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眸中暗焰一生,接着道,“也时候该让那人尝尝,什么是失去所有的滋味。”
“段无忧,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段无忧微微一笑,道,“穆兄,你需再忍耐几日。在见公主之前,我们必须先见两个人。”
“何人?”穆昆问道
段无忧翻身上马,淡淡问道,“穆兄,你我这一路听到的那首歌谣,你可知是谁人作的?”
穆昆摇了摇头,盯着他问道,“你知道?”
段无忧眉宇间浮现了一丝嘲讽的冷意,浅笑道,“自然知道。全天下,除了你我,也对那人恨之入骨的,怕是只剩下他了。”
穆昆沉默了许久,又问道,“那还有一人是谁?”
段无忧慢慢敛了唇角的笑意,目光遥遥,不知望向何方。
良久,只听他长叹了一声,甩起马缰,低声道,“夜长梦多,走吧!”
她失神地躺在床榻之上,木然盯着床顶,这几日她全然不知自己是怎么度过来的。
她害怕闭上燕京,因为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个人对她所做的一切,也会想起她那张在黑暗中满是泪痕的脸庞。。。
每次只要一想起那个人,她的心就仿佛被撕裂了一次又一次,被践踏了一次又一次,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突然有些明白冷岚歌的心境了,这精美华丽的凤仪宫,这风雨飘摇的凤仪宫,这错付真心的凤仪宫,其实不过是一座冰冷的囚笼。在这里,她失去了全部的身心,还有自由。
慕容颜派了整整两班侍卫严守凤仪宫,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尤其是楚夏缇。
在这屈辱的宫殿里,没有人可以真正快乐。
入夜,外面有人轻轻的说话声,她不想听,但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入极静的殿内。
是两名宫娥交谈的声音。
“娘娘她。。如何了?”
“唉,一直躺着,极少用膳。。也不知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陛下走后就成这样了。。”
“听说陛下也是,一直把自己关在御书房,谁都不见。。整夜整夜的喝酒。。”
“可不是么。。那些大臣们都急死了,可无论怎么恳求,陛下就是不肯出来。。”
她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
不想听到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一个字眼!
她伸手抱住了长枕,将头深深埋了进去,把耳目全都藏在黑暗里。
殿外的两人没完没了的讨论、猜测着。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两人紧张地齐声喊道,“见过苏妃娘娘。”
“让本宫进去。”
“这。。陛下有令,若无旨意,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
“放肆,本宫是闲杂人等吗?你看清楚了,本宫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那些侍卫大人都放本宫进来了,你们两个奴才竟敢拦我?!”
楚夏缇缓缓松了枕头,她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
外面还在对峙,她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
“吱呀”一声,她拉开了殿门,两名宫娥显然没料到她突然起来了,都大吃了一惊。
她疲惫地望了一眼面前站在月下清妍可人的盛装女子,还有她身后毕恭毕敬的宫女,黯然道,“进来罢。”
“可是。。娘娘。。”
其中一名宫娥小声地想要劝阻,却在她绝然的眼神下,生生噤了声。
苏琬示意身后的宫女在殿外等着,便不动声色地跟着楚夏缇步入殿内。
“阿姐,这里怎么这么暗?”
殿内没有点灯,苏琬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才勉强能看清晦暗的殿内。
“暗吗?”楚夏缇立住,转过身望向透过窗格映进来的青青月光,她的声音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我却觉得还是太亮了。”
苏琬缓步走到她面前,细细凝视她。只见她脸色惨白,双眸无神,就像是一根随时挣扎在熄灭边缘的柴火。
她伸出手,握住楚夏缇瘦骨嶙峋的手,问道,“阿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冷吗?”她笑了笑,将手一寸一寸地抽了回来,指着自己的心,道,“我却觉得还没有这里冷。”
苏琬沉默了半晌,问道,“阿姐,你和陛下她到底。。。”
她话还没说完,楚夏缇便捂着耳朵,痛苦地道,“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人,我不想听!”
殿内又恢复了静默。
过了很久,只听苏琬长叹一声,又道,“阿姐,即便你再不喜欢听,我还是得说一句,陛下她也很痛苦,我看她成日醉酒,长此以往。。只怕也命不久矣。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无论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就不能当面说清楚吗?”
