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生病的人,现在只能通过补给船运回泉州求医救治,可惜来往不便,很容易耽误病情。假如遇见疫病传染的话,真是不堪设想。所以几个月来刘石坚都在寻访医药之人,可惜各地医士听说要去海外夷人所居的荒岛,往往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偶有被人招来似乎愿意前往的游方郎中又多是满口胡言的江湖骗子,所以寻访了几个月还是未能如愿。
好在正当他发愁之时,张镝的船队回来了,还带来了千金难求的良医圣手……杜神仙的嫡传弟子兰生。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21章 规模小成 澎湖岛建复兴社()
五月初,张镝离开吕宋继续北返。进东海海域便分道而行,叶继带领满载货物的五艘船只往泉州而行,张镝自带大部船队驶向澎湖。
二十只船在岛屿东侧停泊下岸,李大安闻讯就来迎接,这位昔日的老军头,如今的屯田长,精神状态极好,红光满面。他现在夫妻两个卖力屯田,大儿子李胜年已十六岁,算得上正式劳动力了,十二岁的小儿子也能帮上点忙。三个半劳动力垦出田地远比普通屯户多,收成自然是多得多。澎湖地热,二月底就已春播,今年年成不错,眼看就要丰收,他这心中怎能不喜。
张镝与李大安等寒暄几句,便一起去察看屯田情况,但见沙洲变良田,数千亩平阔大地上,尽是绿油油的粮食庄稼,不禁心情大好。屯粮乃是根本,虽早已许诺前三年收成归垦荒者所有,但可以向屯民们平价收购多余的粮食储存起来。于是回头对李大安说道:“夏粮即将成熟,粮仓是否建好?”
“秉官人,粮仓上月便已建成,东西各有一个,可存粮万石以上!”
“屯田劳力可还足够?”
“澎湖皆为旱地,开垦倒是不难,一人最多可管四五十亩,但播种收割时略为忙碌,天气若好倒也不必担心,只怕天气多变抢收不及。”
“抢收倒不用愁,我已带了人来。”张镝远远指着身后,船上源源不断的有人下来,各队队长正在整理队列。
李大安等人向停船处望去,都是难以置信,密密麻麻足有上千人,到底是哪来的?
一行人又往屯民村寨走去,原先上岛时的破败景象已经完全不见,房舍全都修葺一新,此时正是中午十分,各家升起炊烟,远远看去,家家祥和,人人安居乐业。听闻大官人回来了,人人放下锅碗,赶来相迎,一个个都想请他去家里吃饭。张镝一一好言婉拒,早先刚得消息时李大安就已喊婆娘整治饭菜去了,张镝便跟李大安回他家里,除了吃饭也好再听听他讲讲屯田寨的情况。
几日后,在泉州的刘石坚也赶来澎湖相会,张镝在这几日里已让李大安在屯民寨打扫出来几间公房,待刘石坚一到便与他说准备召集泉州、澎湖、流求三地主要人员议事,刘石坚也正有此意,半年多来的各项进展正要做个汇总,各项问题也要做些讨论。
于是立即就派快船往泉州、流求报信,五日后召集议事。
参会的主要是各队的队长以上人员,包括张镝船队中各编队小队长以上,泉州货栈的掌柜、账房,澎湖屯田寨和流求自新寨的小头领以及淡水河港商铺的负责人等。
几日后,正是五月中旬,三地参会人员准时聚齐,现在三地共有一千五百余人,参会的小队长以上的头领足有一百多,人员增加那么多,经营的策略自然也要相应改变,需要建立一个制度了,张镝经过一段时间思考,已拟定好了计划,与刘石坚、李大安、叶继等人商议后就决定在议事会上宣布。
这份计划主要是一个管理框架,将泉、澎、流三地更紧密的结合起来。
首先是建立一个总的组织,张镝命名为中兴社,至于命名的原因倒不多解释。决定由身在昌国的胡隶为社长,张镝自任中兴社总理,刘石坚为副总理,若张镝不在的情况下刘石坚可以全权负责社内事务。
总社以下有三个分社,一为贸易分社、一为屯田分社、一为开拓分社,分社负责人称为总管。
贸易分社总管由叶继担任,黎升为副,以下为各商船船长,船员队长,同时直管泉州货栈。
屯田分社总管李大安,副总管名为周德才,也是屯田寨中的好手,下设屯田中队和屯田小队,各有队长。
开拓分社总管由副总理刘石坚兼任,副社长名张鲁振,是随张镝下南洋的士兵首领,也是胡隶的老兄弟,以下为开拓中队和小队,各有队长,同时直管自新寨和淡水河港贸易点。
