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今天了么?”
“是,就是今天了。我需要你给我带路。”
“这个阿福能办到。”
天色渐暗,高延福带着一个高个的“侍者”进入了后宫。
远远的,在一片漆黑之中,长生院明亮灯火映入眼帘。
高延福往边上一让:“郎君千万小心。”
“多谢阿福,今夜就不要再入宫来了。”
黑暗中,高延福似乎抬了一下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退了下去,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宫灯刚刚亮起,长生院里传来了袅袅歌声,“君临天下威风凛凛,憔悴心事有谁知怜,问情何寄泪湿石榴裙,看朱成碧痴情无时尽……”安金藏从没想过,这后人写的歌词,竟然真能打动了武则天。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唯一的变数,是武皇。
一个实际掌控了皇朝数十年的统治者,如果振臂一呼,说他们这些杀进来的人是谋逆,到时候情势定然急转直下。
而更糟糕的情况,是张氏兄弟狗急跳墙,打算和武则天玉石俱焚,就算这场政变胜利了,继任者也将背负上弑君的恶名,接下来又将是难以预料的动荡。
而避免这一切出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张易之离开武皇的身边。
长生院就在眼前了,院外的侍卫手里的刀斧在宫灯下明晃晃的,让心中藏着事情的安金藏觉得它们随时都会杀人见血。
但愿他的命可以留到让他把话说完。
正当他全神贯注想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忽而耳边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安大哥……”
安金藏吓了一跳,钟离英倩竟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不是叫你躲在太医署不要出来的嘛?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英倩不能看着安大哥孤身犯险……”
“哎,你真是个死脑筋……”这是安金藏能对钟离英倩说出口的最重的话了。
“长生院就在前面,大哥不要赶我走……”
“这又何必!”
“英倩是医正,进入长生院不容易被怀疑。”
“……”安金藏不愿意她一起去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他要和张易之摊牌,而这,他不希望被钟离英倩听到。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他有些迷信地觉得,那一晚告诉了狄仁杰自己真实的身份,第二天狄仁杰就忽然去世了,总觉得这事儿邪门的很,仿佛天机不可泄露似的。
但是,钟离英倩已经坚决地要和他一起冒险了,他只得低声叮嘱着:“咱们的目标,是将张易之从皇上身边引开……”
“这谈何容易?”
“本来我是打算混进去之后找机会和张易之说上话,不过……”安金藏看着钟离英倩,“妹子,是确定要和我一起冒这风险吗?”
“安大哥,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吧!”
安金藏看着她:“我只需要你说出一个名字……”
……
每一面铜镜前都燃着烛火,长生院里金色暧昧的光从幔帐间浮动。
钟离英倩背着药箱,拾级而上,直往着长生院而去。
太医是这宫中唯一一个入夜到访却不显得突兀的角色。
不过,她还是被门口穿着甲胄的侍卫拦住了:“站住!”
“太医署医正钟离英倩奉召入宫。”
殿内,听到动静的侍者出来了:“钟离医正,皇上未曾召见你,如何就过来了?”
钟离英倩却很笃定:“是一位宫女过来传的话,说是五郎有恙,让我来瞧瞧。”
侍者笑了:“五郎身体好得很,似乎并不需要医正你。”
“那也请公公告知他一声,那宫女似乎和他很熟。”
“哪位?”
钟离英倩凑过去在侍者耳边说了一个名字,随即笑着对他说:“还请公公问下五郎,若真是他的人,你们不通传,万一落个失职的罪名就不值当了。”
侍者听了一脸疑惑地进去了。
长生院内,歌舞总算告一段落了。
张易之往酒杯里倒满了酒,飘然来到了武则天的龙榻边,正要撒娇,那侍者忽而进来了:“启禀皇上,太医署在外求见。”
“太医?朕身体好得很,太医过来作什么?”
“说是五郎叫人传来的。”
张易之瞥了侍者一眼:“我可不曾叫人来过,哪个没脑子的弄错了?拉下去杖毙了。”
“说是一位叫潘迎紫的宫女传的。”
“潘迎紫?”听到这个名字张易之微醺的酒意全然醒了,“哪个潘迎紫?”
“怎么五郎?这个人你认识?”武则天在旁眯眼问着。
“哥哥,我控鹤监似乎并没有叫这名字的侍者哦。”张昌宗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着。
张易之略一停顿,似乎在认与不认之间犹豫,最后笑着安抚着身边的武则天:“媚娘,五郎出去瞧瞧,多半是这底下的人传错话了。”
说着放下酒杯,往外走去,温柔对那传话的侍者说:“你随我一起出去。”
然而,人刚离开了寝殿,他变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阴冷问着跟在身后的侍者:“人呢?!在哪里?!”
