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灵梦舞(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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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灵梦舞(宫心)-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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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第一次踏入燕宫的那一天,便见过她。

    那日,是她入宫参加最后的金銮殿试,当时坐在上位的除了当今圣上慕容驹,还有她——

    先皇慕容司彦的亲妹妹,大燕的长公主,慕容泠。

    犹记得当身穿一袭娇黄宫裙的她跟着圣上一起踏入金銮殿的时候,原本肃静的朝堂立刻变得更加安静。

    因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敢用余光去偷瞄那位摄魂夺魄,艳光四射的绝色公主。

    即便是女扮男装的顾泽在见了她的倾世之貌后,也极快地垂下眸,不敢再看第二眼。其实在她进京赶考的这一路,已听闻了有关这位长公主太多太多的传言:关于她令无数人讳莫如深,却又忍不住去想象揣测的身世之谜;关于她少时失明数年,又一朝恢复光明之谜;关于她的虽姿容无双,却过而立之年未嫁之谜。。。

    如今,她已然成为大燕最神秘的女子。

    在没见到慕容泠本人之前,顾泽一直觉得自己娘亲才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听世人皆说那位公主才是真正的倾国之姿,其实顾泽心底一直不信。直到她亲眼所见,只一眼,方知此言非虚。

    她依旧十分年轻,看起来似乎同自己一般大,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美眸中始终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让人一看便知,那是一双有故事的眼睛。

    而此时此刻,她就站在自己咫尺之前。

    顾泽呆呆地望着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像极了年轻时的冷岚歌,但仔细一看后会发现她的眉眼要比冷岚歌更加明亮炙人些。

    “看够了吗?”她终于开口,不过声音中并无斥责之意,反倒带了一丝玩味。

    顾泽像是幡然从梦中惊醒般俯下身子,忙将脸颊贴近地面,慌张地道,“臣。。臣顾泽,拜见公主殿下。。”

    顾泽红透了脸,她用余光瞟了一眼慕容泠白皙的脚背,忙闭上眸子,结结巴巴地道,“敢问臣。。臣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会出现。。出现。。在这?”

    她的后背额前皆渗出涔涔冷汗,她是真的记不得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位长公主的寝殿中的。

    “你把头抬起来。”慕容泠静静地道。

    顾泽忐忑地抬起头,却还是不敢睁开眼睛。

    “把眼睛睁开。”

    顾泽只好硬着头皮对上了她的眼睛。

    慕容泠仔细凝眸望着她,突然伸手贴上顾泽滚烫的脸庞。

    顾泽呆呆立着,一动也不敢动,任由那双冰凉的手掌一寸一寸抚过自己的脸颊。

    良久,慕容泠收回手掌,眸光微微一暗,盯着她道,“还不够像那人。”

    顾泽怔在原地,只听慕容泠有些失落地轻叹道,“唉,即便能骗过他人,也决计瞒不了她的。”

    顾泽不禁有些纳闷地低声问道,“敢问公主殿下口中所指的‘她’。。究竟是何人呢?”

    慕容泠瞟了她一眼,只淡淡道了句,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说完,她便指了指菱花镜前,定定地道,“你坐过去。”

    待顾泽坐定后,她伸手便要松开她的发髻。

    顾泽大惊,忙按住她的手,慌声道,“殿。。殿下您这是。。”

    “别乱动。”慕容泠眯了眯眼睛,“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要是想活命,就得听我的。”

    顾泽一僵,只好松开了手,任由她挑开自己有些散乱的发,用一把素旧的银梳轻轻梳着。

    她帮她重新束了发,戴上金冠,再在她脸上略施易容。

    顾泽望着镜中原本仓惶稚嫩的自己渐渐变得苍白冷峻,也望着镜中慕容泠的眸光慢慢变得湿润柔软,终是忍不住问道,“殿下。。你还好吗?”

    慕容泠轻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一边,取了一袭白袍递给她,“去换上罢。”

    待顾泽从内殿换好出来时,看见慕容泠正呆呆坐在镜前,垂眸盯着方才为自己梳头的那把银梳。

    “公主殿下。”顾泽轻轻唤道。

    慕容泠下意识地将银梳收于袖中,抬眸望向顾泽。

    见她安静地立着,双手交于身前,阔袖舒展垂下,突然有风从窗缝中吹来,引得衣袂飘拂,足以夺走月华。

    她怔怔地看了很久,才立起身来,取了一件外袍披在自己身上,道,“走罢。”

    此时晨曦犹未散尽,慕容泠前行的脚步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如漫长春夜耳畔响起的西窗蕉雨。

    她走的都是宫中极偏的路,偶尔遇见一两个宫人看到她也都马上埋头行礼,不敢多言。

    顾泽跟在她的身后,终是忍不住问道,

    “她。。她。。娘娘她还好吗?”