各分社中队、小队以下人事安排也已确定,由各分社总管宣读,小头目们的身份基本维持原状,但也有一个较大变化,就是三个分社都增加了众多人手,也即是一千多的土生唐人。
贸易分社在原先招募的几十名水手的基础上分得土生唐人三百名,屯田分社在一百多屯民的基础上分得二百名,开拓分社需要承担流求全岛的探索、占据,还有部分贸易和屯种的职责,任务最重,分得的人也最多,剩下的五百余人都归该分社所有。各条线上都增加了人手,某些人的地位自然就水涨船高,比如郑狗、“豪猪”之列都当上了中队长,可以管上百人,剩下的也多有个小队长的位置,这些最早的俘虏原本是被孤立歧视的对象,现在总算熬出头了,一个个都得意的抖起来了。
澎湖原本只留了两艘船,常觉得不够用,现在则大大充裕了。贸易分社只有三百多人,却额定十只船,操船人手都有些紧张,要等叶继黎升等再招水手才能有效利用起来。屯田分社留了五只船,供其运送物资往来交通也是绰绰有余的。流求开拓分社也有十只船,下一步要向该岛中南部拓展,有了船只会方便很多。
三个分社中,屯田分社主要管澎湖屯种储粮的任务,后续可能随着地盘的扩大而拓展,但主要还是守成型的,而贸易和开拓两分社都要不断的扩展线路和地盘,属于外向型的。贸易分社当前的主要方向应当是琼岛、安南等较近的地区,以尽快稳定航线和贸易渠道为目标。流求开拓分社则以中南部为方向,尽快将触角延伸至全岛,乃至外延岛屿。两个分社扩展的过程中还要加紧与吕宋的联系,要将其纳入现有体系当中成为真正的大后方,时机成熟后可以再设立一个吕宋开拓分社。张镝此时并不知道吕宋岛的状况,正如一开始的自新寨,还将陈三甸等人作为试探性的驻守,作为后备的开发方向,并未成为战略核心及工作的重心,因为路远,也没有请人来参加议事。谁也没能料到陈三甸那么会搞事,几乎已成了一地霸主。
在中兴社一总三分的大框架下,还有几个独立的部门,归张镝直管。
一是军备科,由刘石坚兼任主管,对寨兵、屯民乃至船队船员都要定期进行整训,流求等地虽不是张镝练兵和用兵的重点,但至少要作为预备役的存在,那样即便前方遭遇挫折甚至败绩也可有回旋的余地,迅速再招一只人马,因此后方的训练不可偏废。
二是财计科,掌管全社的财务审核、统计,监督各分社的资金进出,每月将盈余资金收入总社金库,根据各处申请统一调配。财计科设主管一名,是原先驻澎湖的账房罗育兴,其余人员则是货栈、船队、分寨等处的账房。
三是招才科,任务是发现各类人才进行招募,主要与商贸分社配合行动,去往各地贸易时留意观察,伺机招揽,同时还有收集各地情报的职能。招才科主管由叶继兼任,具体事务上由张镝比较信得过的刘十九来做。
四是医药科,流求岛缺医少药的问题原本是刘石坚最头疼的事,张镝带来了良医兰生,事情就水到渠成了。兰生本人并无异议,他在山中修行十余年,早就对世事宠辱不惊,遵从师父分别前的教诲,只是做好救死扶伤的本份而已。
第22章 中兴药局 良医悬壶济众生()
兰生并不姓兰,只因久随师父在山中修行,有了超脱出世之意,便以芝兰自名,对于俗姓再不谈起,张镝也不知他过去的经历,只是在谈论医药之时,深感其人医理通达,实有乃师之风。兰生的师父杜瑾,素有杜神仙的名声,他用药不拘一格,却往往有奇效,只因他对药石之性和致病机理了然于心,完全无需拘于药典药方所限,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了。
兰生的医法与其师父一脉相承,同样注重对疾病根本机理的探究,而不是根据疾病表象循章问典。
某一日,张镝问兰生,“我闻流求寨民多病,当以何药医之?”
兰生却说:“药石治病,是谓下策,乃不得已而用之也!”
张镝不禁疑惑道:“先生高论,愿闻其详!”
兰生答:“公子善兵略,便以兵法谕之,兵者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医药之法同理,至要之处在于养生,其次为预防,其次为将病未病之时而止之,最下为病势已成再为施治。”
“养生健体、阴阳自调,可使病气不得入体;居处洁净、饮食不乱,则病邪无处滋生;邪气方入、病症始发之时,或以针施之,或以艾灸之,易愈也;待病势已成,药石齐下亦难见其成,是为攻城矣!”
