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简一震,终于反应过来,颓然跌倒地面,是啊,有用吗?
出了这为人作假的事,自己定然是前途一片黯淡,可是自己若将这事往恩师身上推,天地君亲师,自己这是在逆师啊,在世人眼中,这就是大逆不道,以后谁还敢帮扶自己?
蠢哪!何其蠢哉!
眼中顿时一片灰暗。
其他人见了,皆是扼腕叹息,既已有好的前程,何必再来趟这一滩浑水呢?如今事情败露,自葬前程。
沈慕摇头叹息,对这两人,既没有什么同情,也没有胜利后的喜悦。他知道,若是此刻自己是失败的一方,只怕会迎来更多的嘲笑与不堪。
内心感慨不止,欲壑难填啊!一面告诫自己以后要引以为戒。
说着,朝左右吩咐道:“拿纸笔来!”
旁边小厮听了,立马转身去拿。
“怎么回事?这时候拿纸笔?这是又要作诗了吗?”在场中人尽皆冒出这样的疑问。
到得三楼的萧德见了杨老就是一拱手,表情哀怨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您老是算准了的,何必为难咱一小辈。”实在是那象牙棋乃是他的心头宝,喜爱得紧,末了一摆手,“也罢,既然赌输了,明日一早晚辈就安排人把那副棋送去,省的见了难受。”
杨老嘿嘿笑得像个老狐狸,转而又嘀咕道:“不知这小子又要写个什么东西出来?”
沈慕右手拈笔,蘸墨而书,旁边有人看了,是首《临江仙》,接着便一字一句吟下去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嗯?只这开篇就是恢弘博大的场面与苍茫的历史气息,前两句就已经是难得的佳句了,不知后面的如何,一时心痒难耐,期待不已。
“是非成败转头空……”
“嗯,这句话有些像是写孔俞和顾简啊!”有人琢磨道,看了眼一旁失魂落魄的二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最后两句既像是在劝慰那二人,又像是自勉。嗯,任何人都可以拿来自勉。”
“词是好词,就是字磕碜了点,但瑕不掩瑜。”
有那先前反对沈慕之人,看了这字,更觉得那字是对他们无情的嘲笑。虽不爽,但也只能无奈地咽下。
人群默然,接着就是嗟叹与敬服,私下写出三十首佳作,与当面做出一首佳作,这冲击力自然还是不同的。此刻,人们对于沈慕先前所做诗词来处再也没有一丝怀疑。
那边,颓丧的顾简反复念叨着那句“是非成败转头空”,蓦地双眼大睁,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来到沈慕面前,极其郑重地弯腰躬身行了一礼,“多谢。”
沈慕摇了摇头,未做言语。这位能从诗词中得悟,也是他的造化。
顾简没多做停留,扶起孔俞走了。
人群中却是爆发一阵赞扬。
廖文豪走上前来,翘起大拇指,赞叹道:“沈兄不计前嫌,点醒那顾简,真是大气!”
“那词只是用来自勉的……”沈慕幽幽道。
奈何,此言让廖文豪更加笃定自己猜想,更觉沈慕高风亮节,那崇敬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三楼的贺仲望着远去的孔俞和顾简,内心愤怒无比,暗骂一声:“废物!”
冷不防楼下大堂传来一声呼喊:“贺仲,记得明日将欠我的三千两银子送过来!”
贺仲额头青筋更是一阵猛跳,暗吁口气,压住了,遥遥拱手道:“一定一定。”转而目光又落在那渐渐拐过街角的两个身影上。
第23章 我才十三()
“你说的那个化学反应究竟是怎么回事?”
微子湖边,沈慕和杨老在对弈,用的正是杨老从萧德那赢来的象牙棋,此刻杨老随口向沈慕问道。
“哦,”沈慕应道,“不过是些物质之间的反应,说了你也不大懂。”
杨老抬头望来,不满道:“你不说怎就知道我不懂?”
沈慕嘴一撇,你能懂才怪?便存了逗这老头的意思,笑眯眯道:“比如说我把铝粉放到醋里面,就会生成一种气体,这种气体叫氢气。氢气呢,可以点燃,一点燃,就会与空气中的氧气产生反应,生成水。这水,就是我们平常喝的洗澡用的那种水。水也可以通过电解再反向生成这两种物质。”
“再比如说,石灰石或者贝壳里面含有一种叫做碳酸钙的物质,我把它们加热,就会分解成氧化钙和二氧化碳,二氧化碳是什么呢,嗯,就是你现在呼出的这口浊气中含有的最多的一种成分,氧化钙,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生石灰了,它有很强的吸附作用,可以用作干燥剂,一遇到水,就会变成氢氧化钙。“
说完之后,他盯着对面迷蒙着双眼看着他的杨老,手一摊,“这些、你果然能听懂吗?”
