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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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明月-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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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秦齐联盟后,无法保证齐的四境安全,那这个联盟的意义便不大,齐王可不想他死后,齐国每年都要面临赵、燕的战争威胁。

    更主要的是,秦赵的外交信誉都很差,齐王谁也信不过,所以他心里的天平,在两国直接偏来倒去。

    看着丈夫拖着病体思索的模样,君王后不禁一阵心疼,便握着他冰冷的手道:

    “既然大王无法抉择,那便先软禁着长安君,让貂大夫应付着秦使,继续往下拖,以待时变罢……”

    齐王点了点头:“再拖一拖也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或许滕更之死不是坏事。拘着长安君让他不得动弹,逼他与赵国书信沟通,给予齐国更大好处以换取齐赵友善。另一方面,又让秦使觉得我态度暧昧不明,让他心生不安,逼他提出对齐国更有利的盟约……到时候就看谁出价高!”

    说难听点,齐国现在就像一个女闾舞妓,化了妆,装作无辜地掩着袖子,卖弄风骚,看两名争夺她的士人愿不愿意为此付出更多代价,当然,也得小心翼翼,以免二人大打出手,不小心揍了她。

    弱国的外交就是这样,跟做婊子无甚区别,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但君夫人却隐隐觉得,事情不会就这样平静地拖下去,总有什么事情,会突然打乱他们的计划……

    随着时间流逝,齐王的策略似乎起效了,故意让人将今日消息透露给住在馆舍里的秦使王稽,王稽立刻嚷嚷着要觐见齐王。

    齐王这时候显示出十余年为君的耐心,假称身体不适,让貂勃代他去招待王稽……

    貂勃这些日子成了馆舍的常客,他拎着酒壶礼物,笑眯眯地来见王稽,向他表达歉意,谁料还没来得及行礼,王稽便风风火火地拉住他,打照面后的第一句话却是:“敢问大夫,齐王何时杀长安君!?”

    ……

    王稽轻车简从,四月底离开咸阳,六月初抵达临淄,来齐国好几日了,却无人知晓他的到来。因为丞相说了,邦交如同黑暗里刺客过招,暗中往来,突然发难,比起大张旗鼓的公然觐见要好得多。比方说现在,赵长安君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对方却迟迟不知晓他的存在。

    不过事情也没想象中的顺利,他已递交国书,表明来意,但齐王只是悄悄见了他一面,承诺会尽早赶走长安君,之后就再无下文。

    王稽耐着性子足不出户数日,等齐王的好消息,却得知宫中发生的闹剧,顿时动怒了。

    “齐国的大夫在自家朝堂上被一弱冠孺子活活骂死,齐王却杀又不杀,逐又不逐,我实在是为齐国感到奇怪,貂大夫,这就是齐国的行事之道么?”

    貂勃是个外交老手,打着哈哈,每日陪王稽饮酒,套他口风,不过王稽做谒者行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二人可谓棋逢对手,相互试探几日,试图摸清对方打算,都没有太大成效。

    眼下王稽发难,他便笑道:“大夫说笑了,大王已将长安君禁足于质子府中,是为了向赵国讨一个说法,并无他意。”

    他饮了口酒,似有所指地说道:“再说,长安君毕竟是大王外甥,何必喊打喊杀,秦使身为外人,还是不要再过问此事的好!”

    貂勃按照齐王的吩咐,不急不缓,就一个拖字。王稽则一心想要完成使命,好回去靠丞相的关系加官进爵,所以最终,还是王稽先耐不住性子,这一日,他对貂勃摊了牌,说自己有一番话,必须亲见齐王,若齐王再拒绝,他便要把这当做是齐国毫无诚意的体现,要提前归国了。

    “时机到了,秦使应当能再做些让步!”

    齐王心中一喜,立刻同意召见王稽。

    王稽一步步走向齐王,他深知,每往前一步,他就与他为秦立功,得到封疆大吏的位置更进一步!

    丞相深蕴纵横之术玄妙,王稽虽然没有张仪、苏秦、公孙衍之才,但只要按着丞相吩咐去说去做,这次出使应该能成功。

    于是王稽隔着十步下拜觐见齐王,一张口,便说起了范雎教他的说辞……

    这一刻,他不再是被秦王稷评价为“其才不显,其能庸碌”的王稽,仿佛成了智计百出的范雎。

    “外臣近日听闻大王仍犹豫不决,不逐长安君出齐,外臣窃为大王不取也,有一番肺腑之言,当告知大王……”

    齐王面不改色,比手道:“秦使请说。”

    王稽再拜道:“秦之土地,北至上郡、北地,南至黔中、南郡,西有巴蜀,东有陶丘河内,占了天下泰半,被险带河,四塞以为固。虎贲之士百馀万,车千乘,骑万匹,积粟如丘山,兵敌四国。国内法令既明,士卒不避危难,乐于为国效死,加上国君贤明威严,武安君等将帅智谋勇武,虽不出一兵一甲,秦国之势,已席卷常山之险,必折天下之脊!试问六国,谁能当否?当此之时,天下后先臣服者必将受惠,后臣服者首先灭亡,此形势使然也。”

    “如今仍有区区赵国,妄图与秦国相较,派遣质子使节沟通诸侯,接纳流亡……”

    王稽轻蔑一笑:“这类合纵之术看似热闹,呵呵,可在外臣看来,无异于驱群羊以攻猛虎,群羊当然不敌猛虎。但如今,大王却不亲附猛虎而去亲附群羊,外臣私下认为大王的打算,大错特错了!”

