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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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明月-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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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命,必遵!以情为借口?以父母之命为借口?都没用!

    但君王后万万没料到,田葭竟搬出了一个让她无从反对的理由。

    田葭抬起头,泪眼婆娑,齐王死后,她在灵前没少哭泣,似乎比齐王的亲女儿们还难过,她对君王后再三稽首,将额头都磕出了一个红印,声音诚恳真切。

    “先王立我为公主时,说要对我加以佩环中节,兰蕙扬芳,斯为戚里之祥,光田氏之训……田氏治国,最看重的就是一个孝字!养生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先王生前,将我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尊崇,身为公主,身为女儿,也理应为先王服丧!”

    她再度抬起头来,态度坚决地说道:“小女已立誓,要为先王守孝,孝期之内,不敢言婚嫁之事!”

    PS:12点半还有一章

第201章 以孝治国() 
”她说,小女已立誓,要为先王守孝,孝期之内,不敢言婚嫁之事……田葭这般说,老妇却是不好逼她了。“

    向弟弟后胜吐诉完那件没办妥的事后,君王后又苦恼地抚了抚头上沉重的头饰,埋怨道:”也不知是哪个长舌的宫人传出去的,如今整个临淄上下,尽是赞誉田葭的人,还有不少大臣来请命,说她这样的纯孝宗女被封为公主,真是齐国之幸,应该准许她的意愿……“

    后胜很清楚,君王后的苦恼,来源于田齐从建国伊始,就在努力鼓吹奉行的道德观念——孝。

    春秋时,田齐的祖上本来只是外来的异姓大夫,在姜姓齐国生根发芽,逐渐壮大,最后击败了其他卿族,得到了民心,取而代之。

    新的田齐,是在旧的姜齐基础上建立的,可谓百业待兴,田氏君主们忙不迭地认黄帝为祖,并造了“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等种种神秘预言为自己的政权合法性张目。

    除此之外,新齐国建立之后的首要任务,就是培养臣民的忠诚之心、拥戴之情。拥戴不难,田齐本就是在给足士人好处后才得以壮大的,旧姜齐代表的是贵族的利益,他们代表的则是士人的利益,但忠诚二字,在田氏这里就有点尴尬。

    因为在这个过程里,田氏将太公望的不肖子孙们虐得够惨够可怜——齐简公被杀,齐平公纯粹是一个傀儡。到最后一代国君齐康公被放逐到海上,只留下一城的土地作为食邑,就这一个城打下的粮食归他吃。

    这时候,田齐的太公田和,则兴致勃勃地去朝见周天子,列为诸侯了。他还不似赵魏韩三家另起炉灶,而是窃夺了姜齐的国号,依然称齐国,这就是庄子讽刺的”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总之,田氏家族以姜齐卿大夫的身份窃夺国家,本身就是对君主的不忠,对忠诚的践踏。如果大力提倡忠君爱国之心,那他田氏的篡夺又怎么讲?

    这种政治态势下,田氏的前几位君主就听信了齐儒“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的理论,开始大肆提倡“孝道”。

    恰逢此时,春秋时的大宗族解体,五口到八口的自耕农小家庭成了齐国的社会基础单元,而“养父母,爱父母”之孝,正好和这种社会结构相适应。于是孝就被田齐当成否定旧的宗法贵族国家,构筑新的君主专制国家的利器。就这样,以孝治国,成了田齐的立国之本,治国方略。

    正如稷下学者在《管子》中所言:“君不高仁,则问不相被,君不高慈孝,则民简其亲而轻过,此乱之至也。”为了倡导孝道,齐国历代君王亦是身体力行,在先王死后,虽然脱下孝服,但仍带着白色孝帽,不食鱼肉,只吃蔬菜,按照孔子提倡的丧葬礼仪,三年乃罢。

    出于孝道的舆论压力,齐宣王看到靖郭君田婴故意穿上齐威王的衣服来朝见他,也不得不避席而拜,还为此重新恢复了田婴的相位。

    君王后本人也是一个对孝道的奉行者,当年她与齐襄王私定终身,之后被封为王后,可她的父亲太史敫却说:“女儿不因媒人介绍而自己嫁人,玷污了祖宗名声,不配做我女儿。”于是他终生不见君王后,君王后贤德孝顺,不因为父亲不见她,就失去作儿女的礼节,依旧每年都派人去照顾父亲,屡次回莒城归宁,颇得百姓称赞。

    不止是王室如此,齐国各地,对孝子孝女的褒奖也一直在延续,比如临淄北宫家的女儿除去耳环首饰,到老也不嫁人,为的是供养父母,便被齐国官府当成了表率,齐襄公和君王后亲自接见了她,加以表彰,为她立了坊门,远在邯郸的赵太后,也知道这个人……

    齐国朝野对孝的推崇,可见一斑,所以当田葭借她被齐襄王封为公主一事提出,要为先王守孝的时候,虽然明知道她是故意拖延赐婚时间,可君王后也只能同意。

    因为田葭很聪明,一句话就戳中了田氏政权的痛点,“田氏治国,最看重的就是一个孝字!”

