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鄙夷地看着他,“和尚,那是因为我懂得比你多,这就是知识的妙用。你接下来是不是又要问为什么我懂得这么多知识?”在虚怀愕然点头之际,他接着道,“因为本公子天才神授!”
虚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似的,点着头道:“你确实是神兽,禽兽的兽。”
“嗨,”沈慕不满道,“你这和尚,怎么骂人呢!——贼秃,待会中午没你饭吃!”
“小僧修有武功,一顿不吃也无妨。”虚怀浑不在意道。
“那不许你去玻璃作坊!”
虚怀一下傻了眼,愣了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知错!”
沈慕便很大度地摸了摸虚怀的亮脑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公子原谅你了。”
虚怀忍着满腔的屈辱承受了他这一击“摸头杀”。
便在这时,学堂内的孩子们下课了,轰的一下全散了出来,待发现沈慕的踪迹后,又全都涌了过来,但是顾及到有外人在场,只眼巴巴地看着,既不围过来,也不走开。
沈慕觉得好笑,便让王二虎去买些零食来,分发给他们。
“去吧,今天我有事,不能陪你们玩了。”沈慕朝孩子们道。
孩子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一边走还一边挥手。
“沈慕哥哥,再见!”
“再见哦!”
“东家哥哥,下次一起玩哦。”
……
“看的出来,这些孩子很喜欢你啊!”杨老道。
“都是梁州那边过来的,不容易,现在好不容易生活好了点,还有书读,自然会对我很感激,心生亲近。”沈慕道。
“嗯。”杨老望着那些孩子,目光里满是慈爱,叹息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沈慕,你做的很不错!”
他又望向虚怀,“虚怀,你虽是出家人,但佛家常言‘慈悲为怀’、‘救苦救难’,对此,你有何感想?”
虚怀愣了下。
杨老又问出一个问题:“何为‘佛’?”
虚怀久久沉默,陷入思考之中。
沈慕见此,也只是轻笑,并不言语。
来回二十里路程,贾善才等人并不会来的那么快,眨眼便到了晌午,一行人吃了饭,又喝了会茶,这才迎着明媚春光、吹着和煦春风往小云山走去。
其实,此山原本为荒山,并无名字,还是买下后,为了便于称呼,沈慕给起了个小云山的名字。
便在那山脚,有几垄刚翻好的田地,一个金发碧眼的异国人正在用武朝话与一些老农说着些什么,待望见这边后,顿时大喜,三两句结束了话题,抛下他们,自己小跑着过来。
“彼得,没打扰到你吧?”沈慕率先开口道。
“没有,没有。”彼得道。又问,“可是准备要去京城面见你们的皇帝了?”
沈慕一滞,道:“你只是一个没有什么身份的异国人,要面见皇帝,可没那么简单,需要细细筹谋一下。”
彼得便有些失落。
沈慕继续道:“虽然有些困难,不过我今日带了两位我朝重臣来,皇帝对他们也极是信任。若有他们相助,你想面圣可谓轻而易举。”
“是吗?”彼得狐疑地看着两位老人,弯腰施礼道,“无意冒犯,只是您二位真能让我面见贵国皇帝陛下?”
杨老诧异道:“不知你面圣所为何事?”
彼得道:“我想在贵国传教。”
“传教?”杨老抬头望向沈慕。
沈慕道:“就像佛教、道教那般,弘扬教义。”
杨老闻言淡淡“哦”了一声,好半晌才道:“若仅仅是面圣,我们二人可以帮忙,至于是否会允许你传教,便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虽然如此,彼得还是很高兴。
之后,一行人便去参观土豆。
这时候的土豆其实也没甚可看的,只有嫩嫩的芽尖,刚有半厘米的样子,还要过两日,才会催芽结束,然后播种。
这是杨老和陈老初次见此物,尽管十分好奇它是否有沈慕所说的那般惊人的产量,但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压住了困惑,没有多问。
两位老人看了很久,还向彼得请教一些问题。临走之前,杨老竟很郑重地弯腰朝彼得施了一礼,这可把彼得吓坏了,只听杨老道:“这位彼得先生,土豆的培植便要劳你费心了。待到土豆收成之日,老朽会派人往陛下那边送折子,想来那时你便有机会前往京城面圣了。”
余晖中,一脸褶子的杨老又望了一眼田垄,面上似蕴满了无限的期望,晚风将他灰白的头发吹的一抖一抖的,显得有些凌乱。
