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卿勿忧,只是查一查而已,如此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皇上和颜悦色道。又转而朝苍澜道:“苍爱卿,既然此法是你提出,那便由你去执行吧,你即刻带上两百御前侍卫,迅速将此事查明,还年爱卿一个清白!”
“是,陛下!”
苍澜领命而去。
群臣没有皇帝吩咐,也都不敢归去,但幸好此时已是午时,皇帝命人送了饭,供他们享用。自己也到殿后用饭,歇息。
皇上坐下后,问身旁那个老太监:“沐恩,派龙卫去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老太监道:“陛下,老奴已经派了龙卫去查了。”
“唔,”皇上一点头,疑惑着问:“你说会不会是太子那边?”
“这……老奴不知。”
皇上便一笑,“不过,不管是谁,倒是猜中了朕的心思,这布置的也是巧妙,可比朕布下的后手好多了。那年志庚也真是该死,连兵部都敢觊觎!”说着,愤愤在椅子扶手上拍了一下。
……
王二虎朝沈慕道:“东家,来了。”
“嗯,不错,速度还挺快!”沈慕站起身,凭栏而望。
街道上很快出现两条“游龙”,小跑而来,盔甲鲜明、气势汹汹,为首者乃是一骑马文官。
有人惊呼:“是御前侍卫!”
一马当先之人,赫然便是与沈慕有过一面之缘的苍澜。
此人下马后,手一挥,“把宅子给我围了!”
立马有一半的侍卫迅速跑动起来,将年府给团团围住。
年府门前的看家护院见此大惊,也认出围住此地的乃是御前侍卫,是以不敢乱动,但早有一个惊慌失措地跑了进去禀报。
苍澜带领剩下的侍卫直接入内,那看门护院微垂着头,老老实实地站立着。
入内后,苍澜大手一挥,“搜!”
年有为震惊着走来,内心一片冰凉,果然被那沈慕言中了,却还努力在脸上保持一份微笑,拜道:“见过大人。”
苍澜斜睨他一眼,“本官奉旨搜查年府,你勿要阻拦,否则后果自负!”
“不敢不敢。”年有为赶紧道,退至一旁。
苍澜提醒道:“都给我仔细点搜,任何可疑之处都不要放过!”
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人来报:“大人,在书房中发现一密室。”
果然有密室!
苍澜心惊,看了年有为一眼,命令道:“走,带本官去看看!”
年有为不放心,随行而去。
到了密室,早有一个侍卫手捧一个匣子献上,恭声道:“大人,在地砖内发现一匣子。”
年有为望着那匣子,面色微变,这密室内的情况他最清楚,根本没有这样一个匣子存在。
苍澜接过,打开,里面是一本册子。
封面写着:怀恩县赈灾账册。
苍澜一惊,翻开账册简要看了看,心脏噗通噗通直跳,他知道,有了这本账册,年家肯定完了。
年有为亦看见了那册子封面上的几个字,顿时大骇,惊叫道:“不可能!大人,这账册绝对是假的,一定是有人伪造,栽赃陷害!”
“有什么问题,还是去与陛下说吧。”苍澜晃着账册道。“哦,我忘了,以你的身份,还是见不到陛下的。且等着消息吧!”
出了密室,发号施令道:“你们都给我守好年府,即刻起,只许进不许出,但凡有抗拒者,统统给我抓起来!”
第86章 三司会审()
年有为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账册明明被自己亲手烧掉了,怎么又出来一本?难道之前那本是假的,这本才是真的?
又想,这账册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是御前侍卫塞进来的,还是事先就有?
苍澜的神情不似作伪,显然也很是震惊于此事。
可是,他明明记得之前进密室查看的时候,并没有地砖被撬动的痕迹,所以更不会有账册的存在,可是此刻竟然有了。
想着想着,蓦地双眼大睁,难道……
他想起传单上的内容,密室……成箱的黄金白银……金刀玉玺……
是了,定然是沈慕,他说这些,都是噱头,是要诱我进密室查探,好知晓密室所在,而放入账册,引出怀恩县赈灾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好啊,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幌子!
瞬间理清了事情的脉络,即便是他,也不得不为之赞叹连连!
真是好手段啊!
