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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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明月-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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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忘返。

    可最让燕后难忘的,还是藏冰的雪洞,冬天里冰人凿下来的冰都收纳在这里储藏,走进去一看,迷离如银海,可那些冰再怎么冷,也不如燕国的雪花冷。

    多年不见,母女二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说得多走得慢,两岁大的燕国三公子,则在稍微靠前的地方蹒跚学步。

    这孩子看上去就聪明伶俐,也不怕生,刚来到时还有些害怕,可不一会,就已经在赵太后怀里乱爬了。

    赵太后一心盼着有个孙子,这会笑得满眼鱼尾纹都显现出来了,她对那些繁杂的政务毫无兴趣,只想要含饴弄孙,只可惜,这孩子不是女儿亲生的。

    “虽非你亲子,但若用心抚养,依然是能待你如亲母的。”赵太后瞧了一眼在和长安君交头接耳的庐陵君,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告诫燕后。

    “女儿知道。”

    燕后在邯郸城前打定主意,要“十年后做燕国的宣太后”,便对这个收养的儿子更为上心,她知道,这是未来她在燕国唯一的希望和依仗。不过若想在燕国重新立足,她还得有母家支持才行,赵太后虽疼爱她,可年事已高,赵国大权迟早会落到赵王丹手里。

    可对那个性格乖戾的弟弟,燕后总觉得他们之间已完全陌生,并不一定指望得上。她从燕国归来,赵王丹最关心的不是她过得怎样,而是三番五次地说,要她帮助赵国维持住与燕国的关系。见了她带回来的三公子,第一想到的,竟是以此子为质,逼迫燕王履行割地的诺言……

    这目光短浅、急功近利的作态,自然遭到了赵太后一阵训斥,同时也让燕后对赵王死了心,在她眼里,这赵王,还不如另一个同母弟长安君靠得住呢。

    只是长安君纵然再聪明,毕竟只是一个没有太大实权的封君,他又能帮自己到什么程度呢?

    正想着,赵太后却回头找上了小儿子,责怪他道:“这燕国的三公子虽能让老妇逗弄几日,终究还是要回去的,老妇做梦都想要一个亲孙儿,汝兄弟二人,还不加倍努力?尤其是你,明月,汝兄已娶了王后,你的终生大事,也该有个眉目了!你离开邯郸这两个月里,赵国的宗亲大臣,来为他们家里女儿妹妹提亲的,几乎踏破了宫里的门槛!你要不要见见,若有合适的、贤淑的,纵使身份低些也并无不可。”

    此言一出,明月连忙上来请罪,同时嬉皮笑脸地说道:“让母后忧心了,其实,儿刚好有一件事,想请母后做主!”

    “莫非是与你婚事有关?”赵太后十分欣喜,让他快快说来。

    明月郑重其事地下拜道:“儿在临淄时,为安平君家的淑女所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无以为报,便承诺要与她琴瑟相谐,生死不相离,还望母后允许,并为我向安平君提亲!”

    “你说的莫不是田葭?”赵太后收起了笑,儿子在临淄的风流韵事,她也让缪贤细细打听过,尤其对那安平君之女,更是十分关注,所以知晓些儿子不知道的事,便对明月道:

    ”吾儿却是不知,你去燕国的时候,田葭已被我那齐王兄长加封为公主,搬入王宫中居住,如此一来,此事恐怕不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么简单……“

    PS;今天一章,明天三更补

第198章 齐国公主() 
PS:终于到家了,飞机整整延误了八个小时……昨天的只能先补一章了,大家记着我欠下两更。

    ……

    “公子敬启。诗云,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笔尖在帛书上划过,留下黝黑的墨字,写到这里的时候,田葭脸色一阵绯红,但随即停下了手,将这块素帛揉成一团,扔到了炭盆里,让它和之前的同伴一起化为白烟和灰烬。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软禁在这齐王宫里了,连见弟弟一面都难,更别说千里传书,让长安君知道自己的近况……

    事情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齐赵换相结盟后,在赵军的配合下,齐军以太子为监军,匡梁为帅,向北进攻,因为燕军主力全被马服君吸引,所以齐军进展顺利,九月时拿下了无棣城,十月份打下了中阳邑,占领了半个渤海县,逼近燕国的腹地督亢。随着隆冬降临,前线的战争告一段落,齐国太子也载誉而归。

    在齐国官府的宣扬下,在公羊派的鼓噪下,这场战争被说成是收复失地之战,也是一场雪耻之战,太子收复了丢失二十年的北地,说出去就让人赞叹。

    为了给乳臭味干,实际上只是在大营睡觉,没有起到半点指挥作用的太子铺路,齐王不顾身体越来越差,竟亲自去迎接太子建归来。那时候田葭还没被赐予公主名号,搬进宫廷,只是在城口上观看,但见太子建趾高气扬,穿着闪亮的金甲,坐在一辆奢华得不似战车的马车上,旗帜随风飘扬。

