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本妃并不想江安王去洪州,许州地近洛阳,难道不比洪州好?”
连褚夫人都惊讶,“那王妃你要说什么?”
江安王妃笑道,“褚大人在朝会议政时,只须将我家王爷列入洪州人选,但也不必坚持,让陛下知道元字辈还有我们元祥这一号!”
王妃道,“这样的分寸可也不好拿捏,王爷说,满朝大员凡能说上话的,只有褚大夫能——没人提江安王时,褚大人你便提一提。万一有人举荐我家江安王去洪州,褚大人你不但不能附合,反倒要同陛下讲一讲许州之重,离不开我家王爷。”
褚遂良已经听出了点门道,她是想江安王这片花叶,时不时地见点雨露,也让它在金徽皇帝眼中水水灵灵的!这便没什么难度了。
大唐群王荟萃,能作这般心思的还真不多!
一位王妃大老远的从许州跑到长安来,就为了这件事。而褚遂良此时,却丝毫也不觉得江安王缺心眼儿。
洪州的规格在那儿摆着,远非一般的州府。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考虑洪州人选时,金徽皇帝的脑海里不可避免地、要将天下诸王过一遍筛子。
李元祥这是既不想离开许州、去地处江南的洪州,还不想落于人后,更不想像李元婴那样耍着不去赴任!这是典型的又要做那啥……又要竖牌坊。
褚大夫连忙起身施礼,“看王妃这弯子绕的!成心要耽误下官款待王妃的家宴了!褚某已经明白了,王妃回去后只管让王爷放心!”
而王妃则立即起身告辞,她的目的达到了,不便在褚府久留。
再说送出这么多的东西,她可从没想过用一顿饭吃回来。此行忙而不乱,从到达褚府至离开,这段时机选的也不错,正好将褚遂良堵到了家里。再晚了的话,一位王妃从褚府带着酒气出来……那像什么样子?
这次长安之行并非李元祥的主意,而是王妃执意如此。在商量这件事时,李元祥赌着气对妻子说,
“本王不去!让本王给他送东西,传出去丢不起人!再说姓褚那家伙翻脸比翻书都快,鹞国公身份一案你没忘吧?本王不送,他还许想不起本王来。”
王妃越是说明此行必要,李元祥大脑壳晃得越欢,王妃还有最管用的一招,她站在心宽体胖的江安王面前,身体越发显得娇小妩媚,将腰一插、杏眼一瞪,说道,
“老娘是为着自己么!若不早作些打算,陛下兴许看不到李元婴,但就你这个**块头,躲到城门楼后边还能藏的住?真让你去洪州时你便自己去!别指望我跟着!”
李元祥说,“你去了千万别对那老小子低三下四,千万别在他府上吃饭,也别忘了提醒他,本王是皇帝叔叔,礼也不是本王送他的。”
李元祥在长安有旧王宅,在回府途中,王妃看到街上有一位官员风尘仆仆地骑马经过,心里嘀咕道,“孔贞……他这么晚了,不知要到哪里去。”
王妃见到的这人五十来岁,是曹州长史,若说别处的长史,江安王妃可能不认得,但曹州离着许州并不远,许州的济阴县正与曹州搭界。
王妃低声吩咐一个跟班,“你去跟着孔贞,看看他去谁家。”
下人去后,王妃暗道,曹州是李明的地盘,看来他也坐不住了。难道这个人也有什么想法?
李明是贞观皇帝第十四个儿子,母亲却是巢王妃,他封了曹王后便被先皇过继给了巢王为子。以江安王妃看来,谁都可以想一想洪州,唯独李明不该想。
曹王李明已经不算贞观皇帝儿子了,他的名份是巢王——也就是李元吉的儿子,但他的封地却一点不小,曹州六县人口七十二万,坐于中原腹地,难道他还不知足?
很快,派出去的人便返回来向王妃回禀说,孔贞去了赵国公府上。
如果连曹王都想踊跃去洪州,那么江安王表个态更是必须的。王妃此次的褚府之行,就更显着必要。
御史大夫其实只是在关键时候、替李元祥说上一句话,于褚遂良来说只是发个声,没什么紧要,但对李元祥却大不一样,她觉着不论送多少礼都值得。
……
日子离着大年已经很近,转眼剩下最后五天了。这是金徽皇帝上位后的第一个大年,但同时也是贞观皇帝驾崩的头一年。朝臣们已经思考今年这个年要怎么过,以备皇帝万一问到。
同时,洪州之事也没个定论,这也不是金徽陛下的行事风格。腊月二十六日早朝,皇帝听取了太常寺的迎年安排,基本上都点了头。
年前的这些日子里,皇帝要南郊祭百神,北郊祭地,祭昊天上帝于圆丘,腊月还要到太庙上供,过了年,孟春第一个月的第一个亥日,要祭祀先农氏,祈求新年谷物丰登。
接下来,褚遂良认为皇帝无论如何都要提一提洪州了。年前这几天,几乎每一日都有大的活动,每一项都要走马灯似地耍皇帝一个人,是该定一定了。
他已事先安排好了御史台——他手下的一位御史,到时候看他的眼色行事。如果皇帝提到洪州,那么褚遂良按赵国公的意思举荐纪王李慎,而这位御史将按褚大人的意思举荐江安王。
将李慎和李元祥两个人一并提出来,或许还会有其他人站出来举荐别人,李元祥便不会成为唯一一个人选,又露了脸。到时候赵国公自然会站出来给纪王殿下添把柴火,一切万事大吉!