两次传单,引起两次热议,罪状也果如传单所言。所以当第三次传单出现的时候,即便是骇人听闻的谋反罪名,在有了前面两次传单的铺垫后,不信的人也变得将信将疑。所以这时候他又加了一把火,让茶楼先议起来,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打口水仗的闲人。
父亲两次大义灭亲,还趁机让人宣扬美名,使声誉更隆,有助于他夺得兵部尚书之衔,往日还以为是优势,可到得此时,竟成了极大的劣势。
“谋反”与“大义灭亲”、“大公无私”俨然是两个极端的对立面,于是立马成了整个京城最激烈最有看点的碰撞。
由茶楼中人带头,公然议论,那么此事便轰轰烈烈甚嚣尘上了,想遏制已然不可能。
再想到沈慕说到送个借口给皇帝的话,那边显然是欣然接受了,但为了维持事情未定之下君臣之间的体面,所以只派了个官员带人来搜查,可是在这本账册出现的情况下,事情就将迈入更进一步恶化的地步。
“接下来,有了账册,那边就要光明正大地彻查此案了吧,那我年家……呵呵……确实是危如累卵了……”
惆怅叹息。
站在院中,他的目光似乎穿过了层层屋檐,“诚如你所言,这确实是个必死之局,我也……无力破局啊……”
生平第一次,眸子上蒙上了一层灰色。
他咬了咬牙,既然事不可为,那就要做下一步的打算了。
……
“年爱卿,恭喜啊,苍爱卿并未在你府中搜到谋反的证据,”皇帝道,在年志庚微松一口气的时候,他却突然将一本账册摔在年志庚的脸色,“只是,年爱卿啊,请你告诉朕,在赈灾饷银只有八十万两,而且又被你克扣下四十万两的情况下,你是如何做好赈灾的,且没有一人死亡?”
年志庚的心刚要放下,立马又紧紧提了起来,怎么提到这事了?再看身前,那册子上赫然写着:怀恩县赈灾账册。
不是烧了么?
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可还是决定先喊冤,痛哭流涕,再叩道:“皇上,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是啊,明明只扣了三十万两,大头都献出去了,自己还只留下了八万两,再与其他人分分,自己到手也只剩下了五万两。
他眼眶里蓄满诚挚的泪水,满腔的委屈无法诉说。
皇上蹲了下来,还是那一副调侃的语气,“真的,爱卿,只要你告诉朕是如何做到的,朕立马同意让你做这兵部尚书。”
年侍郎抬起头来,看了皇帝一眼,咽了下口水,余光中瞥见左王投来的冷冽的目光,不由打了个寒颤,赶紧将头低下去,再也不敢发言了。
皇上站起来,朝身后的左王道:“左亲王,你一向聪明多智,你可否告诉朕年爱卿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左亲王上前一步,低眉顺眼道:“皇兄,请恕臣弟无能。”
皇帝闻言淡淡看他一眼,不置一词,转身走回龙椅,环视一眼,肃声道:“刑部尚书、左都御史、大理寺卿何在?“
群臣中立马跳出三人,“臣在!”
“着三司会审怀恩县赈灾贪污一案!”
“臣等遵旨!”
……
年府被包围,将要被三司会审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京城,前一刻还是即将飞黄腾达,下一刻就跌落谷底,实在是个巨大的讽刺。
年府之中,不管是主家,还是仆人护院,都处于一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慌乱之中,寻思着如何逃脱这牢笼。有人乔装打扮,但刚打开后门,就被挡了回来,还有人想翻墙而出,可是墙下亦站满了御前侍卫,还笑嘻嘻地问需不需要帮忙。
囚笼!
在整个年府的人都被巨大的恐慌笼罩的时候,唯有一人相对比较淡定,或者说装得比较淡定,他就是年有为。此刻他捧了本书,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翻阅着。
一阵风吹来,他想起上午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母亲正自垂泪,见他到来,抱着好一阵子啜泣,她想不明白,年家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呢?
是啊,年家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年有为想。
他从没想到一介书生竟然敢闯到京城寻仇,理由竟然是担心自己会率先干掉他,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书生,他竟然真就这样的来了。京城势力错综复杂,竟也很快被他理清一部分,加以利用周旋。
他像是一个看不见的黑影,躲在黑暗中悄悄地部署着这一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他借势、造势,遮人耳目、混淆视听,直到最后,他觉得差不多了,便与自己摊牌,但转过身又开始利用起自己来,这时候终于图穷匕见,一本不知真假的账册将事情导向了他最希望的地方。
于是,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在所有人都未察觉的情况下,他周密计划、筹措部署,举重若轻般地完成了,而且还很好地保护了自己,使自己未卷入旋涡之中。
他瞠目结舌,这是怎样一个工于心计、摆弄人心的人啊!
