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我手底下有六个兵呗。”安金藏放眼望去,果然一共是六个人,如今对大唐的官职已经了如指掌的安金藏,对眼前的六个人的位置也很清楚——在他这个署令之下,卜丞官阶最高,其次是卜正,再接下来是博士,于是立刻问着,“哪两位是卜丞啊?”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立刻站出来,异口同声地说:“卜丞在。”安金藏看着眼前的两人,虽然说是他的下属,但是年纪绝对比他大了许多了,看样子,都已经是快四十的年纪了,这个年纪,在古代可真不能算小,还好唐代生活质量不错,人们的寿命普遍都比较长。
“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干活儿了,我也算是半路出家,这业务上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还请两位卜丞多多帮衬。”
“是。”六个人异口同声地说着。
“那么安令君,杂家这就告退了。”高延福在身旁说着。
但是安金藏见着如今对自己若即若离的高延福,却叫住了他:“不,阿福,你稍等,我有话和你说。”
高延福听了,想要抬眼看他,最终没有抬眼:“不知令君所为何事?”
安金藏看了看还在自己面前候命的六个人,试着拿出领导的样子:“额,你们先……那什么,干自己的活儿去吧。”
看着人都走了,安金藏把高延福带到了自己崭新的“办公室”,这是一处明亮的房间,直棂窗投射进明媚的阳光,春雷之后,天气果然越来越暖,已经有了初夏的迹象。
“安令君,你留着阿福,究竟要说什么?”尽管发生那么多事,高延福说话的时候,依旧是一副温和客气的模样。
“阿福……”安金藏的脸上出奇地严肃,“时至今日,有些话不得不直截了当地问你,说句实话,我现在已经很少和人说知心话了,若是按照往常的脾气,我和你之间发生了那些事情,我定然不会再和你说什么知心的话……”
听到安金藏这么说,高延福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但是……”安金藏话锋一转,“但,你是阿福,是我来到这里之后最早认识的几个人之一,你一开始对我的好,你对力士这么多年的照顾,我都记得。所以,我不得不和你好好谈一谈……”
但是高延福却深吸了一口气:”阿福知道安令君所为何事了……“
(本章完)
第189章 暮春晴日()
尽管高延福这么说着,安金藏还是锲而不舍地说着:“是的,我就是要说关于武三思的事情,他是你的故主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如果当时的情形还不是很明显的话,如今皇上登基之后,武三思的作为,你在这后宫之中,知道得肯定比我清楚,你觉得你还有为他效忠的必要吗?”
高延福听了,却说:“原来安令君觉得杂家一直都还在为静德王效忠么?”
“阿福这话的意思是?”
高延福又叹了口气:“上次皇嗣的事情,已经还了静德王的恩情了。”
安金藏一听,明白高延福的意思了,原来这么长久以来,他和武三思之间并没有多少联系。
“既然如此,阿福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安金藏说着。
“杂家只是个传话的人,和安令君解释这些做什么……”
“阿福,你听我说,这世道,如果咱们不做些什么,早晚得一起玩完,我知道你,你可以做更多的事。”安金藏殷切地对着高延福说着。
高延福看着安金藏的脸:“安令君这话的意思是?”
“我原本以为,杀了张易之,让年迈的女皇禅位,会让一切好起来,但是,事实证明,并没有。而且,你不觉得现在的情况,比女皇在的时候更糟糕了么?再这样下去,好不容易安定繁荣起来的大唐,就要被这些人给毁掉了。到时候,谁也逃不了!”安金藏认真地说着。
“那令君和杂家说这些的意思是……”
“阿福,你得帮我!”安金藏坚定地说着。
……
一番谈话之后,高延福走了。
对于太卜署的工作,安金藏现在还沉不下心来好好了解。
而和一开始的印象一样,他的这批“手下”还真都有“理工男”的范儿,他之前让他们下去干活儿,现在每个人都埋头在那里捣鼓那些仪器,也没有人主动来巴结一下他这个新上任的领导。
不知不觉,已经很久没有在宫中长时间待着了。
安金藏从太不署出来,沿着宫道溜达着。
远离的冬天肃杀,春日的大明宫迎来了最美好的时节。
无遮无拦的苍穹之下,是碧瓦红墙的宫殿楼宇,还有宫墙也遮盖不了的昂昂生机,桃红柳绿,安金藏走在宫中,随意移动几步,都能闻到不同的花香。
两边的宫女侍者,默默无声地从身边走过。
不知为何,他想起来自己从这大唐醒来之后,第一次离开太医署走入神都那座太极宫的情形,那时候的惊奇变成了如今闲庭信步的惬意,这世界上,再没有比时间更加让人难以抵挡的魔物了,它可以让他这千年之后的人心安理得地置身其中,仿佛从来就是这大唐的一份子似的。
然而四周的鸟语花香,很快被从远处传来的争吵声打断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激动大喊着:“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好!上官婉儿,你护着他,你等着!”
