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刻,小屁孩王小虎又来拉他衣角,沈慕便停下说话,安玉清也停了下来,看沈慕提竿。
又是一条一斤重的鲫鱼。
“这下倒不用纠结是红烧还是清蒸了……”
安玉清一阵娇笑。
沈慕扯断一根柳条将鱼穿了,“要不这条就送给大小姐?”
“啊?”安玉清愣住了。
“大家又不是外人,客气什么!”
那柳条已经塞进了安玉清的手里。
唔,嫩滑……
于是,安玉清走回马车的时候,哭笑不得地、手里提了条鱼。
第37章 久别重逢()
当安玉清提着鱼,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返回的时候,她看到路的另一头有人快步走来。
那人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紫色华服,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她定住了脚步,蹙着眉,看着那边,因为那人正直奔她而来。
“怎么,不过两三年不见,玉清妹子就不认识我了?”临近了,那人率先说道。
对方能一语叫破她的名字,而且还是如此亲切的称呼,显然是旧识,她打量着对方,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某一刻,一个名字瞬间划过她的脑海。
“啊,是年公子啊……”安玉清也笑了起来。
“玉清妹子这两年受苦了吧,万般琐事缠身,才会一时想不起我。”年有为定定看她一眼,颓然叹道。
“呵呵,倒也还好。”安玉清轻笑,眼里自有一丝落寞滑过。随即又问:“年公子不是在京城吗?”
“喔,这不是离开宁州也有两三年了么,趁着端午将至,大家都在,就过来看看,顺便聚聚。”
“原来如此。”安玉清颔首。
两人就在路边的树下闲聊起来,说了一会,年有为像是才发现似的,指着安玉清手中提着的鱼,问道:“你这是……?”
“喔,”安玉清莞尔一笑,用尖巧光滑的下巴努了努岸边,“喏,那个家伙送的。”
此时顺着安玉清所指望过去,年有为恰好看到一个年轻人用鱼竿从水里提了条大鱼上来,在那年轻人旁边,还有个四五岁的幼童,蹦蹦跳跳着拍手,很是激动兴奋的样子。
不禁问道:“那人是?”
“他啊,我们宁州的第一才子。”
“第一才子?”年有为拍了拍脑袋,“似乎听人说过,一时想不起来。”
安玉清轻笑,“叫沈慕,颇有才学与能力。”
“对了对了,”年有为恍然,又道:“对了,两日后有个聚会,玉清妹子你来不来?”
“两日后吗?”安玉清想了想,“玉清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谈,怕是抽不开时间呢,所以还是不去了吧!”
“没办法延后?”
安玉清摇摇头,“很重要的……”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你们可要玩得尽兴些……”
两人在这进行一场久别重逢后的叙旧,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沈慕自然能听得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但具体谈话内容就听不到了。
闲散舒适的环境中,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环顾一眼,见那树下的两人终于依依惜别,安玉清在丫鬟的扶持下登上了马车远去,而那个有过一面之缘、据说有个当大官的爹的年轻人年有为则是在树下站着,目送马车远去。然后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与沈慕同时望了对方一眼。
很奇怪的一眼,沈慕心想。
他重新躺下,没多久,萧文山来了,手上还拿着东西。
见了沈慕,就放在沈慕身边的小木桌上,抓起一个新的茶盏就开始往嘴里大灌凉茶。
“喏,给你的。”
“什么?”
“我大伯让我带给你的……”
沈慕打开一看,两件月白长衫,在那长衫袖口绣了有“宁州州学”四个小字,轻笑一声,“这是催我上工啊!”
萧文山抬起头来,佩服地看着沈慕,“也就只有你敢这么干,答应了我大伯的事,这么久都没动静,这不,专程差我给你送了这衣服来。”
沈慕开始找借口,“这不是忙么?你看我这每天要管汤包店、还要管报纸啊什么的,事情多嘛!”
萧文山嗤之以鼻,忙还有空钓鱼?
“你对那年有为知道多少?”
“他?”萧文山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该不会真因为那晚之事,对他怀恨在心了吧?”
“怎么可能?纯粹是好奇,你不知道,刚刚安家大小姐安玉清来找我商谈广告的事,然后我送了她条鱼作为回礼……”想起安玉清当时错愕的表情他就不由笑了起来,“再然后嘛,那年有为就来喽,两个人在那边树下聊了好久,似乎是旧识,所以打听打听。”
“你喜欢安大小姐?”
“也算不上喜欢,不过既然是美女,关注一下总是起码的尊敬吧?”