听到‘命不久矣’这四个字,楚夏缇猛地一震,直愣愣地望着苏琬,登时心乱如麻。
是的,如今她憎她,恨她,怨她。。。可即便如此,打从心底,也从不希望她死。
苏琬见楚夏缇神色有所松动,便接着道,“听人说,她饮酒过多,都咳出血来。。可嘴里却还是念叨着阿姐你的名字。。”
楚夏缇别过脸,紧紧咬住下唇,双手不自然地揪了起来。
“去见她一面吧,阿姐。”
苏琬目光认真地道,“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她是当今圣上,宫中多的是蛇蝎女子希望阿姐你从此失宠,人人都对大燕皇后之位蠢蠢欲动,你又怎能甘心如此自暴自弃,难道要这样窝囊地老死宫中吗?”
楚夏缇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她强忍着不断翻腾的情绪,说道,“是她负我在先,凭什么还要我去见她。”
苏琬俏眉微微一动,勉强笑道,“她就是那个性子,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既然做了辜负你的事,自然不敢再见你。可阿姐你呢?难道真打算一辈子不见她了?琬儿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够和好如初,所以才来跟阿姐说这些话,希望阿姐你三思啊。”
楚夏缇垂下了眸,苏琬的一番话令她心中柔肠百结,彷徨不定。
没错,她恨她,恨她竟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
可她更恨她,恨她居然做完之后就逃跑了。。。
良久,她终是抬起眸,道,“好,我去见她。”
苏琬眸光一闪,忙点头道,“这样,阿姐你很快能亲眼看到我所言非虚,她是真的因你而醉不如死呢。”
楚夏缇叹了口气,道,“可如今凤仪宫戒备森严,她不下旨,我是出不去的。”
苏琬笑了笑,道,“这有何难。”
她靠近楚夏缇,指了指殿外三名宫女守候的影子,压低声音附耳说了几句话。
楚夏缇听完,面色有些犹豫,道,“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苏琬解释道,“虽然麻烦了点,但确能让阿姐你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她面前。难道你不想看看她此时是否真的在为你烦忧吗?。”
楚夏缇见她如此坚持,心中被她说动,又确实有几分想在慕容颜不知道的情况下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便目光一定,开口道,“也罢,就依你所言。”
深夜,苏琬从凤仪宫款款走了出来,打赏了不少银两给殿前的守卫。
她娇笑道,“娘娘睡了,本宫便不再叨扰了。今晚有劳大人们放行,才容得本宫姐妹好生叙旧了。”
“娘娘言重了,好说好说。”
为首的侍卫笑着目送苏琬离去,如墨的夜色中,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身旁那名一直低着头的宫女,却是苏琬口中本该入睡的楚夏缇。
第84章 梦多()
整洁的牢狱中。
他坐在方寸的棋盘之前,手中捏着一枚白子。
有人走了进来,但他没有抬头,依旧紧锁着眉心,望着陷入死局的棋局。
只听‘啪’的一声,一枚黑子清脆地落了下来,白子再无力回天。
他有些恼怒地抬起头,正对上那张俊雅如风的脸庞。
“是你。”
“咱们又见面,冷大人。”
“哼,段公子上次不辞而别,此次不知何故归京?”冷宥轻哼了一声,知眼前这人并不可靠。
“当然是为救大人而归。”段无忧微笑道。
“如老夫要出去,随时都能走出去。”冷宥重新开始摆起棋局。
“但即便大人出去,依旧无法得救,所以大人才不出去,因为大人心里明白,就算回到冷府,也不过是另一个囚笼罢了。”段无忧不紧不慢地道,“所以,段某上次不辞而别,实则是为了帮大人去搬救兵而离开的。”
冷宥抬起头,“什么救兵?”
“十万匈奴铁甲。”段无忧一字一字道。
冷宥怒道,“一派胡言!老夫岂是那种与虎豹之敌为伍的人!”
“难道大人不是吗?”段无忧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卷帛布,展在棋盘上,“若不是,这句‘战又起,何人过’,又是何意?”
