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之法向来是不提明道姓,只为收信人的安危考虑,羊皮上的“五夫人”之词,就有些画蛇添足了。他们一边等婆子,一边派人去高峪的酒馆儿里提来酒菜,在客厅中摆开了边吃边等。【零↑九△小↓說△網
崔嫣早早吃完了,心意惦惦地在一边试着敲琴,不住地说好,脸上全是一副满足的表情。没等这边的人们吃喝完,她那里已敲出了曲调儿,是不同于琵琶的另一种韵味。
总算小羊皮再次拿过来,高峻对思晴说,“你写。”
笔墨拿来,思晴提笔在手,有些不确定的道,“峻,你可别让我写太多了,露出马脚就不好了。”
高峻道,“今天是四月初八,你就写,‘四月二十日前告西州确切户、口数’即可,”郭都督微微点头,已经明白了高峻的用意。
待字写好了,都督亲自将羊皮卷起来,仔细塞入琴箱内的空竹管中,再把竹管安放好了。高峻想了想,伸手勾住琴面上两股琴弦,“叭”一下地拉断了。
他对郭孝恪道,“好了,拿回西州衙门去吧,没事郭叔叔你就敲两下子,总该有人去打听的。谁自告奋勇给你修琴还不大好确定、但他若再去户曹罗得刀那里探听确切的户口数,一定就是他!再让待诏大哥在吕光馆捉贼拿脏就是了。”
崔嫣知道这边的两人说的是大事,虽然有些心疼这架琴,也不敢多说什么。高峻安慰道,“放心吧妹妹,等事办完、琴就修好了拿过来。”
田地城驼马牧场正在紧张建设当中,五天后,高峻带着丽容去的时候,集天山牧、田地城和浮图城三方之力同建的马场已经现出了规模。
而高峪也早就过来,也从田地城中招募闲散人员两百名,加入到他的草场中来。人们先从近处做起,划定五里宽下的地域,拣去戈壁滩上的乱石、翻土洒草籽、在风道上栽树,再拉了水车从两城中取水浇地。
王允达私下里对高峻说,“高大人,雉临说,天山牧在龙泉馆设立哨卡是不大相信浮图城,他每次去都觉着别扭。”
高峻道,“那你告诉他,让他亲自带了人,去把龙泉馆的两处哨卡都拆了,木料拉到田地城来,用在马厩上。”
王允达连声应允。高峻很高兴,以为王允达最近像变了个人,每次看到他都在新牧场里忙碌。而且雉临好像吃他的这一套,两个人的关系十分要好。在这种情况下,王允达还能把雉临的话告诉高峻,全是为着天山牧好。
他对王允达说,“那我就告诉你你兄长的下落,他现在叫释珍,是当阳县的都头。”
王大牧监眼睛一红,“谢谢你,总牧监,我大哥也不容易!”
高峻道,“等我忙过了这段总要去当阳县的,我打算看在你的面子上再把他请回来。你说让他做什么差事好呢?”
王允达道,“他若是能做个田地城的县令,我们兄弟就没什么别的奢望了,倒是能朝夕见面。”他叹了口气道,“细想想,兄长在西州时,我一时也没有让他省心过。”
高峻道,“那好,你好好做事,这个要求我一定答应你。”王允达千恩万谢,又跑去找雉临过来。雉临有些不大愿意见高总牧监,但这次就很痛快。拆龙泉馆两处哨卡的事情在高峻这里得到确认之后,雉临对王允达说,“大哥,晚上我请!”
随后他的眼睛就有些发直,直勾勾地盯着高峻的身后。从田地城那个方向来了两匹马,一位牧子、另一匹马上坐着那个黔州赶过来的女仆。
……
郭孝恪依着与高峻定下的计策,一回到西州便把门半开了一道缝儿,拿琴槌敲击蝴蝶琴,虽然不懂击打之法,但每一下子敲下去,连绵不绝的琴响便传出门去。
有几个曹参闻声过来看,人人表示此琴少见。还有的说,多日以前,还是高长史在西州时听到过一两声,但是不久便叫长史送走了。
都督漫不经心地道,“就是这一架,高刺史是送回家去了,只是高别驾的五夫人不小心,把弦弄断了两股。谁都不懂得修,本都督把活揽回来了!”
