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周刊甚至说道:“在人类和肺结核病斗争的漫长历史中还从来没有对一种药物如此兴奋过!这是当之无愧的奇迹,让我们为此欢呼!”
虽然当时某些谨慎的观察家们提醒人们:“现在预言关闭结核病医院还为时太早。”但是时代周刊的结论被证明还是很靠谱的。异烟肼问世之后没有多久,从十九世纪后期曾经遍布欧洲和美国的结核病疗养院就纷纷关门了。
声誉和名望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法兰克福大学要授予陈文强名誉博士头衔,法兰克福实验研究所也因为新药的问世而声名大振、财源滚滚,爽快地向强卓实验室提供了最新式、最高端的实验设备。但此时的陈文强却并没有那种志得意满的神态和心情,甚至无暇考虑叶子、阿萱所说过的小剧团白话戏的事情。他站在甲板上,思绪随着波涛起伏的大海而翻腾不止。
天气分外清爽,茫茫无边的大海上,滚滚滔滔,海浪撞到船舷上,唰地卷起高高的雪浪花。大海是永不休止的机器,它无忧无虑地亘古长存,为无数的骚人墨客所歌咏,但它却不知人间的激情、苦难与承诺。
一年多的时间瞬息而过,沧桑变化,奋斗情景,在他的脑海里一幕幕闪过,象是一次大盘点。
“阿发,风很凉了。”一件风衣轻轻披在了陈文强的肩上,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谢。”陈文强没回头,却也知道这是谁在关心他。
彩凤淡淡笑了笑,走上一步,与陈文强并肩而立,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大海。世事难料,机缘巧合,反正世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仿佛上天有意安排好了一样。偶然的相遇,也很可能化为终生的厮守。
第六十五章 海上()
彩凤被海风吹起了长发拂过陈文强的脸,他忍不住伸手抹了下鼻子,微微侧头看着彩凤,海风将她柔亮的长发吹散成一片璀璨的旗帜,她的肌肤微微发亮,仿佛太阳也忍不住突破重云洒下一道光华,只为了轻抚她细致的脸庞。
彩凤突然转头,发现陈文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禁抿起了嘴角,笑道:“阿发,你说咱们生产的成衣,在南洋能够卖得好吗?”
“应该可以?”陈文强缓缓说道:“从受教育面和教育思想、方法上来看,南洋的华人华侨应该接近于西方,至少会比国内的百姓更容易接受新奇的东西。就算是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先在南洋寻找代理商,建立销售网点,并通过当地媒体进行宣传,也是很必要的。”
“如果是只讲买卖的话,成衣厂是肯定赚钱的。”彩凤笑着说道:“还能赚大钱呢!”
陈文强闻言知意,笑着轻轻摇头,说道:“能赚钱就行,多少呢,可以看淡一些。没有一块安宁的土地,始终要在动荡中渡过,钱再多,也是没用。”
“就象诺依曼吗?”彩凤停顿了一下,微皱眉头说道:“虽然经历过动荡,但他现在挺好的呀!而且,如果上海呆不住,他还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就象美国,英国,都行呀!↙”
“那犹太人为什么念念不忘复国?”陈文强抿起嘴角,望着苍茫的大海,低沉地说道:“你以为世界上歧视犹太人的地方少吗?就象南洋的华侨华人,不仅是寄人篱下,而且还没有靠山。和犹太人一样,华人在世界各地都有,但能够不被歧视、能够享有与当地人一样的政治权利的地方却寥寥无几。”
“那”彩凤想了想,说道:“在国内还不是一样,官府,洋人,坏蛋,恶棍,到处都有,欺压良。要不是遇上你,我和那些姐妹”
陈文强拉过彩凤的手,安慰地拍了拍,说道:“光有一个我是不够的,也只有在上海滩,或许能够保护你们。所以,要改变的是这个社会,这个世界。”
“你要干这天大的事情?”彩凤的神情明显很担心,轻轻叹了口气,“是不是很危险,很困难?”
“危险倒不至于,困难是肯定的。”陈文强装出自信满满的样子,笑道:“赚钱出名一点挑战性也没有,也只有这样的目标才充满刺激。你就看着好了,看我能走到哪一步。大不了失败,去做个缩头乌龟似的富家翁。”
“富家翁就富家翁,怎么还加上那难听的名字。”彩凤嗔恼地用胳膊撞了陈文强一下。
呵呵,陈文强笑了两声,眼角一扫,便看见睡眼惺忪的丽莉被彩红领着小手,从舱里走了出来。
“怎么那么能睡?”陈文强弯下身子,盯着丽莉的眼睛,亲切地问道:“从上船就睡,都快一天了。”
丽莉撇着小嘴,抽了抽鼻子,蓝眼睛闪过一丝狡黠,“昨晚你和凤姨打架,扰得人睡不着。”
“打架?没有呀!”彩凤不明就里,在陈文强制止之前便开口问道。
“哼哼唧唧的,一会儿你在上面,一会儿陈叔在上面,隔着帘子也看不清楚。”
彩凤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眼睛瞪得溜圆,发作也不好,不发作也得找个借口搪塞。
陈文强却是呵呵一笑,轻轻拍拍丽莉的小脑袋,“调皮,根本不是昨晚看见的,想骗我可没那么容易。”
丽莉吐了下舌头,有些诧异地眨着眼睛,嘟囔道:“还是这样,什么也瞒不过你。”
“那以后可不要再耍小心眼喽!”陈文强拉起丽莉的小手,引着她看那浩翰无垠的大海。
“大海的那边是什么?”丽莉好奇地问道:“陈叔,你去过吗?”