兰生用兵法比喻治病,令张镝耳目一新,同时又对应的十分贴切。一般人往往讳疾忌医,即便有明眼人看出了未显露的疾病隐患,还以为“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直到了病的严重了才终于想到求医问药,但其实此时人体本身的防御已经崩溃,疾病已在身体里站稳脚跟,医者便需要像攻城那样击破疾病的堡垒,正所谓病去如抽丝,事倍功半,吃力不讨好了。
兰生善医理,但绝不是说他只懂理论不知实践,正如其师杜神仙,能从医理出发,由内而外的探寻治病的真理,才达到了药到病除的绝技。另外,兰生久在琼岛,随师父在岛上游方,常为岛上番、汉之民医治,对于海外蛮荒之地、瘴疠之区最易发生的各类疾病早有成策,让他坐镇流求,医治岛民确实再合适不过。
计议过后,就决定在流求岛设一“中兴药局”,地方是现成的,刘石坚在淡水河口的贸易点一直在扩张,“商业街”已初成规模。另外在贩运流求土货时也常收些药材到泉州卖,与泉州各药铺多有联系,常用药也早就备好了一些,只是苦于一直无坐堂大夫。现在兰生即到,刘石坚马上就安排人去淡水河口,腾出几间宽敞明亮点的铺面,赶制药柜和各类药房用具,再将原先采购的各类药物整理好后搬入其中。他想的周到,还在泉州买了几个十余岁的小童,挑选聪明伶俐的作为兰生的学徒和助手。一切安排的很快,兰生一到流求便可以开馆行医了。
兰生上岛第一件事便是全面的整治环境:疏通沟渠、填埋臭水沟和烂泥塘;指定专人清理垃圾,运往远处填埋;自新寨、贸易点以及所有活动场所禁止随地便溺,设立公用茅房,每日清洁,且用烟熏过,防止害虫滋生。这些举措都是为了消灭病原,过去环境脏乱,藏污纳垢,自然容易使人染病,经这样一处理,人人都觉得居处舒适了许多。
第二件事是用大锅烧起一锅锅的热水,加入药草,流求开拓分社所有人员必须用药汤洗过,还将设立几个浴池,规定每个人都要定期洗浴,保持周身干净。并全体动员消灭蚊蝇、跳蚤、臭虫。规定今后检查,若再发现有人身上带着跳蚤、臭虫,视虫子多寡进行处罚,使得这些粗汉第一次重视起身上的小虫子来。兰生还让刘石坚用麻、纱之物制作蚊帐,兵舍之中每人一领,解决最恼人的蚊子问题。普通寨兵、屯民不了解这些做法是防病的需要,但至少令自己生活舒适了不少,倒是没几个因为嫌麻烦而反对的。
第三件事是对流求开拓分社六七百人定期巡诊,身体异常及时调治,提早发现,不令疾病产生和传播。
第四件事才是开馆治病,不论番汉都可到馆求医,有财物的可以留点诊金,若没有也不拒绝。
兰生的中兴药局,所做四件事都十分顺利,除了常人对医生的尊重,还有刘石坚的全力支持和不折不扣的执行。执行成效也十分显著,原本隔三差五就病倒几个的情况大大减少,即便有病了的,兰生也能很快治好恢复。虽驻岛人数增加好几倍,但几个月间,竟再无一人因病而死,岛上人心大为安定,开拓事务也能更好开展了。
相对而言,岛上的番民对这个新设立的铺子似乎反应平淡,他们生病都习惯请族中巫师攘除,没有什么明确的医药概念。最开始有番人到药局里来,往往是好奇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好交换,但见都是些不认识的药草之类,就都兴味索然的离开了。兰生素来淡泊,自然不会自己吆喝着让人来求医,只是专心做着自己的事。
一日,兰生带着几个小童和刘石坚派给他的几个护卫,一起往自新寨去巡诊,远望见一处番民人家十分热闹,就信步往前去瞧一瞧。
人群的中间,一个低矮的台子上躺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番人男孩,双眼紧闭也不动弹似乎没有什么意识了,亲人模样的几个男女在旁哀呼,如歌如泣,还有一名年老者为这男孩换衣。本地番人衣服常为红黑两色,平日以黑色为正面,参加重要仪式时换做红色一面表示庄重。显然这表示男孩已经死了,更有几个强壮的番人男子已在房屋正前方挖坑,他们的葬俗一般是要将死去的亲属埋在室内正房中的,但死在外面的人不吉利,则要埋在正门口,这男孩看来是在室外意外死亡的,所以需埋在门外。下葬的方式是为曲肢葬,即将死者四肢弯曲,让它“坐”到一个方坑内,再填土掩埋。
正当“死者”的亲属为那男孩曲肢之时,兰生出于医者的敏感性,似乎发现了什么,挤入人群便往那男孩走去,葬礼很忌讳有人打搅,已有几个番民上前阻止,与兰生的护卫们几乎要争执起来。兰生打手势令众人稳定情绪,只见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医药包,拿一根细细的银针便快速往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