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炮台三十人左右,兵力分散,猝不及防之下,只略事抵抗便相率投降。
胜利,胜利,猛狮搏兔般的胜利!阳光照耀下,雄立于边境线上的金鸡山显得更为雄奇峻峭。
陈文强沿着凹凸不平的石阶向海拔五百多米的金鸡山山顶攀登,石阶一侧,始建于明代洪武年间的垛墙,象一列固执的老兵,仍旧默默地挺立在边关山脊上。他当然不会知道,同盟会发动镇南关起义时,只以游勇八十人,四十条枪(两个人合用一条枪),便一口气攻下了镇南、镇中及镇北三个炮台。
当然,同盟会的镇南关起义只是攻下了三座炮台,却不是镇南关的全部。而现在,革命军已经击败了山下守关的陈炳焜、黄福廷所部清军,占领了山脚、山上的整个关城。
站在山顶炮台上,陈文强极目远眺,群山在他眼前绵绵不断地伸展开去,好象玄哲理似的奥妙莫测。灵魂仿佛是在从群山的巍峨形状中,鉴证着大自然的不可思议的创造。
缓缓收回视线,陈文强观察着这雄关的周围。只见镇北、镇中、镇南三座炮台如三足鼎立,相互呼应,互为犄角。更有巨炮矗立,炮口直指越南境内。
镇南关之名,始于明代。由明入清,特别到了晚清,战火硝烟始终与这座关楼相伴……“镇南关大捷”后,协助冯子材大败法国入侵军的广西提督苏元春深感内忧外患,立即着手沿镇南关一线修关设卡,垒筑垛墙,历时十年,“筑炮台百三十所”,垒起号称“乌鸦飞不过,老鼠钻不进”的“南疆小长城”。
可惜的是,小长城并未起到抵御外侮的作用。就连这三座炮台上安装的德国造克虏伯大炮也从未向越南境内虎视眈眈的法军开过火,现在却要掉转过来,向前来攻打的清军猛轰了!
德国造克虏伯大炮,口径120毫米,射程十公里,居高临下,还能打得更远,虽然不是最先进,但也算得上比较厉害了。可接下来的消息却令陈文强大摇其头,由于保养不善,三座炮台上的克虏伯大炮,看起来威风凛凛,却只有一门可以打响。
如此士兵,如此武备,如此治军,真是——陈文强感慨满清从朝廷到地方,从政务到军事的全面腐化,立刻派人叫来军工,进行紧急修复,并把炮口转向。没错,把边境炮台上的炮口对准自己的国内,哪个傻子会这样干?
“陈执委,革命军是要在这里与清军进行决战吗?”葛智初有些疑惑,这似乎与保存自己,机动灵活的作战方针相悖。
“作坚守防御的准备,但决战倒是未必。”陈文强伸手指了指周围,说道:“地形地势,对防守极是有利。再加上革命军的装备和斗志,清军想要攻克,怕是很困难吧?”
葛智初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仰攻山头,火力又是咱们占优,清军肯定是损失惨重。”
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陆荣廷首鼠两端,广东新军也不会卖力,只剩下一个龙济光。我想看看清廷的限期,是不是能够推陆荣廷一把。如果在此能重创清军的话,便能改变整个广西的敌我力量对比。”
限期?葛智初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失城失地,清廷肯定是大为震怒,肯定要地方官员限期克复。这就是一道催命符,要么玩命地与革命军打,要么等着处斩或“交部议处”,两个结局都不美好。
“而且——”陈文强拉长了声音,带着嘲讽的笑意,“陆荣廷太幼稚了,他根本不知道科技的运用,不知道人人都相信‘人心难测’。他暴露了加入同盟会这个秘密,不管是真是假,已经使自己走上了不归路。东京的同盟会,会帮他们的。”
葛智初不明白,但也没开口询问。作为参谋长,他的任务是布置作战,给指挥官提供建议,这些事情则属于敌工部。
而就在陆荣廷的信使向陈文强透露了他在东京秘密加入同盟会后,他万万没有想到,电波瞬息千里,已经把这个消息传到了琼州,还附着陈文强的计划。然后就简单了,情报转到东京复兴会支部,便立刻按照计划开始实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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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被逼无奈的反正()
其时,同盟会组织发动的萍、浏、醴起义已经失败,各位哥老会大佬皇帝梦碎,或死或逃,同盟会总部所派的刘道一、魏宗铨被官府抓捕杀害。∑,消息传到日本,同盟会诸人都为之感到无限的悲痛,北辰也曾挥毫赋诗,表示深切的哀悼。
而就在这哀恸悲伤的时候,复兴会却再举义旗,掀起了革命的**。防城、钦州、灵山等县城皆轻松光复,还歼灭清军上千人,且还在纵横冲杀,不露颓势。
真是啊,人比人气死人。这边发动了江湖好汉数万,却在半月内被清军镇压。那边据说只有几千人,却打得风生水起,势如破竹。难道那边的清兵都是纸糊的?