人们摇摇头出去,此琴见都是第一次见、听也是第二次听,谁会修这个。郭孝恪把琴扔在一边儿,等鱼上钩。午后时,门外有个五十左右的小吏探头,身后跟了兵曹孙大人。
第671章 滴水不漏()
♂
孙大人对郭都督道,“都督,下官回去后一说,正好我手下这位刘令史说他可以修这架琴。”郭孝恪大喜,“那可太好了,高峻的五夫人求到我头上修琴,总算不会让她看轻我的西州衙门!”又问那人所管。
孙大人道,“这是西州升至上州后,兵曹由原来有六位令史增到了八位。他刚刚充实进来不多久,是管门禁一块的。他母亲是龟兹人,因而懂得一些。”
那人果类胡人,须发有些发黄,口音稍稍有些迟钝。这倒不奇怪,不但是西州、就算在长安的衙门里也有不少的胡人做官,军队里也有不少胡将。
郭孝恪将琴给他看,他看了两眼,便说道,“禀大人,这琴别处没坏,只是这两股已断,须换新弦。但我这里没有琴弦,要拿回家里去修。”
都督问,“家中有弦?”
那人道,“家里也没有,但我可以将其他档上的弦,选粗细合适的、各抽出一根来组在一起,倒不耽误音质。只是工具只家里有,再说也须静心才行。”
郭孝恪连忙道,“那好,就放你几天的假,什么时候修好了再来出班,到时我定有奖赏。”那人抱了琴走了。
兵曹孙大人走后,郭孝恪再把罗得刀叫进来交待了一番,让他留意谁会去找他。然后郭都督安心等待结果。
一连过去了三天都没有人来问,直到第四天的傍晚,衙中的众官员陆续回家、兵曹孙大人在大门口碰上罗得刀,开口就问,“不知道西州的确切户口数有多少呢?”
罗得刀很是警觉,先问,“孙大人怎么也关心起户曹的事情来了!”
孙大人道,“还不是我手下那个修琴的刘令史,两天前对我说,焉耆南城门的门栓一直没有配备上。这事说归他管也说得上,他说等琴修好后就操办这事。这次他偶尔问到了焉耆城内的户、口,我说不知。”
罗大人问,“我都不大精准的知道,难道他比我还清楚?”
孙大人道,“他哪里知道,不过他出了个主意,说只要今年西州的总户口数扣去两年前的总数目,大致就不会差。因为这两年只有个焉耆归入,我想是这么个理儿。”
罗得刀暗自盘算道,原来如此!只是这位孙大人也十分的好哄,如果不知焉耆的确切民户数目,那么西州的总数从哪里来?
他恍然似有所悟,说道,“这倒是不错的法子,我记得今年全西州的数目是两万九千一十六户,人口十三万四千四百多。但两年前就不大记得,等我查过了底档再告诉你。”
孙大人却说,“不必了,罗大人不知我就是你的前任么?”
他笑呵呵地与罗大人分手,在到家前的那条街口,看到令史刘大人正在等他,“孙大人,蝴蝶琴已经修好了。卑职想,明天还是由大人您送还都督为好,虽说算不上我们兵曹衙门的一件微功,但藉此向高别驾讨口酒喝还是可能的”。
孙大人连声说好,对方又道,“不如大人便移步去卑职家中,卑职恰好有人送了几样野味,早就弄好了,想与大人喝上两杯。”
孙大人道,“刘大人美意,我不去就不合适了,正好走时拿着琴。”于是,二人一同去刘令史家饮酒。
而罗得刀看时间已经不早,想再返回去与郭都督说这件事,又觉着不大合适。再说夫人王氏已经挺起了肚子,罗大人不想她独自操劳着弄晚饭,就决定第二天早上回衙门里时再和郭都督说。
一夜无话。
第二天,郭孝恪听罗得刀一讲,点头道,“谁耍计谋耍到高别驾跟前,那便是等不及的要吃亏了!”都督吩咐罗得刀,为着稳妥,要他亲自去吕光馆一趟,把这个刘令史的事告诉待诏,让他留意过关西去的可疑人员。
罗处刀不敢怠慢,只带了两个人骑马出了西州。
自从打疏勒回来、又去龙泉馆之后,郭待诏就一直留在吕光馆,妻子柳氏从鄯州待封那里回来后也没几天相陪。吕光馆在焉耆东边,这个位置离着焉耆不远,有事人马可及时赶到,而且有利于西州的军需补给。
等罗得刀赶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后半夜。罗大人叫关、进去后急见郭将军。
郭待诏一听,便急道,“你来晚了!那个刘令史天黑前过关往焉耆去了,说是奉兵曹孙大人的令、紧急去焉耆筹配南城门栓一事!”
罗大人听了不住顿足,如此说姓刘的在前天半夜就出来了。如果让他走脱了,事情就是耽误到自己手里!
