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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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明月-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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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如今,在那笑面小吏的煽动下,百姓对山贼“大侠”的夸赞,完全变成了“贼人”的痛骂!

    他们这么多年的“行侠仗义”,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天下的笑话!

    赤面贼明白那笑面小吏的意思了,他们立足南乡十余年的“名望”,就在他带着众人下山劫粮的那一刻,就在今日,已被践踏殆尽!

    而且还是被同一批人,亲手撕碎的……

    “愚……何其愚也……”他甚至都没力气怒喝,只能微弱地喃喃自语。

    肥平满意地看着百姓对山贼大打出手,一直到他们群情激奋几乎要杀了这些贼人的时候,才让人将狼狈不堪的群盗带下去。

    在赤面贼再度被人架着经过他面前时,肥平注意到,他哪怕受到严刑拷打,依然如烈火般燃烧的眼神,暗淡下去了。

    “真狠毒啊。”邮无信有些怜悯地看着赤面贼,同时也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肥平。

    肥平也把这句话当成了褒奖:“吾等要为公子做事、铺路,唯有不择手段。”

    ……

    在肥平的主持下,南乡的宣传战,起到了极好的效果,一夜之间,本来还有“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意味的山贼,在百姓中声名一落千丈,因为他们居然想要动赈济的救命口粮,要动逃民们明年的种子……

    至此,逃民们大多和山贼划清了关系——他们甚至是最主动去羞辱示众贼人的,唯恐官府觉得自己有过”从贼“的经历。

    而从山上逃下来投奔的人,也又一次增加,甚至有自称从贼人老巢跑来的,这证明贼人内部已乱,本就是被生活逼上山聚在一块的人,大难临头,便各自飞了。

    “彼之英雄,亦可为彼之仇寇也……”

    从南乡得知消息后,明月叹了口气。

    正与邪,就像一面铜币的正反面,在于人心,可玩弄人心的,都是骗人的把戏。

    无论如何,击贼的时机,彻底成熟了!

    六月中旬,在长安君和赵括带领下,共计两千余人的部队从祁县开拔,开赴谒戾山!

第241章 流窜() 
从祁县北郊开拔的时候,明月亲自检阅了众人:赵括所帅的一千郡兵阵容鲜亮,旌旗招展,矛戈如林。县卒稍差一些,但也队列齐整,装备着县武库里的基本兵器,丁壮就稍差些了,虽然陆陆续续训练了近两个月,但也只是稍有行伍,可以跟着摇旗呐喊的程度。

    出发之时,祁县百姓无不来相送,观者如堵,祁翁作为豪长代表,也颤颤巍巍地表示长安君必能旗开得胜,他就和县中父老一起静侯佳音。

    到这时候,祁氏期盼长安君与贼人两败俱伤的打算,已经落空了,祁翁甚至暗自庆幸自己家站队没有太迟。

    因为提前挑了一个好日子,所以出发时艳阳高照,地上虽有些六月的泥泞,却无阻行军脚步。在好天气映衬下,各部士气高昂,尤其是县卒和长安君养的那些游侠门客,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抵达南乡后,这边的形势也一片大好,在肥平别有用心的宣扬下,羊头山群盗下山抢掠救命粮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传遍了全乡上下。一些曾受过山贼恩惠的逃民本来不辞而别还有些愧疚,这下子却再度半点惭愧,反而加入了咒骂贼人的人群里,隐去了山贼劫富济贫,反而强调他们的粗鄙、无礼。对长安君、赵括率兵上山击贼,均持欢迎态度。

    而在这宣传的攻势下,山林周边附从贼人的逃民继续迁出,连山上的贼人也有下来投奔的。

    “自赤面贼被擒,山上已是人心大乱,有提议弃山逃跑者,有提议下山交战者,有倡议据险死守者……”

    肥平如实汇报,还为此多了不少愿意上山做向导的逃民、山贼。

    “这还真是棒打落水狗啊……”明月叹息,或许这就是人性吧。

    魏镰从始至终做的选择都不算错,可他估计也没料到,长安君会这么快就集结了祁县的力量为己所用,还从太原郡搬来了救兵,这些年里,虽然也有几次县卒对贼人的清剿,但都是草草了事,没有哪次是像这次一样动真格的。

    如此一来,明月对扫平眼前这个祁县仅剩的山头势力,又多了几分信心。

    可人算不如天算,等他们在南乡过了一夜,次日再度启程抵达山脚下时,却从在山下打探消息的邮无信处,得知了山贼蜂拥而出,南窜韩国的消息……

    ……

    谒戾山陡绝多石,山上林木茂郁,以松、柏居多,道路并不好走,明月在众人护送下缓缓而上,从山脚花了两个多时辰,才抵达了空空如也的贼人巢穴。

    这里已被郡兵占领,在那些逃民的指点下,挨个搜索着屋舍和洞窟,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明月默然不语。