第118章 邦无定交() 
”贵使说赵国是羊,秦国是虎,那为何秦虎还在赵羊手中连败两阵?阏与之战,几之战,贵使口中无敌的秦军不敌马服、廉颇,这又如何解释?”

    当世大国外交,与市肆买卖差别不大,秦使王稽是卖家,拼命向齐国营造秦国极为强大的印象,力图让齐王心生畏惧,偏向秦国。但作为买家,齐国这边也不能任由对方自说自话,他们得讨价还价,稍稍贬低一下对方,抬高自己的身价。

    这个讨价还价的工作,齐王是不方便亲自下场的,自然就交给能言善辩的貂勃了。

    范雎机关算尽,早就料到齐人肯定会拿阏与之战来说事,已经嘱咐过王稽要如何应对,早有准备的王稽便笑道:“再弱小的羊,若是运气足够好,也能将头顶的角顶进虎豹的软肋里,但这并不意味着羊能胜过虎豹。”

    “我听说,春秋之时,齐国和鲁国打了三次仗,鲁国三胜,齐国三败,然而鲁国作为胜者,却反被败者日益逼压,国土削减,如今仅剩数县之地。鲁国虽有战胜之名,而有破亡之实。这是为何?齐国强大而鲁国弱小也。“

    ”秦国与赵国比较,就如同齐国和鲁国一样,赵国户口、郡县、兵卒,都只有秦国的一半,赵奢虽然侥幸在阏与之战胜秦,然兵卒死亡不比秦军少,土地也无尺寸之增。如此看来,秦国的形势利便绝不是一两次作战能改变的,赵国纵然百战百胜,日渐破亡也是迟早的事,大王何必抱着一具枯骨,寄希望于赵国在西面为齐国守西境?”

    齐王在思索王稽的话,这时候貂勃说道:“我齐国又不是非秦既赵,非赵既秦,在秦赵间恪守中立又何妨?”

    王稽整理着自己的衣襟,淡淡地威胁到:“当今天下最强之国莫过于秦,其次为赵。两国相互争战,从形势上看,不可能共存,最终秦必胜赵。若现下齐国不亲附秦国,等秦打败赵国,我王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齐!”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貂勃浑然不惧:”齐乃负海之国,地广民众,兵强士勇,虽有百秦,越境千里,能奈齐如何?”

    王稽大笑起来:“大夫的说法听上去很高明,却没能考虑到实际的情况。”

    他掰着指头算到:“如今秦、楚两国嫁女娶妇,结成盟国,楚太子也到了咸阳为质。韩国犹如秦的关内侯,说东不敢西,说西不敢东。魏国已献出河内数城,魏王听闻大秦丞相一句话,就要急忙割了魏相魏齐的头来献给秦国做礼物。至于燕国,也愿意为秦王秦相设置汤沐邑。“

    ”假如大王不臣事秦国,秦国就会驱使韩国、魏国进攻齐国的西方;燕国的军队全部出动,渡过清河,直指千乘、临菑;楚国袭扰齐国东方,城阳不再为大王所有。五国伐齐之景再现,到时候,即使是大王想要臣事秦国,也来不及了,外臣一番肺腑之言,还望大王思之!“

    此言一尽,齐王和貂勃面面相觑,这秦使王稽和刚入齐时的长安君说辞如出一辙,都是齐国不帮助自己,就会招致四面入侵。

    你不帮我,我就打你!简单明了的逻辑,也是天下两个唯二强国的自信,唯一的区别,就是赵国希望与齐缔结一个地位平等的同盟,而秦则高高在上,要齐国低下头。

    ”我齐国何时变得如此弱小,对四邻畏之如虎了?“齐王田法章心酸不已,当年齐威王、齐宣王治下的齐国,可是唯一能和秦对峙的强国啊,可现在,都沦落成什么样了?