失败本就很难受,又被复兴会抢了风头,同盟会这边别提有多郁闷了。
而萍浏醴之役失败后,“哥老会与同盟会的关系被清廷发觉,清吏如张之洞、端方和岑春萱等,都认为此役系哥老会与同盟会共谋,因此下令缉拿同盟会的首要分子”。日本政府迫于清廷的压力,支出一笔钱,礼遣北辰出境。同时,清廷严加查缉,直接导致《民报》不能输入内地,销数减半,不仅印刷费与房租难支,有时连伙食也开不出,再不能象先前一样筹措自足的经费了(这话是章太炎后来说的)。
就在连遭挫折,丧气低迷的时刻,一个消息却突然流传开来。复兴会的革命军之所以能在广西纵横风光,全是同盟会会员——清军巡防军统领陆荣廷在襄助的原因。弹药、物资的供应,甚至陆荣廷还派出人马助攻,才使革命军进展顺利,而功劳呢,却全被复兴会占去了。为了引领革命。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复兴会故意隐瞒事实,大吃独食。
太不象话了,太卑鄙无耻了。同盟会中很多人还没弄清楚这是不是谣传,便在激奋的情绪支配下大闹起来。一些人找到复兴会支部,强烈要求把防城起义的功劳分给同盟会一半;另一些人则提笔撰文。强烈要求《民报》发表,为同盟会正名争功,对同盟会会员陆荣廷的革命精神和行动大加赞颂。
复兴会支部派人出来澄清,防城起义就是俺们自己搞的,与你们同盟会没的关系;陆荣廷,他是清廷武官,巡防军统领,是不是同盟会会员俺们不知道,可他并没有襄助起义的行动。
胡说。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陆荣廷的放水和帮助,你们凭几千人就能攻下数城?就能打得清军哇哇叫?打死也不信哪!
什么,《民报》也不肯发表澄清文章,理由是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究竟。软弱,太软弱了,多半是黄兴在压制,貌似沉稳冷静,实则是软弱妥协。你不发。好,我找别家报社去。
东京别家的报纸在复兴会的暗中运作下。率先刊登出了这个消息,传闻迅速扩散,在争闹不休中,清廷密探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消息不断地传回国内,国内不明情况的报纸有不少也加以传播,闹腾得如此厉害。清廷能不知道吗?
陆荣廷,出身“三点会”,这可是“反清复明”的地下帮派啊!再查履历,先是投奔唐景崧的景字军,参加了中法战争;后裁撤为游勇。占山为王;再被招安,编入建字营,逐步升迁。这是什么,反复无常,居心叵测啊!
看哪,这个陆荣廷还真去过日本,在东京逗留过个把月。东京啊,革命党的大本营,遍地都是。嗯哼,这下不就对上了。陆荣廷果然是潜伏在我军内部的大奸细,难怪革命军打得顺风顺水,原来是这个家伙在暗中祸害呀!
“急速查办,勿要养虎贻患。”、“务必于十天内收复全部失地,消灭乱党。否则,领军主将处斩;巡抚革职解京论罪!”
清廷的严旨切责接连传来,广西巡抚张鸣歧又向前线指挥官龙济光、陆荣廷下达死命令,以处斩和革职解京论罪来威胁。同时,他给龙济光和来援的广东新军送了秘信,要他们严密监视陆荣廷所部,若有异动,当机处置。
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有三四天的时间。清廷的处置可谓迅速,张鸣歧的处理也堪称老辣,唯独苦了陆荣廷。
“要我军为先锋,限七日内收复镇南关,否则,守关的陈炳焜、黄福廷处斩;本大人亦要被革职解京论罪!”本来就想着保存实力,想着拖延时间的陆荣廷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结果。
被逼无奈的陆荣廷,在小打小闹难得进展后,不得不亲自上阵指挥,以镇南关逃将陈炳焜、黄福廷率领部队为先锋,组成竹梯队、马刀队、药包队向镇南关炮台外围的凤尾山、大青山、小青山的革命军阵地作肉搏冲锋。激战一天,清兵肉搏冲锋五次,死伤数百人,革命军的旗帜仍在山顶骄傲地飘扬。
“大人,情况不妙啊!”林俊廷四下瞅了瞅,凑近低声说道:“按理说,要攻打镇南关,应该三路齐出,以三面围攻的方式与乱党作战。可是您看,龙济光率部在我军左侧,广东新军在我军右侧,且是靠后位置,未与我军齐头并进。这样的布置——标下觉得很有问题啊!”
