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入得城内,我即见番阳城空处堆放有大小粮垛数堆,忙问其故,郑浑答道:“此皆敌兵来犯前抢收之稻谷,因怕放在城外为敌军所取,故移入城中安置。”
番阳城小,守军也不过是军屯兵七百人,能坚守数日不屈,皆因郑浑调度得力,存储粮草充足,城中百姓方以死效命,我大喜过望,原以为番阳稻谷恐已不保,不想郑浑竟能设法保全,这郑浑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全军入城,我即令郑浑从官库中取出酒二百瓮,羊肉三百五十斤,赏赐军士。
此战以甘宁功劳最大,我由衷敬道:“甘兄英武盖世,击杀孙贲,当为首功,且百人劫营,不伤一兵一卒,宠心甚服。”
甘宁斟酒自吃两碗,大声道:“上将者,当不惜命,奋勇向前,效死力以报知遇之恩,不足道也。”
郑浑谏道:“今孙贲兵败,周瑜势单力孤,且为我两面围困,必思退兵,我军可夹击之。”
甘宁驳道:“敌军士气虽然低落,然吾闻周瑜所部士卒勇武,乃敌之精锐,实不可轻视,且周瑜善谋,计谋甚多,不可不防。今番阳兵少,若倾全力夹攻,我恐周瑜趁机分兵袭取番阳,焚我粮草,那时即便胜了周瑜,也是得不偿失。”
我赞许的点点头,甘宁不仅悍勇无匹,更兼能揣度敌情,当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战将。
郑浑道:“既如此,难道任那周瑜退兵不成?”
我思虑再三,说道:“番阳之东二十里,有山临水高百丈,七穿骈罗,穿中色黄赤相续,因世人谓之石印山,此山素为来往泾县与番阳之间的要冲,周瑜若是退兵必走此处,甘将军与我可引兵伏于山中,待周瑜到时杀出,必能大获全胜!”
甘宁、郑浑闻言大喜,郑浑道:“浑居番阳三载,竟不知石印山之名何来,大人博识,胸藏玄机,浑不如也。”
甘宁听郑浑纠缠个山名不休,早按耐不住,倏地立身站起,道:“甘宁请令往石印山设伏,周瑜若是敢来,我必生擒之。”
我急摆手叫甘宁坐下,道:“将军勿急,待我修书一封,差人送往上缭报知太史慈、刘晔番阳胜讯,按行军的时间推算,此刻华歆援兵已到上缭,周瑜见敌众势寡必思退兵,若到时太史慈、刘晔能乘周瑜军退兵随后掩杀,周瑜纵再有谋略,也计无安出。”
甘宁、郑浑点头称是,皆以为然。
宴罢,我与甘宁各引一军往石印山而去,分左右伏于道旁,郑浑仍留守番阳,以防周瑜偷袭,次日临晨,周瑜果然率部赶来,我见周瑜军军容齐整,队列肃然,井然有序,不觉纳闷,按常理推算,周瑜从接到败讯,组织退兵需有一段时间,太史慈、刘晔应该已接到我的书信,只不知何以让周瑜从容退兵?
不及多想,待周瑜军行至山脚之下,我见时机成熟,一声令下,乘势杀出,正杀得性起时,忽见前面一将挡路,待看去只见那人生得剑眉朗目,姿容俊秀,端是位风liu倜傥的美男子,我瞅得两眼发呆,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人物。
正愣神间,忽听那人喝道:“庐江周瑜在此,来将可是高宠?”
我大声道:“正是。”原来此人便是周瑜周公谨,怪不得有如此姿容,我可不能让他小瞧了。
周瑜一惊,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年轻,昔日在神亭岭时,我并未与周瑜交战,此前皆是闻其名未见其人,不想今日倒在石印山前碰上了。
正在此时,甘宁引兵杀到,周瑜阵中那些孙贲败兵见是甘宁,顿时斗志全无,阵脚大乱,我和甘宁趁势麾军杀入,在周瑜军中搅做一团厮杀,周瑜抵挡不住,被我和甘宁两枝军困在核心,脱身不得。
两军混战撕杀尤烈,忽然我军后阵大乱,一枝军冲破层层拦阻,杀至阵前,我定睛一看旗号,原来是孙策的援兵赶到,为首二将,正是陈武、朱然。周瑜见援兵赶来,精神大振,高声断喝道:“事急矣,吾等还不死战,要待何时!”
众军卒闻言,士气复涨,纷纷反身死战,为求生计,周瑜又命军卒点火焚毁粮草辎重,轻装突围,火起之处,一时浓烟滚滚,遮天敝日,敌我皆不得见。
陈武、朱然来援之兵有千人众,加之周瑜军总数不下三四千人,以我和甘宁这一点兵力,困敌之事难成,若是再耽误下去,恐周瑜看破我军兵力不足的破绽,思及此处,我遂与甘宁引兵退往番阳暂歇。
行至半路,却见前方尘头大起,原是太史慈、刘晔引大军赶来,我大怒,若太史慈、刘晔早一刻赶来,周瑜又如何能逃脱。
太史慈未等我细问迟来缘由,抢先禀道:“太史慈驰援来迟,请校尉大人按军律惩处!”
