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满了血渍,才会变成红叶!
过了良久,她抬起沧桑的眸,对着苏璃哑声道,“若是我放了你,你们当真会放了吾儿吗?他。。。他才不过九岁罢了。”
原来,这负责宫中验身的嬷嬷早些年曾与宫中的侍卫秘密私通,诞下一子,并偷带出宫交予他人抚养。就在昨夜,她突然在住处收到一个盒子,里面躺着一封信和一截稚嫩的指头,那信上写着:若想留住你儿子的小命,明日验身时需放过一名手持红叶的女子。
原来再凶神恶煞的人也有软肋。
苏璃咬了咬牙,此刻她已明白莫明轩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挟人亲子这个法子虽然有些毒辣不堪,但无疑也的确是最有效的。
“是,只要我安然无恙,你儿子自然无事。”苏璃盯着脸上全是泪水的嬷嬷说道。
许久,那嬷嬷拭去了脸上的泪,无力地摆了摆手,叹道,“唉,你走吧,希望你勿要食言。”
苏璃点了点头,总算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可刚要转身离去,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碰’的一声,门被人在外用力推开。
只见那嬷嬷目瞪口呆地望向门外,立即慌慌忙忙地俯首贴跪在地,“奴婢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璃心中一惊,扭头望去,正好对上那一抹刺眼的明黄和一张不威自怒的帝王面孔。
随即,她也跪了下去。
门外也早已乌压压的跪拜了一片,鸦雀无声。
后宫验身,皇帝是从来不会介入的,所以显然谁都没有料到在这个时候,燕景帝竟会驾临储秀宫。
燕景帝踏进暗室内,一步一步地走到苏璃身前,停住。
苏璃此时心跳如狂,恐惧到几乎无法呼吸,突然一张有力的铁腕捏住自己的下巴,用力逼迫自己抬起头来。
苏璃对上了一双阴沉闪烁的冷眸,心中霎时间泛起诸多憎恨,胸膛里有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告诉自己:就是这个人夺走了自己的一切!就是这个人害得自己沦落成今日这般凄惨!
燕景帝将苏璃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抬眸望着嬷嬷,问道,“已经验过身了吗?”
嬷嬷额前的冷汗直冒,她不敢对皇帝撒谎,但又害怕自己儿子会遭到不测,便吞吞吐吐的难以作答。
“罢了。”只见燕景帝冷眸一眯,不耐地说道,“你退下吧。”
“遵命。”嬷嬷领命后,忙不迭地就疾步退出门外,将门扉带紧。
很快,屋内只剩下燕景帝和苏璃两个人,她只听到自己如雷般的心跳,不禁再次懊悔没将七星宝刃带在身上。
“是你吧,匈奴国的公主。”头顶突然传来皇帝懒洋洋的声音。
苏璃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惊涛骇浪,脸上只敢现出茫然不知所云的表情,低垂下视线道,“奴婢名唤苏璃,陛下方才叫我什么?”
燕景帝别有深意地望着苏璃,轻哼道,“是吗?你该已见过朕的那位弟弟了吧。”
苏璃故作不解道,“奴婢的确已见过襄王殿下,但不知陛下所言究竟何意,请陛下明示。”
“明示?”燕景帝扬起一丝冷笑,加重了钳着苏璃下巴的力道,逼着她对上自己的眼睛,“朕只想知道,你在她面前,也一样这般装腔作势吗?”
苏璃疼得蹙起了眉,心中的忍耐也几乎快到了极限,但还是故作大惊失色之态,道,“陛下所言,奴婢真的是一句也听不懂。”
“还要继续装模作样?”燕景帝再次微眯起眼,突然勾唇一笑,道,“无妨,朕有的是办法让你原形毕露。”
说完,他便伸手滑上苏璃的面颊,一寸一寸往她的脖子上抚摸下去。
苏璃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奋力一口咬上燕景帝的手背。
“贱人!”慕容玄勃然大怒,反手就是一掌,将她重重的推倒在地,“竟敢咬朕?”
苏璃砰得一声仰倒在冰硬的地砖上,头发上的发簪一下全震断开,一头青丝凌乱地散落开来。
燕景帝慕容玄原本还只是齐王的时候就跟楚夏缇不和,想当年她曾当众朝自己脸上泼酒,令自己蒙羞,后又送假药害得冷岚歌险些送命,所以他在震怒之下出手极重,根本谈不上什么怜香惜玉。
鲜血顺着苏璃的唇角缓缓流下,她重咳着,恨恨地瞪着他。
慕容玄在她面前顿了下来,直视着她满是憎恨厌恶的眸。
“你杀了我吧!”苏璃绝望地说道。
“你想死?”慕容玄突然狂笑了起来,将苏璃的双手死死压住,贴近她的耳边,阴冷地说道,“公主还没死够?需要朕的那位好弟弟再亲手杀你一次吗?”