    看得出来,贼人跑得很仓促,不少屋舍里的被褥都没来得及带走,洞窟内堆放的粮食,也只取走了一半,贼人甚至都没放火烧了剩下的——或许是因为有半数的贼人及其家眷,没有跟着魏镰一起逃走,他们或遁入附近的山林继续流亡,或索性降了上山的郡兵。

    “降者两百,窜入深林者三百余,跟着魏镰南奔的,不过五百。”

    等县卒审讯降者后,肥平、邮无信前来禀报。

    赵括不甘心,派人沿着山路往南追击,看看能不能逮到一些跑得慢的贼人,可惜所获甚少,只抓回来了一些因下山时崴到脚落单的老弱。

    “本以为能好好打一场仗,谁料却让贼人先跑了。”看着人去山空的贼巢,赵括很不甘心。

    明月则笑着安慰他道:“至少贼人已被逐出本县,吾等的目的,也达到了。”

    话虽如此,可他眼中,仍然有止不住的忧虑。

    “怕就怕魏镰贼心不死,对祁县怀恨在心,去韩国后也不安分,等时机成熟又杀回来,流寇,可比固定一处的山贼难治多了。”

    尤其是在这秦、赵、韩三国交界的地方,贼人可以左右逢源,一国混不下去,就流窜到邻国。虽然只隔着一座山一条河,但碍于边境的划分,明月当然不可能冒着破坏两国邦交的危险,悍然跑到韩国去剿贼。

    “谒戾山正南,就是韩国的上党郡罢?”

    站在靠近山顶的地方向南望去,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险峻的山峦,山间沟壑纵横,溪流陆续汇合在一起,形成了沁水的源头。

    沁水南流,穿过一座座层峦叠岭,流到了稍微平坦的高地处,那里就是韩国的上党郡,未来几年将成为天下纷乱中心的地方。

    “魏镰啊魏镰,南窜上党,于你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短时间内,就让韩国平阳、上党的官吏封君头疼这伙贼人去吧。

    “烧毁贼巢,带着缴获返回南乡!”

    明月如此下令,同时想到,魏镰南窜,或许也是一个继续将各家族丁攒在手里的好借口……

    ……

    此行虽然没有交战,但下山时,明月还是让人做出大胜而归的姿态,四下宣布贼人已清剿干净,自此以后,百姓可以不再受贼人滋扰之患,安心度日了!

    可回到祁县后,在诸豪长张罗的庆功宴上,明月却换了口气,忧虑地叹息,说贼人虽然已被驱逐,但那魏镰仍旧带着残部南窜上党,也不知道何时会再回来。

    “故,备寇之事,决不能就此放松!”

    明月严肃地给祁县未来半年的施政定下了调子,其一是努力让西乡、南乡恢复生产,搞好夏种秋收,其二,就是在农闲之际,继续实施过去两个月的政策,豪长继续提供族丁,自带口粮,来县中聚集训练,每月一练,每次三天!

    豪长们心里自然叫苦不堪,这长安君对他们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但他们又能怎么办?眼看县卒已经被长安君的门客牢牢控制在手里,百姓也对这位公子满是崇敬,旁边还有赵括的一千郡兵虎视眈眈,豪长们只能继续选择合作,毕竟贼人去而复返劫了他们的庄园,那就是血本无归,长安君虽然严苛,可好歹会给他们留一点利益。

    而且,长安君的智囊蔡泽先生近来还在有意无意地接触几家豪长,暗示他们说,未来长安君也许会在祁县开办一些产业,到时候会给各家分一些利益……

    “不知是何产业,是冶铁贩盐,还是开矿淘金?”

    豪长们面面相觑,猜不出所以然来。

    祁县虽然在边境有些残破,可胜在资源丰富,昭余祁有捕不完的鱼,一些干涸的小泽还能刮土盐,谒戾山松柏是造房的好材料,而且山中不仅有猎物,还能采出金玉来,过去十余年里贼人霸占山林,豪长们只能干看着这两处宝库不能下手,如今贼人死的死逃的逃,是不是意味着,长安君要将林泽向他们开放了?

    想到这里,豪长们也在心里抱了一份期待。

    在定下这些事后,时间已是六月中旬,明月已来了近三个月,也是时候返回邯郸筹备迎亲之事了。

    “看来长安君的喜酒,我是吃不上了。”赵括也完成了任务,要立刻带兵返回晋阳,向国尉许历复命。

    明月却还有一件事要与他商议。

    “括兄,贼人虽去,但秦军仍在祁县之侧,若无兵卒就近驻守的话,非但我没有一日安寝,晋阳的侧翼,太行东西的咽喉,也随时会受威胁啊!”