    是的,哪怕她再迟钝,也知道她把自己打扮这样是要去见谁了。

    在翎帝驾崩后,慕容司彦继位时不过才十四岁。那位一度温柔似水的女子突然像换了一副面目般,一跃成为执掌朝政的冷太后。先皇慕容司彦在位初期的功绩,几乎都是由冷太后出谋划策的。

    直到先皇真正摄政后,冷太后才淡出朝野,甚至淡出六宫。从此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去连云寺请教佛理,几乎无人能见到她。

    “母后三年前患上恶疾,如今病逝转剧,情况危急。”慕容泠声音幽凉,“这三年来,我一直都想着要帮母后完成最后的心愿。”

    “最后的心愿?”

    “一个女子最后的心愿无非就是想再见一面自己的心上人,不是么?”慕容泠的声音越来越轻,听起来像似带着无限的哀愁。

    顾泽望着她迤逦曳地的长长裙尾和单薄寂寥的芊芊背影,默然不语。

    因为她突然觉得,她的这份哀愁不仅是因为她的母后,似乎也是因为自己。

    但她不敢多问。

    站在那副素旧的古匾前,顾泽停下了脚步。

    望着‘昭兰殿’这三个字,她苦笑了一下。

    呵,她应该猜的到才是。

    守在门口的宫人看到慕容泠,小心地行礼,轻声推开了宫门。

    内殿的紫红帐幕仍是低低垂着,四壁高悬的宫灯刚刚被宫女踮起脚尖一一吹灭,灯芯之上升腾起了袅袅青烟,半晌仍未散尽。

    再往里走,就是刺鼻浓重的草药味。那些重重累累的幔帐挡住了床榻,整个宫殿都被染上了悲伤的感觉。

    慕容泠示意顾泽站在一旁候着,自己则轻轻走到榻边,伸手卷起沉沉的床幔,探头进去了之后再放下。

    顾泽听到慕容泠甜甜地唤了一声,“母后。”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句极轻极虚弱地女子声音,“泠儿。。。?”

    “是我,泠儿又来看母后了。”

    透过轻轻摆动的帷帐,顾泽看到一双干枯的手缓缓升起,在半空中被慕容泠极快地抓住,贴在自己脸上。

    “母后,您今天气色好多了!”慕容泠笑着道,“想必很快就会痊愈啦。”

    但不知为何,顾泽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傻泠儿。。母后的身体。。母后自己知道。。怕是。。”

    “母后胡说些什么呢!”慕容泠急忙打断道,“母后您可是要活千岁万岁的人。。。”

    “千岁。。万岁。。唉。。人又怎么能活上千岁万岁呢。。更何况如果真活那么久。。也太可怜了。。”她吃力地叹息道。

    “母后。。别想那么多。。先喝药罢。。”慕容泠抓紧了她的手,高叫了声,“来人!”

    说完,她对一旁的宫娥使了一个眼色,宫娥便将药迅速递给了顾泽。

    繁重的床幔被宫娥们钩起,顾泽对上了慕容泠微红的眼睛,咬了咬牙,便端着药大步走到近前。

    只见一名五十左右年纪,清丽难言但满脸痛楚的白衣女子正斜倚在榻上,她的发上插/着一根素雅的梅花簪。

    不是冷岚歌,又还能是谁呢。

    冷岚歌的视线缓缓望向端着药的顾泽,瞳孔之中的人影好一会儿才凝聚起来。

    她盯着顾泽一动不动,像是不敢相信。

    顾泽突然觉得鼻子一酸,颤声道,“是我。。是我回来了。”

    冷岚歌依旧是盯着她,一言不发。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苦笑了一下,转过脸对着慕容泠道,“傻泠儿。。还不快让这位公子离开。”

    “母后。。您看清楚了,她可是。。”

    “快让她走!”冷岚歌脸上突然变色,强撑起身子,可身体已经衰弱至极,才抬起一两寸,便不住地咳嗽。

    慕容泠急忙轻拍着她的背,只好又失望又难过地望向顾泽,示意她赶紧离开。

    顾泽失神落魄般地退到帷帐之外,本想离开昭兰殿,但听到冷岚歌痛苦的咳嗽声久久未歇,怎么都没法迈开一步。

    慕容泠拍着冷岚歌的脊背,道,“泠儿并非有意想欺瞒母后,请母后恕罪。”

    冷岚歌咳嗽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静下来,凝望着慕容泠**道,“泠儿,母后知你是一片孝心。。。但母后虽然老了,却不糊涂。。。即便再像,母后也知道。。。她并不是那个人。。”

    慕容泠垂下了眸子,泪水在里面打转,她哽咽道,“可泠儿知道。。母后你一直都在等着那个人。。”

    冷岚歌艰难地伸手抚上慕容泠的黑发,道,“母后没有在等谁了。。。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母后就已经下定决心,此生不会再等任何人了。。”

    “母后。。泠儿不明白。。”慕容泠哽咽道,“母后你明明那么好又善良,可为什么那个人最后要抛下母后一个人。。”她顿了顿,想到藏于袖中的那柄银梳,忍不住眼眶一红,想到了自己的伤心事。

    冷岚歌突然轻声问道,“如果母后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好和善良呢?”