侍者没防备一次普通的通传,似乎已经惹了大祸,结结巴巴地回答着:“人,人就在殿外候着……”
第153章 男模()
长生院不冷,但这种温暖,已经不足以让安金藏的心暖起来了。
里面隐约出现了人影,那个高挑迷人的身姿,一看就知道是男人之中的尤物。
而他知道,如果张易之急着出来,就说明,他的猜测是对的,这个人,这个人,和他一样,来自未来的某个时间,至少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后,不然他不会知道这么古早的一个电视剧,也不会知道它的主演的名字叫潘迎紫。
张易之出来的时候,钟离英倩已经不见了人影了,门口空空如也,这让他莫名忐忑了起来。
“咦?”侍者在他身后不识时务地嘀咕着,“刚才明明有人在的。”
但他刚说完,就看到了张易之凶狠的眼神,立刻瑟瑟发抖地跪了下来:“千真万确是有人的,不敢欺骗五郎。”
而这时,门口的石狮子后面,闪出了一个人影,对张易之说着:“为什么是潘迎紫呢?不是刘晓庆或者范冰冰,看起来你挺喜欢怀旧的?”
身在长生院的张易之身上穿着飘逸的几层纱衣,站在门口,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眼前的这个人,他似乎见过,又似乎没有——他太得意了,得意得忽略了许多的细节,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想起了那晚迎仙门外的照面,也是这样夜晚:“哦,是你啊,我竟然没有发现。”
“如果你不想这里的人都知道你是谁的话,应该不希望我们这里隔着这十来米的距离。”安金藏说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在这各种口音都有的地方,让张易之听来如此熟悉又如此惊悚。
尽管迟疑着,张易之的脚还是跨过了长生院的门槛,朝着安金藏的方向走去。
他走近了打量着一身侍者打扮的安金藏,傲娇地微微摇头:“啧啧啧,老兄,同样都是穿越,你怎么混成这幅德行呢?”说着忽然伸手摸了一下他的下巴。
安金藏躲避不及,张易之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他的皮肤:“呵呵,还有胡渣,我还以为真被净了身,就太惨了。”
“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装了,你到底是谁?”安金藏挡开了张易之的手,正经问着,幸好是黑暗之中看不清彼此表情,不然张易之肯定会察觉安金藏脸上心虚的表情。
“那么,安金藏,你又是什么来头?”张易之反问着。
“一个小人物。”
“呵……”张易之翻了个白眼,冬夜里呼出了一口白气,“这不是废话么,穿越过来的,谁还不是个小人物,混得风生水起的,老天爷都不舍得他穿越呢。”
“我在北京的一个机关里工作,你是哪儿人?”都到了这个时候,安金藏知道自己没有必要隐瞒什么。
“呀,京官儿呢!”张易之打量着安金藏,怪腔怪调的,“那还算小人物,你太谦虚了,怎么都到了这儿,就混不上去了呢?哪个部门的呀,说来听听。”
“妇女工作,满意了吗?你还没告诉你,你是哪儿来的?”安金藏并不觉得他这话有多好笑。
“哈哈,妇女工作,你不会是个女人穿越来的吧,不过,啧啧,瞧你这一副直男癌的样子,估计不是,好说了,正巧,我也在北京混的。”张易之嘴角一翘,“嘿嘿,说起来,咱俩算半个同行,我也是干妇女工作的。”
“嗯?”安金藏看着眼前这人邪乎的样子,怀疑地说,“气质不像。”
张易之在他耳边暧昧说着:“我说的,说字面意思。”
“没懂。”
“哎呦,装什么纯洁呢!你知道在北京,空虚寂寞冷的老女人有多少么?”张易之咧嘴笑着,黑夜中都能看清一嘴白牙。
安金藏总算明白了:“额,敢情你是牛郎?”
“牛郎?这么老套的称呼,人家是男模,男模明白吗!”
安金藏听了,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难怪把武则天伺候得这么‘好’。”
张易之冲他挑了一下眉毛:“再厉害的女人,也是有需求的,我的工作,就是要把这种需求转化成感情。”
“术业有专攻,佩服。”安金藏不无讽刺地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看了一眼守卫在长生院门口的侍卫,知道得把这个家伙带得再远一些的地方,“你说得对,自从我来了这里,就一直倒霉,还差一点把命丢了,咱们怎么说也是一个地方来的,能不能拉我一把?”