    PS:第二章在12点

第242章 武安(上)() 
虽然已将全县兵权攒在手里,可旁边的邬县有一头雏虎王翦在,明月依然无法安心,他决定过些天返回邯郸时,要推动一件事,那便是将南边有些荒废的要塞中都邑加以修缮,以防备秦国。

    “中都邑平日只有四五百郡兵驻扎,因为是边防之兵,此番剿贼,也不许调用,但中都是祁县门户,祁县又是太原、阏与门户,秦人已经在邬县驻兵,一旦有事,中都的归属将决定太原局势……”

    在与赵括商量此事时,赵括也深以为然,他甚至打算主动请命,让太原国尉许历将他派去中都邑,那座城塞距离祁县不过五六十里,且濒临昭余祁,若在那驻兵一千,祁县的贼情,或许就不会那么严重了。

    “如此甚好。”明月自然欣喜,在敲定赵括驻兵中都邑一事后,他也能放心回邯郸去了。

    这次东返,入冬之前,他很可能无法再来祁县。县中政务,暂时交给蔡泽主持,虽然治民并不是这位纵横家的长项,可明月手下也没有其他能独当一面的人才了,有公仲寅、肥平、董方在各乡协助,应该能让祁县步入正轨。

    六月下旬,对蔡泽等人交待好后续的事后,明月离开了自己的封地,同赵括的郡兵一前一后出了祁县,在县北的岔道告别。

    明月在车上向赵括拱手:“母后已经催了我许多次,看来只能等下次再去瞻仰晋阳雄城,拜会许国尉了。”

    赵括则大笑道:”长安君快去勿留,贺礼我会让人送到府上的。“

    二人也不矫情,话别一番后,赵括北上晋阳,明月则往东而去。

    这一次,他身边只带了机灵的邮无信和忠勇的鲁勾践、狗屠等人,比起来时,队伍少了一大半,可他却感觉自己在祁县所获颇多……

    至少他”狡兔三窟“中的第一窟,已经初见雏形了。

    至于剩下的两窟……

    “二在邯郸庙堂之上,三在列国樽俎之间!”明月想起了蔡泽临行前的话。

    “臣会在此为主君经营好第一窟,至于另外两窟,就要靠主君竭力争取了!”

    ……

    这次回邯郸,明月没有走来时的井陉险隘,而是要走阏与……滏口陉一线,三月份时那条路因连绵春雨而阻断,如今总算是修缮完毕了。

    在离开较为平坦的祁县后,他们便开始了爬坡,抵达阏与时,坡度也达到了顶点。

    阏与是山名,也是邑名,明月也是久仰其名,未见其容,这次路过,颇有些期待。

    起初,他们只看到和沿途没什么不同的山石和树木,,时不时听到虎豹猿啼。接着,众人注意到群山中的星点花火,那原是一座关隘的火炬,它嵌筑于陡峭的山间,扼守小道,仿佛一头盘踞路上的孤狼,其灯火犹如橙色的眼睛般俯视四野,没有人能绕开它东去。

    而在这小城背后,则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在夜色笼罩下,仿佛一片无星的漆黑天幕。

    次日清晨,当太阳升起后,一行人终于看清了这座山的模样。

    道路蜿蜒而上,直至阏与山下,此处山势甚险,重重山脉仰之弥高,山尖离地百丈,上面茂林深深,还有奔腾的流水落下……

    而阏与邑,就坐落在山脚下的窄道旁,城塞很小,而道路只能容一车同行。

    还未抵达山前,骑行在明月身边的邮无信便抬头唏嘘道:“何其险也!”

    没有来过的人都在唏嘘道险山陡,明月也叹道:“今日一见,才知让廉颇将军,乐乘将军也叫苦说‘道远险狭,难救’的阏与是何等模样,若换了我,恐怕也觉得不可救。”

    据当地人说,五年前的那场大战,秦军可是将东、西、南三面都包围了,只剩下北面的阏与山不设防。

    邮无信有些不可思议,指着那陡峭的山坡:“当年马服君就是带着兵卒从如此狭窄的山道日行百里,再爬上此山,而后俯攻秦军的?”

    秦军的统帅万万没想到,本来阏与山是难以逾越的险要,谁知那赵奢就让许历帅五千死士冒死爬上了此地,与赵军主力成掎角之势,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秦将仓促之下调兵反攻,却因为地势,遭到赵军箭矢横扫,难以仰攻。等秦军士气稍落时,赵奢又让全军朝秦阵冲锋,与秦卒短兵相接!

    秦人有点懵,从商鞅变法后,秦军就以悍勇著称,很少有六国之卒敢向他们发动冲锋。

    赵军气势凌人,在如同天兵降临的打击下,秦军自然大败。

    “狭路相逢,勇者胜!也的确只有马服君那样的大勇之人,才敢行此奇计。”

    明月赞叹之余,也不由庆幸,这阏与是联系赵国东西的要地,若是当年被秦军夺取,那现在他的封地祁县,乃至于太原晋阳,说不定已是秦国郡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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