万一皇帝将目光落到李元祥的身上,那么褚遂良便站出来略略表示下反对,按江安王妃的意思说一说许州的紧要。
这个安排是褚大夫在赵国公的意思之外自己加上去的,江安王妃送了那么重的礼,但所求却甚少,不求什么只求露个脸,那么这位美丽王妃的到访之事,褚大夫不必让赵国公知道。
正想着,赵国公却站出来启奏了另一件事,
第1300章 贵妃测字()
赵国公眨着眼睛想了想,又觉着不便发表意见,“陛下,此事复杂,又是皇族之事,微臣实不敢妄言。”
皇帝完全是一副理解之态,同样眨着眼睛想了想,居然也不好立时决定,只好说了声,“此事缓决,待朕好好寻思一番再定。”
说罢,皇帝仍然没提到洪州,一挥袖子示意散朝、挎着乌刀站了起来。
人们不禁犯了嘀咕,眼看都快过年了,陛下仍不着急,难道洪州这么大的事要拖到年后去?
散朝之后,赵国公慢腾腾往外走,皇帝越是不定洪州人选,他心里越是不踏实。他预感到皇帝在放下了李元婴之后,心中一定又在掂量另一个人
——此人有亲王之尊,是庶出长子,又有着不错的口碑,所差者只是个实职。皇帝若派此人去洪州,不论从手续上还是情理上,的确最为省心。
有关吴王李恪和他的母妃,赵国公觉着,务必要尽快与皇帝说一说了,不然等皇帝开口说出李恪这两个字来,那么无论是谁,再要提出反对便有些晚了,一向言出必行的皇帝会不会为此恼火?
恰好有通事舍人站在殿阶上传旨:陛下命赵国公即去宣政殿议事!
长孙无忌不由自主、将两掌“叭”地一拍,心内暗喜,不知不觉中,他已从在太极殿拉着一帮老朽清议,又回到宣政殿参议大事去了!
他不能像皇帝一般、直接从龙座上扭身往后门出去,因为除了金徽皇帝、以及皇帝特许,任何人都不能直接跨越龙座边的台阶。
他只能被内侍引着、匆匆绕过含元殿旁边的含耀门,很快到了后一层大殿——宣政殿,皇帝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皇帝命内侍为赵国公看座,此处非含元殿那么正式,皇帝说,“舅父,你有没有察觉,最近不论是太妃、还是在藩的亲王,仿佛都没闲着……舅父可知是何原因?”
赵国公回道,“陛下,因为洪州。”
皇帝认可,微微点头道,“洪州因其规格,一向由亲王任职首官,朕自登基以来动天动地,但真正要动动天下亲王的,还就是这一回,也真是难怪!”
赵国公笑笑说,“这才是最难的,先皇在安排这些子弟时,同样也没少操了心,最后总算面面俱到,即便有些人仍未能尽意,但清官难断家务事,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皇帝问,“舅父,依你这么说……朕的父皇在安排这些亲王、尤其是朕的那些兄弟时,即便有一些小小的偏颇,也未出什么大格……是不是?”
赵国公猜到,皇帝陛下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接下来很可能马上提到李恪。皇帝在内心里八成会认为,先皇对李恪的处置是有些出格的——不然一个庶长子,怎么会有爵无职这么多年?
赵国公抬起眼睛,以无比赞同的神色看着皇帝,正色回道,“是的陛下,至少微臣认为是这样!先皇一向重情重义,又深谋远虑,但凡德能可称者,先皇都有恰当的安顿。但也不排除有个别人,情义虽在,但于长治久安之大局不利,也只能忍痛搁置起来。不过,微臣认为这也算任何一位皇子应尽之份。”
皇帝暗道,“朕这位舅父真不白给,他已猜到朕要说吴王,先把话给朕堵死了。舅父的意思极其明白:以贞观皇帝的重情重义,对每一位皇子的安排都比较恰当,但悬置这个李恪,不仅仅是感情上的事,而是考虑了大局。”
赵国公看皇帝坐在那里,有一会儿不吱声,心说与其等你先说出那个人来,还不如老夫先抛出纪王李慎,于是说道,“陛下,有关洪州人选,微臣倒是有一个考量,不知……”
谁知皇帝也不让他将话说全,半程空抬手打断道,“舅父,今日我们不谈公事,只谈家事,再说洪州之事远没有想象的那么急迫。”
赵国公连忙站起身施礼道,“但是陛下,微臣是外戚,怎好……”
“娘亲舅大。再说朕的父皇与母后之间何曾分过内外?自他们相遇,便彼此无猜,形同一人,即便有什么尊贵公主,也横不到他们中间吧?”
