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河东岸的焉耆方向如临大敌,城外的营盘彻夜灯火通明,苏伐哈哈大笑,“高峻怎么摆弄得了上万的人马,以为那是放马么?传我令再去康里城把那五千也拉来,明天,我们就是要一战成功!”有人领令而去。
苏伐躺下休息,想要养精蓄锐,但他有些兴奋,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也睡不着,寻思着回城搬兵的人估计已经到了。
不久,他听到在自己的营后蹄声阵阵,纳闷援兵怎么来得这样快。但此时一片喊杀声传来,有人慌忙进来报,“大王不好了,西州兵在营后出现!”
他赶紧披挂整齐出帐,看到至少有两千西州马队已经从身后冲进营来了,为首的是一员黑塔似的唐将,使着一条大铁棍,根本就没有谁能挡得住。
而此时,淡河对岸西州的大营号角声声,黑影重重往河这边杀来。那利跑过来道,“大王,我们速撤,晚了怕是不行。”话未说完,那员唐将已经发现了这边是敌军主帅,一转马头冲苏伐冲了过来。
苏伐手下一连有三五员将迎上去挡住那人,但一眨眼便被黑大个子砸到马下两个。到处都是西州人放起的大火,到处都是不辩方向、四下奔突的康里城人,他们哭爹喊娘,再也收拢不起来了。苏伐眼睛一闭,心说,“中计了!”
那利催促道,“大王,我们快走!”
他们杀开一条通路,率领着不足两千人往西便走,身后的西州人马呐喊着紧紧追赶。走出去不到十里,从微明的曙光中猛然发现迎面也有两千人,行列齐整,盔明甲亮正等着他们。
郭待诏在马上长刀一举,两千名乘了夜色、从淡河上游的树林中穿插过来、早就等得心焦的凉州、鄯州正规骑兵,像一排浪头席卷过来。
苏伐拼了命地率着手下冲击,但他发现不远处第一拨儿袭击过他们的那个黑大个子,正带了两千人越过他们往西去了,这是要截住他们的架势。
苏伐的人马无心恋战,再丢下几百人夺路而走,恨不得一步跨入康里城中。郭待诏也不狠追,这是高峻交待过的,他们只须像赶羊一样撵过去就是了。
苏伐的五千人马到这时已经剩下了一千五百人左右,而离着康里城十成的路才跑了不足四成。郭待诏与后续追上来的人马紧紧咬着他们,想停下来喘口气也是不能。
跑着跑着,迎面忽然再有一支两千人的西州马队,被一个同样是大个子、但面皮白净的人领着截住去路。这人正是翟志宁,率领的是雅州两千人马。
他在马上仍然是一柄朴刀,舞得像雪片儿一样直取苏伐。有人上前挡住他,掩护苏伐夺路而走。但是随后,滞留下来的康里城人马就再也走不了了。几百人很快淹没在追击的人潮中。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苏伐再看带出来的那五千人马,现在只剩下一千来人了。身后的西州人马铺天盖地,正远远的杀来。他咬咬牙,心中忿恨没法发泄。但他不敢久留,康里城远远在望。
他发现有一支人马快速向他们迎来,以为盼到了救兵,这些人也有两千没有打旗帜,很快有人惊呼,“这是浮图城的人!”
来人正是浮图城的两千人,但带队的并非阿史那社尔。他们也是与郭待诏一起,从淡河的上游乘夜迂回过来的。苏伐派出来的、去康里城的传令兵天刚亮时才到达了这里,被擒个正着,也难怪城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双方免不了又是一场混战,但苏伐此时的想法就是尽快地摆脱了这些人,到城中再想办法。他手下这一千人已经在无比的惊惧中狂奔了一夜,此时一点斗志也不见了。也没人听苏伐的指挥,人人只顾逃命,在旷野中又被剿杀大半。
康里城上终于看到苏伐的旗子,不顾一切地开城出来解救。这些浮图城人在后边紧紧撵着,一直追到康里城下,只差一点儿,让苏伐带了不足百人入了城,苏伐的另一面旗子也被旗手嫌累赘、丢在了城外。
随后,康里城上箭如雨下,城外人马并未急攻,拣了苏伐的大旗、退在射程以外。随后,西州别驾高峻率大队,打了“大唐天山牧”的旗子兵临城下。
苏伐顾不得休息,但此时他的心已经稍稍放在了肚子里。他爬上城头往下观看,但见城下人马层层,看旗帜有天山牧、雅州、鄯州、西州、松州、凉州的人马,还有一面旗子上写的是“轮台县铁勒十三部落”。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真心实意的找了个冷战。城中还有人马五千,但此时士气低落,自保可,已经不敢再出城讨战了。他严令盯住城外动静,下城来再与那利研究着往后方搬兵。
阿史那社尔先前扔下的粮草、辎重一分不少地再回到高峻的手中。城上人不敢出来,便倚了垛口冲城下叫骂,“有种的来攻,老子不怕你!”
