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曼,一往情深,把一个离乡游子的情怀表达得淋漓尽致。
那人一阵吟咏之后已经被虎豹骑挡在了曹丕百步之外,却听他朗声说道:“在下乃是思乡之人,亦是爱酒之人,听闻公子要在邺城开十觞不醉不要钱得分店,又思乡情切,是以从荆州北上而来,先回家乡一解思乡之苦,再到邺城赴公子之约。”
听这人说话就知道此人是一个吟风弄月的文士,说话洒脱随性,语调漫不经心,更有一种万事不介于怀的豁达和开朗,这正是魏晋士子风流气质的开端,刚才他吟的那首诗赋说的是一个客居荆州的北地游子思乡之情,说明这小子是从荆州来的。
现在北方兵荒马乱,荆州在刘表治下却比较安稳,能够为一口酒和思乡之情就贸然北上之人,心中没有几分说走就走的风流情怀,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这还是曹丕第一次接触到汉末真正的文人世子,在此之前,汝荀氏、孔融、杨彪、陈群之流,都是精通经学的治学之人,虽然学富五车,但是却心怀天下,一身学问都是要为社稷和天下苍生纵横捭阖的,眼前此人,却只是为自己欢娱。
在这兵凶战危的时候碰到这么一个人,那就很有意思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读书人的智慧()
“无妨,着让他过来。”曹丕说道。
牛金立即高声传令:“执金吾传令:让那骑驴之人前来参见!”
虎豹骑和曹军闻言随即往两边散开,让出了一条直通曹丕面前的通道,那人很自觉的下了驴,整了整衣冠,慢慢朝曹丕走来,此时曹丕已经能够在火光中看出此人形貌:
大约不到三十岁,身材不高,只比曹丕的老爹曹操高那么一点,脸色有点苍白,身板单薄,完全没有曹操这种身经百战的精悍,相貌也是平平,若不是说话洒脱文雅,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那人来到曹丕面前,拱手作了大揖,唱喏道:“兖州山/阳郡高~!平县人王粲王仲宣参见执金吾。”
王粲。。。。好熟的名字。曹丕心里打了一个突,但是对于此人相关的事迹,他却不太想得起来了,毕竟自己对于这段时间的历史仅限于听自己那位历史系博导棋友闲来讲述的内容罢了。
“蔽荆山之高岑!仲宣兄是从荆~~~~~州来?”曹丕问道。
“真是,在下在刘荆州景升公手下领一闲职,有幸在以此饮宴中得尝‘烧刀子’美酒,自此日日不忘,后来听闻公子要在邺城开分店,在下就动了北上的念头,更兼在下本就是兖州人,思乡情切,是以到了年头,立即北上,回到家乡后听闻公子屯兵黎阳,料定公子不日便会下邺城,是以早早来到邺城客居等候,今日晚间听到喊杀之声大起,日间有听闻公子屯兵城外,立即知晓公子已经杀入城中,等到战时一定,在下便出来求见公子。”王粲侃侃而谈。
曹丕听得心中暗笑,这就是典型不要命的性格啊,本来在刘表手下干活干得好好的,荆州太平,自己又有容身之地,偏偏要跑来兵凶战危的北地,还要住在邺城里面,居然还是为了见自己一面,讨口酒喝,这和跑几百里到别人家门口站一宿然后回家的魏晋之人有何不同?他曹丕是无法领会这种情怀的。
随即曹丕微笑道:“邺城缺粮,仲宣兄挨饿了么?”
王粲笑容可掬地拱手:“有劳执金吾挂怀,在下胸中尚有一些学识,年少时也有几分薄命,到了邺城就入了一个当地大族家中做了他们子弟讲席,未曾挨饿,也未有受冻。”
“此言有理!读书人金贵啊!”曹丕又感叹一句,虽然不知道王粲有什么特长,但是在历史上好像还挺有名声,而且现在别说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只要能够读书认字的来投靠他曹丕,曹丕绝对笑纳,眼前此人虽然不知学问到什么程度,但是留在身边总会知晓的,于是曹丕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吾就预支一坛子烧刀子给仲宣兄,留在吾身边做些文书之事吧,带吾攻下邺城之后再细细考量应该授予何职于汝。”
王粲闻言大喜,立即道谢,起身后问道:“敢问执金吾,不知如何安置吾这只驴?”
曹丕闻言愕然:“不知汝之前如何安置?”
王粲答道:“之前在那大族家中做讲席之时,这驴吃食和吾一般,之时它住在马厩,吾住在房中。”
此言一出牛金登时满脸不快,咕哝了一声:“这是个什么道理?”
倒是曹休一下的一干虎豹骑人人露出知己的神色,这等疼爱知己的坐骑正是吾辈之人啊!可惜身板太差,不然可入虎豹骑。
曹丕含笑问道:“不知仲宣吃的何物?”