赵国公再次抬眼看着皇帝,揣摩对方说出这话的用意,只见这个年轻人目光澄明,仿佛已经猜到自己的担心。
而“娘亲舅大”这句话,更是让他心头一片温暖。联想到近期自己在私匿褚遂良地契、徐惠病重、崖州证供等一系列事件中的表现,以及皇帝对自己的宽容,不正印证了陛下的态度?
堂堂的赵国公忽然鼻子一酸。
原本心中极为坚定的那件事,此刻居然有了些动摇,兴许贞观皇帝担心之事,在金徽皇帝这里已不算个鸟事。
皇帝尚年轻,但摆在他面前的大事一件接一件,都等着他去妥善处置,差一点都不行。那么,自己在李恪身上的这份执着,还该不该坚持?
赵国公感慨道,“先皇同先皇后确实如陛下所说,他们彼此之间相伴虽短,但胜过了人间无数。”
皇帝忽然受到感染,跳起来道,“朕感觉在宣政殿还是不适合聊家常,我们再到后边去坐坐!”
就这么,长孙大人被皇帝亲自往后边领,两人又到了紫宸殿。
殿内正有一位贵妃坐在那里捧卷阅读,赵国公乍见之下,已分不出她到底是谢金莲还是徐惠,但只从她手中捧的那卷《易镜玄要》看,谢贵妃大概也读不进去几个字。
而此时贵妃已站起来、抢先对赵国公施礼道,“徐惠见过国公。”
赵国公慌忙还礼,按着君臣礼节,正该他先问候贵妃。但金徽皇帝的神情,则完全是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并未显出半分奇怪。
赵国公再看此时的徐惠,在安仁殿被虚弱和绝望折磨出来的、那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早就看不到了,代之以齿白唇红,目光明亮,人也比那时丰润了不少。
她不用侍女,而是亲自动手为皇帝和赵国公两人泡了茶,赵国公又是受宠若惊,猛然间又想起安仁殿的事情来,脸上便有些发烫。
只听徐惠道,“陛下,要不要臣妾去请姐姐们?”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她,问道,“这位袁天师的高徒,朕问你,这本《易镜玄要》你已啃入腹中多少了?怎么朕看它连封皮还在?是你最近拖懒了?能不能为朕指点一下迷津?”
徐惠嗔道,“陛下,你不要当着国公大人的面出臣妾的丑好不好,连姐姐们都信不过我呢,我哪敢在陛下和国公面前卖弄。”
皇帝笑道,“反正都是家里人,你难为情什么,朕便问问你洪州之事,你尽可大胆判断,我们只当取乐。”
徐惠赧然摇手,坚持不应,射入紫宸殿的日光照着她的脸,连耳垂都羞红了,最后才道,“陛下写个字让我来猜猜吧,却也不能当真。”
此时,赵国公已从初见贵妃的尴尬中走出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玩笑中又有几分认真。
他不禁有些惊讶,心说徐惠精通文字上的功夫不假,但她入大明宫短短时日便能测字?即便胡猜也要说的沾些门道吧?他不说话,不过好奇之心已一点一点被二人勾起来了。
徐惠已经铺好了纸,请皇帝写字。皇帝移步案边,提笔在纸上写了个又大又了草的“洪”字,居然占了半幅纸面。
贵妃歪头站在桌边看,捂嘴窃笑。
皇帝知道她在笑话自己的字,他连脸都不红一红,搁了笔问道,“你说说看,洪州涝情何日能解?”
徐惠凝神去看这个洪字,说道,“陛下问解涝,那么须弃去这个洪字的三点水……只剩个共字,以陛下问事于腊月,那么臣妾再将腊字去掉月字旁,剩个昔字……昔共同头,再去掉不用,只剩下一个‘八’、一个‘日’,岂不是告诉陛下,洪州之涝八日可解?”
皇帝听得认真,满眼的赞许,“说的头头是道。但是从眼下往后数八日,还是从长安得知涝情算起?”
徐惠道,“臣妾知道朕下心急,因而就断在大年之前可以解涝,因为这个共字可拆成二十八,就算腊月二十八好了。”
皇帝鼓掌道,“爱妃!真有你的!朕已接到洪州飞信,称洪州近日河水走低,滩退数丈,涝情已大为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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