雨夜,银枪,凄绝的眸,粘稠的血。。。苏璃的眼前突然闪过诸多零碎的画面,腹部开始疯狂的绞痛。
“啊!!!”
苏璃惊恐地大叫,泪水止不住地狂涌,她开始拼命扭动挣扎,抬起右腿,狠狠朝燕景帝身上踹去。
嗷的一声,他疼得低伏下去。
“敢踢朕?!是你逼朕的!”
慕容玄终是彻底怒了,他粗鲁地扯住苏璃身上的衣襟,只听见哗啦一声,便听到外衫被撕裂的声音。
“放开我!放开我!”苏璃徒劳无功地挣扎哭叫。
可内衫还是被慕容玄无情地掀起,可这一次,他却生生刹住了。
内衣下面,露出苏璃紧致洁白的小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那道疤了?”慕容玄失神地自言自语道。
她怎么可能不是楚夏缇?!
正当燕景帝迷惘之际,门外传来宫人急促的声音,“娘娘。。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
“给本宫闪开!”
燕景帝眼皮一跳,猛地从苏璃身上跃起,而下一瞬,暗室的大门也被人用力推开。
冷岚歌看到凌乱不堪的苏璃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怒目厉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燕景帝的脸色有些窘迫,他想要羞辱的是那个敌国公主,却压根没想到她居然不是她。他深吸了口气,终是平缓地说道,“朕要宠幸选入宫的良子,有什么不妥吗?”
冷岚歌揪紧了袖口,盯着燕景帝,久久无言。
这个男人,竟然已经变得这般面目全非了。
许久,她开口发话道,“来人!此女才入宫,尚未授封入籍,便胆敢引诱圣上踏入污地,有辱天威,即刻将其关入掖庭!等候本宫发落!”
说完,从冷岚歌身后便走出两名宫娥,将虚弱在地的苏璃扶起,架拖至殿外。
冷岚歌复而抬眸盯着燕景帝,道,“陛下先前曾说过,这批良子将全部交与臣妾定夺,臣妾这般处置此女,不知陛下可有何异议?”
按照大燕律法,储秀宫是女子验身之所,属阴污之处,平日里也只有宫女和太监进出,男子不得入内,的确不是天子该来的地方,更不该在此地宠幸女子。而掖庭是大燕沿袭汉制,所设的关押宫中重犯妇人之所,也是污秽之地。
燕景帝自知理亏,望着冷岚歌眸中如千年寒冰般刺骨的目光,他心中十分不是个滋味。自己并不是真要宠幸苏璃,只是被她给激怒了,想要给她难堪罢了。
“就按你说的办吧。”
燕景帝说完,便朝门外走去,走了一半,他回过头,道,
“但是,她并不是她。”
第32章 鞭刑()
表面是清晰明了的谎言,背后却是晦涩难懂的真相。
可命运的安排,容不得勃逆。
=================================
“阿姐!你怎么了?阿姐!”
当发丝凌乱,唇渗鲜血的苏璃被宫娥拖驾着走出验身的暗室时,苏琬惊骇至极,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
跪在一旁的莫明轩见了,心中大叫不妙,想去阻止苏琬,但碍于燕景帝在场,却丝毫不敢妄动。
“不要。。过来。。”苏璃后脑勺流淌着血,神志已有些模糊,但她看到苏琬朝自己奔来,还是混乱如麻地叫道。
话音未落,一名嬷嬷已急忙拦住了苏琬,恶狠狠地将她按跪在地,扯着她的头发厉喝,“大胆奴才!你竟敢在圣上娘娘面前无礼!”
苏琬却挣扎地对着缓缓踏出暗室之门的燕景帝,叫问道,“你为什么要伤害我阿姐!她做错了什么?!”
这时,燕景帝眯着眼打量上稚俏无惧的苏琬,又回眸望着苏璃,问道,“她是你妹妹?”
“别伤害她!”苏璃颤着唇,虚弱地喊道,“她什么都不懂!”
燕景帝皱了皱眉头,目光来回扫在苏璃和苏琬身上。他不禁心道,她若不是楚夏缇。。。可世间又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二人?
他心念一转,决意还是最后一试真假。
近年来,有两件事一直是扎在燕景帝心上的两根芒刺,令他寝食难安。
一是手握雍州军权和楼兰国有密切联系的襄王慕容颜;二是隐伏在漠北苦寒绝域,一直伺机复仇的匈奴旧部。
而巧的是,这两者都有同一根软肋——楚夏缇。
所以若她真的是匈奴公主,只要以她做质,内能彻底牵制慕容颜,逼其交出全部兵权,外能震慑漠北草原,令其再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只见燕景帝眸光一沉,猛然指着苏琬厉声发令道,“来人啊,掌嘴!”