王粲答道:“通常是早晚两餐,早吃肉糜就茉莉花酒、晚间吃羊肉就胡饼,午时若是独自饿了尚有豕肉可食。”
这下连虎豹骑都摇头了,心想坐骑吃肉虽然能够吃饱,可食却对增长气力无益,像曹军虎豹骑的马匹是吃一种豆类,加上配合一些草料。
曹丕笑问:“不知仲宣的驴有何特意之处,居然要吃得这般好?”
王粲答道:“吾之文章皆要听此驴叫唤两声,方能成之,若文思不畅,听此驴交上两声,立即落笔如风。”
曹丕哈哈大笑:“不知刚才那几句诗赋是否是仲宣所作?”
王粲答:“正是下官所作的《登楼赋》。”
“妙极!妙极!此驴当得这等吃食。”曹丕随即对牛金说道:“日后仲宣吃什么,切记给一份给他的驴。另外让民夫好生照料着。”
王粲补充道:“那烧刀子便不用给了。”
曹丕哈哈大笑,说话间,一个满身浴血的士卒前来禀报:“执金吾,曹将军已经攻下大将军府,袁军千人皆没,两百先登营甲士也已经斩杀殆尽,王军侯生擒了冀州别驾审配。”
“嗯!曹将军现在何处?”曹丕问道。
“正在大将军府候命。”士卒答道。
曹丕从胡床起身说道:“既然如此,吾等便进去看看这位死守大将军府的冀州别驾吧。”
众人轰然应命,正要簇拥曹丕入大将军府,却听王粲叫到:“执金吾且慢!”
“仲宣,何事?”曹丕发觉身边众人都对这矮小单薄的男子怒目而视,所以他更要和颜悦色,显示自己的风度。
“这袁绍的大将军是朝廷所封的,虽然他兵锋南指,罪无可恕,然这废了大将军的朝廷诏书未到,他依旧是大将军,这大将军府依旧是大将军府,执金吾封诏讨逆,得令是攻下邺城,还是拿下大将军府?”王粲完全不理身边目光拱手问道。
曹丕得他提醒随即恍然,自己不过是个两千石的执金吾,官位和九卿等同,大将军这个官职却是在三公之上,自己贸贸然进去的话若是被孔融杨彪这种精于礼法的人参上一个僭越之罪那就划不来了,虽然曹丕认为他们就算参了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终究会惹人闲话,现在他也处在笼络人心的阶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到这里,曹丕又坐回了胡床,先对说道:“仲宣心细,若非汝提醒,吾已经落人口实。”然后对着那传令军士说道:“请曹将军把审配带来此处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尽忠之道()
审配被押送到曹丕面前的时候很狼狈,头发散乱,身上的裘皮已经被扯破,身上还有不少刀口子,衣服已经看出请原来的颜色,因为已经沾满了鲜血,尽管如此,这个拥立袁尚的北地大族子弟依旧丝毫没有疲态,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曹丕。
随着此人一起被压来的还有几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这几人的伤势比审配更加重一些,负责押送他们来的曹仁此时已经到了曹丕身边,低声告知曹丕审配身后那几人是死守在将军府的铠甲军士,应该是鞠义所率领的先登营老卒。这些人都是死战到底,只是力竭被擒罢了。
“审正南,今日落到此地步,还有何可说的?”曹丕缓缓问道。
审配哈哈一笑,说道:“事已至此,吾侄都已叛乱投贼,配无话可说,但求一死。”
曹丕也知道此人难以挽留,一来他殉主之意坚决,二来如果把他留下,就是陷已经立下献城大功的审荣于极为不利的境地,所以审配必须要死。
“吾敬汝之忠心,可以让汝选个死法。”曹丕说道。
审配慨然说道:“就在脖子来一个痛快的,但求面北而死!”
王粲突然开口道:“汝面北而死,那就坐实反贼之名了,天子如今尚在许都,应是在难免。”
审配不咸不淡地答道:“奸佞把持的朝廷,在配看来,并非汉室朝廷,也不是姓刘的朝廷。”
此言一出,曹丕身边的武将纷纷出言暴喝:“大胆!”
“将死之人,何来这等废话!”
“朝廷岂是汝可妄议的?”
曹丕摆了摆手,让众人不再吵嚷,淡然说道:“就依汝之意,面北而死吧。若吾所料不错,袁尚应当北遁了,就让汝看着其主而死,很快,吾就会让其下去陪你。”
说完身边甲士便把审配压了下去,审配嘴上不停悲呼:“奸佞当道,无人可治耶?”
审配被拉下去之后曹丕对着那几个先登营的旧卒说道:“汝等可也要和审正南一般殉主么?”
