,臣比陛下您还着急,臣这些天一直在家中闭门思过,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后来一想,这些东西还是小事,最关键的是,会不会放赏的时候没记上?”

    陆耀早就想好了,真到万不得已皇帝要追究的时候,就把整个后宫都拖下水。

    “没记上?”李永邦冷笑一声,“你想说哪处放赏没记上?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那里连一只掐丝珐琅兽耳炉朕都去看过了,还是皇后?她的十二折屏风是关雎宫原先就有的。至于谦妃有孕,她的赏赐是朕命福禄亲自去开的库房,精挑细选,开库房进出都要搜身,从大总管处请钥匙也不是一个能打开,谁敢多往外顺一俩样东西?连昨天仪妃的赏赉都有一清二楚的礼单,不信舅舅可以去看一看太后给仪妃的赏赐,非常值得人玩味。居然有朕的母亲应该带进皇陵的陪葬品,敢问舅舅,陆大人!您对此事有何看法?”

    李永邦说着,气的大掌一拍桌子,这件事是他最不能容忍的,贪婪是人的天性,一个国家建了几百年了,水至清则无鱼,他清楚的很,朝堂上下,从宰相到县官,没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但凡事得有个度,把她母亲的陪葬品从皇陵里摸踅摸出来实在是本事!

    陆耀没想到是在这上头露了马脚,这是杀头的大罪,忙解释道:“陛下,关于这件事,臣当真是冤枉,臣不敢有偏私,供应给太后的东西从来都没有逾制的。陛下说的那方古董,臣知道,是臣从京郊的古玩店里淘来的,臣瞧着巧夺天工,便花了大价钱买下来送进宫给太后解闷子,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让刑部的人去查。”

    李永邦冷笑一声,古玩店?哪儿来的古玩店?

    他既然张口就来,可见古玩店不是卖家已经易主,就是他一早买通好了别人。到时候店家推脱说个不知道,从哪个路过的商队手里购来的,查起来犹如大海捞针,他难道还派人追到天涯海角去?

    说滑头,陆耀是真滑头,李永邦明知道他手脚不干净,偏没有真凭实据,不能把他给怎么样了。

    李永邦心里有气,但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当下顺了顺气,坐定道:“好。这件事就当你说的通,那那么多真金白银去了哪里?”

    陆耀厚着脸皮在地上爬了两下,直到了李永邦龙座之前才抬起头来苦笑道:“陛下您也知道……唉,有些事……您这不是叫臣难做嘛!”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李永邦好奇道,“放眼满朝文武,有谁是值得舅舅如此忌惮的?”

    “不是,不是。”陆耀结巴道,“是……陛下您也晓得,太后在宫里孤身一人,正所谓独木难支,当父亲的不能时时进宫,便希望有人能在后宫多多帮衬着她。刚好那人愿意收现银,这样不显山露水,不留痕迹,是再好不过的。臣为人糊涂,但绝不是贼,原本想着等臣手上宽裕了,便把银子还回去。谁想到陛下会盘库呢!”

    言下之意是他们父女被人勒索了,勒索他们的人还在宫里。

    李永邦眯起眼来蹙着眉道:“谁?”

    “这……”陆耀重重叹了一口,“事到如今,臣也只有和盘托出了,否则微臣真是含冤莫白。”

    李永邦狐疑的看着他,不知他话里的真假,要说到有人在后宫总帮着陆燕,那提议她敕封太后的是仪妃,提议帮太后贺寿的又是皇后。

    陆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李永邦的神色道:“臣当真不敢说。”

    “你直说无妨。”李永邦道。

    陆耀深吸一口气道:“那臣……是永乐宫那位。”

    李永邦抬了抬眉:“皇后?”

    复又询问了一遍:“舅舅你是说皇后向你索贿?”

    陆耀头压的低低的,支吾的‘唔’了一声。

    李永邦的食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几下,说好:“舅舅你给了朕那么一个线头,朕自会循着线索搞清楚的。”

    “但即日起,舅舅还是先回府里呆着吧,没有查明真相之前,内侍局就不劳舅舅你操心了,横竖之前本来就是张德全在管的,之后一段时间也还是由他暂理吧。”

    陆耀感激的猛磕一个头道:“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而后,弓着腰战战兢兢的退出了未央宫。

    李永邦背着手在殿内踱来踱去,不多时,停下来问福禄道:“这事你怎么看?”

    福禄抱着拂尘为难道:“陛下,奴才只是一枚宦官,国事上一窍不通,岂能乱出主意?”

    李永邦点点头道‘也是’,旋即宣摆驾永乐宫,同时让张德全带着人从内侍局出发到永乐宫与他汇合后一同进去。

    宝琛去传旨意了,福禄斟酌道:“陛下这是要搜宫?”纠结着一张脸道,“毕竟是皇后主子,陛下您弄出那样大的动静,只怕娘娘面上不好看,生气了可怎么办?”

    李永邦坦然一笑道:“不会的,皇后不是一般人,这事儿要碰着谦妃、仪妃,大抵还要闹一场,哭一哭,问朕为什么不相信他!但是皇后——”李永邦自信道:“她才不会为了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朕起干戈,留着把柄给人说她不懂事。或者咱们再退一万步,就算皇后真生气了,你也晓得皇后的性子,明面上一定是贤德大度,暗地里嚒……”他想到她使性子的样子嘴角不由微微向上一勾,“甩脸子给朕看倒是有可能的。”说着,幽幽一叹,“朕可算是明白了为何自古以来帝后鹣鲽情深的少,因为这样的交锋太多,久而久之,嫌隙纵深,感情很难融洽的起来。”

    福禄也感慨的点头,跟着随李永邦到永乐宫去。

    上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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