沈慕蓦然发现,这个一心为国为民的老人真的有些老了。他心里有微微的酸涩,赶紧侧了下身,只是那个年迈的身影却像被永久定格了一般,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第193章 真的老了()
沈慕眼睛有些湿润,两个年迈的身影相互扶携了,在夕阳的余晖中越走越远。
其实自去岁年初,西北秦廷玉将军被奸人所害之后,老人劳心劳力,大病一场,自那之后,身体似乎就不怎么好。虽未再生过什么大病,但小病小灾却是不断了。
也因此,杨坚便将杨少羽留在老人身边,大概也有让他替自己尽孝的意思。天地君亲师,杨坚还没那胆子辞官去伺候老人。若是真那样做了,他很怀疑自己连家门都进不去。
沈慕还记得,初六拜年的那一天,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杨老嚼了个东西,却总也嚼不烂,当时老人还笑着说“老了,不中用了,连颗豆子都嚼不烂了。”吐出来一看,哪里是颗豆子,分明就是他掉了颗牙。
杨少羽还嘻嘻笑着说“爷爷老掉牙喽!爷爷老掉牙喽!”杨老对子辈严厉,但对孙辈却一向宽容而慈爱。——这一点,他与许多老人并无差别。
当时,沈慕就坐在他旁边,见了后,神色便有些晦暗。
后来去陈老那里,陈老也说杨老身体大不如前。
“其实,年底那段时间,陛下来了封信,字里行间很是关心杨老的身体,看其意思,似有重将杨老起复之意。”说到这里,陈老不由一叹,“杨老虽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只是毕竟身体老了,脑子也没以前那么灵活了。这是事实,容不得他不服,最后含泪给回拒了。”
再看陈老,也仅比杨老小了两三岁,只因他懂得劳逸结合,加上生活富裕,身子骨还可以,但近两年,脸上的老年斑和褶子也是多了许多。
“遥想当年,一天的政务处理下来,仍精力充沛,但今时今日,却是不行喽!只是坐了一会,便犯困。”
沈慕思绪悠悠,恍惚了好一会。
再看过去时,两位老人正回首望来,似乎很诧异他为什么没有跟上,正对他招着手。
他便赶紧朝那边跑,目光瞥向西天的时候,才发现夕阳已坠落下去大半,快要彻底消失了。
天色已晚,沈慕便留了两位老人在这边住一晚。
房子自然是有的,当初给工人们建房时,特地也建了座宅子,不是很大,平素萧恩李孝礼忙的太晚,不方便回去,或者有客来这边时,便也都宿在这里。
到达宅子的时候,贾善才、寒山等人早就等待了小半天了,茶水也不知添了几道。
原本他们在报社校对新一期大武报,但听得是两位老大人相召,立即马不停蹄地赶来。到了之后,又听说往山脚下去了,想过去,又怕两边错过,便等在了这里。
见了后,先让人摆饭,饭桌上,一群人聊起了字典的事情。
然而,贾善才等人支吾了半天,哪敢提要求,就连一向自认口才不俗的寒山也是缄口不言。至于朱氏兄弟,那就更算了,属于打两下屁都不放的主,就知道傻笑。沈慕见了,真是恨铁不成钢。
吸溜了两口酒后,又想,也好,就让俩老头省省心吧。
第二日,一行人参观玻璃作坊,看到那些精美的玻璃器皿,眼睛都直了,赞叹连连。
“有看上的,随便拿啊!”沈慕笑呵呵道。这东西造价便宜,自是不放在心上。
当晚归家,绮兰见他面有阴郁,便很诧异,问了问,沈慕温和一笑,只道没什么。
绮兰不放心,又去问了王二虎,然而王二虎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
如是又过了两天,沈慕哪也不去,只在家里待着。尽管也时常笑着,很坦然的样子,但绮兰熟知他,总觉得他有心事。
这一晚,熄灯后,二人躺在床头,绮兰正犹豫着是否该问的时候,沈慕开了口:“绮兰,你觉得我自私吗?”
绮兰愕了下,“夫君怎突然这般问?”
沈慕惆怅道:“杨老、陈老他们都老了啊!”
绮兰稍一思考,便明悟过来,道:“夫君是在想这家与这国吧?”
“嗯。”沈慕道,“这两天,在小云山那边,看到两位老人都这般岁数了,仍心系黎民而不安,每次思念及此,我就觉得自己有些自私。明明能够多做些什么,可就是不愿去做。其实也不是不愿去做,而是不愿将自己置于那万千乱麻一般的大事小事中。你知道的,我性子惫懒,一向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省事绝不找事。上次皇帝派人来授官,我也只是敷衍接了,没太当回事。可是……可是这次真有些不同了,那两位真的老了啊!”