他要看看,苏璃是真的同她是姐妹连心,还是一直在演戏。
“诺。”那嬷嬷飞快地应下,高扬起厚实的手掌便要落下。
“慢着!”冷岚歌于心不忍,便急忙出言叫道。
那嬷嬷手中一滞,小心翼翼地望向燕景帝。
燕景帝却心意已决,冷声道,“皇后还要一再为这等无礼的奴才求情,而拂了朕的颜面吗?”
冷岚歌咬了咬唇,垂首低声道,“臣妾相信,陛下的胸怀能纳百川。”
燕景帝冷哼道,“可朕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给朕打!”
“住手!!!”苏璃白着嘴唇,双眸红得似能喷出火来,她沙哑地吼道,“要打就打我吧!别碰我妹妹!”
“阿姐!你不能。。。”
“闭嘴!”苏璃喝道,满眸心酸内疚。
都是自己不好,都是因为自己,才会把这么一个无辜单纯的她给卷进这残酷肮脏的宫廷之中。
可至少。。。自己不能让她因自己而受到伤害。
“你真的要替她挨打吗?”燕景帝紧紧盯着苏璃脸上的表情,若她有一丝犹豫,定能发觉。
“是。”苏璃毫不迟疑地答道。
燕景帝眉骨微动,盯着她良久,转眸问向冷岚歌道,“后宫之中,最重的责罚是什么?”
冷岚歌陡然心惊,却闭紧唇,一言不发。
“你不说?”燕景帝眯了眯眼,就近指着一名战战兢兢跪着的宫女,问道,“你,来替皇后告诉朕,这后宫之中,最重的责罚是什么?”
“回。。回陛下,是鞭刑。”那宫女跪贴在地,颤抖地回道。
燕景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复而盯着苏璃说道,“你要替她挨,就得挨鞭刑,你可得思虑清楚了。”
“动手吧!”苏璃昂视着燕景帝,毅然说道。
她可是漠北草原上最勇敢的女子,鞭子和恐吓又岂能令自己屈服!
燕景帝冷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这鞭子的厉害,不过很快你就会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只见他重重地挥下手掌,吼令道,“拖下去,鞭责五十!”
话音刚落,两双粗壮有力的胳膊将苏璃拖按在一条长凳上,有人绕到她身后,取了把冰凉的刃划开她后背的衣衫,一直划到腰际,凉风立刻灌进去,啃噬着苏璃的肌肤,令她浑身战栗。
一名黑衣宦官从偏房中取出一条粗实的生牛皮鞭,在冰凉的地上啪地甩动,发出凄烈的声响。
苏琬吓得身子一抖,在巨大的恐惧下逼出了眼泪,她跌跪在地,朝燕景帝乞求道,“求求你,饶过阿姐吧!求求你了!”
“你若是后悔了,还来得及。”燕景帝居高临下地盯着苏璃,眸中泛着幽暗的光,“你只要向朕求饶,朕也只会责罚她掌掴之刑,总好过你来受这皮肉之苦。”
苏璃却咬紧了牙关,闭上了眸,不再看他。
“打!”
一阵疾风,鞭子重重地落下,登时皮开肉裂,苏璃光滑的脊背上被烙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才不过一鞭,苏璃却感到自己的背上似乎有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皮肉,疼得连心都跟着揪成了一团,嘴里哇的一声便涌出大片腥甜。
“住手!”冷岚歌脸色惨白的叫道。
“不许停!”燕景帝毫不留情地发话,“继续打!”
执刑的人又高高举起皮鞭,跪伏在地的莫明轩泪眼模糊,却不敢抬头去看。
鞭子如雨点般落在苏璃身上,连续数下呼啸之声后,苏璃终是在巨大的晕眩和痛苦之中晕死了过去。
燕景帝眸中尽是失望,看来她真的不是匈奴公主,否则绝不可能为了一个中原女子而白白失了性命的。
“好了。”他扬了扬手,不耐地道,“将这对姐妹押至掖庭服罪,朕不想再见到这二人。”
话毕,便立刻有多名黑衣内侍将昏迷不醒的苏璃和泣不成声的苏琬向外拖去,一路拖出一条蜿蜒猩红的血迹。
望着这条血淋淋的痕迹,冷岚歌只觉得四肢全都僵住了,这是她作为大燕皇后以来第一次站在这后宫的风口浪尖。以前她只是以为后宫是个囚笼,而如今她才发现,这里是个任人凌迟的修罗场,生杀大权全凭那一人说了算。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人明明害怕他,却还要费尽心思向他讨好承欢,因为在这里,只有取悦他才是唯一的生路。
女人,尤其是后宫的女人,是有多可悲。。。多可怜。。。
储秀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一阵凉风袭来,冷岚歌突然觉得异常的冷,她抬眸望向门口,却在巨大的惊异中险些跌倒。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离去的一众侍从婢女当中,她分明看到了穿着一身宫娥打扮的慕容颜。
她没有回头,但她笔直的背影像一把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