即便是自己,深受其害,也不得不为之拍手赞叹。
败在这样一个人的手下,委实不冤。
他如是想。
放下书,眺望远方,喟然长叹:“实在是不想与这样的人为敌,原本……其实是有很大可能成为朋友的啊!”
第87章 冰美人()
“那年有为最近两日如何?”
“没甚大动静,每日照常吃饭睡觉,看看书写写字什么的。东家,按理来说,年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要六神无主了,怎么却这般镇定啊?”王二虎问。
“因为他要跑路了。”
“啊?跑路?”
“他如此平静的做法,就是在麻痹侍卫,好让他们放松警惕,便于逃跑。”
“他可真沉得住气,也很厉害,”王二虎又看向沈慕,“不过到底还是东家更胜一筹。”
沈慕沉吟道:“也不好说谁厉害,他败就败在太不将我当一回事了。”
“东家,我有几个疑问,一直想问你。”
“说吧。”
“你之前是不是见过那本账册啊?”
“没有啊!”
“那你怎么就能写出那些数字?”
“我猜的啊!”
“猜的?”
“当然。一般来说,贪污赈灾饷银这事,一个人是做不了的,必须是团伙作案才行,所以年志庚必定会找与他关系极其亲密的人一起做。”
“所以你就把贺家也写上了?”
“是啊,谁让贺仲与年有为关系那么好,不过这也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贺家惹了我,随手写上一笔,就能给他们制造个大麻烦,不是很好的事情么?另外,从年志庚这两年官运亨通来看,他上面必然有个位高权重之人,所以他肯定会将贪污的饷银大头拿去贡献给上面那个人。至于他和下面那些人,就按职位高低随便写个差不多的数字就行了。”
“还有啊,你干嘛不真在密室中放上金刀玉玺啊?”
“第一浪费钱,第二这东西你不会做吧,我也不会做,苗师傅更不会做了,怎么办,那就只能去找别人做,可是这东西别人敢做吗?我们不也就暴露身份了吗?”
“也是哦。”王二虎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
“你啊,没事多看多想想,对你很有帮助,”沈慕道。“另外,年府那边你给我盯紧点,特别是那个年有为,若是不除,必成大患。此人聪慧,既然这么镇定,肯定已经想好了退路,所以他能走出年府、出京,我不会觉得意外。”
沈慕目光望着远方,“出京之后,虽说天大地大,但他的出路也无非隐姓埋名、啸聚山林、东出海外和北投蛮夷这四种。年有为是高傲的,是个擅使手腕、搅动风云的人物,所以肯定不会选择隐姓埋名和落草为寇这两种方法;北投蛮夷这可是关系到民族气节,他年有为虽然将会被武朝通缉,但不到最后时刻是断然不会与蛮夷为伍的。那么,就只剩下东出海外了,他只要找到一座海岛,就进可攻、退可守,再慢慢积蓄实力,还是能够壮大的。”
“只是,我虽然算出了他的去向,但京城外城有城门九座,他要从哪一座城门出来,就委实难以揣测了。”
“那怎么办?”
“这样吧,我修书一封,你帮我送给苍澜大人。他应该很乐意于此事,毕竟这可是角逐兵部尚书的时候,他若是表现好了,皇帝那里会加分不少。”
于是,便坐下开始写,却是用的随身炭笔,实在是不敢把那丑字拿到苍澜面前丢人现眼。
没多久,白显耀又来,于是又吃酒。
席间,白显耀兴奋地道:“沈兄,你可曾听闻了,年家啊,就是那个兵部侍郎年大人的家里,竟然贪污赈灾银两,陛下盛怒之下,着三司会审,这下年家可是必死无疑了啊!”
“那我可要为白兄悲哀了啊!”
“呃,悲从何来?”
“从此这天下间你便少了一个对头,岂不是索然无味,人生寂寞如雪吗?”
“哈,照沈兄这么说,我真的应该很悲痛吗?”
“是极是极!”
“既如此,我决定一会去趟紫衣巷,化悲痛为力量,狠狠折磨一番玲珑姐妹!”白显耀恬不知耻道。
日,比老子还无耻,沈慕暗暗对他比个中指!
这时候,听到酒楼外的街道传来整齐的奔跑声,两人起身一看,是兵马!
“肯定又是往年府去的,整个年府被围得铁通一般,进出不得。”白显耀摇头叹息道,“年家完了,真是人生寂寞如雪啊!”
“对了,白兄,过两日我便要离京了。”
“呃?离京?”白显耀一愣,脸上有不舍,“怎么这么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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