我见太史慈神情恳切,言语间唤我“校尉大人”,想是他也知道贻误战机的罪责难逃,只是这一声却叫得我心里一阵发酸,昔日神亭岭时太史慈唤我贤弟,到了豫章呼我少冲,现在又改称官名,这称呼上的变化,似是在昭示我与他之间的距离正在一步步的疏远。
其中的原因在我,还是在他?
是我的身份地位的变化,使他生分了,还是我在不自觉间疏远了和他的关系,无论是哪一种原因,结果都是我极不愿意看到的。若是能让时间倒转的话,在我的心中,更喜欢那个在神亭岭上畅快淋漓、邀友冲杀的太史慈。
刘晔见我许久不答,忙在一旁道:“此非全为子义将军之错,连败之后上缭守兵仅剩三千众,且多为劳卒,不堪大用,前些时周瑜作势备战攻城,上缭急矣,所以,我等心思皆放在守城之上,哪料到昨晚周瑜于营中缚牛悬鼓,倒提牛后腿于鼓上,牛吃痛后击鼓不休,整夜鼓声大作,我等以为周瑜欲伺机攻城,忙紧备城防,却不曾想中了周瑜的疑兵之计。”
说到此处,刘晔顿了一下,看我脸色缓和下来,知我已消怒气,便又接道:“待次日天明,番阳信使赶至,我等方知孙贲大败,周瑜可能退兵,连忙引兵出城,待到周瑜营中一看,却早已是人去营空,只有十几头疲牛倒悬于营帐之中,我等知中了周瑜之计,忙引兵急追,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缚牛悬鼓,周瑜在仓促之中竟还能想出此等计谋来,真不愧是江东虎将也,我不禁暗自佩服,若是换了我,能否想出安然脱身之策还在两说,因此,太史慈、刘晔中了周瑜之计也在情理之中。
这时,我正为自已的疏忽而自责不已,哪还顾得上责罚太史慈,忙扶起太史慈,说道:“些许差驰,子义勿放心上,若是换作旁人,结果必也一样,细说起来此番恶战实乃险中求胜,不得已而为,我集主力于彭泽,番阳兵力不足,面对孙策强兵,能挡半月已属不易,其中子义、子扬功不可没,郑浑据守孤城,忠义节高,孙贲猛攻数日不能下,更是立下大功,诸位皆是我豫章之重臣,保郡之柱石。”
此次豫章之战,虽然孙策滞于会稽战事,未曾亲来,我军也未取得全胜,但能以弱胜强,击杀敌军主将孙贲,确是振奋军心、鼓舞士气的捷报,想来孙策经过此败后,再不会轻视豫章的存在。
孙贲之死,已经在我与孙策之间打下了一个结。
死结。
退了两路敌兵,又收了甘宁这样的猛将,我自是大喜,回到豫章,依功劳行赏众将士,甘宁、郑浑立下首功,赏金千两,稻谷一百斛,授六百石;另封甘宁为水军都尉,驻彭泽口统领水军,以郑浑为郡丞,与仓慈一起总管屯田养民事务,华歆、许靖各按功绩奖励。
本来太史慈、刘晔我也拟加以赏赐,但无奈二人皆坚辞不授,我知二人仍为周瑜脱逃之事淤心,遂也不予强求,只在背地里嘱咐刘基记下二人之功,待日后再行封赏。
战争的硝烟散尽,健儿的鲜血和性命终于换来了和平的光景,沉甸甸的谷粒垂下来,遍地里金黄的一片,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终于迎来了丰收的时候,屯田带来的效果终于突现出来,百姓富庶,官禀充实,豫章正显示出一派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
第24章 出使江东()
建安元年,也许注定是个多灾之年,在长江之北的青、徐、豫、兖诸州及淮南,成群的蝗虫忽起,食尽禾稻,如关东一境,谷物一斛,需钱五十贯,百姓相食啖,白骨委积,尸秽满路,其状惨不忍睹。
秋十月,从江北传来曹操兵发洛阳迎立天子的消息,年初,曹操在成功消灭张邈反叛势力后,从荀彧、程昱之计,率军大破青州黄巾军,收其强健者充军卒,声势复壮。帝以曹操为镇东将军,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加封有功的卫将军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并赠射声校尉沮俊为弘农太守,自此朝政为曹操一派所把持。
与此同时,淮南的袁术籍地广粮多,又有孙策所质玉玺,遂思昔汉历年四百,气数已尽,海内鼎沸,吾家四世三公,百姓所归,吾袁姓出于陈,陈乃大舜之后,以土承火,正应其运,心中早暗生称帝之心。为扩张势力,心存野心的袁术命大将纪灵引军十万攻徐州,刘备派张飞守住下邳,自已与关羽将兵拒袁术于盱眙、淮阴一线,两军互有胜负。
正僵持不下时,下邳相曹豹被张飞鞭责而死,城中丹扬兵旧部乘势叛乱。袁术见刘备后方不稳,遂修书与暂居小沛的吕布,许以军粮,劝其袭取下邳,吕布大喜,引军水陆东下,张飞接战大败,刘备的妻子及将吏家口悉数成虏。