    这件事在外面都传疯了,尤其是齐儒、公羊家这些人,巴不得天下人人皆奉行孝道,赛着抢着褒奖田葭。而反对三年之丧的墨家则对此冷嘲热讽,毫不意外地遭到了普通人的嫌弃。诸子百家针对孝的辩论,也没少在稷下学宫开展……这番热闹情形,将齐襄王之死带来的阴霾也冲淡了不少。

    眼看君王后在为此发愁,后胜却笑道:“这是好事,阿姊应该欣慰才对,能有这样一位孝女做表率,简直是难得的祥瑞,倒是让大王的新朝开了个好头啊!”

    他劝君王后道:”阿姊也不必强行夺情,这样反倒不美,会被百姓说是不近人情。不如折中一下,在先王下葬之前这五个月,就任由她服孝!反正人在宫中,跑也跑不了!“

    君王后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她的儿子田建已经继位,君王后代为执政,齐国开始进入一个新的时代。随着平原君卸任齐相,相位空了出来,其他一些职位也出现了人事变动,那些君王后不喜欢不相信任的人,将被一一换下,换上她信得过的得力人选。

    作为君王后的异母弟,后胜自然水涨船高,做了齐国相邦之下,五官之一的”大行“,管的就是对外邦交。

    与齐襄王时在秦、赵间左右摇摆,犹豫不决不同,笃定黄老无为清净而治的君王后对如何治国,如何与外国交往,有自己独到的看法,这种新政策,需要她信得过的人去推行。

    她言道:”与诸侯交往,莫过于一个信字,除了燕国之外,其余秦楚赵魏韩五国,皆要发去哀讯……“

    后胜精神一振,于王室而言,婚丧娶嫁,皆是外交手段,这是一个信号,意思是齐国已经放下狭隘的成见,希望与五国做朋友!

    这件事,就要交给他这个”大行“去办理妥帖了。

    ”赵国那边尤其要派地位较高的使节,毕竟赵国太后,乃是先王亲妹……“这时候,君王后倒是有点和赵太后惺惺相惜了。

    ”那安平君那边要不要单独告知?“后胜谨慎地问道。

    ”毕竟君臣一场,安平君也是齐国的大功臣,虽然如今君臣做不成了……“

    君王后叹了口气:”也要让他知道,他的一双儿女在齐国过得不错,叫他念一点故国情谊!”

    后胜明白了:“田葭、田虎与安平君的家书,臣弟会仔细检查!”

    君王后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后胜离开,她没想到,自己也会用这种下作的方式来驾驭一个已经离开齐国的重臣。她累了,她还得学会习惯君榻的如坐针毡,习惯额头上无形的沉重冠冕。

    距离儿子长大成人,能够执掌政权的那一天,还很漫长。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身心俱疲的君王后闭上了眼,“屈子的这句话,老妇今日算是领会了。“

    ……

    后胜告退后,自是要去“公主”田葭后,让她按照宫中笔吏已经拟好的原文,抄一封给田单的信,无非是让田单“安心”。

    田葭这些天里一直穿戴着丧服,凡事都很听话,可待她按照吩咐写完信,等宫人取去封好的间隙,却似是有意无意地对案旁百无聊赖,把玩腰上佩玉的后胜道:“大行的佩玉,莫不是长安君相赠的昆山之玉?“

    后胜动作一僵,不过这本就是他故意戴出来的,所以也不掩饰,笑道:”是。“

    田葭看着不远处的宫人,料定他听不到这边的声音,便压低声音道:”小女听闻,大行与长安君相善?”

    后胜点了点头:“常有往来。”

    他顿了顿,也心虚地瞧了瞧周围,还是没压制住内心的贪欲:”长安君可是我见过最大方的公子,而且言而有信,为了窈窕淑女,可是会一掷千金的!“

    田葭虽然不知道这是后胜的试探,还是其他,但事到如今,她虽以守孝为借口,成功拖延了君王后”赐婚“的时间,可能救她脱困的,能想到的人,也只有长安君了!

    至于父亲……即便不愿承认,但田葭清楚,对齐国的忠诚已经化入他骨髓,他是不会反抗齐国王室命令的。

    而这贪财的后胜,就是她唯一可能的传讯者!

    于是她垂首道:“可否请大行替小女传一句话于长安君?小女、长安君一定会感谢大行的恩德!”

    眼看那些宫人就要过来了,后胜也匆匆问道:“请公主快说!”

