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熙不置可否,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打量她。
女人很敏感,也很聪明,一抹自嘲爬上唇角,“你可能觉得我矫情,或者虚伪,但不管怎么说,这样对肥仔最好。”
“你想多了。”
小惠抿唇,笑了笑。
“我扶你出去。”谈熙伸手,她低低道了声谢。
对着洗手台面前的镜子,小惠顺了顺发丝,又掬起一捧水拍拍脸,谈熙递了张湿纸巾给她。
“魏刚那件事……谢谢。”
女人一愣,伸手接过,“带句话而已,动动嘴皮子,没什么大不了。”
“你跟雷老大……”
女人面色一白,浑身僵直。
“抱歉,”谈熙目光一闪,“我的话似乎有点多。”
“没、关系。”勉强扯出一抹笑,露出小虎牙,倒是有些稚嫩。
“肥仔那边……”
她哦了声,把地上那个暖水瓶提起来,放到台面上,“这是刚才接的滚水,麻烦您提到病房,我这个样子不太好过去……”
“肥仔问起,该怎么说?”
“临时有事。”
“好。”
“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可以,不过在此之前纠正一下称呼,是‘你’,不是‘您’。”
女人笑笑,“那我可以问你吗?”
“说说看,我不一定会回答。”
“刚才,胡……那个男的为什么会怕成那样?”小惠看看她这副医生扮相,目露不解,“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这层楼有两个科室,一个骨外科,一个精神科。恰好,昨晚有个精神病人假扮成医生进到病房,用手术钳剪掉了另一个病人的耳朵。”
小惠瞪大眼,“所以,刚才他以为……”
谈熙笑着点头。
“那您……你是怎么知道发生过那件事?”
“每层楼都贴了通知。”
“原来如此。”
……
肥仔待在病房,望穿秋水,若非腿脚不便,他早就出去寻人了。
等啊等,终于——
“谈姐,怎么是你提着暖水瓶?小惠呢?”
谈熙把水瓶放下,又替他倒水,“临时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先走一步。”
肥仔受宠若惊,讷讷接过杯子,“谢谢姐!那……小惠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
“凳子,你坐。这样啊……那没事,我再打给她就好……”
“嗯。”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谈熙准备离开。
“姐,我听焕哥说,你有事情交给兄弟们做?”
“是有些事。”
“那个……魏刚的事我听说了……您真神了!”
谈熙笑笑,不过是搭了趟顺风车。
“我出院之后能……跟着兄弟们一起干不?”
“当然,我替你留了空位。”
“谢谢姐!”
谈熙摆摆手,“走了,你好好休息。”
叮——
电梯来了,谈熙正准备进去,冷不防被人扣住手腕。
“就是她!她抢了我的袍子和口罩!”
转身回头,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正满脸愤怒,恶狠狠瞪她,“庞医生,我真不是故意的,全是这个女人的错!”
远处,一袭白大褂翩翩而来,谈熙啧了声。
老熟人嗬……
“谈熙?你怎么在这里?”庞绍勋皱眉,一袭白袍尽显专业。
“hi,又见面了。”
眼镜男惊奇地打量二人,“这……你们认识?”
谈熙挑眉,但笑不语。
庞绍勋倒是“嗯”了声,介绍道:“这是我……以前的病人。”然后指着眼镜小伙,“跟我的实习生,小刘。”
谈熙扬唇,目露歉疚,“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情况紧急,借了你的外袍和口罩。”
小姑娘诚恳认错,又长得好看,小刘也不过是个本科愣头青,哪里斗得过这等妖孽,当即摆手,红了大半张脸,“其实也没、没关系……”
“真的很抱歉。”
小伙子脸红得更厉害,抠抠手指,又瞅瞅临床导师,“庞医生,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出这种状况……”
他本来是要跟着进手术室观摩记录的,可转眼间袍子和口罩不翼而飞,被庞绍勋骂得狗血淋头,最后气不过才去监控室调了录像来看,没想到偷拿他东西的,竟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这不,被他当场抓到。
可见了真人顿时又不忍心……
庞绍勋听了个大概,“行了,还有四十分钟正式手术,你先下去准备。”
小刘长吁口气,偷瞄了眼谈熙,这才离开。
“你是有多无聊,才会跑到医院来偷人家袍子穿?”庞绍勋开口打。
谈熙甩给他一个白眼,“我那叫事出有因。”
男人从兜里摸出十块纸币,投进饮料贩售机,“喝什么?”