能听得懂才怪!
杨老没好气瞪他一眼,过会才恍然点头道:“原来沈慕你志在格物。”
沈慕摇摇头,道:“不,我志在金钱美女。”
“通俗!通俗极了!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他指着沈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好吧,换一种说话,”沈慕收了那副嬉笑神色,严肃道,“爱情与事业。”
杨老一回味,还不是一样,又是瞪他一眼。
随意落了几子后,杨老又问:“沈慕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唔,”杨老一捋发白的胡须,道:“老朽在你这个年龄都已经成亲了。”
这老头平白无故问这干嘛?
接着就听杨老道:“沈慕啊,你父母皆已不在人世,你看我年龄比你大这么多,说是你长辈也不算过分吧?“
“别别别,”沈慕一摆手,“你这老头可别趁机占我便宜啊!咱俩顶多平辈论交,别仗着年龄大,又做过官来欺压我这良善百姓。”
嘿,这小子,别人想做我晚辈我还不乐意呢?倒显得你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不过沈慕后半句话一说,他还真没法再强求,不然就是强人所难了。不过他倒也并非在意这辈分,不过是想为后面话做铺垫。
“好好好,老头子我就吃点亏,叫你一声‘老弟’。”说完自己都觉得哭笑不得。
偏偏那沈慕还郑重其事、声音响亮地“哎”了一声,随即抬起头来,嬉皮笑脸地道:“老哥,有话您直说,弟弟能帮得上的绝对无二话。”
这家伙还真是不要脸,一句玩笑话,还当真了,连“老哥”都叫上了,以前只觉得这小子无耻的很,今日才知竟然无耻的没有下限。
“那什么,老哥想给你介绍一门亲事。”杨老道。
他其实还是想着让沈慕去走科举之路为国效力,从上次聚雅茶楼之事可以看出,沈慕不仅通晓诗词,而且通杂学,又懂格物,脑子也是灵活,这样的人若不能为国出力为百姓谋福祉,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若是能给他介绍一门好亲事……他是知道的,男人只有成家立业后心才会定下来,才会有责任感,再不济,总不会像现在这样跳脱、整日里无所事事吧!到时再让他枕边人吹吹风,他还不乖乖去考科举?
他打着一副如意算盘,料想沈慕定会好好考虑一番。他哪知沈慕思想与他们截然不同,脑子里是男女平等、自由恋爱的思想,特别反对地就是古时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
况且,他可是知道古时人娶亲,有些男女成亲前根本没见过面,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好点的可能会有画像拿出来看一眼,但这时的画像极度失真,可能画像上是美女,见面了才知是恐龙。想到此处,就是一阵心惊肉跳,哪里还敢答应。
想了一想,才忸怩着道:“老哥,其实我才十三,成亲这事也是不急的……”
“十三?”杨老拿目光审视着他,自然知道他是在撒谎,“你这身材可完全不像啊!”
“那啥,我发育的早!”
杨老刚喝进嘴的一口茶喷了出来,“滚,你给我滚!”
沈慕赶紧滚了,一面拿衣袖擦了擦脸,一面嘀咕道:“这老头真是的,不信就不信呗,还喷我一脸口水!”
走没两步,迎头撞到一人,是贾善才,这家伙摇着个扇子来寻沈慕。
沈慕猜测大概是商谈报纸之事,他可还记得当初贾善才那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走,家去。”沈慕道。
二人就往沈慕家的方向走去,没多久,便到了。
落了座后,沈慕道:“人可找着了?”