联军之中有气不过的,往城上射箭,被高大人严令禁止。他们在一箭地外重扎了一连几座大营,壁垒重重,让城上人看了心焦万分。
中午时,又有一支小小的车队抵达了焉耆,带队的是西州长史高岷,但出城来迎接他的只有丽容和苏氏,带着几名西州兵。
丽容和苏氏,昨天的夜里也混在焉耆城中的那些居民中,冒充了一把西州联军,这让她们有些害怕,但却极度的兴奋,一人举了一只号角来吹。
她们可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大规模的行动。但高峻郑重地提醒过她们,在河东边玩玩就行了,绝对不许跑到河西去。仗一打起来,他可没功夫保护她们。
高峻的人马包括雅州和松州的两千、凉州和鄯州两千、轮台县两千二、浮图城四千、颉利部四千、西州八百、护牧队二百,总共是一万五千二。连夜被他派出去一万,分别由郭待诏、黑达、阿史那社尔、翟志宁、许多多等人各带两千迂回出去,而淡河东岸要壮大声势,连丽容和苏氏也加入进来了。
见了高岷,丽容问,“大伯,是不是攻城放火的东西运来了?”
第692章 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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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岷道,“正是,再不送过来,我怕兄弟会等得心急呢!”
苏氏问道,“大哥你可是按着原先议定的法子做的?”
高岷掀开一架车上的蒙盖之物,对苏氏道,“你看,这些竹制的标枪可不是铁枪做枪头了,前头绑的是乌油包,还按你的主意加了火绒。发射前先点燃了火绒,从高处落下时,乌油包破裂,里面的乌油摔开在那些房顶、草垛、帐篷上,后面你们自己想!”
丽容道,“那么大伯你去送这些火枪时,你就带我们一同去前敌看看热闹。”苏氏也心痒,高岷道,“这不大好吧?兄弟可曾有话?他一定没同意你们过去。”
丽容道,“我们姐妹去了,不正好离他近些更安全?”高岷看着这两个人,好半天才说,“不行。”两人泄气。
高岷正愁用个什么法子说服她们,只见从淡河的西岸跑来一匹马,马上伏了一名女子,马匹在淡河水浅处踏起一片水花儿。身后有五百康里城的骑兵紧紧追赶着她,丽容和苏氏一看她正是奴必亚。
丽容和苏氏两人高声冲焉耆城上留守的苏托儿叫喊,让他下来接应。并与高岷一同赶了车辆入城躲蔽。高峻在城内只留有五百人,发现情况后一齐冲出来,但那五百追兵只追到河西岸,便转回去了。
高岷道,“你们看看,往西去哪里是太平的,连我都不敢去了。”
两名女子不甘心,丽容道,“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峻知不知道?我们正该是速给他们报信、以防他们措手不及。”
苏氏也这么说。
苏托儿见康里城人只有五百,那么要护送这些火枪到康里城下,他这五百人都得上去。但如此一来,焉耆城就没有一兵一卒了。
奴必亚此时已经被平安地接进城来,她提议道,“我们只须将吊桥高高扯起来,就什么也不怕,苏将军去送火枪,不还有少城主在么?”
雉临并没有到康里城去,他接到信,飞跑出来迎接奴必亚,心情好得可想而知。他拉住奴必亚和手,一连声问她最近这一个月的经历。奴必亚柔声道,“这里在商量大事,一会儿我再告诉你……但你留下来守城敢是不敢呢?”
雉临拍着胸脯,“怎么不敢,难道那五百骑兵还能跳到城头来?”