“妾身明白。”绮兰道,“若是夫君没那能力便也罢了,可偏偏又能够做到,只是一旦做了,又要违背本心,是以,便陷入了一个循环往复的纠结中。”
“嗯。”沈慕忽地笑了一下,“你能明白,真好。”
“那是当然。”绮兰道,“我们可是夫妻。”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绮兰沉默了片刻,道:“从两位老人的立场来说,肯定是希望你能站出来做一番大事的。只是我是你的妻子,在我看来,做不做大事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要开心、平安,活的舒坦。可是我又不愿你陷入纠结之中,以致终日闷闷不乐。所以,如果夫君要妾身给个答案,妾身其实是给不了的。妾身只知道……”说到这里,绮兰坐了起来,凝视着他的眼睛,“不管夫君日后做了什么决定,绮兰身为你的妻,便当追随你的脚步,哪怕刀山火海,哪怕万丈深渊,绮兰也会紧跟着,至死……方休。”
到后面,那声音里仿佛蕴含了铿锵的力量,让沈慕很是一惊,心里像是有朵花在慢慢绽开,吐露着芬芳。
沈慕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觉得心里一下踏实了许多。
之后,二人都不再说话,尽享这美好温存。
又过了两天,微子湖边的酒庄旁边,又起了一座楼,红砖绿瓦,建的十分漂亮,里面摆放了许多玻璃器皿,人们入内一看,自然很惊异,一问,价钱也不算多贵,便有许多人争相购买,立马风靡全城。
沈慕站在二楼,望着下方人头攒动,王二虎忽地压低了声音朝他道:“东家,有两伙人在人群里偷偷观望你,似乎对你不怀好意。”
沈慕闻言,心里不由一惊。
第194章 左王所为()
沈慕往人群中望去,那两伙人中的一伙竟然认识,站在树下,乃是龙卫蔡幽。他对着那边微微一点头,那边会意,同样轻点了下头,之后对方便转身离去了。
至于另一伙,则是三个短衫汉子,不时抬头望向沈慕这边,某一刻,双方的目光对上,那边滞了一下,似乎未曾想到会被发觉,紧接着就赶紧将目光移开,装作只是无意一瞥的样子。
未几,就回身,散入人流中不见了。
身旁刮来一阵轻风,沈慕不用看也知道,王二虎已经跟踪去了。
半个时辰后,王二虎回转,道:“化州来的。”
沈慕眉心轻跳了一下,“知道了。”
“查到这边了?”王二虎问。
“应该还没有。”沈慕道,“大概是知道我与那边有了仇怨,所以来观察下我,看有没有杀人的可能。否则,便不是观察,而是直接就派人杀进府中了。”
王二虎点了点头,随即就轻蔑一笑道:“就凭他们也想杀进府中?一群跳梁小丑而已。可笑!”
沈慕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道:“知道你们师徒俩武功高强,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人总有疏忽大意难以顾及的时候,小心才不会酿成大错。”说完又遗憾道,“世人哪,总是唯有错过之后才会去后悔当初,只是有些错,也许还能事后弥补。有些错,却是一辈子的伤痛,怎样也弥补不了。你,可千万别那样。”
王二虎见他说的郑重,神色一凛,牢牢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这日傍晚,沈慕、苗一刀、王二虎三人在花园的亭子中坐了,旁边有个小炉,火烧的旺旺的,桌上有杯盏,是沈慕在煮茶。
王二虎则是剥着核桃吃,说是剥,其实也不然,这家伙随手一捏,便是啪的一声,碎了个核桃,见他吃不完,沈慕很好心地帮他一起吃,这让王二虎直翻白眼。
空气中弥漫着茶香与酒香,毫无疑问,酒香便是来自苗一刀了,这个永远手不离酒的汉子,每天喝的微醺。
每念及此,沈慕心里便有些气愤,他从没见苗一刀练过功,这位半步宗师要么在喝酒,要么就是在去酒窖的路上。偏偏武功还那么好,好的世间少有,几乎要踏临绝巅了。
而他沈慕,似乎再怎样努力,都没有成为一流高手之日。
便在这时,一道身影脚踏余晖,凌空而来。路过池塘的时候,在田田荷叶上踩了几下,最后猛地一纵,一个翻身,便潇洒飘逸地落在了亭子里。
沈慕见了就瞪眼,好像他所认识的人中,只要会武功的,武功都比他好。不说王二虎虚怀,就连虚竹都比他厉害。
“何时我也能练出这么厉害的轻功呢?”想到这里,就想到了霹雳腿姜难传他的内功心法,最近天天晚上与绮兰做运动,好像练功有点少了。
“得加紧点呀!”他告诫自己。
来者正是蔡幽。
依旧一身文士打扮,拿了那柄大铁扇,他看了几人一眼后,先是拱手朝苗一刀一礼,然后就自顾坐下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