“沈兄放心,目前已找了三个好友,都很热衷于此事。”
“嗯,前期有这几个人也差不多了,架子可以先搭起来,后面人不够了,再慢慢招。”
“沈兄,不知那报纸你是如何打算?定价几何?“
“原本设想是做成一张大纸的模样,两面皆有文字,字也要小一点。售价大概在两文钱左右吧。”
“两文?”贾善才一下被惊呆了,道:“沈兄,这价格是不是太低了?”他踟蹰了一下,接着道:“这雕版费用、再加上人工、油墨,费用都已经很高了,特别是这雕版,按沈兄所言,每两三日一期,一期过后,这雕版也就废弃了,成本太高了。”
沈慕一笑,道:“贾兄不必担心,此事我已有计较。”
确实,这武朝此时用的还是传统的雕版印刷术。所谓调版印刷,就是在那种有一定厚度且光滑易刻的木板上,先粘贴上抄写工整的书稿,然后将薄的近乎透明的稿纸的正面和木板紧贴,这样字就成了反体,雕刻师傅用刻刀把没有文字的地方去除,就制成了阳文。需要印书的时候,只要将墨汁涂抹在木板上,将纸覆盖上去就可以了。
然而此法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就是每印制一份新的书稿就需要刻制一份雕版来,不仅费时费力,而且还要将雕版长久保存,若是以后不再印这种书了,那这雕版也就废掉了。所以这时候的书籍贵,也十分不利于文化的传播。
按贾善才所言,报纸两三天出一期,这雕版印刷确实十分耗费成本。
贾善才能看出这一点,确实让沈慕赞叹,这家伙眼光独到,是个人才。
见他双目中仍旧透露出一丝焦虑,没办法,此事不仅关乎钱财,更关乎名气,君不见孔俞顾简为了名气都自葬了前程吗?为了让贾善才安心,沈慕提点了一句道:“贾兄莫急,关于那印刷之术,我早有主意,实不相瞒,我已经发明了一种新的印刷术。不仅便捷,而且一劳永逸,花费颇少。”
“真的?”贾善才还是一脸的狐疑。
沈慕神秘一笑,“过段时间你就知晓了。这样,你明日把你挑选的几个人都找来,我们大家先认识一下。”
“好。”
第24章 出诗集()
这时候,门外有人扣门,“沈公子可在?”
这声音很陌生,寻常来沈慕这里的无非就是四德、李世杰和萧文山,鲜少有陌生人来,沈慕微微有些错愕,然后便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又是一愣,此人他竟然认识,只是不知他为何而来。
拱着手道:“刘掌柜,稀客稀客,快请进快请进。”
此人正是墨香书局的掌柜刘世友,也就是极力向沈慕推销春宫册的那个老头,沈慕还差点被这老头坑了。但沈慕却并不讨厌这老头,此人精明,巧舌如簧,是个做生意的料。
那刘掌柜也是一愣,随即恍然道:“哦,原来阁下就是沈公子。倒是老朽的不是,那日忘了问公子姓名。”
说着抬脚走了进来,边走边打量,道:“公子这宅子看着不起眼,但却是个好地方啊!”
“好在哪里?”沈慕笑嘻嘻地看着他,明明是个破房子,下雨天还会漏雨,看他如何说。
“文气汇聚的昌隆之地啊,”刘掌柜啧啧叹道,“怪不得公子能得这‘宁州第一才子’的头衔。”
自那日聚雅茶楼之后,沈慕之诗才整个宁州再无人怀疑,原本贺仲才是宁州第一才子,但是被沈慕给挤了下去,还因打赌输了三千两银子,被人戏称“偷鸡不成蚀把米”,此人倒也信诺,第二日便着人送了三千两银票来。
卖诗所得两千五百两,李世杰和萧文山并未分银,二者家境富裕,不在乎这点,再者诗词皆是沈慕所做,他们也不好意思去分钱。后来聚雅茶楼收门票钱,去掉茶楼茶水等花费,以及打赏小厮的跑腿钱后,得银一千两。说到跑腿钱,这可把李世杰萧文山那些个小厮高兴坏了,直呼“沈爷大气”,恨不得把他当祖宗给供起来,实在是沈慕给得赏银太多了。
所以他现在有银票六千五百两,也算得是个小富翁了。
手有余钱,心里不慌,很多事情实施起来,也会得心应手很多。
却是说远了。
沈慕恍然大悟状,道:“照刘掌柜的这么一说,才发现我这宅子还真是个好地方,要不刘掌柜的买了去,也让家里孩子沾沾文气?放心,看在咱们老熟人的份上,我给您打八折。”
刘掌柜哪里看不出沈慕是在打趣他,道:“沈公子说笑了,咱老刘就一帮东家看店的,哪能买得起您这宅子。”
沈慕愣了愣,原本还以为那书店就是刘掌柜自家的呢,看来是自己搞错了。就不再逗他,“走,里面正好有个朋友在,你也认识。”
我认识?刘掌柜狐疑着走了进去,定睛一看,嘿,可不是认识吗?
正是那个画春宫的微斯道人!
一拱手,“巧了,贾公子也在。”
“刘掌柜来了,”贾善才站起身,拱了拱手,“这是找沈兄有事?”
“是有点事想商议。”刘掌柜点头。
“来,坐下说,”沈慕招手道,“我这人懒散惯了,茶水也没有,刘掌柜你多担待。”
“公子客气了。”刘掌柜自顾寻了个椅子坐下。
贾善才站起来,告辞道:“既然沈兄和刘掌柜有事要谈,我就先不打扰了。”
“贾兄先别走,坐下听听。”沈慕止住他。
贾善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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