    但临淄的百姓就是喜欢这种浮夸,当太子入城时,他们仿佛把他当成了真正的英雄,高呼他的名字,军队的后面还跟着不少垂头丧气的燕国俘虏,为的就是一场盛大的献俘仪式。齐王迎了上去,这对父子在欢呼的百姓中并驾齐驱,如此一来,太子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威望,一场齐国老王与新王的交接,也就顺利完成了……

    战争告一段落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分赃问题,赵国方面已经和燕国和谈,准备休兵,齐国也要开始调整自己的邦交关系,赶走或召回一些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在赵国做相邦的田单。深悉齐国君臣关系,已经觉察到微妙的人们都在暗暗猜测,安平君到底还会不会回来?他的下场,是不是跟乐毅一个样?

    一时间,临淄暗潮涌动,田葭突然被加封为公主,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发生的。

    齐国太子归来后第三天,一个寻常的冬日下午,田葭依然在读着永远读不完的书籍,她弟弟田虎则呼呼赫赫地在院子里练武,一道来自宫里的册书就这么不期而至了……

    “书称厘降,诗美秾华。爰思浚哲之朝,已重肃雍之德。或封之善地,式彰帝子之尊;或赐以嘉名。是表公女之贵,存乎甲令,非谓私恩。安平君之女葭,婉娩天资,才明夙赋。宜登显秩,以表令仪,加以佩环中节,兰蕙扬芳,斯为戚里之祥,光我田氏之训。今者封葭为公主,别疏锡壤之封,用示展亲之意……”

    听了这华丽而拗口的册书后,田虎自然是莫名其妙,田葭则原地愣了好一会,才不得不下拜接旨谢恩。

    这意思是,自此以后,她便从一个小小宗女,摇身一变,成为田齐的公主了!

    她很快就被君王后以“长公主出嫁赵国,宫中空虚,老妇无人相伴”为由,接进了齐王宫里,仿佛真的过起了公主的生活。然而她的脚步,只能局限于宫中,不管田葭走到哪里,都有一群宫婢傅姆如影随形,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虽然形同软禁,可田葭一样有知晓外面形势的机会,那便是三公主田蕤来看望她的时候。

    田蕤才十三四岁,天真烂漫,田葭不管问什么,她都会无所不答,还有那些作为她女伴的宗女,这些人曾经与田葭平辈,一起围绕在公主们周围,一同跳过祭舞,以姐妹相称。

    可现如今,田葭这颗曾经的星星,却摇身一变成了一轮新的月亮,于是众宗女也统统改称“公主”,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艳羡:毕竟以人臣之女被齐王赐公主名号,赏食邑千户,这是田齐百余年头历史里头一遭,由此可见大王对安平君真是尊崇至极。

    田葭谦逊地对她们报以微笑,心里却清楚无比,这是一份有毒的恩宠……

    “别看我被大王赐公主名号,一切待遇礼仪一如真正的公主,王后也声称待我如女儿一般,让我住进了昔日长公主的宫闱,可实际上,我只是一只被关在金笼里的鹊鸟,一个齐王用来让父亲投鼠忌器的工具。”

    她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齐王这是害怕父亲死心塌地投靠赵国,日后对齐国不利啊。

    如同往日一般,三公主和宗女们依然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有趣的新闻,谈论长公主出嫁赵国时的排场行头,谈论各自眼里的临淄俊才,那位城北美男子徐公的孙子,还有“修八尺有余”的邹忌之孙,她们为二人究竟谁更高谁更美吵得不可开交。

    她们也谈论那场已经结束的战争,过去几个月里,公主、宗女们虽然知道这场战争已然爆发,但她们毕竟出于千里之外的和平里,一点也不焦急,更谈不上什么紧张、兴奋,反而感到十分新奇和轻松。

    这出于她们对战争的无知,公主宗女们热衷于讨论那些打扮得威风凛凛的文骑、随太子出征的宫廷卫士,她们还在一些讲述太公望辅佐武王伐商的传说里听过”商卒倒戈“之类的故事,这就是她们对于战争的全部知识了。

    战争距离这群少女太遥远了,她们得知齐国对燕开战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它当作一件新鲜玩意儿,当作一个让无趣生活变得有趣的娱乐节目,每日都叽叽喳喳打听前线消息,把这当作一种掺和在日常生活中醇冽可口的嘉酿。