“请我?”
“嗯哼。”
“矿泉水。”
他选中水和热咖啡,哐当——东西出来,紧跟着吐了几枚硬币。
“喏。”递给她。
谈熙伸手接过。
“你后背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还行。”
“留疤了?”
“多少有点痕迹。”
男人从衣兜里抽出签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张便利贴大小的白纸,低头写起来。
然后,把纸条塞给她,也顺势插回口袋,“这个牌子的祛疤药,原产法国,托人买或者网上代购都可以,”他喝了口咖啡,“哦,记得扫码验防伪,现在市面上假货太多。”
谈熙收好,“童子鸡,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有医德。”
“医德跟好久不见有关系吗?”
“至少,你还记得我是你曾经的病人。”
“特殊案例,当然记忆犹。”
“特殊?”
男人握拳,轻咳两声,“不是每个人出院,都要用扛的。”
谈熙瞬间黑脸,想起陆征上次当着他的面把自己从医院扛走,简直丢脸到姥姥家了!
“你今天来是?”
“看朋友。”
“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用。”
庞绍勋两手一摊,“其实,我很乐意帮助你。”
“等等……你为什么在这里?跳槽了?还是挣外快?”
“资源共享,专家也可以共享。”他只在这边挂个名,有需要的时候再过来,比如下午那场手术。
“谢谢你的矿泉水,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
“嗯?”谈熙回头,目露询问。
“身上的伤好好养,平时忌辛忌辣,女孩子留疤不好看。”
她扬扬手里的字条,“知道了。”
正好电梯下行,谈熙迈进去朝他挥手,“童子鸡,拜~”
庞绍勋:“……”
他本来想问她近况如何,那人有没有再动手,不过,看她一脸灿笑,应该过得不错。
出了医院大门,迎面驶来一辆豪华奔驰,停在住院部楼下,谈熙站在旁边等出租。
不一会儿,便见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小跑着进了大厅。
很快,扶着一个腿上打石膏的男人出来,谈熙立即转身背对。
竟然是那个揍了肥仔的二世祖,叫什么……华少?
“实在对不起,路上堵车,所以来晚了……”
“你怎么不说路上出了车祸,你来不了?!让我等这么半天,工作不想要了?!”
“少爷,对不起……”
“行了,赶紧扶我上车,这个鬼地方小爷一秒也不想多待!”
“是是是……”
看着奔驰驶离医院门口,某妞儿轻叹一声。
还能骂人,耍脾气,看来殷焕下手不够狠呐……
她招手,一辆出租停下。
“去太和街川味排档。”
谈熙到的时候,还不到五点,殷焕没来,倒是阿飞和另一个男人在喝酒划拳。
见她来了,立马放下碗筷,迎上来。
“谈姐。”阿飞叫了声,他旁边那人也跟着叫。
“这是一山。”
“嗯。”
“焕哥刚才来电话,说他有事迟些时候到,让我先跟你说说兄弟们的情况。”
“好。”
原本约定的时间就是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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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他说,有事吗?()
“然然?”殷焕穿好衣服,推开卧室的门,下一秒,不自觉放轻动作。
女人正睡得香甜,睫毛又密又长,许是被开门的响动惊到,微微颤了颤。
殷焕知道,她醒了,却不愿睁眼。
那晚,他是气急之下才控住不住对她用强,事后想来,懊悔不已。
错也认了,歉也道了,就差跪下来求她原谅,可这都两天了,没跟他说一句话。
殷焕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然然,我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
“我明天回学校。”
“明天?不是没课……”
“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彼此都冷静一下。”
“分开?”瞳孔一缩,音调骤冷,“你什么意思?”
女人睁开眼,讷讷盯着天花板,“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很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算了……”
“你倒是说啊,他妈的有什么问题?!一起睡了这么多年,你现在告诉我有问题?!嗬……”越想越气,一脚踹上房门,发出哐当巨响。
男人直接撂狠话:“岑蔚然,你最好别惹我生气!”