“大海的那边当然是陆地,海上还有无数的岛屿。”陈文强耐心地解说着,“我走过很多国家,去过很多地方。等你长大了,也可以去周游世界,开阔眼界。咱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呢,只是亚洲的一部分。”
“周游世界有什么好呢?”丽莉并不清楚这样做的意义,“我倒宁愿呆在熟悉的地方,能不愁吃穿就够了。”
“小孩子的心思,慢慢会改变的。”陈文强不想费力地讲什么大道理,现在也是基本没用。
“好,我是小孩子,可这样的心思又有什么不对,知足常乐难道是错的?”丽莉望着大海,以与她年龄不相称的老成口气说道:“反正我现在很满足。”
“满足就好。”陈文强吐出一口长气,缓缓说道:“人这一生,会有很多满足的时候,也会因为条件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满足的目标。现在很满足,并不代表长久之后还会满足,也不代表不愁吃穿便是能让你永远满足的条件。”
“听不懂。”丽莉摇着头,“也不想听懂,我还小,不想太费脑筋。”
“那就快点长大。”陈文强微微一笑,又是期待、又是疑问地说道:“十年以后,你应该是个大姑娘了,不知道那个时候会是怎样的世界?不知道我的努力是不是白费?”
……………
第六十六章 碰壁的革命苦行僧()
一堆堆深灰色的迷云,低低地压着大地。⊙无情的秋天剥下了树木美丽的衣裳,它们只能光秃、阴郁地站着。
秋雨不断打在陶成章的脸上,他却不曾放慢脚步。腰束麻绳,足穿芒鞋,在他身上和脸上却没有显出丝毫的颓废和丧气。
陶成章,曾用名汉思、起东、志革、巽言,绍兴会稽陶堰西上塘人。幼时虽家境贫寒,然隐天资聪颖,过目成诵,曾受到良好的旧学教育。六岁入本村陶氏义塾读书,十五岁便在家乡设馆任塾师,著有《中国民族权力消长史》和《浙案记略》等书。
1900年的义和团运动激发了他挽救民族危亡的爱国意识,与“推翻君主体制,建立民主共和”的民主主义思想逐渐合拍,他渐萌革命思想,欲改革封建**。父陶品三惧祸,多次告诫之,然其志不变。
而早在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后,陶成章忧心如焚,即定下从戎之心。义和团运动爆发后,他曾两次赴京拟刺杀慈禧未果。其后,陶赴奉天、蒙古等地察看地势,以为进行之计。归途中,道经徐州,经费缺乏,步行七昼夜,几至饿毙。
一九零年,陶再次北上谋刺,亦未果。八月,得蔡元培之助,东渡日本,入清华学校,数月后转入成城学校,在陆军班中勤奋砥砺,成绩优异。留学生监督探知其有反清之志,遂于一九零三年设法诳其归国,取消其留日学籍,然其革命之志愈坚,经常以麻绳束腰,脚穿芒鞋,奔走于浙江各地“每日步行一百一十里,不辞劳苦,四至杭州老家而不归”,积极联络各地会党,以谋起事反清。
尽管现在的陶成章认为“革命就是造反……改朝换代,恢复汉室,建立汉人统治的政权”,但在他身上,有着当时许多革命者的缩影,他们宁肯放弃舒适的生活,离开温暖的家庭,抛却个人的幸福,而选择了一条困苦艰险荆棘丛生的革命之路。
革命在于力行及实施,这也是陶成章的主张。从他的经历和行为来看,可以称之为革命的清教徒和苦行僧而无愧。
……………
悦客来茶馆,生意很冷清,可江湖人都知道,这个茶馆乃是帮会中人用来联络接头,或是外来人前来挂牌的所在。江湖中人,初到一陌生地界,不了解当地帮会情况,更不知该码头老大是何人,如何探寻同帮呢?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宜公开暴露帮会成员身分的,当然,也不便四处打听。要联络接头,就得先到码头茶馆挂牌。挂牌,就是在茶馆内,出示帮规的动作,讲出帮规的语言。
陶成章风尘仆仆,走进了茶馆,落坐之后,招呼道:“堂倌,泡盖碗清茶。”
茶馆堂倌愣了一下,看了看柜台后的掌柜,得到其点头示意后,马上送上一盖碗泡好的绿茶,仔细注意着陶成章的举止和话语。
陶成章轻轻将碗盖取下,放在茶碗左边,茶碗盖实在是难得的美味。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工期要求十分严格,完不成就要扣工钱。
今天是礼拜天,很多爱国学社的学生都来勤工俭学,推砂子,搬砖头,听说只干这些零活,一天挣的钱也比真正的工人多。而自从蔡元培加入复兴会之后,爱国学社便退租了房子,搬到了这卢家湾。
“这些学生娃去吃饭喽!”一个工人望着学生们的背影,万分不舍地将汤碗里的一小块肥肉夹进嘴里,细细咀嚼。
“挣的比咱们多,吃的也比咱们好。”另一个工人轻摇着头羡慕地说道:“我见过,一个铁盘子里有白米饭,还有好几个菜呢!”