    只有在即墨出生,曾听父母讲述过那段艰难时期的田葭明白,战争不可能那么轻松愉快。

    这是一场为未来铺路的战争,那些带剑的贵族少年大都作为武官随太子出征,他们离开临淄又得胜归来,引发一阵从军热潮。可田葭敏锐地发现,一去一回间,已经少了许多人,临淄城里也有不少人家挂上了丧布,贵族人家如此,平民百姓更是。看来为了夸大太子的功劳,前线传回来的战损,实有掩饰之意啊,没有什么战争是能赢得轻松的,若北地真的那么轻易就收复了,或许执政者就该考虑,这是不是一场赵国设计的圈套明谋了。

    至少田葭知道,自己那位情郎,可不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他将齐国拖入这场战争,定有不可告人的深意。也许有一天,被长安君埋下的隐患,就会像个不速之客那样挑一担愁苦的礼物,登门前来拜访齐国人了。

    不过暂时没人意识到这一点,所有人都在为战争的胜利欢呼,宗女们更是谈论起了战争里的英雄。她们都是小孩子,田葭心想,都是傻乎乎的小女孩,她们没有见识过战争,没有目睹过死人,什么都不懂。她们脑海里,惟有爱情歌谣和传奇故事。

    而她不同,她生于战火纷飞的即墨之围里,从小就没了母亲,要开始承担家事,又在父亲遭到齐王猜忌的环境里长大,学会了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去年的仲夏夜,更是亲历了一场刺杀,当时那刀剑离她只有不到三步……

    因为苦难,因为命运多舛,方能早熟。所以对天真的公主、宗女们,田葭既可怜,又羡慕。

    不过她现在,得先可怜可怜自己,一直被困在宫里,作为齐王摆布父亲的棋子,也不是个事。

    ”公主,不知大王身体可好转些了?”

    临别时,田葭似是寻常地问了一句。

    此言一出,三公主顿时就颦眉不语,少女开始知道愁滋味了。

    齐王自从强撑着迎接完太子后,已经很久没在宫里露过面了,田葭只能在台上望见,方术士、医者,甚至是巫祝,进出齐王寝宫的次数明显比以前频繁了许多,太子已经开始监国学政,君王后临朝代理朝政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没料错的话,齐王,大限已到……

    虽然作为一个齐人,一个刚刚被册封的齐国公主,这么想不太好,但田葭已经开始隐隐期盼,期盼临淄丧钟大作的那一天。

    或许,那便是她摆脱这困境之时!同时,也是父亲永远卸下名为“忠君”重担的时刻!

    就是这万恶的千斤重担,压得田葭心目中,那位本可顶天立地的英雄,二十年来都没抬起头!

第199章 君臣() 
“大王之疾……臣,臣实在是……”

    医者跪在齐王的病榻前,结结巴巴。

    齐王额上包一块白绸帕,有气无力地躺着,眼中满是绝望,实际上,就在方才,他才由君王后亲手喂他喝了一盏药汤,但一如之前喝的成百上千盏一般,这苦药并不能让他重新焕发生机。齐王只能努努嘴,让熟悉他脾气的谒者后胜将一颗散发着芬芳的药丸塞入口中咽下,事到如今,他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也只有方术士的“灵丹妙药”,能使他提起精神来,保持比奄奄一息略胜一筹的神态。

    虽然他也知道,这其实是揠苗助长,丹丸吃的越多,就死得越快。

    “庸医,滚出去!”

    重新从身体里榨取一丝力量的齐王一挥手,将医者,连同后胜在内的所有外人都赶了出去,只剩下君王后。

    “寡人自知天年已到。”齐王咳嗽着喘息着,握紧了妻子的手。

    “大王……”君王后泪眼婆沙。

    “但寡人还不想死!”

    “寡人还想与王后白头偕老,寡人还想看着建儿长大成人,寡人还想看着齐国,真正复兴……”齐王那双老眼里也泛着泪花,这是将死之人对人世的不舍。

    他放不下心的事有许多,但最为之担心的,却是一个人,一个他后半生费劲气力试图打倒、超越、抹杀,最后却不得不草草赶走的人。

    田单,齐王与他名为君臣,实际上在田法章的心里,田单却是他此生最大的敌人、梦魇!

    这件事他一直埋在心里,除了君王后,没有人能知道,大权在握的齐王,竟然会怕一个臣子到这种程度。

    “自先王蒙尘出奔,寡人身受朝臣军民之重托,践此大位。兢兢业业,深惧陨越……然,不管寡人怎样努力,天下人依旧只知田单,不知有齐王……”

    这是自然的,田单挑拨燕惠王与乐毅关系,使燕王逐乐毅,以火牛阵杀骑劫,破燕军,恢复齐国,之后还有破聊城、攻狄等诸多功绩,他几乎是以一举之力让齐国光复,赢得了齐国人的爱戴。

    相较而言,齐王田法章流落民间,在齐境沦丧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振臂一呼站出来,反而沦为园丁佣人,苟且偷生,对齐国复国贡献不大,最后当所有人都以为田单会自立为王时,他却淡薄于君位,迎田法章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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