    但没办法,弱国无外交,齐国不复当年,只能选择依附一强,威慑四境。

    于是齐王请王稽回避,他开始与貂勃商议对策。

    ”秦使之言似有道理啊……“齐王的心像是被风吹拂的草,秦赵哪边风大,他就偏向哪边,从年初到现在,不知已经变过多少次了。

    貂勃吃一堑长一智,劝诫道:”不然,大王不可轻信这些行人使者的长短之言,彼辈最擅长的事,莫过于粉饰言辞,空发议论,抬高自己,贬低对手,只说对齐国的好处,不说对齐国的危害。而且方才秦使看似高谈阔论,可实际上,半点实际的利害都没有让出。大王不如再召使者上来,细细盘问他,赵国愿意付出三座城池得到齐国的友谊,秦国又能付出什么?“

    齐王按照貂勃的话再度召见王稽,如上问了他,王稽行礼道:“假如秦国出动军队攻占赵国太原,塞羊肠、上党,赵国必将全力调兵西防。届时,秦国拖住赵军主力,大王则悉起齐兵攻赵。不出数月,齐国则可以重新夺回被赵国所占的高唐、平原,清河以东,将尽为大王所有!“

    貂勃冷笑:”说到最后,秦国依然不打算付出一丝一毫,只有一句空话,还要齐国自己去取?“

    王稽默然,再度记起丞相嘱咐他的话。

    ”你要记住,之前的一切不管多精彩,都是长短空话,真假参半,不足为信。要说得齐王心动,必须有实实际际,能打动他的好处……“

    于是王稽便突然道:”外臣却是忘了一件事,齐王与貂大夫恐怕还不知晓,寡君在六月初时,立了新太子!“

    ”秦国立太子了?“

    齐王和貂勃一惊,这件事还没传到临淄,王稽应该是出发之前就知道的吧?

    ”不知秦国新太子是哪位公子?”

    “是安国君。”

    王稽微笑着,观察一君一臣的表情,齐王有些茫然,他已经不记得安国君是谁的封号了。貂勃则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来道:“恭贺秦国,安国君乃秦王次子,按照长幼次序,理应继承秦王之业。”

    ”多谢大夫,但寡君春秋鼎盛,长命百岁,太子想要继业,尚早,尚早。“

    貂勃眼珠一转:“莫非贵使的意思是,秦国愿意以安国君入齐为质?”

    王稽摇头道:“自从悼太子死于魏后,秦国就再也不会以太子出质了。”

    眼看貂勃略显失望,他话音一转:“但安国君有不少儿子,有几个快成年的,可以入齐为质。”

    比如,那个叫“异人”的公孙,他的年纪应该和赵长安君差不多大。

    之后,王稽还诱惑说,秦国愿意出嫁秦王公主,作为箕帚之妾来侍奉齐王……

    但想起齐王这时日无多的身体,王稽连忙改口成献给齐太子。

    “寡君还说,等齐秦嫁娶结好后,还可商议陶丘附近刚、寿一些争议地界的划分,秦齐为昆弟之国,永不相互攻伐!“

    ……

    “在齐国是走是留,吾等使命是成是败,已到关键时刻。”

    质子府内,明月扫视围在自己周围的众人,整日穿着皮甲的赵括嘴里叼着根草,依然玩世不恭,带剑少年舒祺正襟危坐,机灵善言的李谈左顾右盼,突髻垂缨的游侠儿们则坐没个坐相,没一会就抓耳挠腮起来。

    对于这群人而言,在齐国的日子真让他们猝不及防,原本是悠闲的生活,公子终日去学宫与诸子百家交游辩驳,他们的护卫工作也不重,赵括读兵书练兵,游侠儿与安平君府的私属角抵戏耍,偶尔去临淄的花花世界玩耍一番,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可自从公子在殿堂上气杀滕更老儿后,生活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外面多了许多齐卒,他们被勒令不许出府,一行人从客人变成了囚犯,这才感悟到,原来公子真的只是一个“质子”啊。

    不过,明月这些时日在临淄的博名没有白费,他依然有门路得知外面的消息,派李谈和游侠儿混迹在临淄市肆打探情报,公孙龙给他带来学宫近况,隔壁的安平君府时不时扔过来一份字体娟秀的帛书……

    奉齐王之命时不时来探望的后胜,也因为明月的贿赂,给了他许多秘密情报。

    比如,秦国使者已秘密抵达临淄,被齐王奉为上宾这件事……

    这下子,齐王对自己突然改变态度,从笼络变为驱赶的原因便找到了。

    于是六月下旬的这一日,明月派人回赵国递送消息之余,也将这个质齐小团体的核心人物都召集了起来,开了一个短会。

    “李谈,将你查访到的事,说与二三子听听。”

    李谈是明月的御者,这几日明月让他扮作拉肉类蔬菜的庖厨,出门采购食物,离开齐国兵卒的监视后,便悄悄下车躲起来,开始利用他学得九成像的临淄方言,四处打探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些异样。

    “秦使应当就在城西一馆舍内,紧邻齐王宫,我在那附近寻访时,好几次看到貂勃大夫的车驾出入,每次去时车上有人,离开时车上无人……”

    这件事结合后胜吐露的只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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