    田葭捏紧了拳头,目光坚毅:”请告诉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PS:嗯,欠下的更还差一章,后天补上

第202章 鱼和熊掌,我欲兼得() 
二月春风似剪刀,正是邯郸最舒服的季节,丛台上的杨柳垂下嫩枝,城郭外的农田栽满粟苗,可温润里一阵突如其来的乍暖还寒,却将人心剪得七零八落。

    齐襄王薨逝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邯郸,作为他的亲妹,赵太后自然是黯然神伤,虽说二人已经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骨肉,赵太后身体也不怎么好,乍闻王兄去了,难免有些物伤其类。燕后为此不得不延迟了回燕国的时间,在宫内陪着赵太后排解悲情。

    而明月处,也从后胜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田葭被软禁于宫中,即将受到赐婚,只得以替齐襄王守孝为借口,拖延时间。

    “我就知道,她被齐王封为公主,果然没什么好事!”

    得知此事后,明月自然是惊怒交加,他第一时间召集了自己的亲信们来商量对策。

    “实在不行,公子就借致丧为名,派一队人去抢!”

    赵括不是明月的臣下,不过两人共同经历过生死,关系十分要好,好似结义兄弟一般,他在伐燕归来后得了新任命,要去太原郡国尉许历麾下做一个校尉,这天来跟长安君拜别,正好碰上此事,自然就积极参与进来了。

    一听长安君看中的女子被齐国王室扣下了,赵括当时就急了,摩拳擦掌道:“大不了让太后将舒祺再派来,吾等三人,再大闹一次临淄!”他虽然性格收敛了不少,但遇事便急而冒进的秉性,还是没变。

    作为长安君府的武夫之首,鲁勾践也请命道:“府中数十轻侠死士,愿受公子差遣!为了夺回主母,吾等愿意拼死!”

    他们二人激奋不已,一旁的蔡泽却大摇其头:“荒唐,齐国王宫戒备森严,若是一群不熟悉内部的轻侠死士能随意进出,那齐王的头颅,早就被割掉几百次了!”

    他指着鲁勾践等人道:“若是贸然行事,汝等便是在坏公子的大事!公子为国赴难,折冲樽俎,好不容易将燕赵齐三国关系调节好,这一抢不要紧,不管事成与不CD是在给齐国借口,同赵国反目。如今齐王新丧,君王后执政,正是齐国邦交变动的敏感时期,公子,蔡泽今日便说实话罢,公子是做大事的人,还是当以家国志向为重,儿女之情为轻,毕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如舍鱼而取熊掌……”

    这话一出,赵括登时大怒:“你这六尺丑夫,胡说什么!公子岂能受此大辱!”

    “括兄稍安勿躁。”这时候,久未说话的长安君终于开口了。

    等安抚了赵括后,他又转头,对蔡泽道:“先生此言差矣!”

    ……

    明月事先一直没有发话,只是将消息告知了他们,而后就等着众人给自己提建议。这段时间里,逐渐有了自己势力的他,也学了一点前世单位领导的御下之术:决策者要做的,是在听取臣下的意见之前,不要做任何倾向性暗示,以求得臣下真实的想法,好兼听独断,牢牢掌握决策……

    但当臣下们都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后,他就得拍板,适时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明月的立场很坚定,他对蔡泽严肃地说道:“本公子是个念旧情的人,田氏之女曾在临淄市肆救过我性命,我在离开齐国前,也曾与她山盟海誓,她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则说,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岂能因为这点事情,就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再说了,先生口口声声说要以大事为重,但这件事,就是本公子一生里极重要的大事,身为男人,若是连属意于自己的女子都护不住,那还空谈什么家国天下?谈什么理想志向?晋文公大霸中原,也不曾负了齐姜、季隗;楚巫臣纵然在诸侯间长袖善舞,也不曾负了夏姬。田氏淑女乃是我的良配佳偶,但请先生放心,我不会因儿女之情耽误了做大事的时机,也不会以志向为借口,有负于她。这样的话,先生以后切不可再说了!”

    这番话说得蔡泽微微一愣,方才的话,本来就是他故意激长安君的,为的就是看一看他面临情与理的抉择时,会如何选择,是因为女色就忘了事业的凡夫俗子,还是为了事业不惜抛弃一切的冷血君主?

    前者注定成不了大事,不值得辅佐,后者值得辅佐,但得有所保留,要注意好自己为臣子的下场。

    结果长安君说,他都要!

    这一来一回间,长安君的态度和性情,蔡泽算是摸到了点轮廓。

    作为主君的谋臣,蔡泽必须以理性的态度为其分析利弊,帮他做出无情无义的抉择,如此才能放弃一切,朝着权力巅峰攀爬。可在他内心深处,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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