待刘备得到败报回援时,被纪灵随后追击大败,只得屯兵于海西。其后吕布忿恨袁术运粮不继,又重召刘备,表为豫州刺史,使之屯兵小沛。吕布自表为徐州牧。
诸侯争霸,你争我夺,弱肉强食,这一出仿佛又回到了二百余年前的战国年代,其中,又有哪一方诸候会把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而我现在虽然在豫章站稳了脚跟,但要不被强大的别人吞并,除了屯田富民,加强军备外,还需开立学馆,广召博学儒士来投才行。
好在刚刚经过一场恶战并没有影响到豫章的根本,与饥寒中的江北诸州相比,豫章的情形要好上了很多,充盈的府库也使我有了一点争霸的底气。
这一日,我刚与刘晔、仓慈、郑浑从上缭赶回豫章城,负责接待礼仪的许靖便匆匆赶来。他道:“将军,淮南袁胤已在驿馆候了多日,不知——?”。
袁术这个贪欲淫侈的家伙,到了淮南后养媵御数百,无一不兼罗纨,厌粱肉,致使府库空尽,百姓饥困,一听说豫章富庶,就马上派来从弟袁胤借粮,名虽为借,实却是以武力逼迫我们无偿的给他粮食。
我一皱眉,道:“子鱼不是接见过他了吗,怎么还不依不侥的,你再去跟他说,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刘晔见许靖面有难色,谏言道:“那袁胤乃是袁术的从弟,恐怕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正说话时,甘宁从外面跨步而入,听到刘晔的话,接道:“袁术虽是四世三公之后,但为人器量狭小,不过是徒有虚名,有什么可怕的?”
我虑道:“袁术坐拥两淮,甲兵数十万,若真的兴兵来犯,仅凭我们一已之力是挡不住的,况且若战火再度波及百姓,使好不容易的复垦的土地再次荒芜,豫章刚刚安定的局面又将破坏,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刘晔听我这么一说,笑道:“其实,要打发走袁胤,也不是难事。”
我急问道:“子扬有何妙计,且说来听听。”
刘晔不慌不忙,说道:“说穿了也没什么,其实只是一个字——钱。昔日我初投庐江太守刘勋时,正遇上袁胤授袁术差遣,到皖城筹措军粮,刘勋素知袁胤贪财,便一面向袁胤大吐苦水哭穷,一面便暗中送与袁胤大量的金银珠宝,那袁胤受了贿赂,回过寿春后便慌称庐江水涝,百姓困苦,无粮可供,由此征粮之事便蒙混了过去,这一次,我们何不依样而为。”
我大喜道:“就依子扬所说,敢情这袁胤赖着不走,目的是想要敲竹杠,也好,且让这小子得意一回。”
刘晔又道:“今岁淮南诸地飞蝗侵袭,颗粒无收,袁术既来豫章借粮,我想他定也会差使向江东的孙策求粮,孙策现在羽冀已丰,岂会再把袁术放在眼里,我虑孙策必不借粮,两者必失和耳,孙策现在内有会稽末平,严白虎等众寇袭郡,外有袁术虎视,必不会再启战端与我军撕杀,因此,此时若我等遣使往江东谋和,事必成矣。一旦与孙策合谈成功,那袁术必投鼠忌器,即使事后知道了真相,也不敢拿我们怎样。”
刘晔的想法实在是出人意料,我军刚与孙策恶战过,在短时间内去商讨和谈,成功的可能性实在要打几个问号。
但是,刘晔适才的分析也是句句在理,孙策在江东驱逐了吴郡太守许贡后,已尽占丹扬、吴郡,同时引大军兵取会稽,与会稽太守王朗在西津决战,杀故丹扬太守周昕,并大破王朗军,后王朗退守固陵,坚守不出,孙策数次渡水作战,均未能奏效,两军相峙,已有数月之久。
对于孙策来说,若不顾内患未平,发兵征讨豫章复仇,与我军决战的话,那么正好给了严白虎、许贡这些人机会,刚刚平定的丹扬、吴两郡又会反复,所以,孙策现在最要紧的是集中力量,击破会稽王朗,迅速的统一江东三郡。
不过,猜测归猜测,若是真的遣使前去,此一行又过于凶险,毕竟孙贲的首级尚在我这里,而且对于一路所向披靡的孙策来说,此等大败之辱岂能不报。
我环视众人,道:“子扬之计虽好,可是这东结孙策,不知何人可堪此重任?”
未等我话音落下,只听到一人大声应道:“基愿出使江东!”
我定睛一看,却是刘繇长子刘基,这一趟江东之行,危机四伏,万一孙策为孙贲之死迁怒到使者头上,那可是要被砍头的,刘基有如此胆量,单就这一点,比他父亲刘繇就要强上甚多。
我正犹豫不决,刘基以为我信不过他,又道:“基父繇,先为扬州牧,今我承父遗命持节出使江东,孙策也不能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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