“我不想跟你吵。”声音很平静,眼神很空洞。
殷焕看了看时间,低咒一声,“等我回来再说。”
言罢,拿起夹克出门。
砰——
关门的声音。
岑蔚然保持着平躺的动作,良久,才翻了个身,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来,渗进嘴里,苦得发涩。
每次都是这样……
突然,手机铃响,她抹了把眼泪,“喂,你好。”
“蔚然,我是张璐。”
怔愣,无措,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有事吗?”
“班长说,想请我们几个单独聚聚,你来吗?”
“抱歉,我还有事……”
“这样啊,估计班长要失望喽,你也知道,高中的时候他就暗恋你,到现在还没谈……”
“张璐,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现在提吗?”
“……别生气,我也想你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头憋闷着嗓音,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嗬,有情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有情?你想当乌鸦,行啊,但是能不能别把所有人想得跟你一样黑?”
那头,怔愣半晌,似沉浸在莫大的惊骇之中。
“蔚然,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就算,你不喜欢我,用得着这样出口伤人吗?”
“出口伤人?那我正要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么多人,我为什么偏偏伤你呢?”
“我……”
“抱歉,你们慢慢聚,我就不来了。男人心疼我,买了空调,今天师傅上门安装,我要守着。祝你们玩的开心。”
电话掐断的瞬间,岑蔚然躺在床上大口**,像离开水的鱼,艰难呼吸着。
而那头,张璐举着电话,愣愣出神。
“学习委员?你怎么了?大家在里面合唱《光阴的故事》,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哦,接个电话。”
“那就去。”
“诶,张鹏我问你个事。”
“尽管问,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男人拍着胸脯。
“你知道岑蔚然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吗?”
“她呀……当年考上重本,报了京都的大学,本科四年,后来又保送研究生,听说学术能力很强,要读博士的节奏呦!”
张璐哦了声,“那她还过得不错……”
“是挺不错。上次,我接待了一个美国来的专家考察团,是什么常春藤盟校的,清一老外,特高大上,岑蔚然代表京大陪同考察,连说话都是用英文。她来我们企业参观的时候,总经理都得点头哈腰。”
“嘿,你说这人生,真是什么都有可能。当年瘦瘦小小一姑娘,默不作声的,居然比我们都牛掰!横着走咧……”
女人皱眉,她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评价。
“张璐,你别光看着别人,你可是我们这群人里唯一一个喝过洋墨水的!今后可得多多关照老同学!”
“这是当然。听你说蔚然发展这么好,你们又同在京都,怎么不多约出来聚聚?也好发展发展……”
张鹏哼笑一声,说不清是嗤是讽,“那可是个大忙人,整天不是学校,就是家里,哪里有空搭理我们这些闲人?至于发展,你以后别说这种话,我还想多活几年。”
“什么意思?听起来,怎么有种白恐怖?”女人浅笑晏晏。
“黑恐怖才对!”
张璐目光微动,“这话……怎么说?”
“你还记得当年,咱们学校附近那一片的混混?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叫殷焕。”
女人心头一跳,那种柔软到酸涩的情绪急剧发酵,竟在瞬间冲上眼眶,她忍住流泪的冲动,“好像……听过一点。”
那时,他怕影响到她的学习,也怕两人恋情曝光给她的名声造成影响,所以宁愿偷偷摸摸。
每天早上,他送她上学,却只能在拐角的地方分手,他会默默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进校门。
下午,他在拐角等她放学,风雨无阻,还是那件衣服,还是那个姿势,仿佛中途从未离开。
他请她吃冰棍,她把家里做的包子馒头塞进他怀里。
彼时,那个漂亮的男人满心满眼都装着她,说不完的情话,打不完的kss。
如今,这一切都要属于别的女人吗?!
不,她不甘心……
岑蔚然凭什么?!
“你刚刚说殷焕?他怎么了?”
张鹏摆摆手,“混混永远是混混,即便从乡下出来,也成不了大器。也不知道这岑蔚然什么眼光,咋就把那么个东西看上了?研究生和小流氓?说出去笑掉大牙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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