待诏道,“罗大人你莫急,他正该做了再回西州的打算。在我父亲那里得了假期、又有表面上的公干,多半会先去焉耆晃一下掩人耳目,我这就带人去追,吕光馆这里有劳你替我照看一下。”。
说罢,郭待诏带了轻骑十人,乘夜往焉耆追了下去。
天亮时,郭待诏及手下十人打马进了焉耆,在焉耆镇史那里听说,西州兵曹衙门有刘令史正是宿在城内。不过刘令史刚刚出城了,说要到城北山上选材,也不要人跟着。
待诏心道,“谁知道这位刘大人在深山里一扎多久、又让人到哪里去找他!他的这个安排当真是不错,竟然环环相衔滴水不露。”
从姓刘的出城时间上看,估计还能追的上他。此事事关西州内部锄奸的大事,待诏当即立断,率手下十人打马往西边追了下来。
这位刘令史,晚上与兵曹孙大人在自家饮酒,并给孙大人看了他修过的琴,的确与原来没有多少两样,只是有五六股弦上各抽了一根铜丝。孙大人高兴,二人喝到后半夜才抱了蝴蝶琴回家。
等孙大人走后,刘令史一算计,已经是四月十二日了,离着二十日之期时间已然不多。
以前他与龟兹联络时,都是有假扮的胡商在他家街前停留,再由他母亲上街接信。而这封密信自上一次让高审行截下来,耽搁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事不宜迟,他决定亲自跑一趟,去送刚刚由孙大人口中套得的消息。他认为虽然有些冒险,但是还是有些条件的。
第一,为着修琴,都督已经有假期给他。第二,他有公干去焉耆。只要从焉耆找个由头往龟兹跑一趟,神不知鬼不觉。到时自可从容回来坐衙。
他是西州主管门禁的官员,那些门官们谁都认得他,半夜出城根本不是问题,于是就悄悄牵马,出了西州城便打马飞奔起来。
苏伐对朋友是够意思的,再说一家老老少少的好几口人,只靠他职小俸微怎么过得好呢。人不怕有事,怕的是没有头脑。等他送了信,回焉耆时就说在山里迷了路,无论是谁都怀疑不上他。
第672章 千里追奸()
♂
刘令史出城前,与城中官员要了一张弓,一壶箭,说是防身用。他出了焉耆西门,先是像模像样地往北山的方向绕去,看看隐入了林子、身后也没有人跟着。
刘令史便打起马、在淡河上游找了一处水浅的地方过河。又隐蔽着往前走了几里,便放开胆子上了大道、往康里城方向驰去。
他不便进康里城,那样的话会耽误不少功夫,他打算就在康里城外把信射入城去,马上返回来在时间上完全来得急。然后他就等着龟兹城来的“客商”,把苏伐的酬谢交给他了。
郭待诏带人急忙追赶,要在刘令史抵达之前截住他。不然这个刘令史会把根本不是苏伐要的信送进龟兹城去,苏伐那里就什么都知道了。那么这个刘令史多半也不敢再回来,他以往都给龟兹送过什么消息、还有没有同伙也就不知道了。
郭待诏不相信刘令史是去了焉耆城北的山里,他们过了淡河直接往康里城的方向追了下来。在淡河西面一百里的地方,待诏的手下发现了前边有一人一骑的影子,小得像只苍蝇,便大声报告郭待诏。
刘令史正想着美事,以为在这个地方绝对没有危险,等他发觉身后有十来个人快速接近的时候,立刻也加快了速度。
郭待诏在后边紧紧追赶,到后来高声喊喝,“站住!!”
刘令史马上加鞭,没命地跑,内心里几近崩溃。耳听着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一咬牙,摘了所带的弓,搭上一支箭往身后射过来,被待诏在马上一下子拨打掉了。
他再射,但本身不是习武,又是在匆忙中,就把先前已经绑好了信、准备射到康里城的那支箭朝身后边射了出去。待诏看着来箭有异样,一歪头、一把将箭抓住。
刘令史眼看着康里城已经在望,他脚下不停,根本不听身后人的喝令。再跑出去几里,渐渐被郭待诏及手下十几匹马前后截住。他只能把马勒住,语无伦次地道,“郭、郭将军,我是去龟兹……看看能否买到蝴蝶琴的琴弦……”
郭待诏手里攥了那些绑了密信的箭,冷笑道,“买弦……你射我干什么?带走!”
刘令史脸色苍白,无计可施,回头往近在眼前的康里城望去。他看到城门大开,有一员胡将率着一、二百人冲了出来。刘令史如同抓到了救命稳草,突然狠踹马蹬迎着来人跑过去,“救我、救我!”
敌众我寡,不能在此处久停,但也不能让奸细就这么逃脱。郭待诏摘弓、搭箭,瞄了瞄刘令史,只一箭便射中他后心,死尸栽落马下。待诏道,“我们走!”总共十一骑拨回马、风驰电挚往回就走。
从康里城追出来的正是钦察汪,康里城上的守军早就看到城外一追一逃的十几个人,都是唐人打扮也未打旗,钦察汪情知有异,这才赶出来看个究意。
他在马上看了看地下倒伏的中箭之人,早已没有了气息,一挥手中的铁刀命令,“给我追!!”一两百人从后边追了上来。
待诏一边纵马、一边把那支箭上绑缚的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