张易之听了,得意地笑了:“你倒是挺谦虚的,不过说实话,你这副皮囊虽然不错,就你这愣木头似的性格,估计要吃软饭呐,是没什么前途了。”
安金藏心里吐槽着,奶奶的,老子才不屑吃软饭。
但是手却一把拉住了张易之的手臂:“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借一步说话。”
张易之却没有乖乖跟他走的意思,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借口:“这外面太冷,我得回去穿件皮袄子。”
“不行。”安金藏有些焦急,又拽住了他。
这引起了张易之的怀疑:“你是哪头儿的?”
安金藏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抓着张易之的手,越来越紧,手指几乎要嵌进到他浑圆的臂膀里去了。
张易之挣脱几次不得之后,终于大喊着:“你他妈的吃里扒外帮着这些唐朝人要害我!”
十米开外的守卫听到张易之的喊声,手持长矛急冲过来。
安金藏另一只手拔出了早已经藏在官靴里的匕首,朝着张易之的胸口直扎下去。
张易之也不是等闲之辈,尽管一只手被抓住了,另一只手却一把抓住了安金藏拿着匕首的手腕。
而此时,侍卫已经围了上来,眼见着要将安金藏千刀万剐的节奏。
张易之本来就是个面首,而安金藏的这副身体,曾是六狐州的少主,体能上很快占据了上风。
他用力一转,咔嚓一声,张易之的手臂骨折,张易之的惨叫声响彻了长生院的上空,也惊扰了长生院内由张昌宗陪着的武则天。
安金藏知道,如果武皇出来的话,他的拖延就失去了意义,而此时,他面临着两难的选择……
第154章 血溅石狮()
此时在安金藏手中的张易之,俨然已经成了他用以保命的人质,此时如果他杀了张易之,自己也将立刻被包围上来的侍卫千刀万剐。但是若是他此时不下手,那么,很可能所有的计划都将因为他的犹豫而失败,成千上百的人将会因为他被屠戮。
“你疯啦!咱们是一伙儿的,放开我,咱们一起享受这大唐的荣华富贵不好吗!”张易之还在他手里叫嚣着。
“不,我不能让你的贪婪和自私毁掉了大唐,毁了后世千千万子民!”安金藏举起了手中的匕首,用力地扎进了张易之的胸口,他知道,当匕首的尖刃穿过张易之的血肉时,也就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领着退休工资住在养老院里寿终正寝,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寒风戚戚的夜晚里,死于冰冷的刀枪之下。
然而,大丈夫死得其所,又有何惧哉?恍惚间他听到从不远处逼近行军声,那是令人振奋的脚步声和盔甲撞击的声音。
那一晚,一向尽忠职守的李多祚没有出现在玄武门,他让开的“绿色通道”让敬晖和桓彦范率领的羽林军长驱直入,直奔着长生院而来。
但是,他觉得他已经等不到了,已经气息奄奄的张易之如今已经成了他的人肉盾牌,而在一派混乱之中,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长生院内隐约出现的那个老迈身影,龙头杖敲击出沉重的钝响,似能盖过兵刃来袭的啸声。
忽然有个包裹落在了包围圈之中,伴随着呲呲声,包裹里迅速冒出了大量的浓烟,刺鼻的气味一下子呛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此时,一只冰冷的小手抓住了安金藏的手,穿过这看不见前路的烟幕,从包围圈中突围了出去。
几乎同时,兵甲声里,羽林军终于赶到了,和刚刚走出长生院的武则天,狭路相逢。
不,应该说,和还活着的张昌宗狭路相逢。
此时的安金藏,终于看清了带着他逃离的那个娇小的身影——是钟离英倩。
“金藏君,这里来!”太平公主穿着战甲,就在羽林军正中,对安金藏两人大喊着。
安金藏没有料到,她竟然亲自挂帅来对峙她的母亲了。
“快杀了张昌宗!”安金藏人还没有跑到羽林军队伍中,匆忙回头看了一眼即将在钟离英倩投掷的“烟幕弹”中缓过神来的侍卫们,对着敬晖他们大喊着。他知道,必须快,机会只有这几秒钟的时间。
安金藏说要杀了自己的张昌宗竟然彻底慌神了,如果他反应再快一点,此刻就会躲到武则天的身后去了,但是过了太久安逸日子的他,此时完全呆若木鸡。
而等他想到要躲避和哀求的时候,一支飞箭已经直直地插进了他的胸膛。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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