事不宜迟,眼下的天气闷热潮湿,万一火枪上那些绒信受了潮不白费事了?苏托儿立刻点齐了五百西州骑兵,护送着拉运火枪的车辆上路。
临行前,他再三叮嘱留守的高岷、雉临两人,城外不论出现任何情况,他们都不能出城。尤其是城南门,门栓一直没有配上,只有一架吊桥,需要着力盯住了不能有失。他只要把火枪送到,立刻就会返回来。
苏托儿走后,高岷连忙把焉耆官衙中的衙役共三十二人集中起来,一部分在城上巡视,一部分守西门,将城门关闭落栓,其余人全都放到了南门来。
丽容和苏氏此时虽然康里城没有去成,但她们却可以结伴爬到焉耆的城墙之上,居高临下一直望到淡河的西岸去。树丛的后边,那五百的康里城马队既不离去、也不过来,似乎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此时正是中午,城南十里处,那片开阔的淡河水面倒映着绿柳的影子。苏氏猛然想起上一次的晚上,高大人在夜色中趴在马车边的地上,托着腮问她话的场景,不觉脸上就是一红。
高岷丝毫也不敢放松,巡了西门、巡南门,大白天多次叮嘱那些守南门的衙役,除了苏托儿回来,一切陌生的面孔都不能放行。他们只要熬过了这两天就成了。
焉耆城外,康里城的五百骑兵正是被苏伐派出来、截击西州粮队的那些人。一击得手后,他们便按着事先的计划隐入远处。苏伐的五千人马在淡河西岸被西州联军合力绞杀之时,他们都看到了,但谁都没敢出来。
带队的小头目说,与其冲上去送死,不如潜伏下来做一支奇兵,没准我们就立个大功劳,会得到苏伐大王的重重赏赐。
而奴必亚这次出来并未得到苏伐的同意,但她看出,自从上次随着西州和天山牧的人马混入西州后,被阴差阳错派去了黔州,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有送回龟兹去。苏伐大王好像对她此次的行动不大满意。
也许苏伐是忙于大事,把她给忽略了。她带回来的、关于西州准备了大型弩车的消息,好像苏伐和那利丞相也不大相信。
奴必亚感觉着,她在西州的事情还没有完,尤其是浮图城少城主雉临对她缠腻不休的态度,让奴必亚一定要再回到他的身边去。
她看得出来,这个雉临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那么,即使高峻或是别的什么人怀疑到她,但只要有雉临在,只要她隐好行踪不露马脚,谁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总比在康里城舒服些。
万一在雉临那里能撬动出一点点破绽岂不是更好,浮图城这次出来的可是四千人马,在高峻的队伍中算是主力了,那么她想不立功都难了。
当时,奴必亚应对雉临的问话连高岷都没有在意,因为他并不知道奴必亚一去、一来的经过。丽容也未多想,但是苏氏却有些怀疑。因为奴必亚当了外人、与雉临放嗲的语调有着明显做作的痕迹。
她悄悄把自己的怀疑和丽容说,丽容也觉着有些怀疑了,再与高岷讲。高岷是个谨慎的人,就与她们商量怎么应对。
苏氏道,“有雉临在,我们也奈何不了她,也不能这么做。但是至少当了她的面,我们说话要注意些……比如,我们就南说北、东说西、五说十、一说七。”高岷和丽容嘀咕也两遍都记下了。
高岷、丽容和苏氏一直在城上、城下忙于防守,但雉临此时却顾不得这些,与奴必亚两人再回到焉耆驿馆自己的房间,雉临再问她怎么逃出来的,可有遇到过什么危险。
他歪了头,认真在奴必亚的胳膊、腿上捏了一遍,这才发现她果然没有受伤,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奴必亚骗他说,那天半夜让康里城冲散后,她被捉回到城中去了,但她本来就是龟兹人,也没有人盘问。
“我是舍不得你,趁了苏伐夜间带着人马出城,城内城外乱哄哄的才逃了出来!”雉临极是感动,抱了她说,“我再也不带你做那些冒险的事了!”
两人不出门,奴必亚提醒他也出去帮帮忙,但雉临就是不去,腻着她没完没了地说话。傍晚时,雉临再叫驿馆中准备了酒菜,他们就在房间中对饮。
雉临说,“只要这次得了胜回到浮图城,他就求父汗办了两人婚事,让她踏实在浮图城做个少城主夫人。”
但奴必亚却叫雉临出去问问详细情况,“城内只有这些人,我总有些不大放心。”
雉临不好坚持不去,但只出去了半刻就赶回来。奴必亚问,“如何?”
第693章 姐妹护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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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人的七夫人说,苏托儿离开前、已经叫人去吕光馆再叫五百兵来,估计着明天也该到了。”奴必亚记住了,心里算计着苏托儿和吕光馆的人何时到达,那时城中就有上千人,城外康里城的那五百人就没什么大用了。
她满面含笑,“这我就放心了!”然后举杯灌雉临的酒。如果她能与城外五百人袭取了焉耆城,那么,对西州的打击就太大了。
到时高峻必然回兵来救,康里城之围就解了。不但城围被解,龟兹再从后掩杀,而她有五百人在焉耆城内,高峻一时也是进不来的。那时她们控制了雉临、扯起了吊桥,不怕浮城城的人马投鼠忌器,那就有的看了。
而这样一件奇功,可能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足两天了。
但是雉临却兴致好得很,酒入喜肠、喝了多少也不醉,拉了奴必亚说些情意缠绵的话,到最后真的要拉了她搞些缠绵。
奴必亚心内焦急难耐,急着出去想法子、又不好拒绝,就宽衣解带让雉临遂了意,然后再与他喝了好几杯,雉临这才心满意足地沉睡过去了。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万籁俱寂,唯有虫声鸣叫。奴必亚安顿好了沉醉的雉临,又站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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