“你这理由似乎也说得过去。”萧文山点着头,开始道:“事情是五年前,当时年有为的父亲年志庚大人在宁州为官,这年大人与安大小姐的父亲安率文交厚,两家便经常走动,所以安玉清与年有为二人关系也不错,当时甚至有传言二人将要定亲的消息,只不知怎的,后来没了消息。”
“再然后,安大小姐的父母双亲不幸遭遇山贼而遇难,年大人痛失好友,悲愤之下带兵剿匪,倒也算出师大吉,将那些山贼杀了个人仰马翻,因为此事,朝廷才将他迁到了兵部。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最惨的还是安家,自安大小姐双亲去世后,安家便失了宁州商会会首的位置,之后家中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危难之际,安老爷子力排众议,扶持安玉清上位。安玉清也算厉害,数年下来,终于使得安家有了复苏的迹象。”
“女强人呐,厉害!”沈慕扺掌而叹。
“可不是么?不过话说回来,沈慕你若是能将安大小姐娶了,那也算是登上人生巅峰啦,娇妻美婢豪宅,可谓应有尽有了,到那时,你还卖个屁的汤包啊!”
“没志气!”沈慕一瞪他,“我沈慕是那种为了一棵大树,就能放弃一片森林的人吗?”
“……”萧文山目瞪口呆。
两人转而又说起其他。
“不过,听说那年有为自从去了京城后,在那边与一帮子纨绔相伴,渐渐染上了些不好的习气……还有,自年初起,朝廷上有流言传出,说兵部尚书年岁渐大,已有致仕之意,年大人是继任者候选人之一……”
沈慕沉吟,道:“不过数年光景,这年志庚就爬到了如此高位,他背后之人能量不小啊!”
萧文山点头,深以为然。
临走前,萧文山劝诫道:“沈慕,你最好还是不要与那年有为为敌的好。”
沈慕一笑,“多心了,我就是随便打听打听。”
萧文山也不再多言,狐疑地看了沈慕一眼,离去了。
沈慕不知道的是,当他在向萧文山打听年有为的时候,年有为也在打听沈慕的事情。
到得这日入暮,他所暂住的城中心最高档的一栋客栈内,他的一个随从递上来厚厚的一沓纸,上面记录的全是沈慕的信息。
时间跨度从他出身直到现在,记录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譬如双亲亡故啦,被人接济啦,譬如学业不好啦,退学啦,落水啦等等。
年有为偎着烛光很有耐心地看着,此刻的他,绝非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那样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读到某一段的时候,他轻笑出声,“呵……偷窥……落水……水晶灌汤包畅销……”他放下纸张,皱着眉,嘀咕道:“有些奇怪,若是他先前就有这秘方,为何不早点拿出来,好解决困窘的生活呢?”
想不明白,他就又继续往下看,“陈府诗会……人生若只如初见……呀,真是难得的好诗!”
他震惊了,“此子大才啊!”
当看到后面记述的关于贺仲与沈慕的赌约之事时,他才恍然大悟,为何贺仲看那沈慕极其不爽,甚至不惜在含烟阁的画舫上以他的名头来压对方一筹。
“原来如此……三十首诗词,皆是佳作,确实震古烁今了!……那贺仲输得也不算冤……”
他放下纸张,站起身走到窗前,这夜晚的凉风从窗口吹进来,给他很舒服很柔和的感觉,但内心却始终也平静不下来。
“此子有才学、有胆量,又有手段,只不知是否能为我所用……”他已起了招揽的心思了。
“没办法,摊上这样一个公务繁忙,又孜孜不倦、致力于政治斗争的爹,这等招揽人才的事情总要有个人去做啊!”他颇有些自嘲地苦笑一声,渐渐的,心里有了计较。
第38章 好好学习()
吃早饭的时候,还有几滴雨丝飘落,待早饭用罢,雨却停了。空气倒不错,混含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很是清新。
因那州学在城中心,府衙之侧,过去倒有些距离,于是沈慕便买了头驴代步。其实他最中意的还是买匹马,只是以前没骑过,这玩意又容易受到惊吓,所过之处又是闹市区,万一出点事,很容易造成伤亡。
“咱可是正人君子,武朝好青年,怎能做那些纨绔才能做出的事情呢?”