在这闲适的暮春晴日里,忽然听到了那人的名字,安金藏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朝着争吵声的方向跑去。
宫道的尽头,是一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所在,这是靠近东宫的一处小花园。汉白玉堆砌的桥边,站着几个人,安金藏一眼看出其中一个人是上官婉儿。
这个情形是如此地熟悉,两个彼此怒目而视的男子中间,站在上官婉儿,她试着去调解这样的矛盾,带着明知是徒劳的义无反顾。
“太子,崇训是你的太傅,不管如何,你都不应该动手打他。”上官婉儿说着,“若是被皇后知道了……”
“闭嘴,又是皇后!你们真以为我会怕皇后吗?我是太子,我的太子之位是我父亲封的,难道你们都忘了他才是皇上吗?才是你们应该听命的人吗?!”李重俊质问着,颤抖着。
而明显是躲在上官婉儿身后的武崇训还在那里窃窃地火上浇油地说:“谁都知道如今都是皇后说了算的,若不是当年懿德太子死得早,哪儿轮得到你这个奴儿!”
听到“奴儿”这个词的李重俊彻底失去了理性,举起拳头就朝着武崇训的方向砸去,武崇训毕竟是男人,躲得快,眼见着上官婉儿就要被误伤了。
上官婉儿躲闪不及,拳头都已经要砸中她雍容美丽的面庞了,然而在即将打中的那一瞬间,忽然停住了。
在短暂的惊慌之后,上官婉儿看清楚,有人用力抓住了李重俊的手,而在看到这个人的脸的时候,上官婉儿就算刚才差一点被打中时候都不曾改色的脸瞬间煞白了:“金藏君?”她脱口而出,这称呼,她已经许久没有唤出口了,但是,在说出之后,又立刻后悔了——她不应该让太子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的名字。
然而,安金藏显然不在乎,李重俊想要挣脱安金藏的手,但是却怎么也不行。
一方面,是安金藏的这副躯体原来是有功夫在身的,这个金藏早已经体验了许多次了,另一个是,李重俊确实不算是个有力气的主儿,作为一个庶出的皇子,加上老爹李显之前又是个落魄废帝,李重俊无论武功还是文史,都没有被好好教导过。
“现在这宫里,是人人都可以来教训本太子了吗?!”李重俊用力挣扎着,愤怒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而此时,上官婉儿伸出了手,把安金藏的手拉开了:“他是太子,你不可以这样。”她话说在前面,生怕日后李重俊记恨上安金藏。
安金藏自然知道她的用心,手瞬间松开了:“我只是怕他伤了你。”
正说着,从桥的另外一边,传来一个女人又亮又高的声音:“听说有人欺负我的驸马,谁这么大胆?!”随着说话声,安乐公主提着裙子出现在汉白玉的小桥之上,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安乐公主的骄纵作派,乍一看见这画面,还真是美不胜收。
安金藏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美人儿都有这个特质,在生气的时候会显得更加好看。
(本章完)
第190章 如清风来去自由()
可惜,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是安乐公主,她提着裙子冲下了汉白玉的小桥,指着李重俊骂着:“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欺负我家驸马?!”
“我,我是太子!”李重俊梗着脖子说着,但是气势上已经比刚才只对着上官婉儿和武崇训时候时候弱了许多,甚至比安金藏阻止他出拳的时候更加弱了。
而在他面前的安乐公主,却如同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睁着一双睫毛浓密的俊眼,气鼓鼓地看着李重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你算什么太子!你是捡了我润哥哥的便宜而已!欺负我家驸马,就是欺负我,我要告诉母亲去!”