那几个汉子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其中一个低声说道:“吾等在将军府死战,已经尽忠,家中尚有老小在冀州,并不想寻死。”
曹丕笑道:“既然如此,汝等便归入吾军中,既然汝等皆为先登营老卒,日后攻城,汝等就重载前方吧。”
攻城的前军其实是牺牲率最大的一支队伍,因为他们要第一个承受箭矢、檑木、金汁以及守城军士的戈毛,曹丕这个安排其实就是要他们死中求活。
几个汉子谢恩之后随即退下,曹丕转而向王粲笑道:“仲宣兄,不知汝之前任讲席之地可有多余的地方?能容下吾和五十个甲士便可。”
王粲受宠若惊,拱手道:“那大户家中尚有很多宽敞的院落,执金吾若是落脚那处,想必他们阖家上下都与有荣焉!”
曹丕点点头,对身边的挛鞮说道:“汝就随着仲宣去打理落脚之处吧,要快。”挛鞮领命后便跟着王粲离开。
接着曹丕对曹休说道:“文烈族兄,请派出斥候曲城外看看我军大寨战时如何。”转而又对曹仁说道:“子孝族叔还需辛苦一番,安置一下降卒以及征集城中壮丁把邺城打扫一番。”曹休和曹仁领命之后便带着军士离开,夏侯霸、曹真、高顺、牛金以及五十个札甲军士依旧簇拥这曹丕坐在胡床上。
夏侯霸此次历经机场硬战,身上也也挂了彩,不过并不严重,反而越发显得神采飞扬,显然这次大战给了他极大的启发,曹真这时开口说道:“这攻城之战着实惨烈了一点啊!妙才叔说过,当年吕布入兖州,大半郡县皆反,后来吕布被击退,司空率兵扫荡兖州造反的大族,这期间可有不少城池,城墙也不算矮,大多都有个三四仗,可是也没听说死了这么多虎豹骑,一般只要有内应开了城门,虎豹骑入城,配上虎卫军,杀伤不过数十人便大局已定了。”
高顺答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北地民风彪悍,人人好勇斗狠,就算在逆境之中也会有死战之人,更何况袁军统领北地四州,盛极一时,邺城中更是袁军仅有的精锐,虽然缺粮,又遭新败,士气低落,但是平时反抗之下依旧颇有余勇。”
曹丕知道高顺其实就是北方人,所以对于这一点很有发言权,这次若非审荣开了城门,凭借他的军队绝对无法拿下这座坚城,但是现在,他却立下了克城之首功,毫无疑问运气是站在他这边的。
此时王粲带着一群人来到,走在王粲身边的除了挛鞮之外,还有一个身穿裘皮的中年胖子,这胖子身材很高大,比起现在已经超过175公分的曹丕还高上半个头,那是因为北地之人身材都比较高大的缘故。
这胖子看到曹丕脸上的肥肉立即一抖一抖地,朝着曹丕露出了一个很是谦卑的笑容,对着曹丕作揖行礼,只听王粲说道:“这位杨明杨伯卿乃是世局邺城之人,在邺城经营粮铺和杂什货殖。”
那胖子开口说道:小民参见执金吾,听闻执金吾雄兵到来,就吾等于袁氏血肉水火之中,小民全家上下都欣喜无比,听闻仲宣先生说执金吾要落脚寒舍,更是又欣喜又惶惑,实在难以言表,如今小明已经在寒舍清理出了三个大院落供执金吾和诸位将士居住,更让厨房备了吃食。。。。。”
曹丕不耐烦胖子的滔滔不绝,摆手笑道:“杨公太见外了,吾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当然也会爱护天子的子民,有落脚之地便可,何须如此大费周章。此处风冷,还是先去杨公府上吧。”
胖子一拍头,忙不迭地说道:“死罪!死罪!竟然让执金吾在此受寒,执金吾和诸位将军请跟小民来!”说完当先带路。
曹丕随即上马,带着一众人跟在后面,此时天际比起二更时分更在漆黑,整条街道上只有护卫在曹丕身边的军士举着的火把以及杨明家中下人挑着的灯笼火光所及之处是亮的,曹丕知道,此时已经是黎明时分,离天亮依旧不远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人尽其才()
到了杨府之后,曹丕推掉了那个叫做杨明的胖子盛意拳拳的宴会邀请,径直由小婢带路来到房间之后便要睡觉,行军多日,又半夜带兵进城,曹丕感觉自己很累,所以一到榻上,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其实是被饿醒的,起身之后曹丕唤了一声来人,便听到咿呀一声,牛金推门而入,曹丕问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牛金答道:“禀报执金吾,此时已经是未时末了。”
未时就是中午13点到15点,未时末,就是快到下午三点了。此时牛金外面有婢子送入一碗肉羹和北地的麦面饼,曹丕一边吃一边问道:“城外大营战时如何?”
牛金答道:“陈司马和高将军不但守住袁尚的猛攻,还让其折损了千人,袁尚北逃的时候曹军侯带着虎豹骑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