陆荣廷皱着眉头,他也看出了问题,但却很不解,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正苦思不解,外面来人报告,革命军派来的信使。陆荣廷犹豫好半天,才决定予以接见。等看过书信,陆荣廷才大吃一惊,瞪着信使久久无语。
“同盟会害我!”半晌后,陆荣廷愤然起身,气极败坏地大叫。
这是搞什么,说好是秘密入会的,可怎么把自己给兜出来了?这下可好,张鸣歧派了龙济光和广东新军来监视自己,逼着自己与革命军死磕,借刀杀人啊!
争功,争什么功?人家复兴会那是凭实力。人马强壮,钱粮充足,装备齐全,那是能靠嘴皮子争得过的?没人家那实力,却眼红人家的功绩,同盟会怎么出这样的家伙?
陆荣廷做梦也不会想
到是复兴会把消息捅出去的。更不会想到陈文强是幕后黑手。电报是很快,可他只知道有线电报,哪里知道革命军已经有了无线电台,虽然笨重,但已经能与外界进行快速的联络。革命军攻取城池,击败官兵,这些消息都很快地传播出去,激荡着人心,振奋着革命者的精神。扩大着复兴会的革命影响。
“陈先生说了,陆统领今天打得不错,明天请继续。”信使带着些揶揄的笑意,说道:“为了让陆统领摆脱嫌疑,陈先生已经在几处阵地上增加了机关枪,还会用火炮来增加惨烈的程度。估计再死伤个千八百的,清廷差不多就能相信陆统领了。”
“如果——如果贵军能在五天内让出镇南关,我陆某定有重谢。只要陈先生开口,要钱要枪。陆某定尽力满足。”陆荣廷心绪大乱,做着可怜又无奈的最后努力。
信使几乎要笑出声来,摆着手说道:“陆统领,你想得太简单了。就算我们让你能在限期之内拿下镇南关,你以为还能得到清廷的信任吗?让你去桂林或北京领功受赏,你敢去吗?陈先生还说你是个明白人。看来他错了。”
陆荣廷直瞪着眼,好半晌长叹一声,颓然坐进了椅中,不停抚着额头。
信使说得道理他能不懂,只不过是绝望的挣扎一下。他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和革命军联系,落下个虚言欺诈的名声。而且,那个时候他若是主动投靠,可和现在穷途末路不能同日而语。
而且,现在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硬撼革命军,他知道打不过。山顶阵地上喷吐的火舌,扔下的手榴弹,这一天打下来,山坡、山脚尸体枕籍,巡防军已经胆战心惊;不打吧,龙军和广东新军夹着他,逼着他往里填人命。要是用巡防军的损失能换来重新的信任,那倒也值得拼一拼。
但清廷是个什么德性,陆荣廷能不清楚。中法战争时用人朝前,一妥协讲和便是不用靠后,全部裁撤。还有战功赫赫的刘永福、苏元春,朝廷还不是猜疑防落,几番打压之后,一个赋闲在家,另一个更是被发配充军、客死他乡。
“陈先生说了,如果陆统领能够反正起义,之前的条件一概不变。”信使是个察颜观色的好手,此时又给了陆荣廷最后下决心的理由,“满清的气数尽了,灭亡只是时间早晚,且最多不出五年。陆统领此时投身革命,待到革命成功,便能位列元勋。如果陆统领想图个清静生活,复兴会在海外的势力庞大,也可安排妥当。”
陆荣廷无声地叹了口气,霍然起身,似乎又恢复了年轻时混迹江湖、与法军作战时的勇气和坚毅,向着信使拱手抱拳,慨然道:“陆某想明白了。陈先生大人大量,不计较陆某之前的糊涂,令陆某无地自容。今番反正投诚,愿为驱驰,再不更改,再无贰心。”
……………
当战场上炮不鸣、枪不响,只有荣字军呐喊着冲向关城,并且一入便不见回转后。负责监视、督战的龙济光才算是醒悟过来,这陆荣廷竟然真的是革命党。
说起来,他和陆荣廷都是岑春煊在任两广总督时提拔起来的,是稳定广西的两支武装力量。虽然也有争宠,也有争利,但两人相互之间还是比较了解的。对于陆荣廷是革命党的传闻,他是不太相信的,为此,他还向巡抚张鸣歧进言分辩过。
但事实就是事实,陆荣廷投奔了革命军,不仅打了他一记耳光,还使清军的实力一下子缩减下来。而广东新军也提前打了招呼,这镇南关是广西所辖,他们是客军,地形地势皆不熟悉,只能打打助攻。
凭祥、柳州等地调遣的巡防军有一千多人,龙军本部是六个营,也是近两千的人马。再有广东新军的助攻,龙济光觉得在兵力上,是能够与革命军一争长短的。
所以,龙济光很快便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一面派人向巡抚张鸣歧汇报,一面调速布署,向据守阵地的革命军发起进攻。
先说陆荣廷,带领人马奔入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