冷宥不语。
“大人是个聪明人,也是一向来最了解那人的人,如今那人兵权在握,大人若想改朝换代,不借点外力,恐怕比较难了。”
冷宥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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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慕容颜的意志很消沉,她把自己关在了御书房,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敢见任何人。
坐在她的父兄都坐过的龙椅之上,她整夜整夜的喝酒。
慕容颜伸手婆娑上龙椅,痛苦地低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跟他们一样,一样去伤害了自己所爱之人。
她明明不想的,真的不想的。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越发可以感到自己的体内住了一头找不到出路的困兽。
不断地伤人,伤己,永世得不到救赎。
除了用酒来麻痹自己,她不知还能做什么。
门扉‘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慕容颜早已醉倒在龙椅上,浑然不觉。
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她一步一步靠近那个喝得酩酊大醉的慕容颜。
她缓缓伸出手掌,一寸一寸触上她紧皱的眉心。
她不知她此时在做什么梦,但看样子,她居然连在梦里都是这般不快乐。
而似梦非梦中的慕容颜感到有人在轻抚她,便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她吃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盯着眼前模糊的窈窕身影,含糊地道,“不要走。。小缇。。小缇。。”
听到她一直叫自己‘小缇’,一个娇艳的笑容慢慢浮现在她的脸上,她弯下腰,凑近她带着浓浓酒气的薄唇。
她慢慢将自己的柔唇贴了上去,生涩地与她滚烫的唇舌纠缠在一起。
可只一吻,慕容颜的手臂却突然僵硬,一把将自己身上的她推开。
不对,这感觉不对!
她倏地瞪大了眼睛,原本混沌迷醉的神志登时变得清醒。
“怎么是你?!”
她这才看清了倒在地上的女子,哪里是她梦中的楚夏缇,却是苏琬。
苏琬站了起来,盯着慕容颜幽幽地道,“陛下真是好狠的心,难道非要是她不可吗?”
慕容颜寒面如霜,她站起身,正色道,“你来做甚么?你可知擅闯御书房,是什么罪?”
她不惧反笑,凝望着慕容颜,道,“那陛下可知,假凤虚凰,欺瞒天下人,又是什么罪?”
只见慕容颜瞳仁猛然一缩,下一瞬便伸掌掐住了苏琬的脖颈,咬牙切齿地道,“你来,就是想对我说这些?”
她面露一丝痛色,望着一脸戾气的慕容颜,不紧不慢地道,“我来,是和阿姐有关。”
慕容颜微微松了手上的力道,忐忑地问道,“她。。她怎么了?”
她抿唇一笑,对上慕容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走了,而且,是跟了个男人一起走的。”
“你说谎!”
慕容颜勃然大怒,掌上一用力,几乎要将苏琬的脖子生生掐断。
“这是我亲眼所见。。若你不信。。何不亲自去寻她看看?”她脸色涨得通红,几近窒息,却依旧强笑着说道。
慕容颜盯着她,脸上突然失了全部的颜色,下一瞬便运功朝御书房外奔去。
苏琬雪白的脖子上留下了五道指印,她跌跪在地,捂着脖子,重重咳嗽着。
边咳边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她一点都不觉的疼,相反,她觉得很快乐。
因为欺骗她的两个人,都将因她而痛苦一生。
她,根本不是她心目中的大哥哥。
而她,也根本不是她真正的阿姐。
她目光渐冷,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走到鼎炉前,扔了进去。
只见上面字迹娟秀,写了‘出大汗夏缇’五个字。
她盯着渐渐化为灰烬的字条,心中暗道,既然你根本就不是苏璃,甚至都不是中原人,还害我如斯,就别怨我心狠手辣了!
她与她并肩在月下走着。
夜色似心底的迷惘,无知无觉层层蔓上心扉。
楚夏缇神色有些空茫,因为她不知一会该如何去面对那个人。
正想着,忽听身旁的苏琬突然问道,“阿姐,说起来,你是真的记不得在我和阿爹救了你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事吗?”
楚夏缇身子微微一晃,咬了咬唇,没有作声。
此刻的她,已记得自己是谁,自然没法回答‘苏璃’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这个问题。
苏琬看在眼里,继续问道,“阿姐,你还好吗?”
“我。。我很好啊,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楚夏缇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隐瞒下来。
尽管她也明白苏琬并不是她真正的妹妹,但青州三年的感情,早让她打心底地视她如亲妹。
即便是看到她对着自己爱的人称‘妾’,她都不忍心责怪于她。
“是么。”苏琬淡淡地道,“那阿姐你也一点都记不得我们小时候吗?”
楚夏缇只能又摇了摇头。
苏琬叹息道,“阿姐你知道吗,你小时候可喜欢莫家大哥了,经常跟我谈及他,夸他有男儿气概,说你以后长大了定要嫁给他。谁知道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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