“还是读书好啊!”不知是谁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一个监工走了过来,冲着陶成章招了招手,陶成章赶紧放下饭碗,跑了过去。
“陶哥,咱们现在就去见龙头,记住,可千万别说是我带你来的。”监工嘱咐道。
陶成章在江浙四处奔走,联络会党,反抗清朝。其他地方还算顺利,却在茶馆里碰了一鼻子灰。也怪他选的时间不好,赵镜湖在狱中“畏罪自杀”,和义堂在打压下已成瓦解之势,对他这个突然到来的外人自然警惕万分拿了点路费就把他给打发了。
遭到挫折后,陶成章又抱着一线希望来找兴义堂,却意外得知兴义堂山主金三爷基本不管事情,而香长李亚溥下海开公司,弟兄们大多去当工人,这下子弄得陶成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他徬徨之际,正好碰上了这个洪门出身的同乡,央求之下,这个同乡才无奈地答应帮他与金三爷见上一面。
在这个同乡的引领下,陶成章很顺利地来到了金三爷在卢家湾的住处,一所绿树掩映下的二层小楼。
“就是这里了。”小同乡指了指,低声说道:“我得走了,你也别耽搁太久。”
陶成章点了点头,看小同乡走远,方才上前叫门。
……………
第六十七章 志向道不合()
上海的会党都怎么了?陶成章满头雾水、十分郁闷地被金三爷派人三言两语便给打发了出来。⊙金盆洗手,告老休养,不再理江湖之事,这都什么狗屁理由呀?
其实陶成章的猜测并不准确,金三爷并不是托词拒绝,而是确实在远离江湖,且是越洗越白。名义上是青红帮大佬,黑*道势力都要卖个面子,基本没人打他的主意。入股药厂,趁着新药的再三问世,金三爷也是赚得厚利。于是,江湖上的金三爷便越来越有钱财乐善好施,越来越象民间的金大善人。而且,最近金三爷还捐了个县令,有了官身,儿子也跟着陈文强历练得不错,很快要送出去留洋。所以,他是越发得意洋洋,向着上海闻人的行列继续迈进。
至于金三爷为何也在卢家湾盖房建屋,自然是想着多接触些名人。卢家湾很快便有电力供应,除了洋人的地面,这在中国还是第一个地区,很多工商名人或是图方便,或是觉得这里清静,或是想就近观摩学习,纷纷购买新建的别墅区。住在这里,经常与这些名人见面,金三爷这个江湖草莽出身的粗坯,顿觉沾了些文雅之气,身份立刻提升了层次。
产生这样的心理,做出这样的行为,其实都是心理在作怪。读书少、没读过书的羡慕、尊敬文士、大儒,这种现象不仅在普通百姓间存在,那些粗豪的草莽也很普遍,那些想洗白、提高身份地位的黑*道人物更是如此。
联络会党、结拜拉拢,陶成章在浙江干得本是不错,平阳党、乌带党等都与其结好,唯独到了上海,却是一再碰壁,不知何意?
郁闷之余,陶成章只得暂时回到工地,干着活儿,以便混上今天的晚饭。“以革命为事”的陶成章经常“穷得不堪”,在上海一度自称会稽先生,教人催眠术糊口,嗅觉灵敏的清廷在缉拿他时就有一对句:“著《中国权力史》,学日本催眠术。”其实,在革命历程中,经他之手募集的经费何止千万,而他竟潦倒如此,从中也不难想见其人格。
可转机就在这时出现了,从不远处勤工俭学的学生闲谈中,陶成章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帮助他留学日本的蔡元培,现在就是校长。
……………
清朝入关取代朱明政权后,在长达260多年的统治中,中国社会上“反清复明”、“驱满复汉”的秘密反清斗争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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