    慕容泠摇着头,“如果连母后都不算好女人,那这世间全是恶妇了。”

    冷岚歌叹了口气,忽道,“泠儿,母后给你讲一个女子的故事罢。”

    “那女子是谁?”

    “或许就是,另一个我。”

第92章 回忆() 
“泠儿。。还记得那人是何时离开的吗?”病榻上的冷岚歌问道。

    慕容泠垂下了眉目,轻声答道,“自然忘不了。。是在我刚过七岁生辰之后。。”

    冷岚歌点了点头,眸光慢慢变得有些恍惚,思绪像是飘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她的声音也变得遥远而潮湿:

    “是啊。。自从我和她十六岁那年一别之后,她就总是离开。”

    …

    她总是独自一人站在燕京最高的地方,站在那人即便回过头也企望不到的地方,默默望着那人扬鞭绝尘的背影,然后在心里对着自己说:这一次,一定要放下她了。

    她已经忘记是第几次对自己说要放下那个人了。

    有时日子久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每次只要一看到那个人,哪怕只是听到了有关那人的一点消息,那人的一言一行又会重新涌上她的心头。。。

    纵使岁月不复求而不得,可她仍记得最初那人曾对自己说过一句‘以吾心换卿心,苍天不灭,此情不改’。

    即便后来。。那人的心早在漫漫时光中换给了另一位明艳如花的女子。

    她何尝不是看在眼里,也明白自己真的该放下了。

    可是人往往越是下定决心去放下,就反而会越放不下对方,因为决心去放下正是因为根本就放不下。就像人心里痛苦的伤口,你若越不去想它,它便会腐烂得越深彻,直到膏肓。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决意在心头的这个伤口上狠狠地给它一刀呢?

    大概就是在她知道自己又有了身孕之后吧。

    那是在她身中蛊毒后苏醒的第一晚。当苏琬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的眼睛潮湿了。。也想起了自己为救见她而委身给慕容玄的那夜。。可是她不懂。。她明明曾服过蛊又饮过毒,甚至从阎王殿里走过一遭。。这个孩子怎么可能还在呢。。

    她将颤抖不已的手掌搭在腹部,心底渐渐蔓开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那是她即便在怀着司彦的时候也不曾有过的情绪。

    仿佛是从心底隐隐传来了一个声音,而那个声音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可能性,像似在告诉她,也许一切都还有希望。

    只是这个希望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她和同样穿着大红喜袍的那人相拥在一起时,她差点以为这个希望会成真了。

    可是没想到,到最后那人却在她面前道出了另一个女子的名字。

    在那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她们。。没机会了。

    如今她和她之间永远都夹着另一个女子。

    那是一个与她截然不同的女子,她比她热情,比她勇敢。。也比她幸运。

    而且很快,她二人就要大婚了。

    她开始夜夜抄摹心经,夜夜对自己讲:这一次,一定要放下她了。

    直到那晚,那个女子突如其来的夜访。

    其实在她抬头看到她的时候,坦白讲,她有些意外。

    在那人亲口告诉自己她选的是别人后,她不明白眼前的这名女子又为何在今夜来找自己。

    是为了羞辱孤孑的自己,炫耀即将到来的大婚,还是其他?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来却是为了恳求自己离开。

    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她也很可怜。

    可怜到连自己最爱的人的心意都不知,或是都不信。

    唉,或许当一个人真正对另一个人爱之入骨的时候,便会情不自禁地想很多,会很容易做出很多后悔的决定,说出很多后悔的傻话。可这又怎么能怪她呢?

    生而为人,难免如此。

    她冷岚歌,也不外如是。

    以至于到后来,她也时常在想,如果那时候的自己没有做了说了那么多的傻事傻话,会不会至少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所有人看起来都那么孤独。

    经过未央殿那一夜的杀戮,景帝时期的旧臣几乎被那人杀得差不多了。

    那人也开始变得勤政,每日除了上朝就是批阅奏章。偶尔到日落时分,她才会抽空过来,却只为陪陪泠儿。

    也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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