那驴是头黑驴,速度可不快,骑在驴背上的沈慕也一点都不着急,看到卖冰糖葫芦的便买一串,看到卖蜜饯的也会称上二三两。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一转身,我就跑,轰的一声学校不见了……”
边走边吃,边吃边哼,一路晃晃悠悠,等到了州学,太阳都升起老高了。
进去后,有人引了他去见教授。
这教授名叫司马庭飞,一听到这名字沈慕差点笑出声来,不注意还以为是“此马挺肥”呢!
不过这五十余岁的老头可不算肥,倒是有些偏瘦,此刻坐在堆满文案的办公桌后,抬起一张布满褶子的老脸来,先是想了一番,随即才恍然大悟着笑道:“喔,原来是沈慕,大人那边早就派人传了信来,只是老夫等了这么多日也不见你来,还以为你忘了这事呢!”
这时候的教授可是州学之首,并且还是正七品的官员,沈慕哪里好意思说自己不想来,还是萧知州逼着来的,便随口撒了个谎:“家里有些事,一直忙着走不开,还请教授大人见谅。”
司马庭飞也不多说,只是点着头,又问:“沈慕最近可有什么新作?”
难道这老头也是我的粉丝?沈慕心内想了一下,但还是如实道:“那倒没有。不过,墨香书局说要为我出诗集,说是五月初一便会有售卖。”
“哦?那倒是好事,说不得老夫要买上一本了。”司马庭飞眼睛一亮道。
“教授大人喜欢,怎能让您破费,到时我给您送一本来。”
司马庭飞捋着胡子一笑,“这不算是受贿吧?”
“若送书算是受贿,那这世间岂不多了许多贤者大儒了?”
两人皆笑。
又随口聊了几句,大抵是围绕于沈慕的家庭情况,这是必然的,作为州学之首,对下属肯定是要有一定的了解的。虽然先前早就知道,但此刻听到沈慕亲口说出想要教算学,司马庭飞内心还是觉得一阵惋惜。
接着,两人就走出屋子,朝旁边的一个房间去,里面正有几个人在,见到司马庭飞和沈慕二人,连忙站了起来。
“这是其他几位教谕,另有几位正在授课,所以不在。”司马庭飞先是朝沈慕道,随后又朝那几位道:“这一位,大家应该都知道是谁,不用我再多做介绍了吧?”
“大家都是同僚,沈慕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担待。”沈慕站出来拱拱手道。
“客气客气……”
“岂敢岂敢……”
几个教谕客客气气地回道。
“不如这样,中午我做东,大家都到隔壁的福顺酒楼聚一聚如何?“沈慕提议道。
几个人听了都是眉开眼笑,福顺酒楼档次可不低,凭他们的月俸还是不大能消费得起的,一见沈慕一来就要请他们去福顺酒楼吃饭,都暗夸沈慕会来事。
“沈教谕如此说,那我们肯定要来的。”
“倒让沈教谕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沈慕摆手,又向司马庭飞发出邀请,“教授大人,您可也要来啊!”
司马庭飞却是面有难色,“老夫这肠胃不好,可受不得那些大鱼大肉的刺激,还是回家喝清粥的好。哦,对了,翁教谕,一会你带沈教谕四处转转,熟悉一下咱这儿的环境。”
那翁教谕是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人,闻言笑呵呵地道:“教授您放心。”
在司马庭飞走后,一群教谕们又开始各司其职忙活起来。那翁教谕名叫翁东亮,在沈慕观来,性子也是温润如玉的,颇有君子之风。他引领沈慕到了一个空桌前,说这就是他以后办公的地方,然后又让人去给沈慕领来了文房四宝等一应用具。
“走,咱们出去转转。话说,我们州学虽然看起来并不富丽堂皇,但风景还是不错的。”
“那就有劳翁教谕了。”
“客气客气。”
两人出了这院子,信步而走,看到一些地方,翁教谕便为沈慕解释几句,比如这是洗笔池啦,那是观云亭啦,有什么历史故事也说上几句。
“洗笔池啊,呵,原本不过是一普通的池塘,四十年前,一个学子跟人比赛书法,拿了个超大号的毛笔,那笔几与人高,在宽大纸张上龙飞凤舞,完事了随手将那笔在池子里洗了,结果池子被染黑了好大一片,于是后来便叫上洗笔池啦……”
“这观云亭就更有意思啦,建于二十年前,虽然名叫观云亭,不过那些学子们私下里可不这样叫。”
“那叫它什么?”
“赏花亭!”
沈慕四下观望,不过是亭子角落摆了两盆含羞草,不禁佩服道:“厉害啊,含羞草也能当作花来品鉴,高境界啊!”
“哈哈哈哈……”翁东亮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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