这时候的安乐公主,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但是和所有在宠溺中长大的女儿一样,说话举止依旧如同一个任性的少女。
她这话在安金藏看来,又好气又好笑,正要说些什么,却看到上官婉儿对他使眼色,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
安金藏转而一想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冲着刚才李重俊差一点打到上官婉儿这件事上,这个没尊严的太子也不是那么招人喜欢。
不过令安金藏意外的是,安乐公主经过上官婉儿身边的时候,别说是问候了,连正眼也没有看一眼。
虽说安乐公主是皇族,但是以上官婉儿如今的地位,加上又和皇后如此亲近,怎么的,安乐公主也应该对她尊重一二,然而并没有。
本来,以为安乐公主特地跑过来替驸马出头,应该是因为爱护驸马才对,但是,她离开之前,对武崇训的口气也没见得有多好:“真没用!跟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了!”
武崇训唯唯诺诺,也不敢还嘴,乖乖地跟着安乐公主走了。
本来这场风波应该消停了,但是,李重俊气犹未消,刚才上官婉儿顾全大局的劝解,在李重俊那里,完全成了是帮着武崇训一起欺负他的行径。
“上官婉儿,你把武三思引荐给皇后,秽乱后宫,我不会坐视不理的,你等着,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李重俊歇斯底里地说着。
上官婉儿的嘴唇紧闭着,定定地看着李重俊,愣是一个字都不辩解。
但是安金藏看不下去了:“太子,请你放尊重点,武三思和皇后什么事,姑且不能乱说,这事和婉儿有什么关系?武三思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
“婉儿?你是什么东西,喊得倒是亲热!”李重俊忽而眼中带着猥琐打量着上官婉儿和安金藏,“哦!我明白了,你们两个人也勾搭在一起了,上官婉儿,你果然和皇后物以类聚,如此放荡!”
如果这些话,只是侮辱安金藏的话,他肯定能忍,但是,听他把上官婉儿说得这么不堪,安金藏不由得气上心头,举起手,就要打下去了。
但是手到半空,被上官婉儿紧紧拽住了:“金藏君,不可以!你这一掌下去就是死罪了!”她大声说着。
而被她挡在身后的李重俊对上官婉儿丝毫没有感激之情,骂骂咧咧地走了。
“婉儿,你这是何苦!是他诽谤你在先。何况,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个失势的太子,你在怕什么,为什么不和他争辩?!”安金藏几乎要生气了,觉得刚才,上官婉儿未免也太隐忍了。
但是上官婉儿却摇了摇头:“第一,无论他如今处境如何,他始终是我大唐的太子。我不还嘴,是为臣女的本分。其二,你也说了,他是失势的太子,这是皇后一手造成的,其用意你难道不明白吗?婉儿怎么可以再推波助澜呢?”
被上官婉儿这么一说,安金藏才想到这件事:“你是说,他们存心要废掉他?”
上官婉儿立刻捂住了他的嘴:“此处宫中,休要乱说!”
安金藏把上官婉儿拉到一处宫墙根,悄声说道:“看安乐刚才嚣张的样子,难道是……”
上官婉儿点点头:“是否似曾相识……”
安金藏听了,立刻明白了上官婉儿的意思,她自然是说当初太平公主有心继承皇位的事情,如今一个韦氏,一个安乐公主,仿佛是低配版本的武皇和太平,要让历史重演。
“婉儿,你看这皇上一家子,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难道还要跟着他们么?”安金藏明知道是徒劳,还是忍不住说道。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婉儿已经别无选择。”
“怎么会别无选择呢?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选择的!”
“金藏君,人生在世,雁过留痕,我侍奉则天太后在前,又拥立如今皇上在后,若不在皇家,我该去往何处,又会有谁敢收下我么?”
安金藏动了动嘴唇,本来想冲口而出,说我可以啊。但是话到嘴边,活生生地被咽回去了,他想起太多太多,从前上官婉儿说的,还有武皇和他说的。
人生有种痛苦就是对于未来,看得一清二楚,明知不可避免,却又不甘心。
看着安金藏纠结的眼神,上官婉儿轻叹了一声:“金藏君,你比我幸运,既从未属于过谁,那么今后也请如清风来去自由,不受拘束,那太卜署令,我想你也不会做很久吧。”
“哦,你已经知道了,也对,诏令都是你这里草拟的……”安金藏喃喃着。
“我该走了,皇后她……确不如太后,但也正因为如此,你当加倍小心。”上官婉儿说完,转身走了,温暖的春风之中,她的背影衣袂飘扬,安金藏痴痴看着,因缘际会,仿佛这背影如同镜花水月只让他曾经一刹那有过拥有的幻觉,然而幻觉终究是幻觉。
上官婉儿最后的那番话,显见是隐约猜到安金藏做这个太卜署令的目的了,这是在提醒他,正因为韦氏不如武则天那般事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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